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严整朝纪,众臣子官员不得掺涉皇室婚事,如举家中女子为秀送入宫中、又或私婚于皇亲国戚,以免徒生异心、与人不公。
此令也并非立法,不过是一纸诏书清清楚楚的拿在朝堂之上读给众臣。这话说的虽也委婉,明事理的心中都明白是指慕青王与丞相之女的婚事。这婚事刚成慕青王便离府而出,虽有救驾一说,留这丞相之女独守空房,众人也都明白那中意味。只是丞相大人神色寻常,众人自也不敢多嘴,唯说看来这次景皇是下了狠心,再不能妄想把自家的女儿送入宫中做个妃嫔当个皇戚之类了。
可他们又哪里知道慕容歌看着那赖在自己寝殿不走、撕了一堆秀图背对着自己闹脾气的君九公子是如何无奈。自伤好了又得了随意出入皇宫的特权,君百鸾几乎每日腻在宫中,也吵也闹,总算是在慕容歌控制范围内,不至于扰到其他又或传出什么不甚雅观的闲言杂语。
他终还是有些避着君百鸾,面对君百鸾的疑惑又答不出什么所以然,难免让这乖顽的公子闹脾气起来。若是只跑出去疯两天,慕容歌派人好生照看也就罢了,这位偏偏就在你眼前闹,离不开又不肯理,性子那般别扭,一点小事就脸气的鼓鼓,哄一哄又忍不住要红脸,着实让人放也不是宠也不是,好难照料。
于是避开些敏感的话题弄了这么个东西,一来也是明白了慕倾墨那时的意思,二来也借君百鸾的心思免去己身烦扰。看着闹过之后又窝在自己身边的君百鸾,慕容歌也知道他只是有在意、有担心,纵使任性了些,也是乖巧懂事的。
慕容歌自是心知庆幸有他在身边。与倾墨不同,君百鸾或许给他的是一些支撑,这般单纯简单的爱意,任谁都会心感天赐吧。但他仍旧迟迟给不了个明确的答复。君百鸾曾问他,果然还是因为自己生是男儿身么?慕容歌沉默着,没有回答。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话虽这么说,他要孝敬的两人早就逝去,这时纵谈什么子嗣,也只是空念继承罢了。可慕容歌却觉无意于此。或许并非在意这个,而是另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堵在心头,让他不能接受,或者说,不能更加坦率的承认、与接受。
君百鸾说,我等,现在不行,还有明天明年,我会一直等下去;给我答复之前,别想甩开我!
其实是个严肃的事,慕容歌却在那时失声而笑。是对弟弟的宠爱、还是真的是恋人那般的爱恋?慕容歌恐怕自己也是立于在后者上。可所谓心事难解,这不清不楚的心结落下了,自就是不好解的。他终还是庆幸,在他彷徨犹豫的那时日中,这个少年,却坚定不移,不离,不弃。
眼见离新年不过半月,慕倾墨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慕容歌也有些着急了。尽管心想若是慕倾墨的话当是没事,可几月不见片点联络,忧心不安自是难免。而正是当他得出空闲来到已经修缮完成、准备年礼的慕青王府时,一个可说是意外出现在那里的人,终于带来了一点消息。
刚回到府中的梨香在向府里和芍孑等人将几句话反反复复说了许多遍后,甚是无奈的笑着向慕容歌一礼,说道——
“回皇上,王爷和夫人一切安好,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王爷要梨香给皇上和诸位带话说,王爷与夫人定会在年夜前赶回来;而王爷他们四处游玩时候带了不少礼物,诸位若是想要,过年那日,要拿了大大的红包来换。”
几人听了后都是笑着,而转而又被满眼委屈的晶莹的枣翠的问话吸引了去。
“可是梨香,为什么你先回来了呢?”
“被王爷赶回来了呗。”
梨香笑着说,这一语,便可涵盖无数。
“其实王爷一早就想叫我回来,直叫我拖到了现在。好像皇上派人来找过王爷吧?这么久王爷一直坚持着不肯来份信件之类,说什么身边有人跟着太是麻烦,碍事得慌,不想外出游玩也要惹上这这那那的麻烦事,所以……呵。”
这般言语的意味在场的众人自是都懂得——不过是这王爷怕有人扰了自己与夫人罢了。
于是笑过之后,大家也总算放下了心。当说既然已经带过话来一定会回来,那他们也只是安心准备就好。
另一边,自郊野小路,有两个俊飒的男子同乘一马悠闲而来。在后手牵缰绳的那人便是慕倾墨,而前面清俊更说柔美的男子,却眉眼间与汐臣一模一样——
“就快到了。你可累么?要不要在附近歇一歇?”
