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做事,需多一份谨慎,但更需要多几分杀伐凶恶之气,要做男人,就入不了佛土,要做皇帝,就势必失去很多东西,亲情,爱情,都与你绝缘。”
唐少渊在旁边认真的听着,没敢插嘴,一颗心却跳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剧烈。
这些话犹如一道闪电,将他混沌的头脑劈开一条缝,那些翻涌着的疯狂份子叫嚣着,似乎要冲破脑子,身为帝位者天生的政治敏感让他知道这些话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但是他有些不同意最后一句话,若亲情爱情都绝缘,那他岂不真成了孤家寡人?
“你有些时候过于迂腐,对付文人,利之、诱之,胁迫之,不识实务者杀之,文人造反,口诛笔伐而已,对付武将,使其逸,时间一长,总会抓到把柄。
你心机足够,但缺少铁血手腕,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军队只能对外,切不可对内,这是上位者的原则,也是最后的底线,用自己国家的军队对付自己的百姓,这不是手段,这是自掘坟墓。
就拿匈奴和亲一事来说,如今南唐元气大伤,百姓们需要休养生息,而后汉也在蓄谋力量,何不趁机会和亲,让婉菇公主成为你的眼线。至于婉菇能否适应后汉的骠悍民风一事根本不是你所考虑的。我再提醒你一点,她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毒捆了唐令,依她的心智,绝非等闲之辈,永远不要小看女人,许多男人吃亏就是吃在小看女人。这件事必须从速,犹豫不决若被别人抢了先,只会坏了大事。”
唐少渊惊骇不已,道:“你怎么懂这么多?”
无双将一本厚厚的书扔给他道:“这本书后面的小注是我写的,对治国大有利处,你可以拿去看看。”
唐少渊轻声念着:“《国谋策》”
翻开染着墨香的书,只见书中每一页后面都用娟秀的小字做了标注。
国谋书中主张开矿伐木,增加矿藏利用,提高生铁产量和质量。她在后面用朱砂标注,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精辟!唐少渊暗自叹道,翻过第二页。
书上谈论道德与刑法的利弊之处,洋洋洒洒通篇说了三四页,她只简单做了一行注释,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用法制禁令去引导百姓,使用刑法来约束他们,老百姓只是求得免于犯罪受惩,却失去了廉耻之心;用道德教化引导百姓,使用礼制去统一百姓的言行,百姓不仅会有羞耻之心,而且也就守规矩了。)
不止精辟而且言简意赅。他越看越吃惊,文章类似的注释几乎每页都有,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类简单易懂,但却内容深刻的注解密密麻麻的写满这本书。
有的风趣幽默:比如,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人丑不能怪镜子。
有的警醒人心:瞒人之事弗为,害人之心弗存,有益国家之事虽死弗避。
更有的读来让人心血澎湃;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一页页翻过,他越是看下去,越是觉得她不可捉摸,这样的胸怀,这样的抱负,天下,任她欲取欲求,唐少渊以前从来不喜这类权谋之术的书籍,翻都不曾翻过。此时他能坐在桌前,将一整本《国谋策》看完,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但看她为自己做得越多,唐少渊就越不安,他隐隐感觉,她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她给不了他的东西。
三天时间眨眼飞逝,元宗元年的新年终于来临,登基大典要在今晚举行。
新帝登基的烟花盛典,格外盛大。城中百姓欢呼雀跃,沸腾一片。
“轰咚”一声巨响!
街上的民众纷纷驻足,抬头一看,沉沉夜幕染上万里红霞,红霞闪烁着耀眼的金光,向四周扩散开来,那流光溢彩四散开来的点点金光,把夜空装点得闪闪烁烁,灿烂夺目。
又听得“咚”的一声脆响,一朵巨大的嫣红牡丹又在天空盛开,鲜艳花瓣点点飘落,为夜空留下璀璨红颜。片刻间满天烟花竞相绽放,一朵刚开又来一朵,姹紫嫣红争奇斗妍,直将夜空照耀地如同白昼。百姓们喜笑颜开,纷纷站在城楼之下观赏这难得一见的绝美礼花。
远处宫殿门口,新搭建的祭台上,传来祭司苍老却嘹亮的高喊:
“九夏沸腾,生灵涂炭,国体一日不决,故民生一日不安。天传民心,人心所向,天命可知。是用外观大势,内审舆情,故天命皇帝,将统治权归诸全国,近慰海内厌乱望治之心,远协古圣天下为公之义。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伴随着编钟和悠扬的乐器声,一身黄袍的唐少渊缓缓登上高台。站于最高处,光芒四射,胜过烟火,所有的人都寂静无声,膜拜的看着这个传奇性的人物。
新帝水袖一挥,坐于最高处,声音虽不高昂,周围万民万军竟听得一清二楚。
“朕难辞民意,勉为胜职,国号不改,仍为大唐,帝号改为‘元宗’。并大赦天下,减免赋税”
一时间,百姓欢声如雷。
“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烟花璀灿,不夜天。
祭台之下,百姓一个接一个对着新帝跪倒,士兵们整齐地一排接一排的跪下,远远望去,仿佛风拂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翻起滚滚波浪。无数个嗓音汇集成一片洪亮的回音:“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民俯首,山呼海啸,声若震雷,直达九天。
136 离开
( )举行完登基仪式,唐少渊掩不住的喜气洋洋,如孩子一般轻快地奔至无双的宫殿。
但见四处寂静,让他心底缓缓升起一股惧意。
“无双,无双,你在哪里?”唐少渊沉声喊道。
四处无人,连宫女也没有一个在。
吱呀一声,推开雕花的门窗,斜斜的月光照在冰冷的铜镜上,空留月色凄然。
一纸素笺压在石墨镇纸下,散发着熟悉的幽香。
拆信,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君临天下,吾心甚慰,自此一别,望君珍重为要。若是有缘,自会相逢。
另:既已君临天下,但根本不稳,宜早择后宫之主,据我观察,卫、郑、李三大望族之女均已成年,可纳入宫分授以位,控制已行。
切切,程无双留字。
手指微微一颤,信件滑落,若无根的枯叶,飘然落地。
她终究是走了,她甚至带着程鹏飞,也不愿意留下来!
