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翊抬眸看了杰森一眼:“咬出来的。”
“……(⊙_⊙)”
半晌后,客厅里回荡起外国友人的一声哀嚎:“下次不要告诉我细节——我真真是个笔直笔直的男人啊——!!”
“你掳来的,你送回去。”
被奴役的杰森一脸无辜地看着后视镜里不断散发冷气场的顾念白,一边开车一边叨叨:“我跟你讲我真的是无辜的哦,这都是我老板,啊,也就是唐先生的吩咐,我只是个打工的嘛,不过老板他也是爱在心口难开所以只能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其实之前我也有劝过他的,但是作为一个打工的我实在是——”
“Garfield Jason Wesley,”一直看着窗外的顾念白不疾不徐地打断男子的畅言,缓缓地将视线转向后视镜里僵滞的男子,“Wesley家族次子,21岁毕业于新泽州的Princeton University,并取得MBA学位,22岁出任家族企业Executive Vice President,任职期间表现出彩,业界封冕,27岁时拒绝与Solomon家族的Catherine Larry Solomon结婚而于婚礼现场逃婚,后至今三年未有音讯。”
不紧不慢地将最后一个字吐出,顾念白依旧面无表情:“我说的对么,Wesley先生?”
杰森默默地将脸扭开……果然,那个变态怎么会喜欢上正常人……
车经过绵长的院内,开到首墅前停下时,老管家已经收到门卫的通知而站在玄关外候着了。
顾念白一下车,老管家便迎了上来,脸上微有焦虑之色:“小少爷怎么才回来,天都擦黑了;林家早就来过电话,说是小少爷去洗手间之后再没回去,老爷差点就把二少爷找回来了——这不,刚才听门卫说来了辆外来车将您送回来的,老爷这才放了心,这会儿估计正在书房里生气呢。”
“知道了,李爷爷。”顾念白点了点头,冷了一路的脸上露出点笑容来,直看得一旁的杰森暗自称奇。
“这位是——?”
老管家像是才看到从驾驶座上走下来的外国友人,脸上笑容拘和有礼地询问道。
杰森立刻一脸热情地笑开了:“哦,我是——”
“一个打工的。”顾念白毫不留情地将话音截断,想了想又狠狠地补了一刀,“给唐爷打工的。”
老管家的笑容一顿,刹那收敛,将外国友人视若空气,面不改色地将他家小少爷迎了进去。
留在原地的杰森挠了挠头:“真是不怎么友好……唐翊啊唐翊,看来你在你媳妇婆家还有的磨,嗯……Z国是用‘婆家’来表达的么……好像哪里有点问题……”
正自言自语的杰森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嘴角的笑容一敛,眼睛似是随意地向二楼瞥去,却正撞上窗内站着的顾思予的视线。
下一秒,热情友好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外国友人的脸上,仿佛刚才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一切警惕凌厉都是假象。
楼上的顾思予微微颔首,目送着外国友人驾车驶离,视线一直跟随到远处。
“……原来,传闻唐翊早就将触角伸到了M国,竟然是真的。唐家这个唐翊,倒真是……了不得了。”
☆、记忆牢笼
“……原来,传闻唐翊早就将触角伸到了M国,竟然是真的。唐家这个唐翊,倒真是……了不得了。”
垂手打开桌上的座机:“李老,将念白叫到书房来。”
说完,关上即时对讲,顾思予的视线移向书桌上的几张红色请柬样板,随即慢慢摇了摇头:“若不是老爷子咬得太死,唐家,真是最好不过的助力。”
呢喃的话音还未散尽,房门便被叩响。
“爸爸。”顾念白在门外唤了一声。
“进。”
顾念白推门进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桌上红得刺眼的请柬样板,他的瞳孔微微一缩,兀然抬眸:“——爸爸?”
“你也不小了,”对着不过二十一岁的小儿子说出这话的顾思予也似略有尴尬,只是很快便掩饰过去,“你爷爷的意思是让你及早把婚事定下来。林家的小小姐无论人品貌相都是不错的,家里希望你能够先与媛儿订婚,等到过几年你们年龄合适了,你二哥也成家之后,你们便把婚事完备了。你觉得如何?”
