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觉得,祁连黎的回府,是有着特别目的,现在看来,他的感觉没错,他不求别的,只希望祁连黎的初衷……是不要害人。
……
他回来了!
他回来干什么?找自己索命么?
祈老爷像是一尊雕像一般,怔怔地坐在书桌前,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有半个时辰,可在他觉得,不过是数秒而已。
他将曾经的过往一一回忆,那个人,就像是他的儿子祁连琛一样,喜欢自由,不务正业!可是,那个人却有张很甜的嘴,将老太爷哄得很开心,甚至要将整个祁府的家业都传给那个人!
凭什么?!
他们明明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可是老太爷却不待见他。
他不服!
家业继承,有能者居之,他喜欢有能力的人,所以,他以前才会最宠自己最聪明的四儿子。
他承认,为了财富和野心,他耍了手段,可他更是为了保住祁家的基业!
现在,那个人来了?这么多年都安心地在地下呆着,现在怎么出现了?那么没有出息的一个人……
一定是他的错觉!
还是说,这是一种暗示,暗示他该将祁家的生意,分一些给祁连黎?
一定是!
祈老爷拧了拧眉头,对身边守着伺候的丫鬟说了声,“去,把连黎叫来!”
不多时,祁连黎便来到了祈老爷的书房。
祈老爷看着面前这个俊朗的青年,眉宇间,和他的亲弟弟有着六七分相似,这么些年,他不是没有提过让祁连黎打理家族生意,可是,自己这个侄子却一直拒绝着,这样也好,正中他的心意。
如今,老二的鬼魂出现,不得不让他旧话重提,“连黎,今天叫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跟你说说,可愿帮大伯的忙?”
祁连黎一脸热诚,“大伯尽管说,让小侄干什么,小侄绝对照办。”
祈老爷笑笑,“这可是你说的,这次,可不能再拒绝。你看,如今祁家的生意越做越广,越做越大,可是却还是我一个人在撑着,连城虽然也有打理米店,可更多的金饰上的东西,他却做不来,你大哥身体孱弱,我也不好让他为生意耗神,你三弟吧,……唉,那个不孝子,不提也罢。——大伯老了,想要有个得力的帮手,连黎,如果你愿意,大伯便把祁家旗下的布店交与你打理,如何?”
就见祁连黎蹙起眉,半响才说了句,“大伯,这个……我不在行。”
祈老爷心里笑了,就知道会这样,“你看看你这孩子,不是说了帮大伯……”
“如果大伯愿意,小侄可以帮忙打理金店。”
祁连黎的一句话,堵得祈老爷差点吐血。
他说什么?他要……打理金店?
要知道,如今祁家最有发展前景的一块,就是金店!他可真是……多日不见,刮目相看,如今在外面闯出野心来了,回来就开口要金店!
祈老爷的短暂犹豫,换来祁连黎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意。
“这个……”
不待祈老爷说完,祁连黎又接口说了句,“上一次,薛家二少爷和三少爷打架,当时小侄也在场,后来多少了解了点事情本末,好像是薛平瑞相上了如今毕竟火的一家金店,叫……‘琛六福’,虽说那是大伯你朋友的店铺,可是我听薛三少爷说,你有意将那店铺收购。呵呵,小侄不才,大伯你收购了这家店铺后,就给小侄打理吧!”
“‘琛六福’?”
为什么别的不选,偏偏选了这家?
祈老爷开始沉思,他确实有在酒后向薛老爷说过,那金店他算是半个老板,而且,他早晚会把那金店收入祁家。可是,他那么说,完全是因为那是莫梓旭在经营的店铺,也就是相当于他的三儿子祁连琛的店铺,自然是祁家的!祁连黎又是为了什么,非要那家呢?还是说,他是真的看到那家店铺不可限量的前景,才开的口么?
祁连黎看似无所谓地说了句,“对,就是那家,当然,如果大伯无意收购,那就算了。可是,小侄是因为了解了那家金店的饰品,还有经营方式后,才说了刚刚那句话的,因为……小侄也觉得,能够经营那家店铺,是一种挑战。”
闻言,祈老爷稍稍释怀了,他能够理解,年轻人不自量力,喜欢挑战是很正常的事。可是,那家店是他留给祁连琛做起跑线的,就算是连城,他都未必会相让。“你只想经营那家么?其实,经营几家连锁布店,更有挑战性。”
祁连黎笑道,“小侄想把‘琛六福’做大,然后自己开分店。……呵呵,大伯,你不会笑话小侄吧。”
祈老爷干笑,“怎么会,年轻人有想法,自然是好的。只不过……我还没有收购。”
听到这里,祁连黎像是早有准备似的,接口道,“可是大伯,趁现在‘琛六福’还没有彻底脱离控制、开分店的时候收购,是最好的时机了,而且,现在这家店似乎已经步入正轨,我们此时接手,稍作调整就可以让祁家旗下的其他金店,改头换面,共同经营这些炙手可热的饰品,相当于不用再多投资就开了分店。——当然,这是小侄愚见。”
祈老爷快笑不出来了,他只能点头,“没有,你说得对,不过,碍于朋友情分,我再想想,再想想。……那么布店?”
