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骑兵们齐声应答,洪亮而雄壮。
说了一大车的话,杨娃娃口干舌燥,喉咙隐隐作痛,看了一眼约拿,转身离开。
然而,她刚刚转身,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一张俊豪的脸膛。
他风尘仆仆,却没有疲倦、憔悴之色,静静地望着她。
这个瞬间,她愣住了。
他不是明天才回来吗?怎么突然回来了?他在后面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
————
“单于!”约拿恭敬道。
禺疆走过来,拉住她的小手,走到“烈火”旁边,抱她上马。
骏马飞驰,杨娃娃还没有回神。
草原的风飞掠而过,掠起衣摆,噗噗作响;掠起如云长发,清新的发香,缭绕在他的鼻端。
他的黑发在风中飞扬,心情愉悦,随风轻扬。
一对大雕在空中盘旋,比翼双飞,扶摇直上,往远空飞翔而去。
“烈火”缓步而行,杨娃娃感受着他胸膛的热度和力量,面红耳赤,想起几天前的缠绵火辣、天昏地暗,更是心慌意乱,本能地挣扎着下马。
禺疆揽着她的纤腰,不让她下马。
“共乘一骑,纵马草原,不好吗?”他的嗓音很低很沉。
她没有应答,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放开自己。
他凑在她耳畔道:“这几日有没有想我?”
杨娃娃一怔,不知道如何回答。
想吗?他不在眼前,她轻松了很多,似乎没有想他。
不想吗?偶尔也会想到他,更多的是想起那三天三夜的纠缠,以及他带给她的伤害与不可磨灭的回忆。
得不到她的回答,禺疆面色一暗,不再追问,只道:“我想你。”
话落,他啄吻着她的耳珠、玉颈,浅浅流连。
一种奇异的酥麻侵袭而来,她闪躲着,“不,不要这样……”
禺疆惨淡一笑,“听话”地坐直了身子。
她怕他吗?她痛恨自己的吧。
想到此,他又后悔又自责。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只能发誓,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伤害她。
“你看,湛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原,望也望不到边。”他指向遥远的天际,语气豪迈,目色向往。
“可是,你拥有的草场太小。”杨娃娃莞尔一笑。
“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禺疆心中一紧。
她利落地下马,他也跟着下马,她漫步于绿油油的草地,“你有野心,但是我不知道你的野心有多大,是不是像草原一样辽阔,像天空一样宽广?”
她的答非所问,他震惊了。
他压下被她猜中的激动与惊诧,哑声问道:“你如何知道我有野心?”
杨娃娃极目远眺,望向天际的最远处,像要冲破那亘古不变的地平线。
南边的长空,深蓝深蓝,蓝得浓稠,蓝得深广,蓝得深邃,似乎要凝出水来。
南边,水草丰茂,土地肥沃,气候温暖……
她淡淡道:“你的话,泄露了你的所思所想。”
禺疆看着她,目光犀利,似要看透她的内心。
她是与众不同的,她的聪慧不输任何一个男子,她猜得到他的所思所想。
这样的女子,他怎能不爱?怎能放手?
突然,他想起了那个奇特的物件,从怀中拿出来,“这是你的吧,我都看不懂,这是什么?”
杨娃娃笑了,原来是中国地图。
坐下来,她将地图放在草地上,展开,他也跟着坐下来,等着她的答案。
“这是地图,图中所画的正是草原南方的国家。”他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身份,她解释道,“你不用管我从哪里得来,也不必怀疑,这是我家乡一个擅画的人画的,我央求他送给我的。”
“原来如此。”禺疆不再怀疑。
“你应该知道,南方有好几个邦国,而正对着草原的,有三个邦国,这是秦国,中间是赵国,再过来就是燕国。这边是楼烦,这边是林胡,楼烦和林胡也是胡人,你知道的吧。”杨娃娃一边在地图上比划着,一边讲解。
“楼烦王和林胡王统领的骑兵,作战力很强,不容小觑。”他声音平静,可是,他心中似有万马奔腾。
她记得很清楚,秦汉时期的阴山,并不是二十一世纪横贯内蒙古中部的阴山山脉,而是连接呼和浩特与包头两个城市的大青山。她指向大青山,“看,这里有一座山脉,应该就是阴山。”
禺疆激动道:“真的吗?这个地方,就是阴山?”
杨娃娃笑道:“是阴山,寒漠部落的位置……我不知道具体在哪里……也许这地图上没有。”
这张地图只有内蒙古,没有外蒙古,漠北大片草原,看不到了。
他好奇地问:“没有?为什么没有?”
她划出内蒙古的范围,“这一大片应该是漠南,再往北是漠北,你们匈奴,就是在这片辽阔的大漠南北生存、发展……”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地图,眸光熠熠。
她挑眉问道:“看着这张地图,你看到了什么?”
