她也看着他,他俊豪的脸孔洋溢着微笑,身穿一袭色泽略暗的红袍,黑纹绣金,金色腰带,衬得他的体格愈发高悍挺拔,尽显华贵与庄重,挥洒出与众不同的气度。
他们互相凝望,不约而同地微笑,发自内心的震撼与幸福。
禺疆握住她的小手,目光灼灼,“雪,我在做梦吗?”
杨娃娃轻轻摇头,明眸如水。
他单臂揽着她,轻触她的腮,沉声道:“雪,你是我的女神!嫁给我之后,你必须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不会放你离开;无论是天上还是草原,无论历经多少次生死轮回,我都不允许你离开我。”
她心神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种霸道至极的话,只有他能说得出来,不,只有他才会有这种霸道的想法。
他的意思是,他要她的生生世世,无论是生是死,无论是鬼是神,她必须永远待在他身边。
天啊,他太可怕了,这样的爱太惊心动魄。
世间根本没有生死轮回、神仙鬼魂之说,可是,听了他这番话,她觉得毛骨悚然。
她可不想永远面对这一张面孔、这一个男人,她感觉自己掉入一个圈套,而实际上是自己提出大婚的……
见她惊呆地看着自己,禺疆知道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不过他不在意,今后她自会明白。
他轻吻她的唇,短促而深炙,接着让她的右臂挽着自己的手臂,与她携手走向未来。
杨娃娃任由他牵引着,怔忪地离开寝帐。
薄雾笼罩,清冷的空气沁人心脾,她猛地回神。
聚集在四周的部民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与喝彩,惊破了微薄的天光。
东方霞光微绽,云海翻涌。
他们慢慢走向议事大帐,两边站着热情的部民,只留下一条窄窄的通道,一条通向天神与天堂的道路。
她并不觉得紧张,双腿却有飘浮之感。
禺疆眉宇含笑,侧首看她,眸光沉敛,漾满了幸福与喜悦。
两人相视一笑,她平视着前方,对自己说:
你已经无路可退,前面就是可以预知的幸福生活,还担心什么呢?他那么爱你,他的一生只有你,他就是你的结发夫君,无论他多么冷酷残暴,无论他能否统帅草原,无论他要你几生几世,他都是你命定的夫君。
朝阳冉冉升起,红彤彤的云霞染红了天空,万道金光喷薄而出,洒满长空,洒照在草原半空,光彩夺目。
他们跪在神案后面,沐浴在灿烂的霞光中,向天朝拜……
完成最隆重的朝拜大礼之后,他们绕着广场行走一圈,接受部民的行礼与敬意。
这是一个庄严、激动、幸福的时刻,他和她,从此心心相印,患难与共,生死相随;从此,携手草原,相伴明月……
禺疆带着杨娃娃步入单于寝帐歇息,麦圣和洛桑指挥众人准备宴席,于午后时分开始酒宴。
今日,挛鞮氏部落单于大喜,人潮滚滚,却又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混乱与故意挑衅。
路程遥远的宾客已于昨日抵达,路程近的宾客于今日上午陆续到来。
杨娃娃邀请了呼衍揭儿,不过与禺疆商量过了。
起初,他不同意,最后还是同意了。
因为,她对他说:邀请他喝喜酒,是让他知道,我很幸福,我嫁给一个爱我和我爱的男人,如此一来,他就会死心了。
吃过早饭,他们在广场上迎接一批又一批的宾客。部落联盟中,须卜氏、丘林氏、乔氏、当于氏、韩氏、栗籍氏、沮渠氏等部落都派来代表祝贺,其他周边的大小部落、惧怕或仰慕挛鞮氏部落的部落,也前来祝贺……
当呼衍揭儿一行人远远地走过来,禺疆强烈地感觉到,随着他的靠近,一种危机感与压迫感侵袭而来。
杨娃娃侧首看他,发觉他神色有异,就紧握他的手,稍稍用劲。
呼衍揭儿目含微笑,笑得恰到好处,分外得体。
他右手抱肩,诚挚道:“恭祝我的兄弟和朋友新婚大喜!单于,假若您让我的朋友受了委屈,我想我的宝刀不会答应。”
“呼衍兄弟一路奔波,我和阏氏感激不尽。您对我的阏氏特殊的情谊,我一定会谨记在心,不敢有丝毫懈怠。”禺疆的黑眸炯炯有神,所说的话大有深意。
“呼衍兄弟的祝福,我心领了,等到你大婚的那一天,我和单于一定前去祝贺。”杨娃娃领略了这二人的针锋相对与激流暗涌,深感无奈。
“我每日都在期待着那一日,可惜我呼衍揭儿想娶的女子,在这片辽阔的草原只有一个。然而,那个女子不愿嫁给我。阏氏,我大婚会是哪一日?”呼衍揭儿痛惜道,自我调侃、嘲讽。
她知道,他在剖析自己的内心,也在“控诉”自己。
禺疆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就当他无法拥有站在自己身旁的女子而发发牢骚,禺疆淡淡一笑,讥讽道:“呼衍兄弟是草原上勇猛俊伟的英雄,还怕等不到那一日吗?”
