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存的本能却让她在面临危机时一次又一次的暴发,也许,潜意识中,她是不想死的。
前世活得太苦,今生还是一样倒霉,所以她才会一次次的出手。
又或者,在希冀他念着一丝旧情?
她想起了前世在原始森林里潜伏的时候,当时毒蛇猛兽丛生,为了截取敌人的情报,她忍着毒虫一动也不动潜伏了两天两夜,后来那条被毒虫咬的腿差点截肢。
反正,她的命很硬,一般死不了。
想多了,脑子渐渐混乱起来,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心头的酸涩堵得难受。
若是霍峰在,定然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的!
想起霍峰,触动了内心柔软的角落,一滴泪悄然滑落。
骨头折断的地方痛楚已经麻木,胸口像有铁堵着,一口东西也吃不下,还有很想吐。
吐了几口,全是酸水,无双觉得怪异,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有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如一道闪电突然撕破漆黑的夜空,给人一种惊惧而又莫名的慌乱感觉。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
但也许有了孩子,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无双慢慢地爬到牢边,沉住声气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见皇上!”
狱卒们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待斩的犯人,皇上龙躯万金,会来见你?”
无双慢慢地说:“告诉你们的青风将军,本宫身怀龙种,让他速去通知皇上来见本宫,若是延误了通报时辰,本宫有个闪失,你们有一万个人头也保不住!”
113 决裂
( )113决裂
声音不太,但颇有威严,顿时震住了说笑的侍卫。
一个年长的侍卫考虑了片刻,手一挥,立刻有下人去汇报青风。
青风乍闻这个惊爆的消息,剑眉微皱,默不作声地抽出剑,一下一下地擦着。
青风不善言,每逢有心事,必擦剑。
在剑的冷光中思考解决的办法,抑或是,直接用剑解决。
半晌,他才垂下眼道:“请太医!”
一个年青的医官背着药箱匆匆而来,无双唇边浮起一朵虚无的笑意,幸亏他们打得是自己的肩背不是小腹,不然,这孩子哪里还保得住?
年青的太医修眉飞入发际,鼻直唇红,目光镇定地注视着地面,一只纤秀文弱的手腕搭在无双伤痕累累的腕上。
青风不停地踱着步子,心中紧张难安,若是这个女人真的怀有龙种……
太医诊完,小心地退下,回不斜视,后退出牢门才慢慢地直起身。
“娘娘的确怀有龙种,只是身体虚弱,需要开药进补,而且此处潮湿阴暗,不适合安胎……”太医没有说完已经被青风的杀机骇得不敢说完。
“知道了,你退下吧!”
无双安静地坐着,受伤的胳膊吊在两边,嘲讽地看着青风。
青风从鼻间冷哼一声,过来接好无双的胳膊,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良久,一团熟悉的龙涎香味道徐徐的飘来,接着是沉威有力的脚步声。
无双没有抬头,只看到他投在地上的长长身影,还有,随着他移动而产生的巨大压力。
两人都不说话,就这样静默着。
无双眉心微皱,慢慢地抬头,对上东方辰平静无波的眸子。
有一种人,他越是没有情绪的时候,心思越是难测。
隔了那么多事,无双不知道怎么开口。
半晌才慢慢地说:“我也不曾料到,会有孩子……”
只听啪一声,无双绘制的地图被掷在她面前地上。他直直望着她,眼中似是无波无浪的平静,最深处却闪过转瞬即逝的痛楚:“你不过仗着朕喜欢你!”
地图散开,凌乱地摊在杂草上,那一笔一笔全是她的心血。
无双不明白他的意思,沉声问道:“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东方辰冷笑,眼中似有隐约的森冷寒意:“朕以赤诚之心待你,你却是这样待朕。”
无双更加一头雾水,青风不是通知东方辰她有孕的事情了吗,怎么东方辰这种表情,还要说这种话?
没待她想完,东方辰已经咬牙切齿地说:“程无双,你欺朕无知吗?这些图,恐怕是安然太子授命让你迷惑朕的假图吧?还有那些歌女,也全是南楚的奸细和你的心腹,你果然狠毒,利用朕对你的感情,就这样玩弄朕于股掌之上。现在怀了哪个野男人的骨肉,诈称是朕的龙种,想要朕放你一马,朕真是不知道该夸你聪明呢还是该说你蠢笨!”
无双蓦地睁大眼,只觉得东方辰这些话如利刃一般直插自己的心上,原来麻木的心突然扯天扯地地痛了起来。
原来自己在他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就是这样阴险狡诈的人!
那些图,是她费尽心机所绘,那些宫女,是她一手训练的秦国眼线,这孩子,也是他的!
可是他不要,他毁了图,大约宫女也不会再信了,这孩子,更不会承认了。
是自己太蠢,太笨,才想要相信他!
无双眼中的惊怒如海啸一般让东方辰有瞬间失神,但很快太医的话便回荡在脑海中。
“皇上,娘娘已经有孕两月!”
