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草原没什么朋友,你是我最看重的一个,请你让我有机会珍惜你这个朋友,好么?”他没应,她诚恳道。
原来如此。
女子总会心软,呼衍揭儿早该知道,禺疆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迷惑她,如果她留在自己身边,那么,她爱上的就是自己!他愤怒、懊悔,不动声色地问:“若我不答应,你会恨我,是吗?”
杨娃娃点点头,从他波澜不兴的脸上瞧不出他的喜怒。
他静静地看着她,她的体态略为丰盈,只是腰肢还是那么纤细,下颌略微圆润,一双明眸含秋水、泛春波,脸腮淡扫红云……这张娇美的脸,一直烙印在他心中,永不磨灭。每当午夜梦回,他总会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她的言行举止,想着想着,慢慢进入梦乡,梦见自己与她在草原上快乐地奔跑。
呼衍揭儿回神,“深雪,你胖了一点,他对你很好吗?”
“他对我很好。”杨娃娃微微一笑。
“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在呼衍部歇几日再回去吧。”
他觉得她距离自己很远,他们之间不止隔着千里草原,还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
突然,寂静的寝帐响起嘹亮的啼哭声,打破了诡异、尴尬的气氛。
杨娃娃小心翼翼地抱起瞳瞳,怜爱地哄着她,轻轻摇晃,软言抚慰,“宝宝不哭,宝宝乖哦……”
呼衍揭儿比母亲还着急,忧心忡忡地问:“为什么哭了?宝宝哪里不适?”
“宝宝该是饿了吧。”
“饿了?”他拔腿就跑,神速地冲出寝帐。
她想叫住他,却来不及了。
解开衣袍,她喂瞳瞳吃奶,顿时,瞳瞳不再哭,用力地吸着,睁着一双清俏的眼眸。
她喃喃自语,“宝宝真可怜,这几日你吃什么呢?是不是饿着了?”
有人掀起帐帘,天光流泻进来,杨娃娃一惊,转首看去,原来是呼衍揭儿回来了。
他端着一个汤碗,见她正在喂奶,就搁在案上,略有尴尬,“我忘了你可以喂奶,这几日都是用羊奶喂瞳瞳。”
她垂首,“谢谢。”
呼衍揭儿的目光落在瞳瞳吮*吸的小嘴上,接着慢慢往上游移,定格于凝白如脂的乳房上。
顿时,他全身僵硬,体内烧起一股大火,火烧火燎,手足很烫,鼻息粗重,就连目光也炙热起来。
这一刻,他有点羡慕瞳瞳。
杨娃娃抬首看他,看见他炽热的目光,脸颊一热,红晕散开,窘迫地低头,低垂了眼睫。
眼见如此,他不再看她,看着瞳瞳。
瞳瞳睁着乌黑的眼睛,旁若无人地吮*吸、吞咽,惹人怜爱。
————
这夜,呼衍揭儿把寝帐让给她和瞳瞳。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入睡,因为,她的音容笑貌总是闪现在脑中,挥之不去。
她就在自己的寝帐,离自己那么近,而他为什么不敢“下手”呢?
或许,他懦弱,他优柔寡断,然而,假如他真的强迫她,他会鄙视自己的禽兽行为,他会痛恨自己。说到底,他真的怜惜她,他要在完全拥有她的时候,才真真正正地得到她。
他披着一身璀璨的星光,蹑手蹑脚地溜进寝帐,只为了看一眼她和瞳瞳沉睡的容颜。
轻轻蹲下来,他凝神静气地看着她们,一个娇弱得惹人怜爱,一个清滟得让人痴爱,可是,她们都不属于他,属于另一个男人。
一想到禺疆,他猛地觉得有一只利爪握着自己的心,慢慢用劲。
那种无法言喻的心痛,沉重得令他几乎窒息。
瞳瞳长大以后,一定与她阿妈一样美若天仙的吧,会有很多英雄围绕在她身边,最后只有一个男子能够在她身边永远陪伴着她,拥有她的爱。
眉骨酸涩,热泪盈眶。
他踉踉跄跄地跑出寝帐,没发现杨娃娃已经醒来,目送着他离去。
死一般的沉寂,她睡意俱无。
刚刚诞下双胞胎,虽说已经复原,但是很容易疲累,加上三日的马背颠簸,一挨上床,她就沉沉入睡。但是,她的警觉性很高,呼衍揭儿一靠近寝章,她就被轻微的脚步声惊醒。
因此,方才他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
她轻叹,始终不明白,呼衍揭儿劫走瞳瞳到底为了什么?只想见她一面?就这么简单吗?
