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驾车的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停了下来,柳儿率先下了车,扶着莫梓旭也下了马车,并且小心地撩起莫梓旭的衣裙,让那长长的裙摆,彻底遮住莫梓旭的双脚。
如果说,此时算是和明末差不多的时代的话,那么莫梓旭就很能够理解女人的脚,对于女性贞洁和名声的重大意义。
或许,说起古代女人的脚,自然就会想到“三寸金莲”,对于这一传统,莫梓旭还有过一点研究,她唯一庆幸的是,来到这里,她有将自己的周身观察了个遍,尤其是她的双足,属于那种天生小巧,虽然没有三寸那么夸张,但却也不大,用现代的尺寸衡量标准,不过三十四码左右。
这让她觉得是万幸的事,天知道那种从六七岁年纪就开始裹脚的女人,硬生生地把四个小脚趾弯在脚掌内,是多么恶心而惨无人道的事。——可偏偏男人们对于这样的小脚偏爱至极。
或许,因为她出身王府,母妃又极是疼爱,所以没有让她裹脚。因为,她有看过柳儿她们的脚,虽极小巧,可脚骨隆起,显然是后天硬束缚所致。
以前就听说,古代的女人,脚对于她们来说,是生育器官、丰胸之外的第三“刑器官”。她们甚至是把脚看得比贞操更为重要,被丈夫之外的男人摸了脚,就是比碰触身体其他部位更为严重的侮辱。
而上一次出府下马车的时候,是竹儿扶她下车,并没有做到这番细致,如今柳儿毕竟跟她一条心,连这点小细节都照顾到,谁亲谁疏,显而易见。
莫梓旭将动容藏于心底,只是轻轻地握了握柳儿的手腕,柔声道,“走吧。”
柳儿自然不知道她的一番心思,顺从地跟在其后,主仆二人一起进了赌坊。
小厮常喜估计也是来赌坊寻找祁连琛的常客,所以,那赌坊的管事一见常喜,便迎了上去,笑呵呵地说道,“呦,常喜小弟,这大晚上的来赌坊,又是寻你们家三少爷的?”
守着莫梓旭在,常喜也不敢张扬造次,很客气地跟那管事道,“我们家三少爷人呢?快带我们过去,三少奶奶亲自寻人来了!”
“祁三少奶奶?”
听到管事的说话,有个小伙计正端茶倒水的,突然就停了下来,笑着对带着帏帽的莫梓旭道,“祁三少奶奶,你又来找祈三少爷呢?你还记得小人不?”
莫梓旭一看,这不是上次那个带路的伙计么?于是,她轻笑道,“自然记得,可否请小哥再帮忙带路?”
那小伙计听着莫梓旭温婉柔美的声音,不好意思地搔搔头,一脸为难,“这个……祈三少奶奶,你来的不巧,祈三少爷刚刚已经走了。”
、第四十五章 汇报
“走了?”
莫梓旭暗想,这从祈府到赌坊的路,只有这么一条,而他们来的时候,并没有碰到祁家的马车,或是祈三少的人,“他走去哪里了?”
小伙计搔搔头,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半天,才眼神闪躲地说道,“许是……许是去附近的酒馆饮酒去了吧。”
莫梓旭一见他那样子,便知道他是在说谎,而与他的不自然相比较,站在他身旁的那个管事,却一脸无动于衷的样子,显然对于他的谎言深信不疑,看来,唯一知道祁连琛去处的,也就只有这个伙计。
莫梓旭不明白,为什么祁连琛要让赌坊的伙计瞒了他的去向,但是看着管事的表情,似乎这样的情形已不止一次两次。
莫梓旭虽然心里不解,却为了回府交差,不得不向那小伙计招了招手,二人走到较为僻静的地方,她才柔声道,“小哥,你也知道,我是奉命来的,怎么着,你也该让我心里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去后,我才好为相公开脱,你说是不是?”
说着,她悄悄地塞了锭纹银到那个伙计的手中。
这贿赂,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办事的最便捷途径之一。
话说那小厮接过纹银的瞬间,不可避免地碰触到了莫梓旭那细腻柔软的手背,再加上她如天籁般的轻声细语,他觉得头似乎被什么击中了似地,有些飘飘然,再掂了掂那锭纹银,怎么说也有十多两,可比得上他在这里跑一年的大堂!
财色当前,小伙计知道自己被诱惑了,可是,他却觉得甘心如饴,压低了声音,把某人千强调万强调要保密的事,都抖了出来。
“三少奶奶,小人就跟你实说了吧,这三少其实每次来,也不过呆一小会,然后就走了,只是嘱咐我说,如果来人了,就说他在私人赌房,要不就说,他突然酒瘾来了,去附近喝两杯,换换手气回来再赌。因为他每次都是托小人帮忙从后门走,反正又不欠赌坊的银子,小人也就帮他了,而且……他还有赏赐,小人哪有不做的道理?——这是秘密,平时这个时候,连我们管事的都不知道,以为他就在私人包间里一直呆着……”
听了他的话,莫梓旭的眉头不由跳了跳。
又是秘密!
