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那距离,再看看自己左手,那掷过去的力道得非常猛才行,而且还要能卡住位置,这需要的不仅是运气,还要技巧和力量。盛世尧凝眉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刀就扔了出去,只听金属撞击石头的声音传来,影月居然当真没柄而入石缝内。
这一手可真叫漂亮,而且酷!惊喜地转头刚想对他说成了,却发现他气喘的很急,显然刚才那一掷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达到此效果的,本来他与湖怪在潭底斗,应该就受了伤,只是他不说而已,加上之前被我砍伤的前胸伤口,一直没很好处理过,此时看他脸色看起来都有些苍白了。
略一踌躇,我咬咬牙就道:“让我滑过去带他们过来吧。”
他敛眸向我看来,目光在我右手臂上扫过,明白他什么意思,没等他出声反对,我就抢先道:“滑过去用不了太多力气,只要两手固定在绳上就行,而且距离也短,一眨眼就到那边了。”他沉吟了几秒后,才点头应允。
我走回到洞壁最高处,两只手上都缠上绷带,并且将剩余的绷带塞在腰间。缠绷带是为了减少绳子对手掌的摩擦,免得到了巨石中间,我的掌心都磨破皮。作了个起跑,纵身一跳,身体就挂在了绳子上,往前快速滑行。只有到亲身体验后,才知道刚才我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紧握住绳子的右手如撕裂了般在疼,若不是紧咬压根,定痛呼出声来了。
尤其这个下滑的过程,在接近终点时是最难的。绳子是插进石缝中的,而不是挂在高处,所以我势必得在最后奋力用手去扒住巨石边缘,然后再翻爬上去。这样的动作在我右手没受伤时,并不算太难,可现在右手等同于残废情况下,那当真是艰难之极。
过程也不多形容了,总之待我翻身到巨石上时,右手几乎是麻木的,痛得我眼冒金星。容不得我多迟疑,定了定神就翻爬起身,去探看三人情形。指尖在触及刘悦鼻息时,我是屏息着的,等感觉到还有呼吸时,心头大松了口气,又去探看其余两人,气息都要相对弱一些,而他们的脸色泛着青黑,形势虽不妙,但至少三个人都还活着。
我第一时间就对岸上的盛世尧喊:“他们还活着。”其实这时候我是激动的,能够找到她们,而且她们还活着,这本身就已经是奇迹了。
盛世尧显得很冷静,站在岸边紧凝着我道:“你先缓过气再说,不用急着把他们往这边送。右手腕活动下,要不然你救不了人的。”
他说得是事实,如果我右手无法再动,那么紧靠单手,是没法把他们的手脚给缠到绳子上去的。手腕轻微幅度的扭转,就感觉到钻心的疼传来,但能有痛觉是好事,最怕的是麻木到不觉得痛了,那也就难支配了。
108。放不下
我怕时间磨下去,手腕会更加僵硬不能动弹,所以乘着还能动就必须得把他们给吊上绳子去。第一个缠的是刘悦,把她的双手与双脚缠了好几圈,挂在斜向下的绳子上用力一推,她的人就往盛世尧的位置而去,等她安全着地后,我又再去搬周通。
等到六子被我也推过去后,发现我整个人虚脱了,腿上一软,人就坐在了石头上。三个人的重量,加上横向距离所需用到的推力,必须得使劲全身的力气,才能保证他们不会被卡在中间的位置不上不下。
“小小,过来。”盛世尧在对岸沉声喊。
我点点头,左手撑了撑却是没站得起来,低头一看,发现双腿打颤,竟是完全无力了。又尝试了一次,还是如此,抬头苦笑道:“看来我得休息一下才行。”心里明白,休息必定得很长时间才能恢复过来,而到那时我的右手必然是完全麻木了,就是现在,想要弯曲手指都非常困难。
绳子是扎在石缝中的,人在巨石上,没法借用助跑的力气往下滑,也就意味着在没外力推动下,我必须靠双手沿着绳子一点点往前挪动,才能回到岸上。仅靠单手,一定是不行的。
还在凝思间,忽听盛世尧一声低喝:“闪开!”抬眼一看,竟看到他利用绷带挂在高绳上向这边滑来,连忙往旁一翻滚,让开了些位置,他在抵达巨石前就脱手往上飞扑,再一借力,人就已经攀上来了。这动作明显要比我刚才过来时帅多了,但见他喘息不断,脸色煞白。这要在平常,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事。
等平复了些呼吸后,他就来拿绷带绑我的手脚,这时候我也不想逞强,任由他去弄。事实上没有他帮忙,以我现在的状况,是决计过不到岸上去的。等他将我吊在下滑的绳子上去后,他才在头顶道:“要实在没力气解开绷带,就等我过来了再帮你解,知道吗?”
