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臣看向那人,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头晕,眯了眯眼,勉强撑着身体与意识,“……刘,安?”
“夫人。”刘安欠身拱手一礼,松了牵马的手往几人所在走来,淡然的停在汐臣与那人之间,侧眸下看那额上冒了冷汗之人,手已扶在腰间佩剑之上,“你是何人,胆敢在市集之上骑马、妄自伤人?”
“——哼,关你什么事。”那人颤着音冷哼一声,手忙乱的自身边抓起刀来紧紧握住,横在身前,“我要怎样与你何干?识相的不要烦我,要不然伤到了你,可真是失手了!”
“疯狗一般杂乱吼叫,真是不堪入目。”沉了眼,刘安拇指推送,一把抽出长剑利落在身前甩开,叫那人跳退了一步,又冷眸而视,“与我何干?我方才已说过了吧,你面前这夫人可不是你那下贱的手能玷污的——此乃我朝皇上亲脉兄弟、慕青王爷所迎娶的王妃大人,你这贱民还不快快跪身俯拜!”
“什么——”
那人面露惊惧,一脸不敢置信,而四围碎乱声杂杂入耳,竟是一众在旁平民都跪拜□去,垂首而敬。
“王妃大人——”
垂拜之人,佩剑之士,归来护于两侧的侍女,与那被围在中间冰清气质之人,如此场景,叫那人不禁战栗起来,退后几步,而脚下踩见些什么,那人低头看过一眼,忽干干笑起来,“哼,开——开什么玩笑,堂堂王妃怎会只随了两个侍女就在这种地方闲逛?我才不会受骗,我才——”
话音不尽,那人用力错步将先前枣翠扔向他的镜子弄起抓在手中,迎着阳光一照,叫烁目的强光反向几人,趁对方被刺痛双眼合眸的那短暂时刻就要上马逃离,而刘安眼前闪过光线却毫无动摇,扬剑向天,厉声而喝,
“从者听令——即刻将那违反法令、冒犯王妃之人抓捕归案,送入牢中,听候发落!”
“是。”
不知何时在于角落中的几个宫内侍卫服饰之人此时闻声而出,不过几下便斩了马骑,逮了那挣扎的人,向汐臣这边施过简礼便离了开,其迅速,凡人眼力不及判随。
刘安见那人已被抓走,方收了剑,转身突的单膝拜于汐臣面前,垂首严愧,“明在附近却不能及时赶来,惊到夫人,刘安——罪不能辞。”
“啊,刘大人。”汐臣被梨香和枣翠扶起,犹有些眼晕,身形微晃,又欲托刘安起身,“你莫要这样。还是多亏得刘大人赶来,才能——”
“夫人!”“夫人——”
刘安凝眉抬了头,却是汐臣倒在梨香身上,昏了过去。他忙起身探看,见是神色倒还正常,身上也无伤处,便去扶了那手臂作痛的枣翠,点头向梨香示意。
“扶夫人上马,去王府那边再做思量。”
梨香看了看他,垂眸看向枣翠掩在袖下的右手,点了点头,“嗯。那枣翠就麻烦刘大人了。”
“走吧。”
“是。”
而挪步之时,梨香目光忽暼去一边角落。她沉眸望看什么,似乎走了神一般,惹得刘安回过头来。
“梨香姑娘,可怎么了么?”
“嗯?啊,没……”梨香随口应着,又看了眼,收回目光,眸底深处,是一点沉暗,“没什么……”
☆、府邸
“大夫,怎么样?”
梨香一面照看手臂上上了药的枣翠,小心的帮她放下新换的衣衫的袖子,一面关切的看着尚未醒来的汐臣,向那隔帘之外的大夫探问。
那大夫松了手中细丝,示意可以将之去掉,起了身,疑惑的捋着长须而叹,“奇怪,真是奇怪。”
“……可是夫人怎么了么?”梨香心里一栗,忙问道。
“啊,不是不是,夫人她没事,只是受了碰撞又遇了惊吓身体疲惫罢了,休息些时日便好。”那大夫摆手说道,转身踱步,曲着苍眉,“就是那脉象有些……”
“大夫。”在一旁静坐的一位老者开口叫住那大夫,神色示意,叫他止了言语。
“……什么?”不见声响,梨香终是微掀了帘子走出来,满是担忧的望着帘后,向大夫走来,“夫人究竟怎么样?可还有什么异常之处么?”
“这个——呵,”那大夫犹豫的看了眼那老者,见他垂眸不语,干笑几声,“没了,没什么了。叫夫人好好休息便无事了。倒是姑娘你,当真没事么?”
“诶……”
“姑娘你也不像那位姑娘练过身体、强健一些,这番也颇受冲击,可是真的无碍么?”
