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交界,月上中天时,我明白了,那道光是月光,顶上会开出一个洞口;从上而下穿透简宁一身体,之所以会反射,是因为我们身上被淋了这种粘稠的黑岩浆,不过片刻,它们已经凝固住,使得我与简宁一呈倒t字连接在一起,而很明显的,凝结在身上的黑岩浆,呈露一个反光面,这就构成了刻画中的反射原理。
心念转动间,发现侧旁的顶端垂落很多条铁链,鬼面巫女们都悬吊了上来,与那道身影交战在一起。同一时间,我正上方的顶端石层,以垂吊简宁一的铁链为中轴,缓缓向两旁推移,本以为会看到露天的夜空,可不是,那处竟是一道透明的膜层,月亮还没到中天,射下的光线并不是笔直,却可看到月光透过那膜层映射,光如白昼。
难以置信,那膜层究竟是什么介质,竟能将月光变得如此强烈。
可就在那光线逐渐移转,即将呈笔直时,突然一重黑影覆住了透明膜层,隔断了月光的透入。这一转变来得是如此的突然,但就在下一瞬,有鬼面巫女斜飞上顶端,对着透明膜层就拍击了一掌,立即膜层外传来尖啸声,黑影浮起,我看得分明,竟然是巨型蝙蝠!
月光顿时又投射进来,鬼面巫女似被那光灼到了般迅速收手,终于,月光笔直而下,透过膜层,射进简宁一身体,肉眼能看到的速度,那道强光在一点点渗透而下,我听到了简宁一痛苦的尖叫声,等光从她头部穿过射到我身上时,一种难以忍受的炙痛侵入四肢百骸,好似身上所有的毛细孔都张开了,疼得我咬紧牙关都难以忍受,终是叫出声来。
这样的痛楚持续了很长时间,那道光开始折射向石壁内的两颗眼球,不知是因为痛楚使得视线扭曲了,我看到如画中所刻的那般,整面石墙都开始扭曲,女人脸像变成了狰狞的鬼面,张开了如黑洞般的巨口,向我嘶咬而来。
“盛世尧!”在被巨口吞灭的瞬间,无法控制心中的恐惧,喊出了他的名字。突觉身体另一侧的手被紧拽住,一股力量在与鬼面巨口较劲,“成晓,用你的心念去抵抗,鬼面是心魔!”有个声音钻入耳膜,不是盛世尧,是谁?
我闭上眼,清心凝神,片刻后心眼洞开,看到石墙仍是石墙,根本没有扭曲的鬼面。
213。遁入密境
而所谓张开的巨口,是在人脸上出现了一个刚好是我与简宁一合体而成的倒t字裂口,蓝色光影投射而出,而有股吸力在把我们两人往内吸入。移转心眼去看拽住我另一边手的人,我被吓了一跳,竟然是一个戴鬼面的巫女。
她为何会帮我?这群巫女不是应该希望我被这鬼地方吸进去吗?那里面应该就是米娅说的密境吧。刚念及米娅,就见她突然出现在鬼面巫女身后,怒声质问:“穆娜,你为何阻止仪式进行?只差这最后一步即可成事了。”鬼面巫女惊惶地回头,手上有片刻松缓,我立即被吸进去了半个身体,她立即收紧手。
这时米娅已到跟前,她厉目扫过我,挥手却朝鬼面巫女脸部拂去,面具被扯落滑下时,我倏然睁眼,惊瞪着那张脸喊出声:“刘悦!?”
天哪,难以置信,我看到的竟然是刘悦!
石台底下立即传来周通的询问:“什么?小妹你在喊阿悦的名字吗?”心中一惊,周通也来了?下一秒,就听到周通震惊的语声:“我是不是眼花了,阿悦!是你吗?”不是眼花,是真的刘悦出现在了眼前!
米娅此时也看清了面具背后刘悦的样子,怒喝出声:“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我族长老!”