慕倾墨关切的问着,却是在汐臣耳边吹着风,虽然四旁无人,汐臣还是红了脸的轻拍着他,那模样,反比女儿装时更加羞涩。
只说将梨香“赶”了走,在慕倾墨坚持下,汐臣换上了男子装束。
本应说男子装束该更为方便自然,可汐臣却反而显得不适。若说女子装束显得那身段纤弱,男儿装束便是修长秀灵的。以汐臣模样,为男子是清灵,为女子是清美,只说是第一眼看去,不论男女,这第一印象都不会叫人生任何的怀疑了。
于汐臣来说,装作是女子,与慕倾墨一同时倒是更放松些,而为男子模样,又偏要与他同乘一马,游玩间遇上路人目光,听慕倾墨刻意的解释说这位是夫人,为了方便女扮男装,汐臣着实觉得受不住……
“可是,你不说要当日回去么?现在就到了这里……”汐臣稍的回避着说道,而慕倾墨笑笑,停了马带汐臣跃下站了稳,便借口此处无人,握住汐臣的手悠闲而行。
“左右现在回去也是吵闹得慌,我带你去尚兴阁下的园子吧。”
“尚兴阁?”汐臣想了想,有些惊讶,“尚兴阁是百鸾……君家,君家的……”
“嗯。君家主花草礼乐,在这年时,虽有些寒冷,精心照料的园苑里也是足够赏用的。而且……在那里的话,皇兄他们也定不会来找的。”
汐臣停下来看向慕倾墨,与那双眼对上片刻,轻轻笑起来。
抬步踩着松松绵绵的雪,远望一片纯澈的白,两人只自在的漫步在这片清静之地,那宁和流在心底,微凉,却暖。
只是角落处,一个匆匆忙忙的人不经意的抬头望去,惊见那牵马之人时,慌得躲去一边藏在了地上。他奇怪的看着那边两人,眉头渐渐拧紧……
作者有话要说:。。。。。。。。文章为何如此慢热,作者君为何如此沉得住气,读者为何只观不语。。尽请关注,《长倾眷》 = =
☆、潇聆
除夕之日,自早上起来枣翠便呆呆的抱着吋儿站在门口望向外面。绵绵的雪悠然而落,轻轻渺渺,浮离一片纯净。红色的小袄也都穿了上,枣翠身后的王府里,人人染着过年的喜气,诸多装点也都弄了好,可正主的王爷与夫人却迟迟不回,真是急煞了人。
梨香比起枣翠要平静的多,早起打理时走走过过看见她在那里望着,她浅笑着继续忙碌。毕竟枣翠就是那样直爽的性子,她喜欢两个主子,恨不得时时跟着什么都做好了,可这次两人一走就是毫无音讯的四月多,初几日还能撑得住,身边没了梨香帮衬着,她可是好生难熬。
“……枣翠,王爷都说了一定会回来的,就不要这样担心了。不去屋里暖和一下……至少也动一动啊,王爷和夫人回来想看见的可是活生生的枣翠,可不是个呆呆的雪人啊。”
过了半日余看见枣翠还在那里站着,梨香终还是走上前去宽慰着,“就算你不怕冷,吋儿也受不住不是?回去歇一歇吧,王爷和夫人回来时候,一定第一个去通知你好么?”
“唔……”枣翠回过头来,很是冤委的模样,“梨香,早知我与你一起去就好了……”
“呵,好了好了,”让枣翠靠在自己身上,梨香抚着她的头浅笑说着,“一起去的话,还不是会一起被王爷撵回来么?走吧,先去歇歇,过一会儿……”
两人正说着话,旁边一阵飒然风过。马蹄疾错,扬了些雪带了许风,潇洒而去。而一时的敛袖掩了脸,枣翠忽然激动的跳起来,指向那马,兴奋的喊着,“梨香!是王爷啊,是王爷和夫人!”
梨香也望了去,匆匆间,望见驾马疾驰的慕倾墨与避风在他怀中的汐臣两人,沉息呼叹,恭身一拜,又拽过枣翠叫她安分下来。
“王爷与夫人想是先去宫中恭见皇上。枣翠,你快随我去准备为王爷与夫人接风洗尘吧,总比你在这里呆站着好不是?”
“恩!”
“……呦,这不是两位姐姐?”两人正欲行往打理,一旁探出个头来,随后一个仆侍装束的少女走出,轻慢一礼,望向外面,“怎么,是王爷回来了么?”
梨香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只觉得陌生,探问的转向枣翠时,却见枣翠很不待见她的转了眼。
“王爷回来又怎么了。有时间在这里闲着,不如先把你家小姐的事打理妥当,别叫人见了笑话。”
枣翠这般言辞语气是梨香鲜有听过的,心里奇怪是什么样的人能叫枣翠生了烦厌,正要开口询问,念过枣翠的话,她登时明白过来。
“这位,莫不是妮兮姑娘?”