“……啊,无碍的。”梨香轻握住自己肘处,低眸一笑,“只是些淤青的小伤,放着几日也就下去了。劳烦大夫挂心,梨香……不敢当。”
“梨香姑娘,”一旁那自几人入府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者终于开口,梨香循声看去,手错在身前,恭身而敬。
“古管家。”
“梨香姑娘不必对我多礼。”老者做个送请的手势,那大夫收拾了东西,便随个下人到旁处去等候。于是老者站起走向梨香,轻的在她头上拍了拍,“你无需有所自责,这也并非你的失职。市井之间竟会出现那般无礼之徒,实在是意料之外的。”
梨香眼中露出些惊讶,落成伤悔,摇了摇头,“是我该劝说叫夫人带上几个侍卫的,若非如此,也不会在遇了麻烦时那般无助。”
“唉,都是些好孩子啊。”
老者看着她,不再多言,只深沉叹息,取了手杖撑在地上,“王爷也真是,去了哪里,也不见个信。”
“……是啊。”梨香望去外面,秀眉棉了一点愁意不安,“若是王爷在,也抵得过无数侍从了吧……”
温和的阳光洒落在房中,那帘子后面,汐臣平静睡着,而枣翠也已心神疲乏的靠在床边睡了去。全然不知,帘外那人复杂心绪……
而送得三人到此的刘安见无事便已先行拜别,路上又侍从前来禀事,便是一边说话,一边赶路向刑狱。
“那人怎样?”
“禀大人——那人是外地进了京都来的,似乎本是个耍玩器物的草野艺人,说是听人介绍安排到了这边,因被告知自可顺意,便放肆起来。”
“又是外来的莽夫么……真是悲凉。”刘安沉了脸色匆匆而行,然不经意间撇见一旁那眼熟的身影,他眼一亮,挥退从者快步而去,“在那边那位可是芍孑芍大人?”
那红衣之人停步转了头,看见来者,上上下下打量了番,抬指抵颚一笑,“呦,这位莫不就是朝堂之上大展威武的刘安大人?真是久仰啊,久黔他可真是受你照顾了。”——片点松懈都不敢有。
“呃,哈——”也听明白她话中多少有些嘲讽的意味,刘安讪讪而笑,又一敬手,正了颜色,“打扰大人实在是唐突,只是有事想问过大人——您可知王爷现在何处?”
“……诶?”芍孑眨了眨眼,似乎不可思议的吐出惊讶,那模样,弄得刘安倒有些不解,“王爷昨日近黄昏之时来我素姬楼喝酒,不到酉时便回了去。想来早该是到了宫中,怎么……”
“什么——”诧异了神色,刘安抬手急切,“可王爷现时不在宫中啊。以王妃所言,王爷自昨日出去便一直没有回宫。”
“……怎会……”指抬在唇前,芍孑轻咬指侧,凝了眉头,忽抬了头,“你说的可是属实?”
“自是属实——宫内事务眼前多由我打理,早已安排了人去,夫人出宫期间若王爷回来定有人来禀报,可现在……”
“这可真是……”芍孑显出些思量,长以嗯声,摆了手,“以王爷性情他不会这般妄自在外不留口信叫人忧心,莫不是路上有什么耽误了……却也无事。既是王爷,倒不用许多担心,他自会处理了妥当。反是——你说夫人——王妃她出宫了么?”
“啊,是。说是想去前时暂居的地方取些东西就出了来。谁想路上遇见个无礼莽夫,受了惊吓,这时该在王府歇憩吧。”
“不是吧——”蹙了纤眉,芍孑不耐的缓臂倚头,“又来了么……最近这是怎么了,没完没了的。”
“那人已收监在狱以做调查,我正打算派下人去即日严查城口,并在京内多设防范。”刘安又是恭敬一礼,叫芍孑轻仰后了身看他,眼帘微压,“来往消息上,还请芍大人有所留意。”
“……也罢。若是讨人嫌的家伙多了起来,于我也是不便。”
“烦劳芍大人了。那刘安先行告退。”
芍孑看他离去,转了眼眸,忽的笑起,转了原路方向。“我却还没正式见过那夫人,恰是今日——哼哼,我倒是要看看——”
她敛袖行步,自得妖娆,“这夫人,究竟是何颜色。”叫了那般的王爷,如此上心。
而另一边,早些时候,那众人四处寻不见的慕倾墨正安然的睡着。然忽然烁起的光色叫他紧了眼眸,抬手去遮那晃目,却被一声突兀的惊叫扰到,转了醒。
喉中干涩,宿醉的慕倾墨动了动,觉得些头痛,身边又不知为何起着骚动,他也不怎样在意,费力的起了身靠在床头,才忽觉得哪里不对,睁开眼看去对面角落,那映入眼中之景,叫他登时清醒过来——
一个正是碧玉年华的少女惶畏的拢攥衣衫缩在角落中,清素无瑕的稚嫩容颜上,一双明澈杏眼含着涌动泪色,撞见他的目光,忙怯怯的垂下头去,愈加的蜷缩了身子,侧埋了柔颜。
“何人擅入小女闺房?”
