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显得很骄傲,银色的眉毛不断抖动。
“您可能会觉得我很土气,事实上,我们家可是村子里唯一一间乐器店。”
她笑着喝了一口水,准备听下去。老人似乎也找到了很好的听众,自言自语继续道:“菲利普从很小就喜欢钢琴,我们为他找了一个钢琴教师。他一直希望考上巴黎国立音乐学院。但事实上,这已经是他连续失败的第三次了。”
她看了一眼年轻的孙子。
“考官如何说?”
“他应该请一个更高明的教师,否则青春很容易流逝,前途尽早选择。”
“他说的很委婉。”她叹息。
“但是我们都不想菲利普放弃,他本人也是。”
然后,祖孙两个人同时看向他们。眼中祈求的目光毫不掩饰。
她转头,尚未说话。阿尔伯特已经皱眉。
“不行。”
“为什么?”
“你知道的。”
“帮助年轻人的音乐之梦,有什么不好?”
“没什么不好。”他冷冷道:“只是我不喜欢。”
白键上的探戈 正文 第十三小节
章节字数:3379 更新时间:110414 19:43
直到下了火车,她仍旧搞不懂为什么阿尔伯特如此生气。
“知道么,你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这是她对他的批评。
他当时回过头,眼中仿佛在下冰。
“你没有资格评判我。”
她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很对。于是两个人皆沉默地打了出租。就近去了一家旅馆。
晚上,他敲开她的房门,如是道:“天气预报说三天后才有雪。”
她抱着胸,显得有些冷。
“你的房间还舒适么?”他关心问道。
“总不会比家里好。”她意左右而言它。“或者我们回巴黎?立刻。”
看到他气的转身离开,她有些后悔不该故意激怒他。
当夜,她听到他在房间里放了整宿肖邦的《幻想即兴曲》。
第二日明显睡眠不足,早上她顶着黑眼圈喝咖啡。
他却仍呆在房间里。
她忍不住去敲他的门。
他慵懒的穿着简单优雅的GUCCI白丝绸衬衫,碎金色的短发因为刚起床而显得有些凌乱。
“干嘛?”他英挺的眉毛纠结起来。
她发誓自己也不想这样口气恶劣,但不知何时起,她只要面对着他就无法淡定安然。“昨晚难道就没有房客投诉你么?”
“有的。”
她瞪大眼。
“我对他说,如果有意见,我明晚就放贝多芬。”
“你发誓?”
他点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如此这般冷战模式一直进行到第三天的上午。
阿尔伯特不知在哪里租了一辆欧宝GTCParis,两个人驾车开往最近的海边。
一路上皆沉默不语,她只好微微打开车窗的一个缝隙,扑鼻而来是海水的味道。
因为车子穿插进了小路,可以看到道两旁堆满了积雪,梧桐树梢如同雾松一般,压下婀娜的枝条。低的仿佛触手可及。
坡面是弯曲起伏的,所以海面就那样蓦然地进入了眼帘。
他将车远远停在一旁,拉着她的手冲下了斜坡,一路呼啸着像个孩子,白皙的脸庞也冻成了可爱的粉红色。
她在他的身后,微微低下头,便看到自己黑色的手套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心中颓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暖意。
蓝与白永远是属于地中海的经典搭配,无论春夏秋冬,海枯石烂,她永远这样静静地流淌着。
这是宋黎雪第一次看到冬天的海。
海潮声犹如最美的圆舞曲,不断重复着天籁一般的回旋,细雪飘落的那一刻,很快融进了海面,结合在一起。仿佛这就是它来到人间的所有目的。
不知何时,她和他已经并肩站在了一起,静静凝望着海面。
她为着这美丽而亘古的画面而感动了。
转过头,便看到阿尔伯特正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
她微微张着口,似乎想说什么。
他的吻已经铺天盖地袭来。
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的吻,却是最激烈的一回。
他全身心的热情放佛都已被点燃,而她就是他需要燃烧的目标。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她必须做些什么去阻止他。
可脑子与身体却无法同步。
如果就这样窒息,那么吻下去吧。
并不需要任何理由。
“你还要逃避我多久?”
他微微放开她,淡淡地看着她的所有挣扎。
“你不会懂得。”
“我不想懂得。”他叹息。“我只希望你爱我。”
“阿尔伯特,我们......并不可能。”
她说完这一句,便转身离开。
他怅然若失地看着海面,内心翻涌。
她总是这样轻易地推开他,是因为她心中的他始终不够分量么?
究竟怎样,才能够得到她?
