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女生伸手递过去,突然不小心力道一松,只听她喊了声「糟糕」,手办豆丁就这么瞬间垂直的往下坠。
陆之明连犹豫的机会都没有,反射性的张开手一弯腰,呼吸骤停的同时豆丁落在了他的右手掌内,他大脑空白几秒,随即深深的吐出口气,紧张的心情不言而喻。
女生被他这副认真谨慎的样子感染了,抱歉般的绞着手说:“老师,对不起……”
豆丁躺在陆之明的掌心上浑身发抖,如果没及时接住的话,那它现在肯定得粉身碎骨了,陆之明默默的把它放回去,向两人道:“这东西对我很重要,全世界就这么一只,弄坏了就没了,其他的你们可以随便拿去玩。”
走出办公室,两人心有余悸的聊着班导师不甚明朗的脸色。
“老师刚才是不是生气了?”
“应该是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老师那种表情,挺吓人的……”
“那个手办也很奇怪,我好像真的看到它动了……”
暴露后的第二天,豆丁可怜兮兮的趴在床上,小心肝都要碎了,原因是陆之明以它的安全为由,拒绝再带它去学校,这对豆丁来讲简直是天大的坏消息,顿时天雷地撼,日月无光。
“乖乖在家里待着,”陆之明穿好外套,又回过头嘱咐:“你要偷溜出去也行,不过别指望我之后能找到你。”
“呜呜呜呜……”豆丁悲愤的爬起身,扑腾着翅膀在陆之明身边绕来绕去,最终停在他的肩膀上,用小手扶住他的脸讨好般亲了一口。
“撒娇也没用。”陆之明扯着它的衣服后领把它提进小房子里,在前面放了一小块黑森林蛋糕,便头也不回的狠心出了门。
豆丁因此大受刺激,它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小沙发上,听到家门「咔嚓」两声就没了动静,愣了一阵后,它的眼里迸出熊熊烈火,它要让陆之明知道,忽略宠物需求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当天晚上,陆之明一打开家门,第一个想法就是马上去报警。电视机还开着,声量无比大,他柜子里的衬衫乱七八糟的扔了一地,金鱼缸里浮着他一只拖鞋,顶上的吊灯坏了两个灯泡,墙上的挂画摇摇欲坠,里面的天使被捅穿了一只眼睛……看来对方是与他有深仇大恨之人,陆之明咬牙走进卧室,看见某个始作俑者正抱着他的笔在学生作业册上忙碌的乱涂乱画。
陆之明沉默的抓起豆丁,沉默的把它扔到小房子里,再沉默的走出去收拾好混乱的客厅,最后沉默的进了厨房煮晚饭,整个过程都非常沉默。
豆丁不解的眨眨眼,它原本以为陆之明会义正言辞的训自己一顿,或者把它当衣服一样挂在阳台上晾着,但他却没有任何表示,冷淡得出奇。
有一种行为叫冷暴力,等陆之明吃完饭洗完澡作业也快批改完的时候,豆丁才醒悟这其中的含义。陆之明对它是失望透了,所以连搭理它一下都不想,豆丁的危机意识霎时噌噌上升,赶紧踩在作业册上走来走去试图引起陆之明的注意,很可惜,陆之明只是面无表情的用笔扫了一下,把它挥开。
豆丁坐在那撅了撅嘴,突然翻过身跪趴着,把小屁股对准陆之明,双手捂脸,姿势维持了好一阵。陆之明还以为它怎么了,后来才听到它在嘤嘤嘤的哭。
“装哭也没用。”陆之明用笔抽打了一下它的屁屁。
豆丁可不这么想,它一装哭陆之明就说话了,多管用的。于是,它转过身,扑腾着翅膀抱紧陆之明的手指,把挤出来的小泪滴蹭到他的皮肤上。
陆之明点点它的额头,问:“你以后能长多大?”
豆丁摇摇头,实际上它对自己的命运根本一无所知,陆之明想了想,从抽屉里翻出学生联系薄,找到程曦那一栏,拨了通电话给他。
“老师,你居然会打电话给我,”程曦的声音无论何时听上去都很亢奋,“是不是阿托里斯·蒂安格尔切洛费诺·捷思基零号发生了什么问题?”
“我想知道,它以后会变成样子?”
“唔,如果我的估算没有出现偏差,那它在成熟期将会长成和普通人类无异的体型,等成熟期一过,它就可以自由调节体型的大小……”
程曦见那边没有回应,又问:“老师,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种新型宠物以后会量产?”
“当然啊,只要确认它各方面机能无误,很快就可以投入使用了,所以老师你的观察报告是非常重要的一环!”
……量产?那不就等于人手一只豆丁吗?