一声慵倦自门外传来,慕倾墨猛地回神,见房门大开,两个侍女垂首而候,他匆的看了眼那少女,觉到颈上因惊诧冒出的冷汗,他跳下床铺,却不见外衫,单着中衣。不解为何这般,而脚步声已逼至,来不及多做反应,慕倾墨只能呆呆站在那里,看着那人转了身来,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
“你——”
“哦?这不是皇上的宝贝王爷么,怎的不在宫中,反而出现在这里?”
“你——”慕倾墨指向他,手不禁颤抖,“何卿?!你为何在此?”
“此话岔意。”何卿背了只手去,而闷咳几声,静眸凝视过来,“这里乃是何某府邸,此处乃是小女闺房,说起‘为何’……该是王爷来应的吧——不知王爷可否解释一下,您为何出现在此处,与小女阿婴——同舍而眠?”
“我……”慕倾墨急切起来,回头看向那瑟瑟发抖的少女,不记得片点来此经历,心中却为她那怯意生了不安,“不,我什么都没做。我不会做出什么苟且之事。何相,请你勿要误会,此事定是哪里出了差错……我……”
“王爷莫要心急。”何卿不慌不忙的坐在外屋桌旁,那静侍的婢女来敬上茶水,“我何卿也并非什么不讲道理之人。不过是人之常情,恰发生于王爷身上。您不必担心,若是您喜欢,收了小女为房就是了。”
“……等等,我绝无此意。”慕倾墨忙辞,退得离那少女又远了些,虽于惊吓那少女有所不忍,却诚觉不曾做出非分之事,更何况,他才刚于昨日……“在这般地方实属无礼,但我确不记得为何到了这里来——”
“也是。王爷一身酒气,想是昨时喝的多了些。”
“这……许确是我喝的多了些,但也不会做些什么沽染姑娘家名讳的事,更不会半点印象没有——”慕倾墨扶着犹痛的头,忽的显出惊疑来,“等下,你——”
“可是王爷,这场面,你总也说不通吧。”何卿打断慕倾墨的话,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去看,“何某也不说什么难听的话,不过这也算是当场的事儿,王爷您再推脱也不好吧,更何况——”
“何大人。”“何大人。”
门外忽又传来几人声音,脚步声近了来,几位知命年岁之人不觉氛围踏入门槛,正是与何卿拜礼,瞥见一旁身影而看来,顿时一副了然的模样笑了笑,回避了目光,又退了出去。
“呦,大人,实在是对不住,饶了令女与王爷好事。还请何大人莫要怪罪,我等还是先去正堂等候好了。”
“……怎会……”
“呵,您也见到了。这一来入了旁人眼中,可是无事也掰扯不清。”何卿抬了抬眼,不理慕倾墨那奇怪表情,兀自悠闲的喝着茶,“何某虽不在意,可小女名讳总不能就这么染了王爷的色却没个合适的名分。王爷您也不要故作推脱了,就算是何某迎王爷驾临府邸,赠门亲事,这便可了吧。”
“可我已有妻世——”
“小女为妾却也无妨。能入王府就是她的福分。”
“我已说不曾做过什么!”
“您也说您连如何来府都不记得,就是忘了也没什么稀奇。”毫不客气的说着,何卿起了身,抚撩衣襟,“王爷,何某我不需知晓经过如何,在我眼前只有这结果。您自己做下的事总要担好责任,这话要是不慎传了出去,于您于我都非好事。还是先料理清楚办了喜事,免得日后再有绯言异端。”
“……父亲——”
“阿婴闭嘴。”
“不对——不对。”慕倾墨脑中一团祸乱,而忽的盯向何卿,他迟疑着颤抖的凝了眉头,“何卿——我记起来了——”
“哦?”何卿一副毫不在意,静候他后话,“您记起了什么?”
“你不是随皇兄前去皇巡,现时又怎会出现在此?!”
“……”何卿沉了颜色,冷眸看向慕倾墨,那肃严不满叫的慕倾墨不禁觉到寒衣,“何某还以为王爷您终于承认了这事,真不想王爷竟如此回避——您莫要再说这玩笑话,何某早在一月之前便奏请病假,皇巡之事半点不曾插手,更别说还要随行……”
“那与皇兄同去的又是谁?”慕倾墨急切地喊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何卿摇了头,“你是何卿?你是何卿——可若你是真,那那人是谁?皇兄……皇兄——”
顾不得再想其他,慕倾墨夺门冲了出去,也不理身上单薄,直往府门而去。浓重的不安从心底浩然升起,为此和那般迅急的身影,叫一旁,竟不知可有人过。
而房中,那少女缓了惊慌,起身走下快速理好了衣衫,她垂了头向何卿而去。
“父亲……父亲,请您莫要再为难王爷了……”少女艰难的抑制着那颤抖的声音,手指下下拨弄,在那“父亲”面前带着如似下仆般的畏敬,“王爷确不曾……不曾对女儿做过什么……”
“那又如何。”何卿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