祁连黎无害一笑,“小侄也再想想,不过,小侄真心青睐的,就是那家金店而已。”
祈老爷无奈,“好吧,那就先这样,我要和那位朋友协商一下,既然你对布店没兴趣,那我也没法子,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再来找我。”
嘴上这么说,可祈老爷心里则想:最好别改变主意,而“琛六福”,他也不会相给的!
祁连黎恭敬地说,“好,没别的事,那小侄先出去了。”
“嗯。——啊,等下。”祈老爷突然又叫住了他,“连黎啊,你昨夜……可有看见什么?”
“看见什么?”
祈老爷清了清喉咙,“府里都在说,你爹他……,你可有瞧见。”
祁连黎失望一叹,“小侄并无见到爹的魂魄回来,今日听府里传言,还在惋惜,为什么爹的鬼魂回来了,却不找小侄呢?唉。”
“哦,这样……”祈老爷虚伪地安慰了声,“大概,是府里的误传吧,毕竟,你爹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不说这些伤感的,你出去吧。”
“是。”
出了书房,祁连黎这才收拢了之前的谦和笑意,冷冷地扯开了唇。
……
再说大少奶奶自从昨夜受惊,一天都恍恍惚惚,总是动不动地惊叫,或是怕冷地缩在被子里。
丫鬟青儿看不下去,就去求了大夫人,可巧当时祈老爷也在场,于是,便决定请几个道士来做做法,驱逐一下邪气。
大夫人似有犹豫,提醒道,“这个鬼可能是二弟,真要施法吗?若是将他的魂打的魂飞魄散、无处投生……”
祈老爷当时就打断了她的话,“谁说是二弟的魂来着?这么多年都没出现,现在才出现?就俞婉随便描述两句,你怎么知道就是老二?连黎都说,他爹没有来找他,老二怎么可能去找素未谋面的俞婉?”
大夫人被驳地哑口无言,只能同意找道士来做法。
于是乎,便有了傍晚时分,日落前的这一出。
一群衣着诡异的道士,围在昨夜大少奶奶发现白衣男鬼的林间小路上,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地喷些磷火,而又有三两个道士,开始在府里各处张贴符咒。
为了表示虔诚,府里老小都围在小路周围,念着道士教与的简短咒语。
祈老爷冷冷地旁观着,心里想着:曾经我可以杀死你的人,如今,我照样可以毁掉你的魂!
在人群的最后面,祁连黎也同样在那旁观着,看着磷火映衬的祈老爷那张略显狰狞的脸,他心底恨恨地冷笑:这么残忍地连我爹的魂都不放过么?那么接下来,你别想睡个好觉了,大伯!
道士们做法,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
最后,两个满头大汗的老道擦擦额头,而后回头对着祈老爷笑道,“放心吧,祈老爷,恶灵已退!而且,贫道在府里张贴的符咒,可以将那些已经附体的恶灵脱离人体,并且封在府里回不得阴间,要知道,恶灵在白天是会魂飞魄散的,所以,明日日出之后,府里阳气大盛,这府里所有的幽魂和已经附体的恶灵,便会全部消失。”
听到这里,祈老爷松了口气。
而莫梓旭听了,却惊出了一头汗:所有已经附体的恶灵会脱离人体?那么她这种情况,又算什么?会不会……,没有这么邪门吧?
为了答谢道士们,祈老爷设晚宴三桌。
至于府里的人,该如何用晚膳,一切照旧。
膳堂的门口,也贴了符咒,莫梓旭远远地瞪着那符咒半响,发现身体并无异样,这才往前走了两步,再瞪两眼。
祁连琛狐疑地看着她,“你怎么走走停停的?”
莫梓旭傻笑了两声,“没有,在想问题,呵呵。”
祁连琛宠溺一笑,弹了下她的脑门,而后勾住她的腰,“别瞎想了,进屋吧。”
“啊?”
莫梓旭硬着头皮,被祁连琛半强迫地带进膳房,坐定后,发现一点事都没有,她不由面上一喜,抓住祁连琛的手腕笑道,“我没事嗳!”
祁连琛哭笑不得,“你在胡说什么,都告诉你了,别瞎想!”说着,又敲了下她的脑门。
这一幕,正落在坐在对面的祁连黎和祁连堂的眼里,二人竟一致地同时低下了头,视若不见,心里却同样一致地想着:明天,该找她聊聊了!