为了自己大大的私心,陆之明一本正紧的道:“我这段时间发现它各方面都存在着不少问题,你需要改良的地方有很多,不过不要急,最好慢慢来……”
10。
豆丁要满月了,也就是意味着,它的成熟期即将到来。
陆之明坐在办公室内,第一千零一次的把豆丁吃剩的饼干屑从学生作业薄上挥开,然后用纸巾擦了擦豆丁嘴角边五颜六色的食物残渣,继续批改作业。
最近他的办公桌上总是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蛋糕甜点,每天都不同的花样,不明白状况的人还以为他是童心未泯。
“陆老师……”二班那位出了名爱管事的灭绝师太忽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身后,笑着道:“和你商量点事。”
陆之明迅速将豆丁藏在被书本掩盖的暗角,心下松了口气,立刻站起身,客气的回应:“陈老师有什么事吗?”
豆丁啃饼干啃得正欢,一下却被扔进了黑乎乎的地方,它悄悄的探出小脑袋,窥视着谈话中的两人。
“呵呵,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她霎时压低声线问:“陆老师,听说你还是单身?”
“……对。”这师太不仅管学生管家长,现在连老师都管起来了。
“哦,那真是太好了!”她大喜过望,下一秒又收敛笑容,拢了拢头上的髻道:“呃,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像陆老师这样的人才,肯定有很多对象可以选择……”
说着,她突然逼近陆之明,眼神里透露出一股兴奋的光芒,“我刚好有一个侄女,今年到适婚年龄了,想说陆老师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让你们两见一见面,好好的认识一下……”
陆之明被逼退至桌边,想了想开口道:“那个,我……”
“陆老师,”师太打断他,“我那侄女长得五官端正、气质优雅、善解人意、爱好广泛,绝对是个好女孩!”
“那个,我……”
“而且,”师太再次打断他的话,“你们见了面之后觉得不合适也完全没问题,你千万不要有负担!”
“陈老师,你先听我说……”
“陆老师,你先听我说,”师太一只爪子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涂着鲜色口红的两片嘴唇在离他极近的范围内一张一合着,“你瞧我们这些当老师的,每天不是对着学生就是对着学生家长,办公室里面人选又不多,要处对象那可是特别困难的事,你就赏个脸,去见一见我侄女,保证你不吃亏!”
“陈老师,你误会了,”察言观色,陆之明当然知道师太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于是,他微笑着道:“我想说的是我非常乐意,见面的时间地点已经定好了?”
师太见有戏,马上利索的回答:“周六中午十二点,星来饭店!”
陆之明不着痕迹的挪动一下‘身体,点点头说:“没问题,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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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活泼好动的豆丁从傍晚开始就显得无精打采,坐在茶几上看了会动画,之后躺着也不是,趴着也不是,满面愁容。
陆之明特意做了炸鸡块,金黄酥脆、香喷喷的端到它面前,它也只凑过去闻了闻就没动静了,不知是否陆之明的错觉,他似乎还听到豆丁细细的叹了口气。
一只刚满月的宠物哪来那么多伤春悲秋,陆之明揉揉它的脑袋问:“身体不舒服?”
豆丁没反应,耷拉着脑袋,整个小身子软软的跌进他的掌心,陆之明探探它的额头,体温正常,约摸着要不要打个电话问一下程曦。
这时,电视上闪现出凹凸曼的身影,豆丁看见了心目中的英雄,立刻小振作了一下,摆正身子专心致志的听起主题曲来,陆之明看它没什么大碍,便走进厨房拿碗碟筷子,预备开饭。
豆丁就着凹凸曼吃了两块炸鸡块,凹凸曼播完了,炸鸡块吃完了,豆丁又萎了。
它呜咽了两声,爬进陆之明的手掌内蜷缩起身体,咬着拇指闭上眼,很快就陷入了熟睡。
陆之明还是不放心,打了个电话给程曦询问情况,电话里的程曦不知在捣鼓些什么玩意,背景发出一阵阵奇异的声响,他扯着嗓子道:“老师!我就知道你会打电话给我!”
“它好像没什么精神,怎么回事?”
“这是正常现象!因为阿托里斯·蒂安格尔切洛费诺·捷思基零号从今天开始已经步入了成熟期,在这段期间它需要储存足够的能量来应对身体的突变,而储存能量的途经则通过减少内部零件活动的方式来实现,简单点来讲,它只是需要比平时更多的休眠时间,如果它变得嗜睡或者精神萎靡,那就说明它储存能量的时间到了,老师你大可以放心,这种状况一般只会维持两个星期左右。”
“好,我明白了,”陆之明切断通话,把手里的豆丁小心的安放在新买的小床上,再给它盖上一张陆妈自制的小毛毯。
凌晨十二点十分,陆之明疲惫的放下笔,把明天上课要用的资料收拾好放进公事包里,上床摘掉眼镜之前看了看那头依然熟睡的豆丁,最后才关灯歇息。
结果,他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被拍醒的。
陆之明在某双小手不懈的拍打下缓缓的睁开眼,首先入目的便是一张小婴儿的脸,白白的嫩屁股压在他的胸膛上,身后的一双翅膀扑闪扑闪,看见他醒了还高兴的叫个不停。
陆之明一下坐起来,身上那团肉就顺着他的动作咕噜噜的滚了两个圈,停在他的大腿处,他戴上眼镜,视线转移到桌上,那边早已人去床空,他又收回目光,盯着正在自己腿上咬手指的小婴儿——
“豆丁……?”他尝试性的问了句。
对面的小婴儿眨眨眼,撤出嘴里的手指,朝他吹了一个又一个口水泡泡。
陆之明这才记起程曦的话,「处于成熟期的宠物将会长成和普通人类无异的体型」,那就表示,豆丁将会从小婴儿的形态长成为一般成年人的形态……
领悟到这一事实的陆之明顿时相当头大,这养宠物和养小孩是很不一样的概念,何况现在这种体积的豆丁,要怎么带去学校?
