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清王却一副抵唇不语状,似乎是已经头疼到了无奈的境地,两眼淡淡盯在胡成脸上,很难探观出他究竟想到了什么。
胡成说“殿下您看着俺也没用,俺家俺不当事,俺只是替俺娘来寻个话回去的”手摆得像是两把蒲扇,莫兰站很远都感觉到了他带起的风。
这样的风吹在脸上不会太舒服,于是莫兰偏转过头去又看清王,清王还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从莫兰的角度可以看清他由耳边碎发勾勒出的完美脸线。
很美,一辈子也看不厌的那种。
其实打心眼里莫兰还是希望清王可以离开的,声名是什么?说白了不过是百八十年间顶在头上的那圈光环,可也得人活着才行。莫兰不愿某日翻开史册看到清王的名字出现在上面,且后面还跟了已故两个字。逝去,不论执笔者写得如何忠勇壮烈,他也不可以再看到眼前人任何一个笑容了。
莫兰在想是不是他与他之间真的就只能始于临安。。。。。。也止于临安,是不是他们之间唯一可以相守的方式就是死在一处?莫兰不知,但莫兰无意间摸到了自己心底那根弦。是的,幽幽浅浅,那根弦唱着的是‘假如还有来生’。。。。。。
“回去告诉你娘”清王终于开口,莫兰赶忙垂下了视线,他怕自己的失望会太过外露“她必须得尽快离开,你也一样,留守的人员已经足够了,我们没必要再平白添上些无谓的牺牲”
“你哄俺!”招安跳脚,不满道“俺娘说俺们都走的话城里人手肯定不够,张大人带去修水库的人音讯全无不说,连本来该守着城头的士兵您也抽了些出来护送俺们出城,人都走了您拿什么跟城外的原贼拼命啊?”
原本看起来很好哄的人竟然突然一下子聪明起来,清王无力的翻着白眼,比他更加不满道“这都谁告诉你们的啊?你娘又不带兵她怎么会知道城里到底有多少人才会坚持的更久?”
“俺娘当然不带兵了”胡成道“可俺娘懂的多,这几天没事就爱往人堆里凑,她说的这些可都是大家在传着的,准保不会错”
清王抚额,暗中向身后的莫兰投去一个求救的信号,莫兰愣,然后笑着耸了耸肩,示意他也没有办法,叫清王自己看着办。清王叹息着转过头来,看不见的地方莫兰的失望又渐渐爬脸颊。
“胡成,其实是这样的”求救不如自救,清王斟酌着字句“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便全部告诉你吧,城里人手是不够用,但现在的情形是再多上这么两三倍也不会够用的。可送大家出城也不能稍有差池,所以才会安排你们些精壮的,却中家中唯一支撑的年青劳力压后离开。不是怕留下来你们的家人会拖大家后腿,而是有意要你们在护送自己家人离开的同时也替别人操一份心。等追上提前离开的那部份人这边派去的兵力就会全数抽回,到那时就得全靠着你们了”
“真的?”胡成挠着头皮,看起来清王这回是在讲真的,表情好诚恳。
“嗯,真的!”清王点了点头说道“胡成,接下来的事就全都交给你们了,替我把大家安全送离这里能做到吗?”
“。。。。。。”胡成还在真与假的选择题中徘徊不已,歪头愣愣看着清王只会一个劲的挠头皮,莫兰有些担心他会把自己给挠成空心的。
“还有!”清王往城门口走,路过胡成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今天这话不是对你一个人讲的,也不是对你娘讲的,而是要说给大家听。代为传个话吧,叫大家别再为这事来找我了,烦得很!”说罢也不等胡成的回话,径直往远处走去。
莫兰来回看了两眼亦也追上,只留下一副人形木桩扎在原地。
胡成是真傻了,这真的会是清王讲的话?他居然说他烦了,烦他们这些本来想好心留守的人?
“娘,看来这回是非走不可了啊。。。。。。”
不得不说最近的战况很奇怪,既不像之前那样凶猛,也不像是要退兵一样疲怠,不温不火似乎是等什么一样。不过也好,正赶上城里其实已经在紧锣密鼓的送大家离开,城外这一消停算是做了件天大的好事,要不然清王真不知该先顾哪一头才好。
比原定计划多出来一些时间,第四天傍晚终于几乎所有该离开的人都已经下了地道。当然了,既然用到‘几乎’这个词,意思就是说还有那么一个两个的没有下去。
地道入口处招安与月月手拉着手并肩而立,对面是清王,更远一些是莫兰,之后就是忙忙碌碌进出搬运沙石的士兵们。没有其它人,这一片小小地界此时显得格外安静,就连穿棱不止士兵们都像是入了戏一样静然无声,抬着沙袋控制着呼吸,害怕一喘气就打乱了整幅画面的平静感。
“招安”清王注意到眼前两人的手紧紧扣在一起,十根手指像是十根藤蔓一样恨不能缠进对方的骨肉。深吸一口气,清王歉意的说道“我好像又食言了,说好回京要帮你把月月正正经经娶进门的,可现在这样子。。。。。。”清王有些讲不下去,对于招安他食言的又岂止是这一件两件而已。
像是触动了心事,月月开始伏在招安肩头嘤嘤哭泣,招安抚着月月的后背涩涩笑道“爷记着就成,迟早的事,今生不成不是还有来世么?”说着话捧成月月的脸轻声问道“你说对不对?”