无论任何办法,似乎只有等待是最好的方式。
然而,她却从不知他等了她那么久。
而他,也永不打算让她知道。
这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爱情,那么全部便罢。
但是,他知道。
她爱着他。
但矛盾的是,她逃避着他。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想象着自己在弹奏着音符,我唯有如此,他还有一丝幻想,可以与她相爱。
但是,他看到的只有冰冷的雪。
原来,即使抵达了梦中的彼岸。
他仍旧是一个人,面对着这大海。
不知不觉中,他已泪流满面。
她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流泪。
这个少年的眼泪,每一次看见,都会有不同的感觉。
唯一相同的是,她的心会犹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她多么想要走上前去抱住他。
但是,她不能。
她已经没有那样的权利,去得到一个少年纯真的爱情。
阿尔伯特转过身。“再陪我走走。”
她点头。
她唯一能做到的,便是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
他们绕着海边,走了一圈又一圈。
雪雾中,远远可见中央海岛处的一座高耸的灯塔。
他说:“你猜,它会否亮起来。”
“那要等到黑夜时才知道。”
于是,两人像好奇的孩子观望着。
然而直到半夜,灯塔也也不曾亮起。
阿尔伯特有些失望。
“或许,它太老旧了。”她安慰道。
“老旧并不是理由,也许很多渔夫,会因此在海上找不到回家的路。”
“如果我迷失了,并不会挣扎。”
“为什么?”
“那很徒劳。”
“这样的想法是错的。”他道。“如果你迷路了,我会为你燃亮灯塔,然后弹琴为你指路。”
她微笑。“就像童话。”
“不好么,做我童话里的公主。。。。。。只是属于我的。”
话中带着若有若无的诱/惑。
她发现,每一次,他都可以用如此认真的模样,对她说着真挚的情话。
然而,却是她所听过的,最美的。
回程的途中,她不断地咳嗽。果然回到旅馆之后,便开始发烧。
阿尔伯特想要将她送进最近的医院,却被她阻止。
“我想只是感冒,躺一躺就好。而且,我很讨厌医院的味道。”
他皱眉。“我去给你买药。”
“我想吃沙河蛋糕。”
他阻止:“感冒不宜吃太甜腻,我给你做个清爽的鸡肉沙拉?”
她惊讶:“你会?”
“嗯哼。”他点头。“睡吧。”
最后,他轻轻地拍哄着。
吹了半宿的海风,果然很快入睡。
梦里,又回到了海边。
茫然的大雪中,她在海中孤独地划着船,迷失了方向。
她绝望无比,连挣扎的力气都已丧失。
就在跳海前的那一刻。
灯塔亮了起来。
有人在里面弹琴。
她伴随的悠扬的乐声,驶向了终点。
她扔下船桨,拼命地爬上了蜿蜒而盘旋的楼梯。
唯听得到脚下的步履匆忙,如同童话中的公主奔向王子。。。。。。
最终的结局,宋黎雪并不知道。
因为那之前,她已经醒来。
她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白色的大理石天花板。
她想,如果自己可以如梦中一般大胆去爱他,或许结局就会并不相同。
然而,只有她知道——不能。
或许这个故事并不该对阿尔伯特说。
她如此想着,却又为着自己的优柔寡断而迷茫。
此时此刻,她多么想念他。
她的优雅而忧郁的少年。
梦中的钢琴王子。
蓦地,传来急切的敲门声。
是旅馆的老板娘。
“快!你的男朋友被刀切伤了手指!”
“轰”的一声,宋黎雪的大脑一片空白。
白键上的探戈 正文 第十四小节
章节字数:2904 更新时间:110417 20:45
宋黎雪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如何抵达医院。
她死死地瞪着阿尔伯特捂着伤处的手背,仿佛陷入了无比恐怖的噩梦。反而受伤的本人要比她镇定。
他试图给她一个拥抱,轻声哄道:“没事的,并没有切伤手指。”他自然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
作为一个钢琴家,手指就是全部的艺术生命。
“这都是我的错。”她不断地念着,最终将脸埋入手心。“如果你不能再弹琴。。。。。。”
突然那一瞬间,阿尔伯特看着怀中欲得不到的女人,竟瞬间产生这似乎也不错的感觉。
无端由的,他就是这样想。
即便如此,当他们冲进急诊室的时候,指缝间大量滴落的血迹仍旧触目惊心。
急诊大夫扫了阿尔伯特一眼,似乎有些惊讶。
“切到动脉了么?把手拿开,让我看看创伤。”
不知为何,阿尔伯特有意地侧身避开了宋黎雪的视线。
这让她越发不安。
自她的角度唯独看到了医生瞬间冷肃的表情。
“左手中指前小节创口三分之一,立刻准备清创缝合。”
她用少量知道的法语拼凑了这一句话,立刻再说不出任何话。
她疯了一般死死抱住阿尔伯特的背部,全身剧烈的颤抖。
“天,阿尔伯特,你的手指——手指!”