她可知道,只要她一句话,他愿倾全国之力,为她攻打秦国!
刚刚登基为帝的唐少渊,慢慢地坐在无双常坐的书桌旁,似乎仍能看到她奋笔疾书认真批注的模样。
伸手欲触,佳人却已经虚化。
彻骨的寒冷,侵入龙袍,这个冬夜,分外的冷。
高高的大殿上,礼部尚书上前一步,递上名单。
“回陛下,这是京中所有适龄秀女的名单和画册,望陛下早日决断。”
三日后,唐少渊下了一道圣旨,封卫延誉的女儿卫灵瑗为皇后,一个月后举行大婚。
同时,郑氏被封为贤妃,李氏被封为淑妃。
朝野上下,顿时议论纷纷。这位刚刚稳固了帝座的新帝,连着册封三位世家望族之女,笼络重臣之心已是显而易见。
这是南唐自先族大婚以来五十年后,第一次在宫外举行隆重非常的册封大典。万人空巷,从卫丞相府到皇宫的正门宣德门,再从宣德门到太极宫,奉先殿,每隔了五步便立了一位禁卫军。四十四名内侍抬的金辂,垂着明黄的纱帘,平平稳稳。
兰殿桂宇,蟾宫香阁。
滴水檐下挂着大红的宫灯,长廊上宫女内监静静的侍立。内殿宫门紧闭,尚宫内侍们离的远远。灯花时而在红烛芯上爆开,香炉里龙涎香袅袅的燃着。娇羞的新娘坐在合欢床上等着皇上的临幸。
奉阳殿上,为庆祝皇帝大婚,设宴招待群臣。但闻满殿笙箫丝竹之乐,酒斛哗然交错。将军公卿皆在堂下,都是满面的欢喜。
龙凤喜床上挂着五彩纳百子帐纱,坠着重重叠叠的流苏,卫灵瑗端坐在大红缎绣龙凤双喜的锦褥上。
突然,眼前一直蒙着的红盖头被掀了去,唐少渊醉眼迷蒙的看着粉红色面容蓦然出现在眼前,卫灵瑗呆呆地看着年轻帝将军俊朗的容颜,心里甜蜜的能浇灌出最美的鲜花。
都说当今圣上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今日得见更让她神魂颠倒。许久后她才想起这不合宫规,连忙低垂下头,收敛起了所有的神情,隐约见那长长的睫毛在红润的肌肤上投下一抹阴影:“皇上……”
唐少渊鼻翼里呼出浓浓的酒气,打量着床上坐着的一身喜色下的娇媚容颜,伸出修长的手指去摩挲她的唇,
“这里最像……”
卫灵瑗一时惊讶,不知道他再说什么,
“皇上……皇上?臣妾象什么?”
“你不是她,象也没有用,不是她……”狭长的狐瞳闪烁着迷离的光。
“陛下,臣妾服侍您更衣,早些歇息吧!”卫灵瑗力持端庄的看着唐少渊。
这样的故作高贵,这样的做戏,让他从心里泛起一阵厌恶。原来人生真的不过就是一场戏……
一切都按她的安排来进行,他娶了她亲自为他挑选的皇后,但他的心,为何这么痛?
醉了,今晚真的醉了!
唐少渊修长的身躯倒在龙凤榻上,长长的羽睫轻轻闪动着,沉沉睡去。
落寞的新娘子一身喜袍,分外的刺眼。
良久,夜已深,卫灵媛独解罗裳,侧躺在唐少渊的身边,一夜无眠。
他口中的人是谁,竟让他神魂颠倒?