她觉得头要炸了,为什么她每天都能“碰巧”地知道一些人的秘密?不知不觉间,脑子里、心里已经藏了太多,她有些后怕,或许,适当的时候,她该找些人一同分担分担才是。
再说这祁连琛,他明明就不是那么嗜赌成性,为什么要给自己塑造出这种不讨好的形象?她想不通,不过,有一点,她是明白了。——难怪每次祈府来人,都叫不回这男人,原来,他有时候压根就不在这里!
至于为什么每次二少奶奶出门就可以功成身退,或许,因为二少奶奶也是这秘密的一部分?
她嘴角一抽,脑海里闪过一很诡异的想法:该不是,祈三少的真正爱好不是赌,而是嫖吧?!
……
莫梓旭无功而归,坐于回府的马车上,她一句话都不说,低垂着眼眸,不知是在假寐,还是因为心情不好地闹沉默。
柳儿见了,也不敢吭一声,只是时不时地悄悄瞅一眼自己的主子,最后,实在按捺不住了,才小心地提议道,“小姐,要不……咱们去附近的酒馆找找?”
莫梓旭慢吞吞地抬起头,在柳儿错愕中,清浅一笑,“没有明确方向地找人,我懒得去做。”最重要的是,她也并不认为祁连琛会真的去酒馆喝酒,那不过是他教给小伙计的借口而已。
柳儿不知其中端倪,只是一脸担心地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莫梓旭知道,那丫头其实担心的是自己,她心里一暖,伸出手拍拍柳儿的手背,“不怎么办,回府,顺便帮帮爹他们找找老太爷。”
“可是……”瞧自家小姐说得一脸轻松,难道她不知道,她这次叫不回三少爷回来,那么祈府里自然就会质疑她的能力和在三少爷心里的地位?
“没什么可是。”莫梓旭截断了她的话,悄悄向柳儿方向倾了倾身,压低了声音,“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不就是怕府里的人说,我这个三少奶奶,敌不过二少奶奶对三少爷的情意?”
“小姐……”
莫梓旭耸耸肩,“嘴长在别人身上,怎么说我们也管不了,问题不是我不尽力,而是我这个相公有问题,之前那个小伙计有跟我说,他是有心故意地躲起来,至于什么原因,没人知道,只不过,除非是他想让人把他找到,否则……真的就像是大海捞针。”
柳儿转了转眼珠,有些明白了,“小姐的意思是,二少奶奶能够每次都找到三少爷,是因为她根本就知道三少爷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不在?”
莫梓旭笑看着她,一脸孺子可教的模样,“举一反三,有点悟性,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不过……也可能没这么简单……”
说着,她微微蹙起了眉,但又很快地自我开解一通,便自嘲失笑一记,将这事彻底抛诸脑后。
……
跟随莫梓旭同行的大手和小厮们,几乎是和她同时回去的,不过,也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常喜。
用常喜自己的话说,他是要先行回府,跟老爷大夫人汇报。
莫梓旭没做他想,便随他而去。可是,谁又能知道,常喜回到祈府里,汇报的第一人,却并不是老爷或大夫人。
此时,打更的更夫,已敲过了二更的梆子。
祈府里仍是闹哄哄的,穿梭不停地来往下人们,没头苍蝇般地打着灯笼乱闯,叫着“老太爷”,就像是陪老太爷玩着根本就一点都不好玩的捉迷藏游戏。
趁乱之中,常喜快马先行回了府,他沿着小道,灵巧地避开众人视线,最后,悄悄猫进了二少爷的院落,轻车熟路般地来到院落左数第三扇窗户前,他敲了敲窗棱,有节奏地“砰砰、砰砰砰”五声,才轻声道,“芷儿姑娘,你托我买的玛瑙耳环,我给带来了。”
、第四十六章 遇袭
那扇窗里本就亮着灯,常喜这么一敲一说话,纸窗打开,露出芷儿那张略带笑容的娃娃脸,透过她打开的窗户缝看进去,依稀可以看到,二少奶奶秦雅韵正侧靠在床榻上,看着书卷,并未见二少爷其人。
常喜刚要开口,却就听见房里传来了二少爷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没精打采的模样,“芷儿,是谁啊,大半夜地敲窗户,鬼鬼祟祟的,还不进来通报?”
就见芷儿对常喜使了个颜色,接着就将纸窗合上了,她回头很谦恭地说道,“回二少爷,是常喜,奴婢拖他有空帮奴婢捎个玛瑙耳环来,他现在给奴婢送了来,奴婢出去拿一下,去去就来。”
“常喜?——老头子不是让常喜去叫三弟么?他回来了?有没有去跟爹汇报一声?”