刘悦不理会她,不知从哪拿出一根竹管,放在嘴边去吹,立即耳旁传来长啸声。紧接着看到有巨型蝙蝠飞在了山洞内的上空,且以雷霆之势向下扑来,正对攻击的正是米娅。
我终是明白,这群蝙蝠是受刘悦控制,而之前几次,其实都是她在救盛世尧。或者,不光救盛世尧,在我与周通还有六子面临山魈群攻击,陷入生死危机时,那三声长啸,应该也是她命令巨型蝙蝠发出,来震退山魈群的,是她暗中救了我们。
没时间去想为何她会带着蝙蝠群从魂城回来,因为半边身体遁入蓝色光影后,吸力比起之前更强了,尤其是在我正上方的简宁一,已是大半在里面。不知庄聿与盛世尧为何迟迟不上来,底下究竟有什么挡住了他们?再这样下去,我和简宁一会不可避免被吸入。
“成晓,你听着,”刘悦的声音再度钻进耳膜,“无论里面有什么,你都必须得冷静,用你的心眼去看,千万不能被心魔控制,否则你会永远出不来。一定要记住,尧在外面等你。”
“为什。。。。。。”我话没问出口,强大的吸力就将我完全吞没,彻底遁入了蓝色光影内,而上方绑着简宁一的铁链也应声而断,她与我同时进去了。奇迹般的,我们在进到那个空间后,身上的黑色岩浆开始融化,黑水滴落在了身下,简宁一要比我惨,她因为是一直倒挂着的,所以有一些岩浆没入了她鼻内,此时融化后倒流,呛得她痛苦不已。
总算黑岩融到一定程度,再无法将我们凝固,她颓倒在了我身旁,我连忙翻身去察看,等身体翻起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奇怪地环看了眼四周,仿佛米娅对我施的巫术在进入这空间后,也都消失了。
简宁一闭着眼呼吸困难,我按压她心口,帮助她把污浊的熔岩水给清理出来,费了好一番周折,她才缓缓睁眼,看清是我后,轻喃:“成晓,我不能丢下你。”
心中一紧,是她与庄聿曾为我起过争执吗?我用力环了下她,翻遍脑中词汇,也没找到合适的,最终只在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出去,两个人。
在等简宁一缓了片刻后,我才试问:“能起得来吗?”从进来这会,我已经把所处环境观察了下,蓝色光影只是从外面所看,里面看起来就是个白茫空间,可视范围只在三四米之内,而我们进来的那倒t字裂口已经不见了,仿佛那就是特意为我们俩而启开的。
简宁一点了点头,坚挺着从地上起身,扶着她先回到我们进来的口处仔细找了遍,确定找不到任何机关能启开出口。只得往里探进,因视线的受阻,无法看清所处环境,犹如走在大雾天般。可这空间介质并不像是雾气,没有潮湿的气息,也不是有小颗粒在空中漂浮。令我觉得奇怪的是,此处本该是在山腹之内,何来光亮?我们走到目前为止,都没发现有任何灯盏火烛的照明物,但光源始终紧随。
从峡道走入了一个宽广空间,这时简宁一已能**行走,我也就松开了扶着她的手。当与她一前一后走时,我顿然明白了光从何来,竟是来自于我们身上。很明显的,我走在前,光亮就黯淡了不少,而简宁一在我身后一米之远处,周围的光也黯淡了些,但可视的距离却拉长了。两人眼中闪过惊异,难道说在这空间内,人体是可以发光的?