两月?自己和她在一起不过一月有余,她有两月的身孕,意味着什么?
在她失踪的一年中,她到底去了哪里,和谁在一起过?
难道是唐少渊?
想起她维护唐少渊的情景,东方辰更觉得心寒,瞬间认定这孩子并非他的。
她以为他是傻瓜吗,由着她来蒙骗!
无双苦笑一声,眼中热切的光芒慢慢褪去,变得如古井一般沉寂。
既然不信,多说无疑。
“那么皇上,是要处死这个孩子吗?”无双静静地问。
东方辰冷笑:“自然。”
无双盯着他,忽然不可自抑地大笑起来:“好,真是太好了!”
女子慢慢地站起身,眼中的惊绝和愤绝如潮水般层层漫来。
她转身,冷冷地说:“东方辰,从今天开始,我与你再无任何关系,你走吧!”
东方辰张口,最终转身,脚步沉重地一步一步的走出了牢房。
走出了这间牢房,从此以后她与自己再无关系,甚至可能黄泉相隔了。
想到这里,东方辰终是不忍,缓缓地回身。
那女子身上血迹斑斑,瘦弱的背顽强地挺立着,清冷而孤寂。
但是,她再也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耳边响起母后的话:“难道,你要为一个女子断送大秦的江山?你是帝王,肩负社稷重任,先祖打下江山不易,莫要任性。难道你忘了秦国是如何由称雄一时的大国败落的吗?”
东方辰听了默然无语,当时秦五世时,秦文帝喜欢上了自己父皇的妃子楚婉娥。
而当时的秦文帝初登基,根基不稳,外有匈奴侵略,内有干旱饥荒,但却置国家于不顾,为博楚婉娥一笑,动用十万人力,在皇宫大兴土木,建江南楼阁,集天下美景于一苑,结果民心浮动,大骂楚宛娥妖姬乱国,要求秦文帝处决此女。
已经病重的秦景帝,也就是秦文帝的爹,气得呕血晕迷,醒来后赐了楚婉娥一杯毒酒。
谁知秦文帝竟与楚婉娥夜奔出秦,弃北秦江山于不顾,要与美人消遥山水间。
秦景帝闻之被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驾崩,几个皇子内乱陡生,发动宫变,血洗皇宫。
太后在离乱中被一箭射死,秦文帝在外却全然不知,等到楚婉娥难产而死时才得到消息。
但秦国已经内乱不堪,外敌趁机入侵,大将军唐秀叛变,以清君侧为名诛杀秦氏一脉,幸亏当时六皇子秦炎手握兵权,否则秦氏定会人此消失于历史的舞台。
秦炎与唐秀讲和,划地而治,封他为秦王,天下从此归唐姓所有。
但后来的唐君主荒淫无道,这才引发了第二次变革,历史重新改写,天下四分。
秦文帝得知消息后悔之莫及,一头撞死在始皇陵前,以死谢罪。秦王朝这个血的教训被截入史册,每逢帝王登基必要训斥。后宫妃子更不能专宠专幸。
但秦氏好像历代出情种,先皇也是因为钟情先太后而死,导致后宫凋零。
想起种种旧事,东方辰心中寂然,缓缓地转过头,终于一步一步地离开了牢房。
血染的江山如画,怎么可由他任性妄为?
夜风透过窗子呼呼地吹来,让人觉得凉意侵衣。
无双抱起肩,一种彻骨的冷,让她心如死灰。
那是谁的眼,在黑暗中闪着得意的光芒,一闪而逝。
因苏慕容被无双打伤,太后特命人送了糕点来慰问。
那些六宫的妃子眼见着无双失势,都巴巴地来奉迎苏慕容。
当下大家喝茶吃点心,说些六宫中的闲话,淑妃道:“听说牢中那人怀孕了,但是皇上不认,是怎么回事?”
