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皇上!”
这厢无双挪回东宫,休养了十多日,总算能下床走路,只是身体虚弱,每每东方辰来探望,或在睡觉或是养神,总有理由,一时间东方辰虽急却也没办法。
这厢,无双静静地坐在紫檀木的贵妃榻品着茶,一边赏看花落日出。
许是来这古代久了,自己身上现代人的气息越来越淡,脾气也改了不少,越发沉静,能够喜怒不形于色了。
想起年少时爆破突击的快意恩仇,现在在宫中的委曲求全,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无双静静地喝完了一杯茶,看到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仍然抿唇不语,不由得心头火起。
“苏灵裳,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无双圆润白净的指甲泛着桃花般的光泽,轻叩着桌子问道。
苏灵裳镇定地跪在地上,咬唇不语。
无双一拍桌子,那天青色描锦鲤的碟子蹦了起来,落在地上,啪一声摔个粉碎。
苏灵裳微微动容,仍咬紧牙关不说话。
无双冷笑道:“你倒是忠心的很,竟然不惜两番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主间我和皇上,可惜了却被你的主子当成棋子一般使用。”
苏灵裳脸色惨白,张了张嘴,目光中含着种种不能言说的烦恼,最终化为平静。
“便是皇上再对你好感,我要杀你也易如翻掌。那好,既然你坚持不说,你存在的作用也到此为止!碧儿,把她锁到偏殿,三日之后再不说,便赐她一杯毒酒上路!”
碧儿恨极了苏灵裳,忙道:“是,娘娘!”
待苏灵裳退下后,闪电忙换了新茶,她现已更名叫清渚,跟无双姓程。
无双慢慢地说:“若是他,怎么还不来寻我,难道我猜错了?”
但她私心却盼望千万不要是他,否则自己残留的最后一念想也要随风而去了。
这么一想,顿时心浮气躁,喝茶太急不免烫了一下。
清渚道:“主子,不是那个人,你该放心才是!”
无双一下一下地划着桌子,紫檀木桌上便留下浅浅的一片画痕:“但愿——”
“娘娘,皇上问你歇了没来,说晚膳在这里用呢!”
清渚秀眉紧锁道:“就说娘娘睡了——”
无双摇了摇头,这样天长日久下去也不是长法,虽然这次的事是自己一手策划的,但每每想想总是心寒,若不是他推波助澜,自己也不会出此下策。
若是年少时气胜,即使不杀他也必痛打一顿,只是物移人变,他是一国之君,这样做只会增加烦恼。
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难道不顾自己也不顾孩子吗?
无双叹气道:“请皇上进来吧!”
东方辰以为自己又要失望而归,突然得知无双同意见他,简直比打了十胜仗还高兴,心情雀跃如涨满的帆一般,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意。
小喜子乍见皇帝发笑,顿时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暗念佛,保佑皇后娘娘天天开心,他们做奴才的也有几天安生日子过!
东方辰高兴地抬脚进来,得接近无双的寝殿时不由得缓了步子,该怎么面对她呢?
终于还是抬步进去,无双披着一件素白闪银光的貂皮大袍正坐在榻上看书,那寸长的貂毛油色水亮,更衬得她肤色晶莹如玉。
东方辰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无双已经放下书,抬眼道:“你来了!”
东方辰只觉得如沙漠中的人遇到了一滴甘霖,饥饿的人捡到一块馒头,满天的乌云皆因这三个人破晓日出了!
他抑住心中的兴奋,快步上前扶着无双道:“快坐下,伤怎么样了,那天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无双看他难为情地说出这种话,不由得心头百般滋味翻涌,他这么骄傲一个人,难为他肯这样剖明心意地说。
“没事,这不好好的吗?”无双依旧淡淡地说。
东方辰拳头握起,拧眉怒道:“你早知知道苏灵裳不是好人,那天你来提醒我之前就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她?”
