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心吧,她永远不会嫁给你。”禺疆讥笑道,神色自若。
“她嫁不嫁,不是你说了算。”呼衍揭儿怒道,“只要你死了,她就会嫁给我。”
“我死了,她更不会嫁给你,她会恨你一辈子。”禺疆神采飞扬地笑,神色笃定。
“即使她恨我,我也在所不惜。”呼衍揭儿切齿道,俊朗的脸膛如覆冰霜。
“呼衍揭儿,住手!”
一道娇喝,突兀地响起。
应声走来的是女扮男装的霓可,她愤恨地瞪着呼衍揭儿,“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吗?”
禺疆看着霓可,有些明了。
这次夜袭,原来是霓可和呼衍揭儿合谋。
呼衍揭儿握紧宝刀,眸光凛凛,杀意果决,“他必须死!”
“你敢!”霓可挡在禺疆身前,软语铿锵,杏眸怒睁,“要杀,连我一起杀了。”
“别以为我不敢,再不走开,休怪我——”他气急败坏地喝道。
“我知道你会!”霓可刚烈道,猝不及防地靠向锋利的宝刀。
雪颈接触嗜血刀锋的一刹那,热血涌出。
呼衍揭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禺疆也震惊不已。
霓可缓缓地转身,眸光微颤,深情地看着心爱的男子。
禺疆揽着她下坠的身子,而呼衍揭儿的刀锋仍然架在他的脖子上,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霓可望着单于,目光哀伤、悲切,“单于,我本不想……害你……”
禺疆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这个美丽的女子,他真的不喜欢。
“能死在单于怀里……我心满意足……”霓可伸臂抱他,却已没有力气,双臂垂落,那双杏眸永远阖上……
禺疆把她放在地上,站起身,看着呼衍揭儿,而横在脖颈的刀锋,没有离开过半分。
他寒声道:“你还等什么?”
呼衍揭儿双眸紧眯,眸光阴鸷,“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
正要割裂他的咽喉,却有一道怪异的巨响破空而来,耳鼓震荡。
不知何物击中刀身,“铮”的一声,十分古怪。
呼衍揭儿只觉得虎口微疼,宝刀一晃,差点儿脱手而落。
这闻所未闻的巨响,让所有人惊骇,循声找人。
这声巨响,让禺疆又惊又喜,从未有过的激动与欣喜。
众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夜幕下,黑暗中,她究竟在哪里?
呼衍揭儿力贯双臂,猛然拍向禺疆的胸口。
禺疆疾速闪开,闪过他刚猛的攻击,却扯动后背的伤口,撕裂的痛再次袭来。
呼衍揭儿继续出招,招招狠毒,逼得禺疆步步败退,狼狈不已。
禺疆身手不弱,因为后背的刀伤又深又长,以至于力道不足,出招不若平时迅捷,处处被动,落于下风。
寒漠部落的骑兵正要上前相助,蓦然间,一声清脆的怒喝破空而来:
“住手!”
所有骑兵都转头寻找声音的来处。
激战的二人立时住手,转首望去。
一个玉肌霜骨的长发女子娉婷地走过来,美如天外神女。
禺疆笑了,她回来了!
舍不得他,不放心他才回来的吗?
他的脸膛洋溢着欣喜的笑,可是,当她走向呼衍揭儿的时候,笑容凝固了。
杨娃娃眉心轻蹙,质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呼衍揭儿切齿道,想得到她,就要不惜代价。
“你的心意,我只能心领。”她的声音,从未有过的冰寒。
所有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须卜氏部落的骑兵惊异于这女子的美貌与气度。
须卜也刚被三四个勇士扣押着,看着眼前神仙般的女子——这个貌美女子,嫁给儿子再好不过。
禺疆的心就像龙湖,漾开一圈圈的涟漪。
麦圣和真儿等人站在不远处,迎上单于略带责备的目光,立即低头。
呼衍揭儿失望地问:“你怪我?”
“我不怪你,吩咐下去,立即撤兵。”杨娃娃的声音冷冽如冰,语调坚决,态度强硬,仿佛她才是骑兵的首领。
“不撤。”呼衍揭儿坚决道,只要能够杀了禺疆、剿灭寒漠部落,他就是草原人人敬仰的英雄,就能得到他想得到的女子与草原。
他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只有这样,他才能永远拥有她。
强忍着后背的痛,禺疆朝部下使眼色,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她的胳膊,将她拽向自己,抱着她。
呼衍揭儿一惊,迅捷地抓她,可是,寒漠部落五六个勇士拥过来,拦着他。
立时,数名勇士围攻他,战况激烈。
禺疆不松开她,只要她回来了,背上的痛无关紧要。
杨娃娃挣扎着,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这么抱着。
他闷哼一声,她想到他后背有伤,这才安静下来。
“为什么回来?”