“爸爸,”顾念白觉得心头一乱,甚至忍不住向前了几步,“家里有大哥二哥不是就够了吗?我不想——”
顾思予抬手打断小儿子的话:“家里可以不管你的事业追求,只要你做的不出格;但是你的婚事,家里是一定要管的。”说到这儿,顾思予话音一停,看向情绪有些激动而面色微红的小儿子,“我们是父子,今天有些话我也就说开了——订婚的事情是你爷爷一口咬定的,因为谁你也清楚,六年前那件事之后,你爷爷再没有见你一面,你该知道他对你是有多么失望。你爷爷只让我与你说一句,如果今天,你能够站在这儿理直气壮地告诉我们,你已经不爱唐翊了,他已经不能影响你的心绪感情;那你现在就可以走出这个门,顾家不会再管你的婚事,你愿意什么时候与谁订婚都是你的自由,顾家不再插手。——你能吗?”
顾念白本是微红的脸色转瞬煞白,半晌后,他慢慢地躬身:“……我明白了,爸爸。我会……完成婚礼的。”
顾念白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绿野仙踪里,周身似乎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唯有前方有着一点亮光,得以让他前行。
他向着亮光走去,待到近处,却像是站在了两个世界的交汇点处,视线所及,是一片再熟悉不过的场景——
十四五岁的男孩抱着双膝窝在被子里,漂亮的眼眸里没有一点焦距,数日数夜的不眠不休和绝食已经让男孩憔悴不堪。
而房门就在这时响动,男孩儿木然地抬眸望去,却在看见来人时神情微动,干涩的嘴唇张了张:“——哥哥,爷爷……爷爷他允许我出去了吗?”
进来的青年默然摇了摇头。
男孩的双眼暗下去,只是刹那后他又满是希冀地抬头:“翊他……有没有给手机打来电话?”
青年脸上的神色变得无比复杂,最后他只是摇头,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幺儿,他不值得的……”
男孩的眼神变得迷茫:“怎么会呢……翊他怎么会没来电话……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忙……我不怪他。”
“幺儿,你还小,你不懂,”青年走到床前,疼惜地抚摸着男孩的发,“旁人对你好,未必便是真的好,就算是真的,他也可以同时对很多人好,你……并不一定是唯一的一个,你懂吗?”
男孩却是摇头:“哥哥你不必再说了……翊是对我最好的人,他也只对我一个人这么好,我喜欢他。我不是小孩儿,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不——”
“你是要气死我才甘心吗?!”
门口忽然响起老人震怒的声音,惊得床上的男孩慌张地望去:“爷…爷爷……”
“你才多大?你知道什么叫喜欢?!”老人恨铁不成钢地望着男孩儿,“你说你喜欢男人也就算了——你喜欢唐翊那个东西?他那种人是你能喜欢的吗?!你这不懂事能把你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你知道吗?!”说着话,老人将垂在一旁的手抬起来,手里的东西啪地一下甩在了男孩面前,“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做这种事,就为了你——你以为他只有你一个?他那些情人床伴多了去了!他这二十多年经历的肮脏事儿你听都未必听过!就连他本人都是从那最肮脏的泥沼里爬出来的!你喜欢他?——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喜欢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映进眼底的第一张照片便让男孩的瞳孔猛然一缩,男孩咬着嘴唇将面前的一摊照片拿起来,一张一张地翻过去,最后停住了动作,头也慢慢低下去。
就在连床边站着的青年神色也微微松动的时候,男孩微涩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我相信他,这些都是过去式……他已经变好了……”
这话说出来差点将老人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昏厥过去,半晌老人才抖着手指向床边的青年:“念恩,带他去那个男人现在在的地方……只准他远远看着,看见之后死了心立刻给我带回来!”
