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那时他掷骰子连连摇出豹子,再后来两次出手救人时的敏捷,现在再加上他惊人的对重量的把握,莫梓旭觉得,她真该好好地重新认识这个男人。
都道是她自己有秘密,可自己身边的这个,就会没有吗?说不准,他才是隐藏得最深的人。
莫梓旭认赌服输,几锭大银元宝摆在祁连琛的面前,男人看得口水都快流了出来。
见状,莫梓旭一个没忍住,竟然将心里的话,直接说了出来,“你就不会把正常的样子摆出来吗?”
说完,她察觉失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也是在戴着面具做人,没有什么权利去要求别人。于是,她忙掩了唇,目光别向一边,自然没有看见,祁连琛笑容僵硬的瞬间,眼神也变得深邃起来。而当她回过脸时,那男人已恢复了不成器的死德性。
笑嘻嘻地将元宝揣入怀里,祁连琛笑道,“娘子小瞧为夫了,别的不说,这对于承重,为夫在行得很,以前沉迷古玩的时候,那为夫是真的下了苦功夫,不是爷自吹,说起这辨别古董、瓷器、字画,你那个亲哥哥都要自叹不如,而这辨别古玩,承重……是必不可少的一步,嘿嘿。”
说起以往的光辉历史,那祁连琛是唾沫四溅,顾盼神飞,说到酣处,还自夸几句,而后一脸向莫梓旭炫耀的模样,“娘子,是不是觉得为夫聊起古玩时的样子,特别有男子英气?”
嘴角僵硬地扬起,莫梓旭自己都不敢想她此时的笑会多么假,虽然明知对方可能是玩虚的,但眼见听见,还是崩溃,偏偏,她还要迎合这个……罢了,有些人的气,不值得生,而且他能够光凭玩古玩就练出这种好手感,也说明他是真的聪明。
于是,莫梓旭深吸一口气,“相公所言甚是。”
“哈哈哈……”
祁连琛笑得欢,他揣着银子站起,“柳儿,铺床,爷要安歇了,今晚,爷要抱银入睡。”
“是。”
瞅着他的背影,莫梓旭不禁抚额:适应需要习惯,距离老太爷送葬不过十几天而已,快了,她就快要解放了!
……
过了前两天之后的特训,第三步计划,便是真正的辩物识材了,莫梓旭的手里并没有一些现成的可做说教的材质,她只有拿自己手里私存的各样宝石出来,祁连琛本就是玩古董出身,对于材质方面的行情、市价,定是非常了解,所以莫梓旭的入手倒是先向他求教了。
至于理由,自然还是以祁老爷为名义,外加自己仰慕那日他的滔滔不绝,想要进一步了解古董,实则是借古董之名,往其中穿插珠宝首饰等概念。
就这样,莫梓旭白日里忙着府里的事宜安排,晚上还可以讨论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虽然对象差强人意,但这种生活已经让她觉得很充实、很快乐了,一时忘了很多的事,包括那个夜里强暴她的事,也忘了还有一个人,在死死地盯着她的肚子。
终于熬到了老太爷送葬这天,经过了最忙碌最辛苦的一天之后,全府里的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说白了,老太爷的死,就算是几个感情深厚的很是伤心,可这停灵都有四十九天,再深的痛苦也淡去了。
而且,这四十九天的府里是压抑的,四处挂满了白色不祥的颜色不说,很多事情都引为禁忌,着实压抑。送葬之后,白布扯去,府里上下从身到心都似得到了自由,算起来,竟然所有人都在盼着这一天。
送葬之后,各人归位,祁老爷应莫梓旭的承诺,在送葬后的第二日,将祁连琛叫到了书房测试这期间的训练成果;而莫梓旭则去大夫人那里交接掌管权。
祁连琛一进祁老爷子的书房,那老头就丢了一块石坯给他。
托着那石坯,祁连琛忽而笑了,见四下无人,他用着鲜少在府里露出的深沉模样,将那石坯又放回了祁老爷的桌案上,“爹,你跟……你跟小旭达成了什么协议?”
祁老爷听了,目光从那块石坯上,慢慢地上抬,落到他的脸上,“协议?你整天无所事事的,就瞎捉摸这个?”
祁连琛扯开了一边嘴角,轻轻笑了声,“真是儿子瞎捉摸吗?这么说吧,爹不用再试儿子,如果儿子想认真作答,那答案绝对会让爹满意,但是如果儿子有心隐瞒,爹你也不会知道,刚刚那石坯,里面有八成翠玉,绝对算是优等玉石,切割、设计得当,送上市面,可千倍的利润赚取。——爹,那些予以你为名义的小把戏,实在是和你的性格不妥,所以,别联合小旭一起再试探儿子,就算我有从商之才,我也不愿干涉家族生意,爹还是找二哥吧,或是大哥也行,据我所知,大哥的智慧才能,绝不输二哥的。”
祁连琛洋洋洒洒地说了这么一大通,从头到尾,祁老爷都蹙眉听着,不发一语,良久,祁连琛行了个礼,道了声,“爹没别的吩咐,儿子先退下去了。”
直到他转了身,祁老爷才开了口,“琛儿,为什么?”