听他的语气,他并非不放她回去,可是,她总感觉太过顺利,冥冥中似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以防夜长梦多,她决定后日回去。
第二日,她对呼衍揭儿说,明日整队启程。
他坐在小凳上,抱着柔软无骨的瞳瞳,一边说着奇奇怪怪的话一边做各种鬼脸逗瞳瞳。
一听到杨娃娃的话,他面色一沉,笑容凝固在脸上。
“这么快就回去?”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的波动。
“两个宝宝不足月就出生,不好养,我必须尽快回去。”她焦虑道。
“我明白,明日我送你们,今晚你好好歇着。”呼衍揭儿看着怀中的瞳瞳,淡淡地应了。
她管不到他的想法,因为她不能让禺疆等太久,更不放心儿子。
他把瞳瞳还给她,怜爱的目光停留在瞳瞳可爱的粉脸上。
瞳瞳的小手轻轻握着,当他的指头拨弄着她的小手时,她居然张开手,握着他的手指。
他开怀地笑起来,眉宇温柔,“瞳瞳好像喜欢我,一看见我,就笑得很开心。”
杨娃娃也发现了,瞳瞳对他确实特别,不是笑呵呵的,就是亲昵地握他的手指。
让她奇异的是,呼衍揭儿看瞳瞳的目光,千般温柔,万般疼惜。
战国末期赵国代郡治所在今河北蔚县、雁门郡治所在今山西右玉县南。
公元前265年、公元前246年,匈奴与赵国的两次大战,年份的说法,史籍记载不祥,各家并不统一,本文采取该种说法。
————
回到挛鞮氏部落,歇了三日,杨娃娃觉得神清气爽。
这日,瞳瞳睡着,她坐在床沿轻声软语地哄儿子睡觉,不久,这个调皮的小家伙总算睡着。
禺疆撩起帐帘走进来,刀削斧刻般的脸孔没什么表情,也不看她一眼,兀自坐在床,目不转睛地看着瞳瞳。
她觉得他怪怪的,三日来他都是这副德性,有点莫名其妙。
那日,他在距离挛鞮氏部落两百里处接她,满面笑容,夜里就变了一副嘴脸,此后就是一张臭脸,寡言少语。同在一个寝帐进进出出,两人却形同陌路,似乎话不投机半句多。
她把头曼放在床上,盖好毯子,盯着他半晌,无奈地叹气,“我有话跟你说。”
走了两步,她吩咐真儿道:“真儿,好好照看宝宝。”
真儿应道:“阏氏放心,我会小心照看。”
禺疆再看一眼一双儿女,跟着她回到单于寝帐。
帐中昏暗,令人觉得压抑。
“你到底怎么了?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杨娃娃开门见山地问,“整天板着一张臭脸给我看,你究竟怎么了?”
“那你就不要看。”他扔下一句气死人不偿命的话,掀袍坐下来。
“你存心跟我吵架是不是?”怒火疾速窜上来,她深深吸气,勉强压住火气。
“好像有人找我说话的。”他戏谑道。
“早知如此,我就在呼衍氏部落多玩几日,这么急着赶回来干什么?人家又不会领情。”她忍无可忍,恨恨地剜他一眼,心中委屈,眉骨酸涩起来。
禺疆不语,呆呆地看着她。
杨娃娃不想再和他说下去,虽然很想知道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为什么变得这么冷漠,可是,她更不想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不想再忍受他的冷言冷语……
可是,刚要转身出帐,她就被他拽住。
她挣扎着,气愤道:“放手!”
他听出她快哭了,心中蓦然一抖,情不自禁地抚着她的粉腮,看着她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看着她一双水眸忧伤地看着自己,他所有的伪装顷刻间塌陷,所有的冷漠刹那间灰飞烟灭,猛地拥她入怀,低沉道:“不要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她环着他的腰,埋脸在他肩头,不知为什么,泪水潸潸而落,满心委屈。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的怀中哭。
禺疆知道,他再一次伤害了她,她看似坚强,实则脆弱,他不该这么对她。
“是我的错,不要哭了……”他摸着她的头,软声哄着。
“你什么事都不跟我说,就会欺负我……”她撒娇道,鼻音粗重。
“我保证,以后不再这样了。”
他低了姿态,沉了音调,松开她,为她拭泪。
接着,他的唇轻触她的眼睫,滑过她的鼻尖,吻去她残存的泪……
一分一寸的温柔与怜惜,尽数化在他的轻吻中。
杨娃娃心中暖暖,不再那么委屈了。
禺疆捧着她的脸,笑问:“你没有话跟我说吗?”
“什么话?”她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没有话跟我说吗?”他重复问道,眸色略沉。
“你到底要我说什么?”
他仍然不说。
她怒从心起,脱口骂道:“我不知道你要我说什么,你直接问我不就行了?堂堂一个大男人,藏着掖着,有事不敢问,你是男人吗?”
被她噼噼啪啪地数落,他真觉得自己做错了,满怀歉意,“是我不对,我不该这样对你……”
她晕死了,难道他这三日对她冷淡、疏离,就是因为她没有对他说他想知道的事?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他想知道什么啊。
杨娃娃斜瞪着他,“你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吧。”
禺疆仍然没有回答,勒紧她的腰肢。
她觉得奇怪,仔细一想,才恍然明白——他想知道的,应该是她在呼衍氏部落所发生的事吧,尤其是她和呼衍揭儿的事。
护送她去呼衍氏部落的一百护卫,都是他的心腹,麦圣会将她的一举一动向他禀报。
如此说来,自从她回来,他什么都不问,就是要她自动坦白。而她什么都不说,他当然怀疑,继而生气,就摆出一张臭脸给她看了。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顺利地回来?”她故弄玄虚地问,见他仍然不开口,她责问道,“你不相信我?你是不是认定我和呼衍揭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不是?”