翌日,卫灵瑗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唐少渊已经早朝,而她衣衫齐整,他,并没有碰她。
一股难言的酸涩在心中缓缓升起,既然不爱我,为何要娶我?
给我最尊宠的地位,也给我最冰冷的背景!
一月不曾**,卫灵瑗的耐心用光了。她决定主动出击,要与唐少渊好好地谈谈。
卫灵瑗拖曳着丝绫凤尾裙,款款地走在御道上,头上戴着的龙凤珠翠冠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婀娜的身影覆盖在地上,虽华丽却难掩一抹空漠与萧索。
太极宫前的小太监,远远地看到皇后和她身后的一行宫人,连忙笑着迎上前去:“奴才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本宫要见皇上!”绣有织金凤纹的宽袖下,手指优雅一摆,不甚在意地就要向宫内走去。
宫人连忙伏拜在她脚下,头上有细密密的汗珠,笑着开口,“皇上在小憩,吩咐奴才任何人不准打扰……”
“放肆,本宫你也敢拦,你当真不要脑袋了吗?”卫灵瑗觉得这宫人的笑眼是如此的刺目,好似讥讽,又好似嘲笑,满腹的怒火无法抑制地燃起。
说罢,不再理会跪着的太监,直直走进太极宫主殿。
内殿中锦帘轻垂,青铜仙鹤熏炉里一抹龙涎香正袅袅地燃着,那细细软软的青烟,弥漫在空气里,好似舞姬摇曳的轻纱裙摆,笼罩了整个宫殿。
唐少渊躺在软塌上睡得正熟,红唇紧抿,浓密的睫毛投射一片新月形的阴影,梦中的他,眉尖微微蹙着,妖治俊逸的面容美好的令人垂涎。
卫灵瑗倾下身,慢慢地靠近熟睡中毫无防备的容颜,将一个亲吻落在了唐少渊的唇上。
唐少渊迷茫中捧住她的唇,辗转地吻着,带着深入骨髓的爱恋。
做梦了吗?终于梦到她了!
137 姻缘
( )感觉是那么的真实,她的唇,柔软香甜,让他忍不住的一吻再吻。
如果这是梦,就让他做久一点,不要醒来!
“皇上……”软语侬声在耳边响起,却不是伊人熟悉的声音。
唐少渊猛然惊醒,坐起,一把推开卫灵瑗的身体。
“你让你私自进来的?”狭长的凤眸中蕴着惊雷般的怒意,骇得卫灵瑗花容失色。
良久,她才委屈地说:“皇上,你既然娶了臣妾,又不临幸……”
“你有意见?”唐少渊冰冷地说道。
“臣妾不敢,只是——啊——皇上!”
卫灵瑗尖叫一声,衣衫已经被撕裂。
没有前奏的狠狠进入,带着发泄一般的怒意。
“既然你想要,朕就给你!”唐少渊一字一句地说。
卫灵瑗脸色惨白,无声地泣泪,唐少渊,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为何有着俊美的容颜,却有着冰冷的心?
你的心,到底被哪个女子占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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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秦皇城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肆放。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从天而降,将大地覆盖上一层纯净的白色。
极目眺望,天苍地茫。江山万里,只剩下唯一的纯色。可唯万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大相国寺依旧香火鼎盛,佛号阵阵。此刻晨钟还未敲响,香客寥寥无几。
然而大雄宝殿内,一个气度华贵不凡的修长身影正在焚香点蜡。
他左手负在背后,漂亮修长的右手拿捏着蜡烛尾端,将烛台上的红烛一一点燃。眩耀光圈一点点增多,将大雄宝殿渲染成迷离幻境。
他做的很专心,很仔细,似乎世上只有这么一件事值得他全身心投入。
当无尘方丈步进大雄宝殿,看到的就是万千烛光映照中的东方辰。
那俊高如神诋的背景高大神武,散发着令人莫敢直视的光芒,但却在转身时透着一丝难以觉察到的寂寥。
“大师别来无恙。”东方辰问候了无尘一声,手中却依然点着蜡烛,没有丝毫停顿。不过没有人会认为他失礼,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理应如此,理所当然。他本该如此。
无尘双手和十和蔼道:“天寒地冻,皇上于此等天气参拜佛祖,可见心诚。”
东方辰淡淡一笑:“是否心诚则灵?”
无尘含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
东方辰禁不住失笑,望着圆木筒内的姻缘签忽道:“大师可否为朕一算姻缘?”
无尘一惊,抬眼望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男子,是万千女子追求的对象,也要算姻缘?
但他与东方辰自有一段相交,当年东方辰还不是皇帝时,时常受其它皇子欺侮,于是淳于太后便将他送于大相国寺中,明说修身养性,为国祈福,实则为躲避祸端。
东方辰从小性格阴沉多疑,多亏在封中得无尘指点,才将戾气消散不少。
但登基为帝后,政治所需,双手沾满血腥,久不去佛寺,今天忽至,无尘已觉他孤寂如刀锋,戾气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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