————
十几年来,大漠南北共有三个部落联盟,一个是以兰氏部落单于为单于的联盟,一个是以呼衍氏部落单于为单于的联盟,另一个就是挛鞮氏部落统领的部落联盟,其中,呼衍氏统领的联盟实力最弱,目前辖有四个部落;而挛鞮氏统领的联盟,实力最强,铁骑最具战斗力,挛鞮氏部落也成为大漠南北人口最多、牲畜最多、骑兵最英勇、名声最响亮的大部落。
去年秋冬,挛鞮氏部落发生了很多事,立脱的弟弟禺疆接任单于,各个部落心存疑虑,大多数持观望态度。让他们甚为惊异的是,挛鞮氏部落在禺疆的统领下,部民生活安宁和谐,铁骑的战斗力大大增强,对周边部落构成极大威胁。
因此,挛鞮氏部落单于迎娶阏氏,草原各部怎能不来祝贺?
喜宴在广场上摆开,宴席次第排开,绵延甚广,气派,壮观,是草原上数十年来难得一见的盛大喜宴。烈酒飘香,瓜果水灵,炙烤牛羊,兔鹿鲜嫩……各部单于纷纷前来敬酒,祝贺单于新婚大喜。
杨娃娃喝了不少奶酒,一波波的晕眩侵袭而来,天与地都在摇晃。
她拽住他的手臂,竭力睁开眼睛,使劲地摇摇头,“我好晕……”
禺疆搂着她,怜惜地摸摸她的额头与脸腮,“有点烫,不如你回帐歇会儿,嗯?”
“可以吗?”她撑不住了,很想躺下来睡一会儿。
“我让真儿陪你回去。”他在她布满红晕的腮边落下一吻,吩咐真儿道,“好好照顾阏氏,不得有丝毫闪失。”
“是,单于。”真儿应道,搀扶着虚软的阏氏离开喜宴。
呼衍揭儿看得清清楚楚,唇角微勾,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意令人心惊肉跳。
他仰脖灌下一大碗烈酒,胸中如有大火燃烧,脸上却平静无澜,眼中锋芒暗敛。
喜宴上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说话、吃喝,口沫横飞,处处欢笑。
各部单于陆续上前敬酒祝贺,这时,丘林基泰端着酒碗走过来,跟在后面的是一个相貌不凡的男孩。
丘林基泰高举酒碗,豪迈道:“禺疆兄弟,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兄弟我要跟你痛快地喝一碗,来,干了!”
话落,他仰脖灌酒,酒水咕噜咕噜地落入腹中。饮完后,他豪气地抹嘴,指向后面的小男孩,“这是我的小儿丘林风,今年十二岁。风儿,过来敬单于一杯。”
禺疆看向丘林风,丘林风的容貌跟丘林野有点相像,更为俊美一些,长大后一定是一个俊伟的英雄。
丘林野死后,丘林风成为丘林基泰栽培的未来单于人选,而丘林基泰对于丘林野的死,并不迁怒于挛鞮氏部落,反应太过冷静,超乎常理,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暗中酝酿着更大的报复与阴谋?
据潜伏在丘林氏部落的探子回报,丘林基泰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这次前来祝贺,禺疆早就吩咐麦圣,要时刻注意每个部落的动静,尤其要盯紧丘林氏部落、须卜氏部落,要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和应对。
“单于,我敬你,我长大后,也要成为像您这样的大英雄。”丘林风高举酒碗,展现出超乎他这个年纪的气魄,声音稍显稚嫩,却是草原男儿应有的气概。
“好!丘林风长大后一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大英雄!”禺疆开怀大笑。
二人退下,接着几个部落单于陆续上前敬酒……
突然,禺疆发现呼衍揭儿已经不在席前,仿佛被马鞭狠狠地抽过一记。
大有可能,呼衍揭儿按捺不住,去找深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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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惊涛骇浪
他看向麦圣,麦圣走近前,他低声吩咐道:“注意那几个人的动静,我去去就回。”
离开喜宴,赶往寝帐,他的脸冷峻无比,心中有一点慌乱,仿佛慢了一点点,就会失去今生最重要的人。
距离单于寝帐尚有一段路,禺疆看见远处出现一抹熟悉的红色。
那人好像是杨深雪。
让他震惊的是,她被一个男子扛在肩上远离了营帐区。
这男子身形挺拔,难道是呼衍揭儿?
他立即跟上去,却见呼衍揭儿把她横放在马背上,接着策马狂奔而去。
禺疆掉头寻马,所幸神驹“烈火”全副武装、弓箭齐备,他飞跃而上,全力狂追。
深雪绝不能有事,无论呼衍揭儿有何阴谋,他绝不能让呼衍揭儿阴谋得逞。
呼衍揭儿扬鞭催马,疾奔而去。
禺疆望着他穿越树林,往月亮湖的方向奔去,紧紧跟上。
进入树林,突然,疾风劲雨似的利箭从四面八方飞来,他心魂一震,霍然明白,这是早已安排好的埋伏,呼衍揭儿有意引自己到此,置自己于死地……
黑眸如鹰,眸光冷酷,杀气激涌,他怒哼一声,从容不迫地勒马。
呼衍揭儿,你要我死,没那么容易!