无双却摇头:“我只是觉得她行为有所鬼祟,并不知道她是不是坏人,况且……咳!”无双说了这么一长串话就喘了起来,一时气上不来,面色顿时红了。
东方辰连忙抚摸着无双的心口为他顺气,自责道:“我都忘记你才刚刚醒来,怎么能和你说这样的事情!无双,你不要说了,我让暗影去查了,过不久自然就会有消息了。”
“无双……你不生我的气吧?”东方辰小心翼翼地问。
无双抬眼看看东方辰如履薄冰的紧张神色,笑道:“况且事情没查清楚,不要枉了她。再说,我也没这么小气,跟一个死去的人生气。”
东方辰面色讪讪,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否认吗?无双确实不是那样的。承认吗?却觉得心中酸酸的,似乎是因为无双的大度而闷得发酵了。
无双笑了笑,心中并不怎么嫉妒柳清韵:若是真爱,又怎么能找得到代替品?不断地寻找不过是因为从未得到而希望有一份寄托罢了。这样的情绪无双了然,曾几何时她也是这样的人,只是……
两人静默了一会,东方辰拾起笑容道:“对了,今儿是十五月圆之夜。我看如今天气晴好,正合适夜里乘凉,特意让人准备了几架大画舫,晚上带着昊儿和哲儿咱们一家人都到太液池赏月观荷去。”
无双微微一笑,“看来,皇上最近心情不错呢。”
东方辰在她的笑容里出神,轻声细语道:“无双,我想你开心。”
只是说完这一句,似乎也不知该再说点什么,彼此在对方目光里凝视着,竟是相对无言。
两个人再次相对无言。
自从那件事后,他们之间似乎就只剩下了沉默和尴尬。
不一会儿有小太监来回事,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娘娘,你让人种下的西瓜种子发芽了!”小太监跪在地上高兴地回道。
东方辰疑道:“西瓜?”
无双整了整衣衫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无双刚站起身,却不想被一只手拉住,紧接着自己撞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扣在手腕上的那只手还是那样温热干燥,熟悉的温度从手腕蔓延到心间,粗糙的茧子摩挲在皮肤上产生奇异的酥麻。
“无双,我们……不要再这样了。”
东方辰用力地抱着自己,声音就在耳边,低沉的,带着哀求。
无双觉得心被狠狠地拧了一下,又酸又痛,让人想哭。
“你笑得好假,我好害怕,失去你!”东方辰说着,不自觉地哽咽了。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蠢,我明知道你的性子却还来惹你,你若是不痛快,就像上次一般,拿天蚕丝杀了我解气好不好?你这个样子,真让我生不如死!我的心承受不了,早晚会疯的!”
温柔是最钝的刀,一下下砍在心上,痛不欲生。
是不是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一句对不起来抹平?
两颗心脏隔着衣物咚咚地跳动,胸腔的共鸣,体温的传递——似乎一切都和从前一样。
无双明丽的笑意凝在唇边,发出一声无声的叹息,从前总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但到了如今方知道,原来有些事情,并非你想一刀两断便能断得了的。
东方辰跪在地上,握着无双的手,深沉的眸中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他一字一句地道:“无双,东方辰以自己的生命向你起誓,从此以后,东方辰只一心一意爱你一人,无论遭遇何种境况,无论死生病痛,始终如一,不离不弃!我发誓从今往后只有你一个女人,直到我生命的终结也绝不碰别的女人一根手指头。若违此誓,黄沙盖脸,尸骨不全!”
…………………………
174 陌路
( )依碧儿的想法,皇后娘娘应该赶紧掩住皇上的嘴不许他发誓才对,因为皇上发毒誓毕竟十分不吉利。
但奇怪的是,皇后娘娘只是淡淡地瞧着皇上发完毒誓半分也没有阻止。
无双瞧东方辰堂堂九五之至,以身委地发誓,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她缓缓地蹲下身子道:“好了,有些话不是现说了就能实现了,一生还很长,到了我们生命终结的时候,但愿还能听到此话。走吧!”
东方辰一直都知道无双是与众不同的,但是听到她说这样的话,仍忍不住心中颤抖了一下。
是啊,一生还很长,假使有那么一天,眼前的人从身边瞬间消失,偌大的天地之间,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无法想像,到那时该如何去承受,不……,永远都不要看到那一天!此时此刻,他才明白自己有多贪恋那份温度,有多害怕将来会失去。
但愿他能陪她一生一世。
帝后坐了撵来到温棚的地方,外面是大雪纷飞,里面的宫人却穿着春秋的单衫。
东方辰看到那半人多高的大棚时,不禁张大了嘴。
无双弯腰进去,果然见碧绿的瓜秧正如伸着懒腰的调皮精灵,破土而出。
东方辰也屈尊走了进来,惊讶道:“无双,你是如法想出这个法子的,这么说以后冬日也可以吃到新鲜瓜果了?”
无双摆弄着土壤悠悠地道:“我是听说太后想吃西瓜,所以才命人种了这些——”
东方辰一听,从脸到脖子俱红了,内心的悔意更如大山一般向自己压来。
他对她这样,她却想着自己那个对她不好甚至厌恶的母亲!
这样一个聪明剔透的女子,还有什么事能让她委屈隐忍,能让她弯腰屈就,唯有她自己愿意,唯她爱上了一个人才会这样啊!
泪水缓缓地溢了出来,东方辰抬头,不愿让她瞧见,不料这棚甚低,一下子撞了上去,吃疼叫了一声。
无双不禁一笑,道:“这里气闷,等瓜熟的时候再来看吧!”