月月狠命点着头,脸上的泪珠滚像极了玉石上的哈气,怎么滚也滚不尽一样。
叹了口气,招安把月月重又按向自己肩头,抬眼对清王说道“爷,招安打小就跟着您,这么些年了从来也没见您对谁真的上过心,现在有您这句话就够了,算是招安没白跟您一场,再往后就算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也该笑着下去了”
“。。。。。。”清王无声,感觉自己双眼略也有些潮意,高高仰起脸来不知是在看天还是在看云。
“如果非说爷心里有人。。。。。。”招安低低苦笑“是太子殿下对不对?成宿成宿睡不着觉的时候爷心里想着的人是不是他?”
“。。。。。。”清王轻轻移下了视线,盯了招安一会,突然偏头说道“如果觉得不好跟太子交待就别回去了,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跟月月定居吧!你不是很想要一堆小孩子的吗?生吧!想生多少生多少,再也不会有人半夜三更都扰着你让你睡不安生了。等头发白了也走不动的时候再来问我这个问题,也许那时候我就会告诉你真正的答案了。”
招安摇头叹息,默默抚着月月的头顶许久才又问道“有没有想要带给他的话,爷你知道这可能就是最后的留言了”
招安说得很伤感,连一旁的莫兰都被他伤到了,轻轻抬手按住自己的双眼,尽力的抬起下巴尖。
清王看着莫兰出了一会神,极轻极轻的说道“那就告诉他。。。。。。”接下来的话招安只听到了喉结轻轻滚动的声音,说了什么他根本分辨不出来,想再问问却又不忍,清王遮在发丝下的容颜分明写着绝望。
是那种有今生没来生的绝望。
“把这个带给他吧!”清王从领口抽出一件物什解下后递在招安手心“要说的话都在里面了,他会明白的。。。。。。也许他也会明白的吧!”清王在笑,苦苦的,指尖流连在招安手心好一阵才不舍着收回,然后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映着傍晚的霞光,自己掌心的那件东西像是有了生命一样轻轻哭泣着,招安分不清那珠面上的红色线条究竟是夕阳投在上面的光,还是真的有什么人流了泪在洁白的明珠之上。
对于它,招安实在是想忘也忘不了,自从某一日自家爷从宫中兴高采烈的回来后就枚珠子就出现了,爷从来都是贴身带着,心情很好的时候也曾说那绳结的长度刚好够到心窝处。再然后就命人制了个隔水的囊袋,一层又一层,唯一能贴身伺候清王沐浴的招安没少见自家爷入浴前细心包裹过它。
那时的眼神,就像是在呵护着自己的爱人。
事实是,除过清王,识得这枚珠子的人眼前还不止招安一个。一阵清幽的香味从鼻尖擦过,招安看到一只纤纤如葱尖的手指颤抖着伸了过来,然后轻轻抚在珠面上,一沾又一沾,若不是识得清王的手指,招安几乎要认为是清王正在不舍的告别。。。。。。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叹别离
“莫兰你。。。。。。”招安顺着手指一路望过去没曾想看到的竟然会是莫兰,不由低低疑惑了一声,却又很快低头掩下,是了,招安猛然间记起一件事来,最初的最初莫兰与清王第一面就有‘坦诚’相见过。
应该便是在那一夜识得的此物吧!
莫兰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着,很不争气。。。。。。就像此时涌在眼底的泪水。。。。。。很显然莫兰也想起了那一夜。
“殿下。。。。。。”为什么那一夜的你要那般温柔待侍于我?明明是真实的肉身已经被牢牢控制在你身下,却感觉连最深处的灵魂也都被吸进你眼底,一漾一漾的便从此沉溺着不肯清醒。是知道的吧!那双眼其实是穿过自己望向另一个人,就连带引着自己一同攀上顶峰时还喊着那人的名字,手里。。。。。。紧紧握着的便是它。
于是就记下了,终已一生都无法忘记的明珠。
可是殿下啊,有时候这世上最不听话的东西便是自己的心,它好怀念好怀念那一晚一夜的春情,即便是替代品也没有关系,莫兰愿闭合起自己的心,只想永远望着你透过我思恋他时深深的眼睛,于是。。。。。。“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抱莫兰一次?”