陆之明问:“你能变回以前那么小吗?”
豆丁摇摇头,嘴角流下一条晶莹的口水。
11。
许梧是被痛醒的。
胸膛、腰部、屁股、大腿,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疼痛,他在这样的状态下汗津津的睁开眼,猛的一下坐起身,又猛的一下倒回床上,两眼愣愣的望着头顶上那盏水晶吊灯和奶白色的天花板,讷讷的自言自语道:“我怎么感觉好像被人扁了一顿似的……”
“你确实被人扁了一顿。”
某个戏谑的声音传了过来,许梧躺在软绵绵的床上艰难的翻了个身,看见林兆申正背对着他,坐在厚地毯上玩游戏。
“你怎么在这里?”他冲口而出。
“这是我家。”林兆申专注的盯着银幕。
“哦……”许梧在有限的视野内把房间瞧了一遍,房间很大,摆设看起来很贵,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床又宽又软,躺三个人都没问题,不知那些五星级的大饭店是不是也差不多?
看着看着,许梧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等下……我怎么会在你家?”
“你忘记自己当时那怂样了?”林兆申关掉游戏,站起身道:“我怎么叫你都没睁开眼,就那样把你送回家,你父母说不定会跑去报案。”
——对了,他之前很没出息的被人揍到不省人事了。
“怪不得那么疼……”许梧皱着脸摸摸自己的腰,稍一用力便疼到面部扭曲。
“桌上有药,吃了再去洗个澡。”林兆申抬抬下巴吩咐。
“我干嘛要在你家洗澡?”
“你先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再说。”
许梧一点一点的爬起身,吃完药后喝了几口温水,像个伤残病弱般缓慢移动至浴室,浴缸里已经蓄满了冒烟的热水,他走到半身镜前一看——天,这个乞丐是谁?
林兆申倚在门边挑了挑眉,许梧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扶着腰往前走了两步,先龟速的脱掉校服外套,再龟速的脱下校服裤子,最后,他忍不住转身问:“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我怕你一个人搞不定。”
“去去,我又没缺胳膊少腿。”许梧挥挥手,催促林兆申离开的同时顺便要求他把门关上。
许梧将脱下的衣物整齐的叠放在篮子里,接着全身赤‘裸的坐进浴缸内,热水烫得他的伤患处又疼且爽,适应后反而舒服了不少,人生中的第一次浸浴,他打算等泡脱皮的时候再出去。
这浴室几乎要比他家的卧室还大,照明调节得恰当好处,镜子前有序的摆放着一堆瓶瓶罐罐,墙上的瓷砖印着精致的花纹,地板亮得几乎能反光,干净到连在里面撒泡尿都觉得是亵渎。
有钱人就是好,许梧还清楚记得自己幼年时顶着狂风暴雨在屋子外的草棚里洗澡的那种滋味,当时他是边哭边洗的,因为天气实在太冷,他感觉自己很委屈。
没有人生来就能受苦,他那时候不懂事,再长大一些便接受了,各人有各人的命,洗澡烧开水算什么,更苦更难的还在后头。
许梧静静的在浴缸里泡着,舒适得眼皮打架,在他即将和周公会合的瞬间,门外霎时响起一阵粗鲁的敲门声,他听到林兆申在外头喊:“快出来,别死在里面了。”
“好好好。”许梧随口应着,扒了扒头发,站起身湿哒哒的踩到地板上,刚要垫高脚把架上的浴巾扯下来,门却突然开了。
光溜溜的许梧和林兆申大眼瞪小眼,半晌,林兆申从上往下的打量了许梧一遍,面无表情的道:“出来吃饭吧。”随后又把带上门。
对于林兆申这种没礼貌的行为,许梧非常想发火,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晚餐是别人送上来的,穿着白色制服的女佣让许梧傻了眼,印象中这样的人物只会出现在电视银幕里,在许梧看来,林兆申的家真是个不现实的地方。
“你今晚准备怎么办?”
“肥家。”许梧咬着虾肉含糊不清的回答。
“就这熊样?”
“应该还好吧,脸上就淤了一块。”幸亏他被揍的时候拼命护住头部。
“待会把药带上,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那怎么好意思……”
“你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