说完,老人走了出去……
画面到这儿,却像是镜头一样切换,而旁观着这一切的顾念白只觉得惶恐——他不要再看见那一幕,那埋在心底已经很多年的疤痕,他不想再经历一次那种绝望——
只是画面还是不可避免地转向那个他只见了一面就再也无法忘记的庭院,那庭院里一个女人坐在长椅上,男人坐在她的旁边,女人将头靠在男人的肩上,男人勾着嘴角说着什么,女人安静地听。
男人说话时的神情温柔到极致,像是对待视若生命的珍宝,温柔到看着这一幕的男孩不敢再看,男孩儿咬着嘴唇在心底跟自己说:你要相信他,相信他会——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继续,男孩便看见,长椅上的男人像是宣誓一样地对女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将一枚戒指戴在女人的手上,然后在女人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哗啦……
旁观着一切的顾念白在那一瞬间好像再一次听到心碎的声音,原来心碎是真的有声音的,像是最残忍的手将你的世界里的每一种色彩都剥离,你甚至可以听见每一个细胞都在痛苦地嘶嚎,往日的欢乐幸福通通成了让你痛不欲生的枷锁,眼前的一切终将变得灰白,最后化作铺天盖地的黑暗。
如同永囚之狱。
……
从梦里醒来的那一刻,顾念白安静到可怕,只有脸上蜿蜒的泪痕似乎在诉说着他这一夜的心路。
——从小到大,他便是个不会有太多情绪的人,是那个男人教会了他喜怒哀乐,记事之后,他也只为那一个男人哭过。
这个世界上,真的不会有人再比唐翊对他更好,可是他不敢要了。
因为这个男人,曾给了他他所能拥有的一切幸福美好,然后又在他最脆弱的年纪与最不设防的时刻,亲手将一切剥夺。
——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多么幸福,可是知道的时候,曾经的幸福只剩下乘以万倍的痛苦,足够我拿余生来填补。
☆、请柬上门
顾家小公子与林家千金订婚的消息很快便传开,顾家也是表现出极度的重视,每一份订婚请柬都是由顾念恩带着顾念白亲自登门,一一确定了时间地点,再去往下一家。
暮色笼天时,红锦绣金的请柬只剩了一份,被顾念白攥在手里,绸子边角都微微露出些折痕。
“念白,”温雅的男子目光仍放在窗外,声音清和而亲暖,“唐家你便不必去了吧。”
坐在另一侧的顾念白怔了怔,然后嘴角慢慢泛□□笑意,眼底却没什么情绪:“我未理亏,为何不去?”
“……”顾念恩将视线转进来,目光在身形面庞尚有些青涩的男孩身上停顿了片刻,才不轻不重地应许了一声。
离唐宅尚有一段路,前面的保镖车便被拦停了下来。
坐在车中等了片刻,便有前车的人快步过来,顾念恩示意司机开了车窗,便听那人道:“大少爷,今日唐宅里似乎来了不少的客,又隔了一公里便设暗哨,看来是唐家议事的日子,哨卡不让过。”
顾念恩闻言蹙了蹙眉,还未说什么,便被一旁顾念白截了话音:“大哥,我下去看看。”
话音未落,人已经开了车门站到了外面,向那负责的人走过去。
而那边眉眼间带着股戾气的黑衣男子正靠着顾家的保镖车站着,与身旁同样一身黑衣衔着香烟的同伴似在闲聊,目光却不善地打量着顾念恩所在的轿车,在见到车上下来的那人时,聊天的两人全愣了。
“小嫂子——”
衔着香烟的男子没顾得上掉在地上的烟,一脸震惊地张口便喊,却在尾音处被旁边站直了身体的同伴给了一脚打断。
安静下来之后便是一阵诡异的寂静,顾念白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只觉得左胸口深处有什么东西轻轻抽痛了一下,竭力使自己脸上露不出什么情绪,然后才淡淡地开口:“风,火,好久不见。”
虽然被踹了一脚但表情还是极为激动的唐火向前了几步:“小嫂子,你怎么——”
剩下的话又被唐风一脚踹了回去,面容冷峻的男人将一脸委屈的唐火拉到了身后:“既然是顾小公子来访,家主自然是要见的,还请顾小公子回车上,——这唐宅风凉,若是顾小公子不小心伤了风寒,顾家不还是要怪罪在家主身上,到时再大动干戈,家主可未必还会像当年那般退让。”
一番话说得暗含锋芒,也算颇大的信息量让顾念白片刻后才回了神。
唐风向来是毒舌且护短的性子,只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顾念白微微颔首一笑,掩饰住眼底的复杂情绪:“麻烦您了。”
说完便转身回车上去,只听得身后唐火又恼又急的声音:“哎哎哎唐疯子你怎么这么跟小嫂子说话——”
“短慧谨言。”
“啊啊你又装X你刚才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你快说——!”
“弱智闭嘴。”
“……”
唐风进到会议室之前,唐翊仍微阖着双眸,靠在宽大舒适的真皮座椅里听着每月例行的汇报。
而在唐风的话音在他的耳边落下之后,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不自禁地绷紧了身体,只因首座上的男人倏然睁开的双眸,如同一只在午后阳光里慵懒恣肆的猫咪转瞬间化身睥睨凶戾的豹子,——依旧是那副闲适姿态,却从骨子里流露出令人心悸的气息。
男人却是在这种诡异而令人窒息的氛围里沉默了许久,直到众人觉得即将被这莫名的气压压迫致死,才听见男人放缓的声音:“JSJ的事先搁置在一边;二十分钟,用最精炼的语言和最真实的数据让我最完善地掌握这个月的情况,……如果事后我发现了疏漏,而不得不耽误一些我最不想被打扰到的时间——”
男人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我想我们都不会太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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