祁老爷是想知道,为什么自己如此有真才的嫡子要瞒着自己的大智,却整日里充当小混混?又是为什么宁愿把家族的生意拱手让给那些庶出的哥哥们?
祁连琛回头,扯出一抹无赖滑头的笑,“没什么,儿子喜欢。”说罢,他走了出去,背影是那么的坚决。
祁老爷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这才缓缓地靠上身后的太师椅背,长叹一声。而不多时,林管家就从外面进了来,瞧自家老爷一脸的疲惫样,不由问道,“刚刚在门口碰到了三少爷,怎么,三少爷仍是没有任何可塑的改变?”
祁老爷摇摇头,苦笑一声,“正好相反,他竟然什么都知道,一直被瞒着的,是我们!”
说着,他把那石坯摆到林管家的面前,“你是没听见,刚刚他随意那么一说,就比我的预见还精辟,只是可惜,他也明确地跟我说,就喜欢游戏人生,不愿涉足家里的生意。——老林啊,你说说,我的这几个儿子都是怎么了?那么聪明的老四,变成现在的样子,资质潜能不可限量的老三,却甘心做个没出息的纨绔之身,搞到最后,我竟然要把这个家的产业交给资质最是平平的老二!”
老林低声道,“老爷,不是还有大少爷吗?”
谁知,祁老爷一听,立马沉下脸来,“不要提他,如果不是为了颜面,你觉得,他如今还会在这个府里呆着吗?”
老林禁了声,垂头不再说话。半晌,又似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笑道,“老爷也不用过于悲观,依老奴看,这三少爷也并非就这样了,他今儿不是已经给老爷你透露了几分真心了吗?这应该……都是三少奶奶的功劳吧。老奴不知道这阵子三少奶奶是用什么法子‘训练’三少爷的,虽然三少爷可能本身就不用训练什么,但是三少奶奶多少也是改变了他一点态度,不然,他不会一直不跟老爷你说心里话,今儿却掏心窝子地什么都明说了,老爷你说,是不是?”
祁老爷捋捋胡须,若有所思,“梓旭她……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怪才,或许如你所言,真能改变连琛的心意也说不定,不过,那丫头和我的条件,也算是达成,我该给她一个发展的机会。”
……
“阿嚏——”
莫梓旭揉了揉鼻子,抬头看了看近在眼前的大夫人房门,这突然地打喷嚏,是有人惦记着她,还是有人在骂她?
柳儿跟在她的身后,关切的问,“小姐莫不是着了凉?”
莫梓旭摇了下头,“我的身体我清楚,大概……是娘又要给我施加传宗接代的压力了吧。”
很快地她就发现,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进了大夫人的房,还没有说上几句,府内的掌权玉牌一送回大夫人的手里,那大夫人就开始盯着莫梓旭的肚子发呆。
那眼睛,就像是带着透视似的,恨不能穿透莫梓旭的肚子,硬生生地给瞪出一个孩子来。
半晌,大夫人才叹了口气道:“旭丫头,这阵子,你可有跟连琛同房?”
莫梓旭感觉额头薄汗一滴,正要沿着她光浩的额头滑落,“有,儿媳几乎夜夜与相公同房。”这她可没有撒谎,谁说同房就要做那种事情?
“那你的肚子……可有动静了?”
有动静?
莫梓旭低垂了头,悄悄撇了下嘴,然后无比沮丧地说,“儿媳无用。”
“唉——”大夫人又叹气了。
如今,莫梓旭就怕死了大夫人在她面前长吁短叹的,只能委屈兮兮地采用迂回之策,说:“娘,许是儿媳的体质不好,所以才一直怀不上,今后,儿媳定当好好注意。”
大夫人瞅着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也心有不忍,听她这么说,心里多少也消散了几分对她和祁连黎有过一段情的介意,但是孩子这个事,她是真的急。
“梓旭啊,不是娘逼你,你可知道,那菊儿都有了身孕了!”
“菊儿?”这个事……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啊。
“可不,你说说看,那祁连堂就是一个傻大哥,我就纳了闷了,他当真知道男女之事是怎么回事?一个傻大哥都能有孩子,咱们连琛……,唉,不管怎样,人家菊儿有了孕是事实,听你五娘说,本来十几天前就发现她有了害喜反应,只不过碍着老太爷的大丧期间,就一直没说,现在好了,老太爷下了葬,人家祁连堂那院就要开始张罗喜事,将菊儿正式娶为菊姨太了!”
大夫人说完,歪着眼睛觑了莫梓旭一眼。
莫梓旭会意,知道大夫人心里在打的什么谱,于是,便顺着她的话说,“这是好事啊,府里沉闷了这么久,也该有一两桩喜事出来冲冲气氛,要不这样吧,娘,干脆趁着四弟纳妾,把竹儿也给相公冲为偏房得了,两件喜事一起办,相公见着有个弟弟做陪同娶,应该会同意的吧。”
她只会提些不负责任的馊主意,至于当事人愿不愿意,那已非她人力所及。
她的话显然说进了大夫人的心里,那大夫人装作无奈地说道:“这连琛都拒绝了我两次了,希望这次能让他回转心意,只是小旭啊……,你当真不介意?”