德嫔不由将嘴一撇,说:“咳,那个狐媚子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了什么事,皇上若是认了这孩子才怪呢,原来她不是挺嚣张,现在皇上总算是对她撂下了。”
苏慕容想起来便觉得心里痛快,强抬起身子冷笑道:“这也不枉我受这些苦”又道:“她行事轻狂,太后早瞧她不入眼,有这下场是我早就料到的。”
淑妃叹道:“挨了打,又有了身子,现在呆在那不是人的地方受罪,听着也是怪可怜的。”
苏慕容冷冷道:“妹妹总是一味心太软,所以才觉得她可怜。她是活该,早先想着法子狐魅惑主,现在有这下场,还算便宜了她。”
众人素来知道她和皇后的恩怨,因此没人敢接口,便讲些旁的闲话来。又坐了片刻,方起身回自己宫里去。
苏慕容待众人走后对自己的贴身宫女道:“淑妃还真是个不知变通的老实人,你别说,还当得起一个‘叔’字。”
那宫女陪笑道:“这宫里,凭谁再伶俐,也伶俐不过主子您。先前您就说了,那人是时辰未到,等到了时辰,自然有人收拾,果然不错。”
慕妃道:“但我想不出是谁使的计,能让一向宠她的皇上也和她成仇人了,这招棋行得虽险,倒是有惊无险。这背后的人,才真正是厉害。”
那宫女笑道:“就不知是谁替主子出了这口恶气。”
淑妃敲着扇柄不紧不慢地道:“不管是谁,扳倒她才是真事!”又慢慢阴冷一笑:“我总觉着,好戏还在后头呢。”
那宫女小心地陪了几句,慕妃也累了,便命人摇着扇子慢慢地睡了。
114 救她
( )114救她
月色如银,华照大地,南楚后宫里此时歌舞升平,管弦音飘,脂粉香滑,端地是温柔世界,销魂金窝。
秦楚两国民风不同,建造的宫殿样式也不尽相同。
楚宫偏于精巧,处处假山园林、小桥流水,楼台宫阁的建造都十分精致,处处皆景,景景如画。而秦宫则偏于大气,充满了宏伟的北地雄壮豪迈之气,宫墙厚重,颜色古朴,宫殿的建设也大多以金红二色为主,色调雄浑,图腾彪悍,果真应了南精北阔的谚语。
南楚皇帝程龙升一身明黄华服,面容清瘦,丹凤长眼,内里精芒敛蓄,脸色略微有些灰白,虽然颇有病容,但不掩他帝王霸气。
此刻他正坐在龙榻之上,一边享受美人恩一边观赏歌舞。
安然跪在地上,恭敬地道:“父王,皇妹身处秦国,多受风霜之苦,是否可恩准她回楚探亲,以解思亲之苦?”
程龙升不紧不慢地让身边的妃子喂了颗葡萄,眼眸如刀一扫安然,片刻之后才缓缓地说:“出嫁之女若无夫家命令,一生不得回国探亲,否则便视为有异心,这规矩太子忘了吗?”
安然眼眸深沉,红唇紧抿,良久才道:“秦国毕竟是我们盟国,若是父皇下令,皇妹必定可以返……”
“够了!”楚升龙厉喝一声,将一只白玉九连环掷了下来,咣啷一声,白玉九连环碎成数片,一时间,歌女停止了舞蹈,妃子们都跪倒在地,整个宫殿鸦雀无声。
“朕还没死,你还是太子,不是皇上,难道朕的话已经不管用了吗?”楚升龙双眼紧逼着安然,咄咄地问道。
安然以首伏地:“儿臣不敢。”
“不敢就好,朕既然可以立你为太子,也可以废你。无双的事,不需你操心,下去吧。”程升龙厉声道。
“是,父皇。”安然答了一声,慢慢地退下。
走得宫门,心中郁卒难解,安然长吁一口气,望着天空的明月,今晚的月滚圆而硕大,却显得更加清冷。
月色中,一树梨花寂寂地绽放,远处的楼台暮山,如水墨画一般淡淡远去,天地间恍如只作他一人。
靠着一颗巨大的老梨树,安然太子寂寞地坐在那儿,突然幽幽叹了口气。
缓缓地拿出别在腰间的玉箫,轻启朱唇,一曲《长相思》流泻而出:
长相思,在长安。
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
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地远魂飞苦,
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箫声,断,而续,续,又断,断断续续,主曲吹不成,无端自成韵。幽怨、动人。
箫声中,带着寂寞与愁伤。但隐隐透露着的,还是无奈与挫败。还有一种感觉:不知怎的,一般人听了,有时会不寒而栗,汗毛炸起。也在怆然中,忽然有点心惊。
那箫声欲断欲绝,如泣如诉,时险时宁,倏起倏落,暗香如月,流静如水,仿佛已告诉了人间许多苦衷,许多情愫,许多天地合、阴阳隔、离合事、悲欢梦。思君明月空长叹!
一曲末完,有心腹太监小东子连奔带跑地奔来。
“太子,太子——”声音急促,定是发生了大事。
安然收起箫缓缓地说:“小东子,我不是告诉过你,万事不可慌,以免自乱阵脚吗?”
小东子喘了喘气,来不及请罪,俯在安然耳边低语了几句。
安然面色大变,剑眉轻皱,施展轻功,几个起落,已经消失在夜色中。
小东子急急地跟了上去。
太子府,一身是伤的小怜奄奄一息地躺地榻上,双手紧紧地按住怀里的一样东西。
她全身血污,嘴唇惨白,显然受了重伤。
府里的丫环看到安然进来,小心地说:“太子,这位姑娘一定要您,我们看她受伤太重,想把她怀中的东西拿出来,但她死活不撒手,还把玉儿打伤了呢。”
一边的玉儿眼窝青紫,显然是小怜在昏迷中打伤的。
“姑娘,你有什么事要见我?”安然沉声道。
听到安然的声音,小怜眼中才如灯炽一般闪现一抹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