东方辰唔了一声,心事重重地踱了出来。
两人随意用了晚膳,因太医说无双需要静养,纵然东方辰有千般有怜万般蜜意,也只能强压在心头,替她盖好被子,在额上印下一吻,恋恋不舍地离去。
待东方辰走后,无双便要起身,碧儿忙拿袍子过来道:“娘娘还是静养一段时间吧,这才刚睡下又起来,当心着凉!”
无双淡笑道:“呵,从前还在雪地里过过夜呢,哪里有这么娇弱了,我想起今天一天没看到昊儿和哲儿了,得去看看他们才能睡下。”
碧儿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赞道:“娘娘对两位皇子真是尽心尽力,两位皇子长大了必然会孝敬娘娘的。”
无双一笑不语,什么孝敬不孝敬的,养育子女本来是上天赋于女人的权利,儿女对你好,自然是你的福分,若真生性跳脱,也是你教育不好。
以前常听人说某某人不孝顺怎么样,心中便觉得好笑。若不是父母溺爱将子女宠得无法无天,自私刻薄,子女又如何会不理他吃百般苦将他养大的爹娘,想来也是人自作自受罢了。
昊儿和哲儿睡得正香,小小的拳头紧握着,不时地翻一下身,无双蹲在摇篮前轻轻地晃着,心中溢满了温柔。
这是她的孩子啊,前世今生,她终于有了一样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了一双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唯有这孩子不会欺她,骗她,伤她,也是因为他们,自己才会在这里坚持下去。
“娘娘——”碧儿惊叫一声,忙递上锦帕。
无双接过帕子心头一阵茫然,半晌方觉得有滚烫的泪水滚落下来。
她是怎么了,如今也这么爱动情了?
无双拭了泪,走出偏殿,此时新雪初停,一弯明月如新磨的玉镜一般光洁耀眼,更兼得星子明亮,腊梅暗香,让人的心胸开阔了不少。
无双踩着积雪慢慢地向前走向,浑然不觉得寒冷。
碧儿终究是没有练过武的普通丫头,不一会儿就跺着脚呵着手,鼻子冻得通红,打起喷嚏来。
无双并不回头淡声道:“你回东宫去吧,我独自随意走走!”
碧儿看看前面黑漆漆的夜色不禁道:“这怎么行,奴婢要保护娘娘——”
无双不禁道:“你保护我?还是快回去吧!”
碧儿素来知道无双武功出众,而且说一不二,不喜人罗索,只得缩了缩脖子告了罪回去。
没有人跟着,无双便自在了许多,举步向关押苏灵裳的地方行去。
她虽然受伤,但内力不减,踏雪无痕,行走无声,到苏灵裳关押之处时,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来到。
无双站定,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抹白衣从里面翩然而出,转瞬便没于屋檐之后,不禁心中生疑,命人开了锁门。
苏灵裳被关押了一日,加上穿得单薄,面青唇紫,十分可怜。
她看到无双到来,不禁眼神一亮,但随即黯淡下来。
无双站定,冷声道:“果然是个有骨气的,不过不用你说,我已经知道你的主子是谁了!”
苏灵裳大惊,双眼圆瞪,张口道:“娘娘,我家主子并无害你之意——”
刚一说出口忽然瞧见无双面上浮起狡黠的笑意方知道上当了,当即悔恨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无双原本是要诈一诈她,依她的猜想,苏灵裳背后的人若不是柳清韵必是程安然,现在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苏灵裳面色灰白瘫软在地上,身子顺着木栏滑下。
无双问:“你也不为自己辩解吗?”
“娘娘都知道了,不是吗……我,不过是棋子罢了,只要父兄安好,我纵死也憾!”苏灵裳无力地说。
无双看她目光有异,微一抬手,将腕上的串珠随手取了一枚,弹了过去。
啪一声,串珠打在苏灵裳的手腕上,一粒黑色的药丸滚了下来。
苏灵裳苦笑道:“我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娘娘何必要救我?”
无双压住心头的怒火,冷声道:“我亲自问问你那好主子,这么做是何用意?”
苏灵裳刚要张口,想了想又紧紧抿住了唇,他将自己推向死路,自己为何要替他挂心。
无双一摆手,命看守苏灵裳的下人都离去,自己走到院中间,冷声道:“出来吧!”
一阵淡淡的桃花冷香拂来,程安然一身白衣如雪,从树梢翩然落下。
“无双,你——”
无双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你好历害!我从前真是小看了你!”
程安然大惊,面色瞬间没了血色,身形猛地一震,瞳孔瞬时放大,全身所有的血液都仿佛被霎时抽离,五雷轰顶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一瞬间,他的世界天旋地转。用手紧紧按着胸口,窒息的感觉传来,他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她不会原谅我的!我不能失去你,程无双……
“你……你是什么时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