不介意,非常不介意!
“能够让相公早日有子嗣,是儿媳责无旁贷的事,儿媳怎么会介意?待相公点头同意,儿媳这就帮着张罗喜事!”
大夫人总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拍拍她的手道:“好孩子,不枉我疼你,只是这都第三次跟他提收竹儿为妾了,如果还要我去说,恐怕效果不好,小旭啊,要不……你去说说?”
“我?”她不是这么倒霉吧?
“怎么,你不愿意?”
无力地垂下头,谦恭地应道:“……儿媳尽力而为。”
……
一出大夫人的房,莫梓旭就垮下了小脸,她的古代人生就是这么悲剧,自己无法摆脱受苦受难的女人宿命之外,还要做刽子手的帮凶,去把别的女人也拉入水深火热之中。
柳儿跟在她的身后,早就按捺不住了,“小姐,那菊儿真的怀了四少爷的孩子?”
莫梓旭轻哼,一边走,一边说道:“怀了孩子是真,至于是不是四少爷的……”
这个事,就算她不说,她相信整个祁府里,都有一大半的人会猜想:菊儿怀的,是二少爷的孩子。
“别提她了,那是四弟房里的私事,咱们管不了,也不该管,省得被别人听去了,还说我们乱嚼舌根。”
柳儿点头,却又想起另一事来,“小姐,你真要去张罗咱们少爷纳竹儿为妾的事?”
“不然怎样?”这烫手山芋接都接了,“扮贤惠不容易,其实祁连琛早娶了别的女人也好,我就可以省去很多烦琐事,总之,我这次要笑嘻嘻地促成此事。”
柳儿看她说得轻松,不由心里担忧,“小姐,是不是你的心底深处,还在惦记那个人?所以,才会一点都无所谓地给咱们少爷纳妾?”
“我……”
“娘子这是要给谁纳妾?”
莫梓旭刚开了口,就被迎面走来的一人截断了话。
而能够叫她为娘子的,还能有谁?
这莫梓旭正想着怎么开口跟他说纳妾的事呢,谁想他就自己听到了,好得很,省去了她不少迂回的麻烦。
双手抱起,莫梓旭笑逐颜开地迎上去,“相公大喜啊。”
又是大喜。
这句话她都已经说了三次了。
祁连琛一听她这么说,脸色立时冷了起来,他倏地抬起一手,猛地分开了莫梓旭合抱的双手,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将她扯到自己的身前,“说,什么大喜?”
莫梓旭眨眨眼,对嘛,这种发火时的样子,还是有几分养眼的。
不对!什么时候了,她竟然会犯花痴?
嘴角的笑容不减,莫梓旭迎上他看似平静,却深邃不见底的黑色眸子,“四弟就要娶菊儿为妾,而菊儿也快为四弟新添一子嗣,岂不大喜?”
原谅她关键时候往后缩,实在是因为手腕上的力道太大,她疼得很。
闻言,祁连琛这才放开了她的手,无动于衷道,“嗯,确实大喜。”
莫梓旭悄悄揉了下被握红了的手腕,不着痕迹地移开两步,到了相对安全的距离,才猛地回头,“另外,相公你也会在同一天迎娶竹儿进门为妾,岂不三喜临门?”
说了,她真的说了!
说完之后,自己的小心肝都突突地跳起来,这男人发起火来是很可怕的,但大夫人给的任务更是不得不做,没法也要拼一把。
果然,祁连琛一听,那双眼像是冒了火似的对她瞪了过来,阴阴地说道,“三喜临门?这么说,娘子是来给为夫做说客的?”
“不是说客,是报客,报信的而已。”推卸责任,才能活得更长久一点。
祁连琛才不管她是什么客,“去告诉娘,我不同意。”
“这话,还是相公自己去说,才有力度。”她可不想被夹在中间,两面不是人。
“嗯,我会去说,但是这个事,不要让我再从你的嘴里听见!”什么相公、娘子的伪称谓都顾不得说,显然祁连琛是真的生气了。
只是,莫梓旭觉得,他又何须一直记挂着那个已经不属于自己的人?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不是很好?
看着他和二少奶奶这对小情侣相互折磨着同住一个屋檐下,她都觉得累,一念之下,不禁又说溜了嘴,“其实,该忘的人,就彻底地忘了,纠结着不过伤人伤己。”
不想,听她这么说,祁连琛忽而将怒容收敛,带着似曾相识的那种似笑非笑的口气,反问了句,“娘子说的,是自己吧。”
“……”
莫梓旭气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得,事情妾身已传到,相公自己去娘那里摆平吧,柳儿,咱们回房吃糕点去。”
说完,她扭头就要与祁连琛错身而过。
男人似乎心情大好,随手扯住了她衣袖的下摆,将她揪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