……
为了这符咒的效果,莫梓旭瞪了自己房里的几张符咒整晚,却一点异样都没有,她终于下了结论:这些道士们都是骗人钱财,全无一点真本事,守着她这么个附体半年的灵魂,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再一想,又明白了一点:原来,她现在已经不是个单纯的灵魂,也不存在什么附体,这个身体,如今就是她的了!
其实,这个认知,还是让她很开心的,当自己灵魂穿越的事情被忽视的时候不觉得,一旦想起来,才发现自己的骨子里,竟一直有着忧虑:会不会一觉醒来,自己又回到了现代?会不会因为一些非自然的因素,她脱离了这个身体,无法和这个叫祁连琛的男人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对这里有了依恋,不想再回去了。
抱着手里的符咒猛亲一口:能活在这里,真好!
这么诡异的举动,恰好被刚刚撩帘进来的祁连琛,看了个正着,他是着实被吓了一跳,“你……你衣衫不整地亲那玩意干什么?小旭,你没事吧。”
衣衫不整?
是了,本来准备就寝,可一躺下,发现床顶也贴着一张,不自觉地就坐起把那符咒撕下来,实验效果,而后发呆,而后想明白一切,便有了刚刚的举动。
莫梓旭不好意思地笑笑,而后抛开符咒,下了床,第一次主动地凑过去,挽着了祁连琛的手臂,巧笑倩兮,“回来啦?茶儿可伺候你洗漱了?”
祁连琛木木地点了点头。
莫梓旭笑得更甜,“既如此,那时候不早,相公,咱们早些安歇吧。”
说着,祁连琛便被莫梓旭拖到了床边,强行被她的小手按下,往枕头上一推。
祁连琛怕了,“小旭,你当真没中邪么?”
祁连琛就是根木头!——直到第二日了,莫梓旭还在如此愤愤地想。
昨儿晚上她都那么主动了,可他却又是试试她的额头,又是给她把脉,最后,还要请郎中?!
气得她直接上床,睡觉!
“木头!”恨恨地说了声,莫梓旭将手里把玩的桃木梳子丢到了门口,恰好被正推门进来的某人拾了个正着。
伴随一声轻笑,“三嫂,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莫梓旭忽的站起,就见四少爷祁连堂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三嫂,上次你给我的图,我做完了,你来瞧瞧,连堂做的好不好?”
莫梓旭堆起僵硬笑脸,“四弟……”以往他要不就是在门口守着,要不就是派人来通传相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招呼不打地就进了门……
幸好这是在外间,她不敢保证,如今疑似装傻的四少爷,会不会仗着自己“不谙世事”,也直接吭都不吭地就这样进了她的卧房?
果然,有些事有些人,是不能够无限制地纵容的,只是想不到,就连单纯如四弟这样的人,也是一样。
不待莫梓旭说什么,四少爷便献宝似的拿出了三个盒子,并一一解释,“这是连堂第一个做成的,这是老二,这是老三。——三嫂,你试试?”
说着,他将盒子塞到了莫梓旭的手中,并且状似无意地覆住了她的手背,笑得灿烂。
盯着这三个袖珍木盒,外面却没有任何装饰,状似朴素,看起来,玄机就在盒里。
莫梓旭不确定,祁连堂是否真的明白了那张图的意思,而且,那天因为突然发现他在装傻,所以她也没有来得及跟他说清,就被他携图先溜了,如果真被他看出了图纸的意思……
“四弟,在房间里试,好像不太好。”毕竟这东西,说不好有没有危险性。
“那我们去后院草坪上试?”
祁连堂像是永远都那么乐呵呵的,一点点小事都可以开怀不已,这样的人,莫梓旭其实是有点羡慕的,她现在仍不愿相信,他是已经恢复了的,她甚至是不希望祁连堂失了这种乐观与纯真。
想起每每祁连琛都说,不要让她算计、耍心机,大概,祁连琛对她的期望,也是如此吧。
二人正往院外走,可走到院门的时候,迎面又碰到一个不请自来的人,这个人,莫梓旭也有心理准备,知道他回了府,便迟早会找上自己,过了五六日的以防招来闲话的安全期,他终于来了!
莫梓旭还未及招呼,有个人则率先凑了过去,“堂哥!”
祁连黎看着蹦蹦跳跳迎上来的祁连堂,微笑道,“原来是四弟,你和三弟妹这是要去哪里?”
祁连堂答非所问,“堂哥,你是要出府么?”
“我?我不……”
“你不是因为要出府,才恰好经过三哥门口的么?”
祁连堂抢着发问,眨着眼睛,那话却让祁连黎将自己的本来意思一改,“啊,我是来找三弟,听说街市里出现个夜郎杂耍,很是有趣,上次咱们在街市相逢,也没有陪你们好好逛逛,今儿特邀三弟一起去看,三弟妹也一起凑凑热闹吧。”
约老三是假,约莫梓旭则是真。
莫梓旭倒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堂而皇之地约自己,大概,这就是一直在外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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