“没为什么。”
“是不是舍不得我?”
“我想看看你怎么死。”
他低笑,抚着她的背,摸着她的头,在她耳畔道:“既然回来了,就不许再走了。”
她轻声道:“别这样……放开我……”
更多的勇士涌上来,双方混战,呼衍揭儿赤手空拳对付十来个勇士,身手再高强,也会力不从心,逃脱不了被制服的下场。在几个勇士的扣押下,他愤恨地瞪向禺疆,双眼充血,桀骜不驯。
杨娃娃知道,禺疆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不经意地问:“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她在想什么,禺疆再清楚不过。
放他们走?没那么容易!
无辜枉死的民众,惨死的牛羊马匹,烧毁的毡帐,谁来偿还?
“放他走,绝不可能!”他见她面色苍白,心疼不已,但思及她竟然维护呼衍揭儿,就咽不下这口气。
“你不要晃来晃去,晃得我头晕……”杨娃娃虚弱道,身子一软,倒在他怀中。
禺疆一惊,及时抱起她,大步流星地回帐,头也不回地下令:“全部押下,听候发落!”
她埋脸在他怀中,轻轻一笑。
逼不得已,只好使诈。
————
躺在毡床上,放松全身,杨娃娃闭着双眼,不敢露出马脚。
真儿站在一旁,听候差遣。
部落的巫医伊科察看着她,小心翼翼,丝毫不敢马虎。
禺疆坐在床沿,握着她的小手,焦急地问:“伊科,她怎么样?”
伊科道:“单于放心,阏氏怀着孩子,一夜未歇,疲累而已,并无大碍,好好歇息便可。”
她心道:这个巫医,看来并非一无是处。
禺疆松了一口气,“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
伊科道:“可能明早醒来,也可能稍后就醒来。”
禺疆挥手示意他出去,也让真儿在帐外等候。
静静地看着她,他抬手拂去她鬓角的几绺发丝,指腹滑过她苍白的脸腮,接着执起她的小手,轻轻地吻着。
手心柔软的触感,痒痒的,杨娃娃想抽回手,却不敢动。
“雪,你回来了,你可知我多么高兴?”他拿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柔情,“听见我说话了吗?我应该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不再恨我?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你才会嫁给我?”
他深情入骨的话,他沉哑的声音,他诚挚的语调,令她柔肠百结,心中暗叹。
她想象得到,此时此刻,他一定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眸色深沉。
咳,她对于他,这么重要吗?他真的无法放手吗?他这份情,太沉重,太残暴,太激烈,她应该接受吗?
其实,她选择回来,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烈火”狂奔了几十里,当时,她回想着他那句饱含悲痛与不舍的话,“我爱你”,脑中浮现的是他坚决的脸孔与忧伤的目光。她终于明白,当他做出送她离开的决定,他是怎样的心痛,怎样的挣扎……
骷髅链子不见了,无法回到二十一世纪,她是否离开寒漠部落,已经不重要了。
如果真的离开他,孩子生下来后,自己抚养吗?交给禺疆抚养不是更好?
于是,她调转马头,奔回寒漠部落。
其实,她不想就这样离开,她不放心这次夜袭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说到底,她担心他的安危,她不想宝宝还没出世,父亲就死了,她对于他的深情,竟然有点恋恋不舍。
她并不是很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只是听凭当时的感觉,没有多想,义无反顾地回来。
现在,他的深情告白,让她觉得,他曾经的杀戮不能原谅,他未来的杀戮可以阻止。
她留在他身边,是不是可以让他少一点杀戮、少一些残暴?
不想再装昏迷,杨娃娃慢慢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潮湿的黑眸、一张担忧的脸孔。
“你醒了。”禺疆惊喜得抱起她,紧紧拥着。
“你……你放开我,我喘不过气……”
他松开她,疼惜地看着她,脸上布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青铜油灯散发出昏黄的灯影,她关切地问:“你背上的伤口那么长,包扎了吗?”
禺疆不在意道:“无碍,伊科已经帮我包扎,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痛的地方是这里,当心受伤的时候,很痛,很痛。”
他拿起她的手,贴在他的胸口,目光灼热。
“我不想再有人因为我而死,我承受不了。”杨娃娃没有提到呼衍揭儿,但他知道,她说的是谁,“答应我,不要再杀人,好么?”
“呼衍揭儿不一样,你知道部落死了多少人、多少牛羊骏马吗?我要他血债血偿!”他怎能放过呼衍揭儿?呼衍揭儿对他的威胁太可怕,他必须除之而后快。
“那随便你吧,我很累,要休息了,明天一早,我就走。”她淡漠道。
“你回来,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他迟疑地问,她为呼衍揭儿求情,这么在乎呼衍揭儿,他不得不怀疑。
“你什么意思?”杨娃娃生气道,“我根本不知道夜袭的人是谁,如果我知道是谁,我还会走吗?”