他迷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你看到了辽阔的草原,看到了匈奴的未来,你在想,匈奴什么时候也可以像楼烦和林胡一样,有一个王统帅数万铁骑,横扫大漠南北,无人能敌。”
“深雪,你总能看透我的所思所想。”禺疆激动地握住她的小手。
杨娃娃明白他的感受,故意道:“多年以后,这片草原,也会像我的国家一样,出现一个统一、强盛的匈奴帝国,建立起一支让人闻风丧胆的铁骑军队,统治整个辽阔的草原,统领多如牛羊的部落。而统治这个帝国的就是匈奴最英明、最伟大的王,匈奴大单于。”
以她熟知的史实,头曼统一了草原,统一了匈奴。
禺疆激动得无以复加,目光炙热得似要烧毁一切,下一刻,他拥她入怀,勒得她几近窒息。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怎会知道?”他的声音,热切得发抖。
“我未卜先知。”她戏谑地笑,没有挣开。
她知道,他的野心很大,他的成就不会止步于一个小部落。
然而,匈奴统一的历史上,有禺疆的历史角色吗?
————
夜天明和林咏死了!伤重不治!
禺疆封锁了消息,杨娃娃还是知道了。
在她逃离之后,他在盛怒之下,命人鞭笞夜天明和林咏,每日三次,直到找到她为止。
折磨她身边的人,这就是她逃离的后果,是她必须承受的后果。
当她看到两个护卫的尸首时,她才发现,她无法承受这样惨烈、残忍的后果。
他们的面容平静而安详,脸上的血痕又粗又长,怵目惊心;他们的身躯完好无损,手脚无缺,可是,全身都是横七竖八的鞭痕,密密麻麻,皮开肉绽,令人恶心得想呕。
天啊,他是禽兽,不,禽兽不如!
她跌坐在地,浑身无力,手脚冰凉。
泪水滑落,迷蒙了双眼。
如果,如果她没有逃离,他们就不会死,他们就不会死得这么惨。
夜天明和林咏的尸首被抬走,真儿安慰道:“姑娘,不要太过伤心,保重自己。”
杨娃娃泪流满面,真儿的劝慰声,好像属于另一个世界。
突然,她神经质地站起身,急切地问:“夏心呢?她在哪里?麦圣,霓可,他们怎么样?在哪里?那个混蛋怎么对待他们的?”
“姑娘,不要乱说。”真儿惊道。
“你快说啊!”杨娃娃急得快哭了。
“我也不知道,你问单于吧。”真儿低下头道,不是不知道,是不敢说,单于命她不能说。
“那个混蛋在哪里?”
“应该在议事大帐。”
杨娃娃拔腿就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议事大帐,不理会真儿的叫声。
这个时候,夏心也在议事大帐。
她身穿一袭浅粉色绸裙,粉嫩娇媚,眉目忧伤,神色凄楚。
禺疆冷冷地看着她,除了杨深雪,再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牵肠挂肚、撕心裂肺。
他不说话,如同寒冬里冰封的龙湖,寒意刺骨。
她心中刺痛,忍不住地开口道:“单于为什么又让我嫁给约拿?”
他的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轻笑,“你本来就要嫁给约拿。”
“可是,单于不是要娶我吗?单于忘了吗?”夏心悲伤地问。
“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娶的人不是你,从来就不是!”他冷酷道。
“不,不是这样的……单于说过要娶我的,夏心记得清清楚楚。”夏心泫然欲泣,泪水盈睫。
“从今往后,你把我说过的话,全都忘记。”禺疆的话,坚决如铁,不容反驳。
“单于要娶杨姐姐,是么?”眼泪,轰然落下。
“是,我要娶杨深雪,我只爱她一人。”
“这辈子我不会嫁给你,你不要痴心妄想。”一道狠厉的声音,蓦然响起。
二人转头看去,杨娃娃掀开帐帘走进来,容色冷肃。
他们所说的,她都听到了。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蛋,除了折磨、玩弄别人,除了残忍、残暴,还会做什么?
她绝不会嫁给他!
禺疆没有回应,不跟她硬碰硬。
总有一日,她会被他感动,会嫁给他,他相信自己做得到。
“杨姐姐,”夏心挽着她的手臂,凄然道,“我们一起嫁给单于,好不好?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我们要在一起,对不对?杨姐姐,单于很喜欢你,你嫁给他吧。”
“夏心,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杨娃娃不知如何解释。
“杨姐姐,你好狠!”夏心面色一变,声色俱厉,“你已经是单于的女人了,嫁不嫁有什么关系?你明明知道我喜欢单于,为什么不嫁?只要你嫁给单于,单于就会娶我,你为什么不嫁给单于?你就是不想让我嫁给单于,你想霸占他,是不是?”