我轻嗯了声,随即就感觉到一股推力,刷的一下,我就滑向了对岸。等停止滑行后,我就尝试用左手去解绷带,右手辅助,还好,虽然腿上无力了,手还能动。所以,很快就解开了手上的绷带,再去解脚上的。等解开后,我回头对盛世尧道:“行了,你过来吧。”
却见他并没有马上到绳上去,而是埋头在那拔影月刀。立即明白他想干什么,可是影月拔出来了,他要怎么过来?转而就想到他可以用影月如法炮制地再挖两个深洞,把绳子穿进去就行了。
果见他如此做,可是挖着挖着他似发现了什么,回头就对我喊:“把手电筒抛过来。”我摸出插在腰间的手电筒,刚想抛出去,他又阻止道:“等等,你在上面系根绳子。”
我一想很对,万一手上力道不够,抛不到那巨石上,那手电筒就掉深潭里面了。如今这唯一的照明工具可非常重要,没了它,我们寸步难行。
事实上盛世尧考虑的非常周到,我将手电筒系上很长的绳子后,一头绕在自己手腕上,左手拿着时手都在轻颤,第一次抛投,只扔到一半距离就很不幸地落水了,拉上来擦干净上面的黑水,想要再尝试,被盛世尧给轻喝住了。他抬手指了指下滑过去的绳子,那边两股绳子已经被他固定好了。
脑中一转就明白他意思了,暗恼自己怎么就那么笨的呢,有便利的工具不用,还在那出死力气。顿想他让我系绳子的目的可能就是这,而我理解成了另外一种。
手电筒顺着绳子滑到了他那边,他解下之后,就开始边用影月挖着巨石边察看,我隔得远,光线又不足,也看不到什么。不觉有些奇怪,那影月好像不认人了,是不是刚才在潭底,他们建立起了革命友情,所以影月对他也不排斥了?
“你能站起来后就先给他们三人洗下伤口,再打入一剂抗生素。”盛世尧的吩咐声打断了我胡想,转眸去看躺在那的三人,动静如此之大,他们都没醒,情形很不乐观。
因为虚脱而腿无力是很难马上就站起来的,我不想干坐在原地,朝放包袱的地方以膝盖点地,再借助手肘的力量慢慢移动,等拿到了包袱后再回转过来,其实不过是十几步的路,我却移动地非常艰难。
到了三人身旁,我先观察了下大致情况,决定先帮六子处理伤口,他看起来是最严重的一个。因为之前消毒酒精被我稀释过水了,也没剩余的,只好将就着用那剩下来的,替他擦拭伤口,再敷上伤药,没有纱布也只好补包扎了。再下来是帮周通处理,他主要就是那脚伤,按理他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后来他都能自己走了,可现在他的伤处好像又严重了,而且还发黑,想来定是那黑水造成的。
大致处理过后,我翻找刘悦身上,并没发现她有伤,随后去摸那针剂,可是针管拿到手上我立即想到自己根本就不会注射,这不是说随随便便把针头戳进皮肤里就行的,必须要注射静脉,我一个生手哪里找得准静脉啊。
无奈只好回头喊:“这个打抗生素我不会啊。”
但盛世尧专注在巨石块上,连头都没抬一下,也不知道听没听见我喊话。我拿着针管在刘悦手臂上比划了几下,到底没下得去手,因为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戳错位置出点什么事的话,那事情就更糟了。
只能坐在原地等着盛世尧那边完事了过来,让他来动手。倒也没等多久,就见他抬起了身,动作利落地顺着绳子下滑到这边。他走向我就问:“他们怎么样了?”我把刚才情况说了下,就见他俯身拿起针管,给三个人一人打了一剂,并用水给每个人灌了一口,那水是在包里找到的,应该是刘悦几人省下来没舍得的干净水源。
完事后坐到我身旁休息,我见他暗沉着脸不语,问道:“刚才你在那巨石上发现什么了?”
他想了想说:“一些文字。”
心中一惊,一把抓住他的手急问:“你是说那巨石上有人刻了字?说得是什么?”他扫了眼地上躺的三人,淡声道:“等他们醒了再说,现在我先睡一下,你每隔半小时,就拿些水给他们灌下,再用酒精擦太阳穴。”说完他就倒头在我身侧,闭上了眼。
如此情形,我知道他定是太疲累了,而且伤得极重,才需要睡眠来补充体力。说实话我也很累,可眼下情况总得有人守着,难保湖怪死了还有别的什么怪物出现,并且盛世尧还给我安排了任务,也就是说他们三人短时间之内可能还不会苏醒。
我把手电的光开到最暗,一来是可以节省电源,二来灯光对于人的睡眠是有影响的。凝目看着身旁的男人发呆,心中在想如果没有他,我能走到哪里?可能在寨子里被黄大仙抓住时,就逃不出来了,沦为了黄大仙木偶。之后种种,也全是因为有他,才能一次次地度过险关,一路走到这里。
刚才那巨大的湖怪,若不是盛世尧,以我的身手,再来十个都难以招架抗衡,影月刀在我手上完全没有在他那边作用大的。但从巨石上滑过来后,他就把影月刀还给了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的宝刀,他也能操控了,为何不占为己有,而选择送给我呢?