“是真的吗?”禺疆紧张地握住她的手,“你是为了我才回来的,是不是?”
她瞪他一眼,侧首不理他。
他惊喜地搂着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她推着他,“我要睡了。”
他揉捏着她的小手,满目希望,“我可以放了他,但是,你要嫁给我。”
他相信,只要她留在他身边,他一定可以得到她的心,她的爱。
杨娃娃想了想,微抬下巴,傲然道:“我可以留下来,会生下孩子,但是我不会嫁给你,因为,我的丈夫,或者说,我要嫁的男子,必须是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在万众瞩目中出现,身披金甲战衣,脚踏七色云彩来娶我。”
想起《大话西游》中紫霞仙子说过的话,她何不借用一下,刺激他,让他知难而退?
禺疆眸光熠熠,却又有些不解。
她狠下猛药,“不仅如此,我要嫁的男子,拥有无上的权力,高居万人之上,就像南方邦国,或者林胡、楼烦那样,他必须是一国君王,睿智英明,深谋远虑,胸怀宽广。如果他是匈奴人,他必须建立起庞大的草原帝国,治国平天下,爱民如子,带领匈奴民众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他必须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推动匈奴的发展,统领匈奴走向强盛、走向辉煌!”
他愕然,被她的话震住了。
————
初秋的草原,芳草萋萋。
秋风冷凉,在广袤的草原肆无忌惮地扫荡。
杨娃娃收回目光,冷风掠起她柔顺的长发,肆意翻飞,“天色不早,你走吧。”
呼衍揭儿看着她,艰涩道:“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有人再因为我丧命。”
“深雪,你是否怪我?”她的冷淡,他无法承受。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铤而走险,但我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她的眸光不再冰冷,语气却更为冷硬。
这个俊朗、深情的草原男子,与禺疆一样,拥有相似的草原男人的气魄与气度。
曾经,呼衍揭儿给过她温情、温柔,她以为他不会残暴,不会滥杀无辜,却没想到,为了她,他竟然与须卜也刚合谋,煽动须卜也刚率兵夜袭,手沾鲜血。
他和禺疆一样,都是部落首领,都有一颗冷硬、冷血的心,杀人如麻,满手血腥。
禺疆残暴冷酷,呼衍揭儿阴狠冷血,她很排斥,不想与他们多有牵扯,可是,她引起了草原两只猛虎的搏斗,引起了部落之间的纷争。
古语说,红颜祸水,这是她的错吗?
她只觉得万般无奈。
呼衍揭儿握着她的双臂,绝烈道:“我要带你走,我要娶你做我的阏氏。”
杨娃娃摇头失笑,草原男子都这么率直么?爱一个女子,就一定要娶她?
长痛不如短痛,她必须拒绝他。
“单于,我不喜欢你,也不会嫁给你,请你不要再找我。”
“你要嫁给他?”想起禺疆曾经说过的话,呼衍揭儿着急地问。
“我……也不会嫁给他。”她平静道。
“真的?”他激动道,似乎看到了希望,目光热烈。
“单于,我不嫁给他,并不表示将来会嫁给你。我把你当朋友,不想欺骗你,也不想唬弄你。如果你再这样,我再也不会见你。”杨娃娃拂开他的手,郑重道。
“朋友?不再见我?”他的面色骤然一沉,满目失落,痛意分明。半晌,他才道,“深雪,你知道吗?第一次遇见你,我就觉得你性情独特,与草原女子很不一样,有主见,有头脑,有胆识,有气魄……不知道为什么,第一眼我就喜欢你,决定娶你,当我的阏氏……也许,你会觉得这不可能,但事实如此,仅仅一眼,我就认定了你。”
类似的话,他已说过。
杨娃娃深深觉得,草原男人的感情,来得太快,激情澎湃,很可怕。
他柔情款款地看着她,继续道:“我认定的事,一定会做到。可是,你与禺疆相识在先,我只能被迫放手……你在寒漠部落发生了什么事,我都知道,他这样对你,他不是男人,我一定会把你抢回来,给你幸福。”
她明了他的感情,惊于他的坚持,清冷道:“单于,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不会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男人,请你谅解,也请你不要再将情感放在我身上。”
说了这么多,她仍然拒绝,呼衍揭儿挫败极了,万念俱灰。
“如果你将我当作朋友,我也会将你当作朋友。”她又道。
“你有何打算?”他万般无奈,多说无用,只能压下痛意,采取缓兵之计,“留在寒漠部落?”
“也许,明年五月之后,才会离开的吧。”
“明年五月?为什么?”
彤云散尽,长空不见一丝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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