她断断续续地仅能说出这几句话后,便已哽咽至再不能言。
护士小姐试图拉开了她,未果。
她惊讶的发现面前的一对男女紧紧交握的十指,内心颓然生出一股感动。
最终,在两人的强烈要求下,她随着他进入了缝合室。
她的颤动随着接触的地方,一直传到他的心里。
明明疼的是他,但却仍温柔地问:“怕么?”
她点头,又摇头。
那一刻,她在他的眼中无比可爱。
他轻轻伸出另一只手,覆住了她的眼。
“别怕,我在这里。”
她仍旧发烧的额头,那一瞬间仿佛真的在燃烧。被他碰触的地方,如同雀跃跳动的心脏,已经无法负荷的疼痛。
他总是这样轻易地让她无法呼吸。
即使是断指的伤,阿尔伯特却仍旧在微笑。
反而是她哭的一塌糊涂,待得医生为他打了止疼针后,她的情绪才稍稍稳定下来。
仔细地包扎后,两人携手走出医院。却不想媒体的闪光灯已然等在大门口。
阿尔伯特皱着眉头,几乎是同一时刻将她护进怀中,钻进最近的一辆的士。
无论如何旅馆是不能回去了,作为人气钢琴家,相信他的受伤消息很快就会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只好直接去了机场,打算订最近的一班去巴黎的机票,阿尔伯特同时致了经纪人一通令其几乎如雷轰顶的电话。
然而一到机场,宋黎雪才猛然想起两个人出门匆忙,护照类证件都还在房间。
再返回时,果然发现入住的那间旅馆已然被媒体重重包围。
“怎么办?”
宋黎雪愁眉不展。
阿尔伯特牵起她,安慰一般轻吻手背。
如同一个骑士。
“我有办法。”
说罢,她被阿尔伯特拉去了最近一间24H营业的微型超市。
阿尔伯特选购的都是一些露营类的必备品:一条毛毯、蜡烛、一次性暖炉、便携式罐装食物以及保暖棉衣。
结账的时候,阿尔伯特像个孩子似的对她眨眼。
“幸亏信用卡就在我的大衣兜子里。”
白日里租用的车子仍旧在不远处的地下停车库中。
她主动要驾驶,却被他毫不犹豫地阻止。
自从他们第一次赴宴私人音乐那夜后,阿尔伯特始终坚持有他来驾车,似乎这个问题涉及一个少年的男性尊严。
宋黎雪撇撇嘴。
“你的手不疼么?”
“打了止疼针,早没有什么感觉。”
她突然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只好走回副驾座。
尽管隐约有所猜测到,但是当车子沿着白日的路驶到海边的时候,宋黎雪仍旧惊异起来。
阿尔伯特将车子藏在林中,熄了火。
“把棉服穿上,今晚我们只好在车里过夜。”
宋黎雪听话地穿好,并且帮助了行动不便的阿尔伯特也套好衣服。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阿尔伯特拿出了毛毯,正仔细地将两个人围拢一起。
她终于忍不住道:“一条毛毯。。。。。。你是早有预谋吧?”
“人体是最好的取暖设备,你不认为么?”
她才不上当。
“你这个小坏蛋。”
他眨眨眼,金发下的蓝眸异常明亮。
“我喜欢这个称呼,很亲切。”
短暂地交谈后。两个人都很快地沉静下来。
车子里弥漫着暧昧而恬静的气氛。
雪又开始落下,车窗前的玻璃很快覆住了大半。他的手指慢慢地移动,直到紧紧抓住了她的。
“没有让你吃到鸡肉沙拉呢。”
她皱眉:“我不希望这件事再被提起了,阿尔伯特。”
“总还会有机会的,不是么?”
“这辈子我再也不想吃它了!”
“你这是因噎废食。”他停了一下,又继续道:“你不能这样。。。。。。不能因为一次的受伤,而拒绝她。”
“不要再说了。”
“不,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我以为白天我们已经谈好了。”
“我只记得你伤了我的心,但是现在,我并不生气也不悲伤。。。。。。我只记得今晚你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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