“我信你,可是……麦圣说你和他单独待在他的寝帐。”禺疆看似很无辜。
“你以为别人都像你那样霸王硬上弓?”她不悦地瞪他。
“霸王硬上弓?”禺疆喜上眉梢,激动道,“他真的没有碰你?没有对你……”
“没有。”杨娃娃不打算告诉他呼衍揭儿抱她、吻她这件事,因为,以禺疆的脾性,势必无法忍受,他会做出什么事,她无法预料。那么,就让她保留这个秘密吧。
“我不该怀疑你。”他不再有疑虑,吻着她的额头。
“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吗?”她神秘一笑,“你必须补偿我。”
“如何补偿?”他捻着她一绺乌发。
她的回答,她的神色,让他不得不相信,她与呼衍揭儿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可是,禺疆总觉得,以呼衍揭儿的脾性与行事,抱走瞳瞳,引她去呼衍氏部落,肯定大有用意。而她顺利地回来,确实让人费解。难道呼衍揭儿只是为了见她一面?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呼衍揭儿的意图。
杨娃娃难以启齿,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口:“我说过,我嫁的人不是普通男子,不过,你是不是想等到成为匈奴大单于才娶我?”
他惊喜交加,又有点不解,脱口问道:“这不是你的心愿吗?”
当初,他震惊于她的说辞与要求,怀疑这只是拖延的借口,不久他就确定她不会再离开自己。成为挛鞮氏部落单于那日,他幻想着成为部落联盟单于的那日,幻想着统一大漠南北的那日,更幻想着与她一起统帅大漠铁骑、称霸草原的那日,他要把整片草原献给她,作为他娶她的聘礼与荣耀,让她成为天神佑护的草原女主人。
现在,她这么说,是何用意?是否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她提出这事?,
禺疆的疑惑越来越多,却不敢直接问出口。
“如果你坚持当上匈奴大单于之后再娶我,我只好嫁给别人咯。”杨娃娃笑眯眯道。
“我绝不让你嫁给别人。”禺疆陡然抱着她,狂喜道,“我立刻吩咐下去,过几日我们就举行大礼。”
她娇媚地笑,他看呆了,打横抱起她,往毡床走去……
自从生了头曼和天瞳,她一直想着:嫁,还是不嫁?
答案很明显,她爱他,不想离开他,结发相伴,生死相随,在这片辽阔的草原上天荒地老。
嫁他与否,只是一个形式问题,对于他,却具有无可比拟的重大意义。
而最关键的是,她的“高要求”让他不再轻易地要自己嫁给他,使得他将全部心思花在如何一步步达成她的要求。如此,待他有资格娶她的那一日,她都七老八十了。
她先提出婚事,有何不可?真的爱一个人,又何须介怀是谁先提出婚姻大事?
————
四月二十八日,单于大婚。
这日凌晨,太阳冉冉升起,光芒万丈。
单于将盛装打扮的阏氏迎进单于寝帐,因此,凌晨之前的整个晚上,杨娃娃根本无法休息。大红嫁衣,梳妆打扮,描红扫娥,在女巫、真儿和四个侍女的服侍下,总算在天色渐渐亮之时准备就绪。
凌晨时分,整个部落喧嚣沸腾,广场上人山人海,火焰熊熊燃烧。
部民们等待着那个隆重庄严的时刻——单于将会从某个寝帐接出阏氏,携着阏氏来到议事大帐前,跪拜天神和祖先,接着绕着广场走一圈,然后进单于寝帐。
帐内,杨娃娃站起身,伸开双臂,侍女们从袖口开始,套上大红曳地绣金锦缎披袍,整好服饰佩戴。真儿后退三步,打量着她,惊艳地睁大眼,“阏氏好漂亮,单于见了,必定看呆了。”
一个侍女笑道:“阏氏是我们见过的最漂亮、最亲切的阏氏,我听阿妈说,大家都期盼着阏氏嫁给单于呢。”
杨娃娃淡淡笑着,恰时,帐外传来一声洪亮的禀报声:单于到。
她转过身,略略站定,大红帐帘从两边掀起,禺疆笑着迈步进帐,在看到她的一刹那,顿住步履,呆愣地看着她,惊异,狂喜,惊艳……
他惊为天人地看着她,她的大红嫁衣散发出夺目的红芒,繁复的曳地裙裾仿如彤云;她的脸庞映着淡淡的红光,娇颜流绯,明眸皓齿,容光清滟,尤其是那双深黑的眸,流光潋滟,粲然生辉。
她也看着他,他俊豪的脸孔洋溢着微笑,身穿一袭色泽略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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