“啊,是了。那你是梨香姐姐吧。”妮兮凑上来,嘻嘻笑着,“早就听说梨香姐姐的名了,这看着气质就是不同。这旁人啊,可真是比不上。”
梨香把那气起来的枣翠拉过在身后,依旧平静的向妮兮说道,“妮兮姑娘,我与枣翠还有事去打理,就先走了。妮兮姑娘也去替何小姐布置吧,这王府刚才修缮成了,仆侍也不多难免哪里估计不到,还请何小姐多多担待。”
说罢,梨香便带着枣翠离开,那意味虽说不上排斥却也是显得疏远。走出一些,梨香微的侧眸望那妮兮——若是连枣翠都不喜,这个丫鬟,怕不是个懂事的。她口中只称是何小姐,便不曾当何梅婴是入府的主子。若是相安无事也罢,伤扰夫人,她梨香绝不善罢甘休。
只说慕倾墨驾马带汐臣进宫,将到市集前便停了下来。汐臣缓了那因疾驰而生的心慌起身望了望,问他,“不说市集不得行马,走来这边……”
“无妨,一旁有路。”慕倾墨说着转了马头往一旁小路而去,不久便到了宫苑侧处,自曾去的小门而进,避开繁杂之地直往慕容歌所在行去。
便是慕容歌总算自俗礼中脱身、正看顾着好不容易被劝回了君家却不到半日就气着回来的君百鸾时,戈木叫退了仆侍将两人带进殿中,笑起一言,“慕容,你看谁来了?”
“皇兄。”“汐臣见过皇上。”
一时间慕容歌还想许是君家派人来找了吧,抬眼看去竟是慕倾墨和汐臣两人,愣了愣,也不禁喜悦起来,走上前去,“倾墨,汐臣,你两人总算回来了。这么久也不见来信,我可是担心得很。”
“不是叫梨香带话回来了吗?”慕倾墨反是毫不在意他们的担忧,“倒是皇兄,这段时日可还安好?没再出什么事端吧。”
“……嗯,”无奈苦笑,慕容歌回身看向君百鸾,浅叹着摇头,“总还算可以。”
君百鸾抬眼看过就又自顾自的闷着了去,三人也就随意的说些闲话什么,在一旁的戈木看着几人,隐隐间总觉得哪里乍眼,忽的反应过来,指着慕容歌示意了下,“等一下慕容,你别急着和小王爷谈天说地,先去把这一身行头换下去吧。离晚宴还有一个时辰,趁这时候好好歇一会儿,到时正襟危坐的一晚上,别那时候再说累得慌。”
几人这才注意慕容歌身上还是那繁杂的服饰,于是慕倾墨推搡着慕容歌去更衣,戈木去打点晚宴的事宜,而此时得空的汐臣则走向君百鸾,蹲□碰了碰他,有些好奇又略显尴尬的开了口。
“百鸾,你和……和皇上……怎么样了?”
君百鸾抬起头来,望见汐臣时鼓了嘴扑过来撞进他怀里,呜呜咽咽的哼起来。
在他怨长的话语中,汐臣也总算明白他为何看起来这般愁闷了。君家依旧是那样不适合他也容不下他,勉强踏进门去没多久君百鸾就和君二夫人吵了不堪跑了出来;而进了宫里,慕容歌那回避要事的态度叫他急的慌又毫无办法。恰值年时却这般状况,他又再寻不见其他的人,难得汐臣这时回来,就将一心苦水说与汐臣想寻个安慰,也幸得汐臣能解这少年的心事,温柔安抚着,叫他渐渐平静了下来,躺在汐臣膝上,玩弄着汐臣腕上的镯链。
“汐臣,今天晚上,你和倾墨哥还是回府迎年么?”静了一会儿,君百鸾问他。汐臣点着头,看他没什么力气的默了眸,“带我一起去好吗?小夭哥不让我去参加宫里的晚宴,这里好无聊啊……”
“不是还有你那叫芍孑的姐姐吗?”汐臣问道,而君百鸾摇头,才想起芍孑那样身份恐怕也是宫宴一员,思虑了下,又说道,“我和倾墨回来后还没回过府里,也不知道王府里是如何安排的。你若是想来,到时与皇上和倾墨说一声就好,当是可以的。”
“……呐,汐臣……”君百鸾变了沉默,过了会儿才看向汐臣,那眼中竟是些伤婉,“你说,我和小夭哥……究竟能不能向你和倾墨哥一样?现在这个样子,我真的……”
汐臣静静地看着这乖顽却不安的少年,笑着抚在他的发上,“放心吧,没关系的。而且当初你不是向我做了保证吗——就算只是飞蛾扑火,也绝不会放弃,绝不会放手。”
“……嗯。”看着汐臣伸出的小指,君百鸾也抬手,两指相勾,是彼此的鼓励,“一定不会放弃的。像汐臣你一样坚持下去的话,也一定可以,可以……”
“汐臣,百鸾……嗯?你们在做什么?”慕倾墨声音响起,两人一惊望去,慕容两人已经换了衣衫出现在眼前。
汐臣目光还落在慕倾墨身上,这时换了衣衫,愈加衬得他俊飒,恍然发觉自己的失态,他低了头,撞见君百鸾戏笑他还羞怯的目光,红颜推开他。而君百鸾起了身,咬着下唇走向慕容歌,避开了慕倾墨的视线,忽的踮起脚来在他颊侧前啄,落下轻轻言语跑了开。
“总有一天,会让小夭哥你折服的……”
慕容歌愣着,耳边又传来慕倾墨的探问,回神,轻浅而笑。而拍了拍慕倾墨往汐臣示意了下,他转身走开。独自站在院中远望黄昏西霞,惆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