在避无可避的危急时刻,他迅速脱下暗红外袍,躺倒在马背上,双腿紧紧夹住马腹,力贯双臂,舞着红袍,尽数收下几十支利箭。
接着,在敌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禺疆策马前奔,抽箭搭弓,反仰身体,三箭齐发,连续三次,百发百中。二三十个蒙面杀手再次射出催魂夺命的利箭,逼得他从马背上跳起来,攀住半空中的枝干,翻转身体,以双足勾住枝干,吊在半空中,再次射出利箭,快,狠,准,无一不中,蒙面杀手纷纷倒地。
剩下的十几个蒙面杀手面面相觑,惊愣片刻才继续射箭。
“烈火”奔过来,很有灵性地站在主人的正下方。禺疆跃下来,坐在马背上,向蒙面杀手狂奔而去,斜侧着身子,拉弓,三支利箭飞射而出;转换到另一侧,接连射出利箭……
蒙面杀手接连倒下,只剩十个,其中一个瞄准“烈火”,射中马腿。
“烈火”吃痛,猝然跌倒,禺疆心痛极了,却顾不了那么多,抽出马鞭,跃上一匹敌人的骏马,挥着马鞭打落敌人的箭雨。
突然,左肩一痛,右腿也传来巨痛,他竭力忍着,满身大汗。
蒙面杀手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单于身手高强,我等佩服。”
禺疆的眼睛似要喷出火来,咬牙切齿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此埋伏我?”
说话的蒙面杀手一使眼色,站在禺疆身后的一个杀手痛击他的后颈,禺疆立即失去知觉。
————
呼衍揭儿的确带走了昏睡的杨娃娃。
月亮湖边薄雾冉冉,晚风带着丝丝的凉意,拂过霞光残留的湖面,荡开一圈圈的粼粼波光。
他静静地看着她,她沉睡的容颜美得勾魂夺魄,光洁的额头,纤长的黑睫,挺直的鼻子,小巧的红唇,精致的下颌,红润的双腮……这奇妙的五官组合成一张妩媚、清滟的脸,令人魂牵梦绕。
他想将她拥在怀中,想亲亲她的脸,想拥有她一生一世,可是今日是她与禺疆大婚之日,她已是禺疆的女人,还生了一双儿女,她的心中只有禺疆,没有他。
饶是如此,他绝不认输,最终他会拥有她。
呼衍揭儿慢慢俯首,在她的眉心落下轻轻一吻,又吻着她的红腮,蜻蜓点水。
她仍在沉睡,他不愿在她毫无感知的情况下对她做出轻薄之举,唯有克制着心头那股热火,起身离开。
杨娃娃被冷意冻醒,睁开双眼才知道已经不在寝帐,而是在月亮湖边。
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她定睛一瞧,那人的背影和呼衍揭儿很像,是他吗?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不好!难道这是呼衍揭儿的阴谋诡计?
脑中电光火石,她压住那股质问他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再冷静。
四肢绵软,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来,她费了好大劲儿,仍然没有坐起身,却惊动了呼衍揭儿。他快步走来,惊喜道:“你醒了?”
她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茫然地问:“我不是在寝帐吗?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我身上没有一点力气?我怎么了……”
他扶她坐起身,右臂轻揽着她的腰肢,柔声道:“你喝多了,歇会儿就会好。”
这避重就轻的回答,杨娃娃更加确定他带她到月亮湖是别有企图。
她虚弱地笑,有气无力道:“不知道喜宴怎样了,也快结束了吧,我们回去吧。”
“是该结束了。”呼衍揭儿看向月亮湖,眉宇清逸,目光却灼烈,“只怕喜宴上所有宾客都会大吃一惊。”
“大吃一惊?”她直觉他这话大有深意,预感不妙。
他不语,望向月亮湖对岸的长草。
冷风过处,长草随风摇摆,给人一种萧瑟、苍凉之感。
杨娃娃激动地追问:“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你把我带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他转首看着她,淡淡道:“为了引他出来。”
“你把他怎样了?”她大吃一惊,紧张地问。
“不死也是重伤。”呼衍揭儿语声迟缓,所说的话却有千斤重。
夕阳西坠,晚霞绚烂,西天的云霞虽然红艳璀璨,却也悲壮。
她蹙眉瞪他,如刀的目光好像要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骂道:“你混蛋!”
她挣扎着站起来,却绵软乏力,复又跌坐在草地上,气喘吁吁道:“如果他有何不测,我不会放过你。”
呼衍揭儿扶她站起来,顺势搂着她,痴迷地看她。
杨娃娃不惧地与他对视,却被他的眼神惊了。
他那双黑眸,仿佛月亮湖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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