刚刚开窗的瞬间,从常喜的位置,并不能看的二少爷的身影,想必是坐于书案前,才挡了视线,
常喜在窗外闻声回答道,“回二少爷的话,奴才正要去跟老爷他们汇报,这因为顺路经过了这里,就想着先把东西给到芷儿姑娘。”
房间里的人顿了顿,才有些不耐地说,“去吧去吧。”
不消一会儿,芷儿开门走了出来,走到常喜的身边,声音不小地说道,“常喜哥,真是辛苦你了。”
常喜笑着从衣袖里掏出一个蓝色镶边荷包,没有花纹、没有图案,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粗布荷包,他从荷包中拿出一对玛瑙耳环,成色、形状和大小都属平常,不过价值十几个铜板,可是,他却很郑重地交到芷儿的手上,并且,很让人费解地摇了摇头,最后,还眨了眨眼睛,送出一个让对方放心的眼神。
芷儿果然满意地微笑了,而且,很夸张地松了口气,这才接过玛瑙耳环,“谢谢你了,常喜哥。”
常喜别有深意地笑道,“芷儿妹子,你这是说哪里话,都是应该的。——我还要去见老爷他们,先走。”
“好,不送了,常喜哥。”
芷儿没有任何留恋地回了房,短短不过几句对白,在有着祈二少旁听的情况下,常喜已经把要传达的信息传到了。
就见芷儿回了房,径自走到二少奶奶的身旁,将耳环一戴,笑着问,“好看吗?因为上一次常喜哥挑错了镯子,这一次本来不怎么相信他了的,可是现在觉得,让他帮着出去买东西,还是挺放心的。”
一直在看着书的二少奶奶,目光仿佛在那一瞬间凝滞了一下,好半响,才又翻了一页,嘴角浮起似有若无的微笑……
芷儿见了自家主子轻轻笑了,也不由跟着喜上眉梢,正想着再说几句无关紧要的琐碎之言,突然听外面吆喝了一声,“老太爷找到了!”
她不由回眸对着二少奶奶笑道,“小姐,这事吧,总是福如双至,瞧着奴婢刚得了好东西,老太爷那边也找到了!”
二少奶奶没有答她的话,只是目光略显冷淡地抬起,扫了眼在对面书案上看帐的二少爷祁连城,“老太爷寻到了,你不去大厅看看么?”
祁连城闻言,微笑着放下书卷,向她走来,“去,怎么不去?娘子都发话了,为夫自然是要过去的。”
说着他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抬起手欲抚摸她的脸颊,却被她轻轻别开了,神情微微不悦,“还磨蹭什么?要去便快去吧,去得晚了,还不如不去!”
祁连城举起的手一僵,眼里也闪过一丝痛意,他似是想要微笑,可是挤出的那抹笑容,怎么看都僵硬苦涩,举起的手,缓缓放下,却又像有些不甘似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上,这一次,二少奶奶已是要躲闪不及,被他摸了个正着。
“瞧你这冷冷淡淡的娘,将来你长大了,可要向着我点才好。”
说完,祁连城也不再看向二少奶奶一眼,扭头走了。
二少奶奶瞅着他的背影,一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同时死死地咬着下唇,不停地颤着唇瓣。
芷儿见着不忍,悄悄走出房,亲眼看见祁连城走远了,这才回来坐到二少奶奶的身边低声道,“小姐……,二少爷他……还在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呢。”
闻言,二少奶奶轻轻地哼笑了一声,“没什么,孩子是我的,再说了,我现在活着,又何尝是需要看着他的脸色、按着他的意愿在活?”
芷儿点点头,“奴婢明白,小姐自有小姐的精神支持,刚刚常喜带了的讯息,也够小姐开心好一阵子了吧。”
二少奶奶慢悠悠地转过目光,看着芷儿耳垂上戴着的那副玛瑙耳环,这才浅浅地勾起了笑容,“如今,我也就这么一点盼头了。只不过……下次要培养下常喜的眼光,这对耳环,真不怎么样。”
“……小姐!”
……
话说,当莫梓旭的马车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入夜很深。虽然尚不到三更,但是府里已静悄悄一片。
下了马车后,几个家丁和随行护院也被莫梓旭辞退了,这府里的路她已很熟,便辞退了其他人,只和柳儿两个人并肩着走。
府里很静,静得与白日里的嘈杂相比,让人一时难以适应。
柳儿不由握紧了灯笼,吞了吞口水道,“小姐,咱们出来的时候,还灯火通明的呢,这才一个多时辰而已……”
莫梓旭笑笑,“想必,老太爷是找回来了,今儿个主子下人们都乏了,可不得好好回去放松地睡一觉?”
柳儿听了,不由瘪瘪唇,“可苦了小姐了,这么大晚上地,没找到三少爷不说,这老爷也不等着小姐回来,只听了常喜那厮的汇报,就这么自行安歇……”
“行啦,你好啰嗦。”莫梓旭无奈地戳了下柳儿的太阳穴,“人都没找到,爹在那守着也是白搭,更何况,都已经知道了结果,还需要我再重复一遍?”
柳儿嘟着嘴,闷闷地发出不满的声音,“奴婢还不是为了小姐不平?这大晚上的,夜深人静,走在大主路上奴婢都觉得心里发毛,如果突然冒出一个登徒子来……唔!”
伴随着柳儿的一声闷哼,就见她的身体跟着她手里握着的灯笼,相继“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