对于莫兰清王有着太多太多的对不起,和当年的珍珠一样,无论是水一样的少年还是眼前这个风一样的男子,清王对他们的爱恋只能深深说句对不起。
莫兰你没说错,人心真的是个最不听话的坏家伙,该往哪走它明明早也知道的清清楚楚,却还是义无返顾的要继续往坑里跳。一脚下去了就是无尽无尽的痛苦与折磨,可偏偏一个小小的微笑或是字句就可以化解。
什么是痛?什么又是苦?它不知道,它愿意忘记得干干净净,只愿死守着没有希望的希望在原地滞步等待。
“怎么这么傻啊你?”不知道该对莫兰的执着说些什么,清王叹息着把他揽进怀里“忘了吧!什么都没有过,也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只当自己不小心误入了一场错误的梦境,出去了也就该醒了。莫兰,忘了临安,也忘了我吧。。。。。。”
只怪喉头太过哽咽,清王略带心疼的语调彻底击溃了莫兰最后一道防线,哭泣,莫兰两只手上依旧颤抖着的指尖几经试探,终于在清王身后合拢在一处。抱紧了便不愿再丢开,殿下,是你又给了我这样一次无望的机会。
泪是夜半三更无声雨,洗过了残秋洗寒冬。
这是一场伤心的别离,招安哭了,莫兰也哭了,加上从一开始就泪流不止的月月,所有人都像是要把别离化成泪珠一一滚落尽了才算甘心,就连向来自制的清王也。。。。。。
“你们走吧!”咬咬牙清王硬生生推开环着自己莫兰,逃离似的背对着他们说道“别让我再看到你们出现在城里,过该过的生活,忘记该忘记的情份。没有我,没有临安,所有的一切都给我统统从脑海里清洗干净。。。。。。走吧!”
清王背对着众人,回答他的只有夕阳下山后渐渐带起的风声和才燃起的火把声,很安静,安静到几乎要窒息不能再活下去。
“从将士听令!”
“。。。。。。有!”似是才从这样的情绪中反应过来,众人的回答明显比平日慢了许多。
清王没有计较,依旧背对着大家沉沉命令道“看着他们离开,一个都不许留下,然后。。。。。。封口、燃火”
“是!”
这不是个适合久留之地,清王不认为自己可以放纵自己到如此地步。软弱?不,不不,还不是时候。他答应过凌伯就算是牙咬也要死死咬住城门的,还有,还有他还要等他的他来到。
就算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也要挺直了腰板站着他见的地方。。。。。。
“很喜欢观战台这个地方?”
不知道那边地道封得怎么样了,清王扔下那句话后便逃了出来,现在正坐在城门楼上的观战台上与陈统领有一口没一口的饮着酒水。
陈领领小小舔了下酒杯,长出一口气向后靠上垛口,虽然没有在看清王,可清王依然知道他是在说自己。
“怎么,不可以?”
清王笑,恢复了一如即往的淡定,闲闲抿着酒中穿肠之物其实最想说的还是这酒也加了太多的水吧!淡得都已经尝不出什么味来了。
听了清王的话陈统领略往下移了移视线,见清王正盯着酒杯皱眉不由笑道“嫌淡?”
眉尖马上舒展,清王摇头道“谈不上!”他没有凌伯那般爱酒如命,什么样的酒对他来说都只不过单纯的是杯酒而已。
“也就这条件了”陈统领继续把视线放去天边,刚刚那里腾起的大片红光已经烧过很长时间了,暗自计算着洞口是不是已经封合的差不多了“有总比没有好,掺水也是为了尽量拉长弹尽粮绝的必然境地”
清王苦笑,点点头说道“我明白”顿了顿又道“这回粮仓才是真空了吧!有没有想过明天怎么跟下面的人解释?”
“解释?解释什么”陈统领道“世上压根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殿下以为咱们做得很细密,其实他们早就知道了的。呵,先用沙石装袋代替渐渐用尽的米粮,又在最后把它们用来填埋地道入口,这种怪法子也就殿下能想得出来”
“不然怎么样?要让满城百姓都知道咱们已经没什么东西好养活大家了吗?”
“也不是,只是觉得殿下有时候对自己太狠了些,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却还是硬让大家背走最后一点米粮,殿下真的就放弃临安了吗?”
“不”清王摇头“不会放弃的,送走的人不比咱们,咱们可以随便找什么果腹可他们不行,他们中大多数还都是老人跟孩子,没有什么比挨饿更让他们恐慌的了”
“唉!”陈统领认命似的苦叹“殿下就是心太软,不然。。。。。。”听了上半句自然就能想到下半句,清王淡淡扫了陈统领一眼。
陈统领笑笑识趣的闭嘴不谈,转移话题道“殿下说太子殿下会派人来救咱们吗?都已经这么久了,该不会是想放弃临安了吧!”
“不会的”清王肯定道“一定是中间有什么事情阻隔了他,不然就以我对他的了解来说,也许已经围在原军身侧了也不一定”
“是吗?”陈统领仰脖清王杯底,抹嘴笑道“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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