“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杨娃娃辩解道。
“你太狠毒了,你不得好死!”夏心怨毒道。
“夏心,不要这样,我……”杨娃娃愁肠百结,不知如何劝慰已经绝望的夏心。
突然,禺疆拽开夏心,不让她伤害心爱的女子。
柔弱的夏心怎么禁得住他的力道?
她后退几步,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宛如一只垂死的美丽蝴蝶。
眼见夏心摔倒在地,杨娃娃生气地问:“你为什么推夏心?”
突然,她灵光一闪,冷静道:“只要你娶夏心,我会永远留在你身边,永远不离开,我保证。”
禺疆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可是,他瞧不出任何端倪。
她所说的,的确很诱人,他很想答应她,然而,他根本不想要夏心,“我不会再信你。”
“这次,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看出他似有动摇的迹象,尽力说服他,“我不会再离开,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我要你怎样都可以?任何事?”他再问一遍。
杨娃娃郑重地点头。
禺疆道:“只要你嫁给我,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
为了夏心,她愿意付出一切吗?为什么她对其他人那么好,唯独这么恶劣地对他?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痛与绝望,就像那个奇怪的梦,就像梦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可是,他必须忍,为了得到她,必须以退为进。
杨娃娃冷笑,明明知道她不想嫁给他,他偏偏开出这个条件要挟她。
她讥笑,“尊敬的单于,难道你没有更有价值的条件吗?”
禺疆淡淡地摇头,“除此之外,我不会答应。”
她气得浑身发抖,难道只能嫁给他吗?没有其他的法子吗?
**女主真的会嫁给男主吗?谢谢小鱼儿的第五朵鲜花,么么。
、【02】血债血来偿
不,一定还有其他办法,一定有的!
他欣赏着她瞬息万变的表情,突然,银光一闪,他看见夏心靠近她,手握银刀,那银光刺疼了他的眼睛。
他心胆俱裂,抢步上前,扣住杨娃娃的手腕,将她拽过来;与此同时,他捏住夏心的手臂,不让她伤害心爱的女子。
杨娃娃跌在他怀里,惊魂初定。
夏心为什么杀自己?
因阿爸被杀而悲愤,因无法报仇而怨恨,因喜欢单于而怨怼,因被喜欢的男人玩弄而绝望。
夏心疼得抽气,眸光悲伤而绝望,“单于很喜欢杨姐姐,是么?”
禺疆放开她,目光如刀,恨不得在她身上刺出一个窟窿。
如果杨深雪有何不测,他不会原谅自己,会让凶手死无葬身之地。
“夏心……”杨娃娃伤心得不知说什么好。
“你闭嘴!”夏心狠狠地瞪她,唇角浮现出一抹阴毒的笑。
然后,她看着喜欢的男子,含情脉脉,情意绵绵,忧伤缕缕。
手中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向自己的心口,深一点,再深一点……
禺疆惊了,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
刹那间,艳红的热血飞溅而出,触目得紧。
“夏心!”杨娃娃失声叫着,嗓音沙哑。
整个世界,好像倾斜了,坍塌了,灰飞烟灭,荒凉萧瑟。
鲜血染红了浅粉色绸裙,浸红了地面,淡淡的腥味弥漫开来。
夏心虚弱地软倒,眉心紧蹙,痛得眸光微颤。
杨娃娃扶着她,泪水滑落,痛,在心中蔓延……
为什么?夏心为什么这么做?
不,是她害死夏心的,所有人的死,都跟她有关,她是刽子手!
禺疆看着垂死的女子,终究有了一点愧疚。
夏心自尽,杨深雪会恨他,再也不会原谅他……
“我死了,是你……害死我的……你不愿娶我,我要……让你永远娶不到杨姐姐……”夏心断断续续地说着,笑得凄凉而阴毒。
“夏心……”
杨娃娃看着她闭上眼睛,脑袋垂落,清俏的脸庞恢复了平静,再无半点痛苦。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逝了!在眼前,在怀中,死去。
多么可怕,多么残忍……
夜天明死了,林咏死了,夏心死了,她觉得自己也死了,全身寒冷,心,冰凉冰凉的,胸闷,透不过气……
接下来一个月,她觉得自己是行尸走肉,不想说话,不想吃饭,不想做任何事情,只想静静地待着,什么都不想。
即使,每个夜里,会有一个温暖的怀抱拥着她入睡;即使,每个白天,总有一个高大的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即使,他想尽各种办法哄她笑。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醒来。
当禺疆驾着“烈火”旋风般驰过草原的时候,寒漠部落的部民总能看到他前面拥着的是白衣飘飘的杨深雪,单于深爱、却没有娶过门的女子。
她不说,不笑,美丽的水眸冷寂如死,整个人冰冷得如同一缕寒风,苍白得仿似一片落雪。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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