想到占为己有,就想起那两个紫金匣子,刚才他在水潭里与湖怪激斗,居然也没把匣子给弄丢,如今这两个匣子都躺在包袱里面。我已经没有当初那么强烈的想要拿回外婆的紫金匣子了,否则现在匣子就在身旁,触手可及,完全可以拿回来。但拿回来后呢?带着它离开?先别说我能否离得开这里,就算是出路在眼前,我能不顾一切地走吗?
对周通三人,我都做不到不闻不问与放弃,更何况是这个经历了生死的人。昏暗中,我咧嘴苦笑了笑,心中有个声音在说:成晓,你已经变了,再不是原来那个洒脱的你了,变得。。。。。。放不下。
放下是道难题,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密切,接触频繁,人自然而然就会产生情绪化的东西,于是就无法洒脱,放不下很多事,和人。
目光又忍不住落在盛世尧脸上,刀刻般的五官,会是很多临摹画家钟爱的范本。视线往下,怔了怔,心道他这么光着上身睡会不会着凉啊?地上都是凸起的石块,背搁在上面也会疼吧。朝另外一边看了看,立即决定去把周通的外套给扒下来,亏得当初来九寨沟时,知道温差很大,大伙就都带了外套过来,要不然每人穿一件t恤,现在想要匀一件下来都难。
拿衣服给盛世尧盖上时,突然发现他身上滚烫,一摸额头,不好,是伤口发炎了。难怪撑不住要躺下休息的,他其实已经到了极限,条件有限,只能拿酒精再给他擦身物理降温,额头上贴了湿布条,想到抗生素对这种伤口感染造成的发高烧有用,从包里翻出针剂,脑中回想刚才他是怎么替其余三人注射的,然后深吸了口气对着他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刺入。
可显然我没有得法,也可能是左手操作实在不方便,针一扎血珠子涌了出来,针管一推,立即皮下就肿起了一个包,连忙把针头拔了出来,心虚地去瞄他的脸,这一瞄怔在当场。
109。虚弱
不知何时,原本沉睡着的人,居然已经醒了,如今黑黝黝的眸子正凝着我。
“你醒了啊,那个。。。。。。你好像伤口感染体温异常了,我想给你打一针抗生素来着,刚才。。。。。。刚才是一时失误。”我很小声地解释着,中间因为紧张还口吃起来。
盛世尧的眸光缓缓下移,定在我手上的针管上,好一会才低声说:“你先用手摸到血管位置,再扎针。”愣了足有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指导我该如何注射,且并没有追究我刚才那一次“失误”,我连连点头,有模有样地在他肘弯处摸血管,然后往里一扎,呃,又是一个包肿起,他在头顶催促:“重新来。”我听令行事,结果是第三个包拱起,手上一空,针管被他抽了去,只见他坐起身来,干净利落扎针推针管,药剂打入他体内,随后横了我一眼。
后知后觉地拿出棉花球,等他针头拔出时,立即按上针孔处。心里嘀咕,能自己来为嘛不早一点接手过去,害我以为他虚弱到只能躺着的地步了。
打完抗生素后,盛世尧把周通的外套穿在了身上,又躺倒下去闭了眼。我没再去打扰他,一个人看护四个病患,还是很忙碌的。在第三次灌水给刘悦喝时,她呛了下,咳着咳着就醒过来了,看清是我时,一脸的迷怔,好一会才问:“尧哥呢?”声音嘶哑难听。
我有翻白眼的冲动,这姑娘是心心念念就记着她的尧哥,我这么劳心劳力地照顾,权当没看到。朝旁弩了弩嘴,她顺着视线而看,在目光凝到盛世尧身上时,神情立刻变得激动,使劲想要手撑着起来,可是因为身体乏力而摔回原地。见她如此,我只得上前扶起她,她却一把抠住我的手臂,厉声问:“尧哥怎么了?是不是你。。。。。。”
“刘悦。”盛世尧的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我转头一看,只见他并没有睁眼,还是闭着目躺在那,但显然他已经醒了,或者就没睡着。“我没事,躺一会就行了,你们看看其他两人的情况。”
这下刘悦安静了,但目光仍一瞬不瞬地盯着盛世尧,我低叹了口气,指望她帮忙是别想了。转身到周通那边,继续喂他喝水,估计是昏沉的时间到了,我发现周通也迷盹着慢慢醒来,但眼神涣散,轻唤了几声都不见他有反应,没再去管他。六子是伤得最重的,喂完水后依然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