人体发光这事,一时间也无从考证,能看到总比在黑暗中要好,也就不去多研究了。试验过,我与简宁一最多相隔五米,再多了光聚就会中断,我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我。所以我们始终隔了四米左右,这样两人的可视范围就从原来的三四米变成了七八米,基本上一个狭小的范围都能览于目内。
当我们发现一处光滑山壁时,同时惊呼:“光影成像!”没错,那块山壁上映射出了神坛那边的场景,我一眼就找到了盛世尧,此时他正被一只巨型长虫给缠着,不断以快速的身位闪移来避开它的拍击。除去长虫外,还看到了山魈群,以及一头头鸟怪。
曾听米娅说过,鸟怪是她们姡族的族鸟,我当时就晃过一个念头,可能山谷中还有这种鸟怪,果然如此。它们正与盘旋在空中的巨型蝙蝠激斗,有无数中小蝙蝠从山腹外源源不断飞进来,场面委实是混乱不堪。
眸光掠及某处,发现在最顶端的位置,有一只巨型蝙蝠上坐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只从衣装来看,就可判断是刘悦,另一人。。。。。。我眯起眼,看了好一会,终于在蝙蝠翅膀扇动的瞬间,看到了她的脸,是流苏女人,或者,应该说,是应宁。
在看到刘悦出现后,我已经无法再骗自己,那是易容成应宁样子,或者长得像的另外一个人,应宁真的复生了,而且她来找盛世尧了。尽管两千年后,武王尧已经转世,但他还是他,拥有巫师武王的记忆,有着。。。。。。对她的沉痛。
这是不容改变的事实,盛世尧在没记起两千年前事时,看到应宁的尸身,眼中就流露了痛意,记起之后,一个他曾为了敛聚她魂,用秘术让一座城都消失的人,怎可能无动于衷。这个事实,我一直都明白,但因为应宁已死,所以并不会去介意。
目光紧凝着那道熟悉的身影,盛世尧,她活过来了,你还会爱我吗?
突见他抬起头环视四周在寻找什么,最后目光定住,竟是直直看进我这方向。心中一颤,他听到我心里的声音了?不对,他为何能找准这个位置看过来?从他的视角判断,是在斜向上60度角的位置,难道说,这不是光影成像,而是一个透视镜面?
不用说,外面定是看不到这边的,因为黑暗因子的密度非常浓,从外而看,完全就是一片黑漆。盛世尧是因为天生的敏觉,加上可以感应我心中声音,才找到此处目光来源。
下一瞬,就见他扯住一根垂落的铁链,快速往上攀爬,长虫在后紧追,竖起了头向他攻击,好几次都是险险擦过,但当他爬到近顶端时,长虫就够不着了。有鸟怪飞向他,都被蝙蝠给挡住了,而他就直接摆动铁链划向了我们这边位置,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贴在这面光镜上。青光在他掌间闪动,我这才看清,他手上握了影月,原来失踪已久的影月在他那。
他在尝试用影月刺穿这层镜面,看他近在咫尺,我再也忍不住去拍击呼喊,可对面的他完全听不到。这才想起刚才看到的景象,都是默剧,那一面的声音一点都听不到。假设只是一层镜面,那么声音能够穿透过来被听到,如果穿不透,就意味着这镜面层非常厚。
显然,那端的盛世尧用影月去刺山壁并没多用处,因为每一下滚落的都只是细小的碎石,这层面的山石坚硬度非常大。转眼他就没再做无用功,而是以手触摸山壁,寻找是否有机关。
我目光痴迷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他,这般急切,眸中有着忧虑,应是很担心我吧。耳旁突然传来简宁一的惊呼,我直觉转眼去看,就见她被什么给拖进了黑暗中,想也没想急冲上去,试图去拉她,可还没触及,突然从后一股劲力拽住我,把我往另一边拖行。
暗恨自己实在太过粗心,因为看到镜面中的景象,就忽略了还身在未知险境中,连有东西靠近我们都不曾发现。可被拖走了一段距离就觉不对,低头一看,卡在我脖子间的分明是人的手,而且袖子是如此的熟悉,刚刚还见过。
214。几层心魔
狂喜纷涌而来,我没再挣扎,而是惊喜地问:“盛世尧,是你吗?”他是找到了机关,从那外墙进来了?那真是太好了,有他在,不管是身处什么环境,我都不怕了。
可等了片刻,他都没应我,反而还在把我往后拖,不由觉得奇怪,他这是要带我去哪呢?心念刚划过,就被他狠力一甩,人摔在了地上,没等我反应,他就压了下来。到这时,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抬眼一看,发现他眸光幽红,比起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好似有团火在里面燃烧。我急声问:“你怎么了?怎么会突然魔性又起了?”
刚才在镜面之外,还看到他是正常的啊,难道是这密境空间的原因,使得他在进来之后魔性顿起?嘶啦一声从肩处传来,我移转视线去看,见他竟用蛮力将我衣领扯破,下一瞬就俯身一口咬在裸露的肩膀上,正是已经愈合的伤处,痛是一点点渗进皮肤层,再传到中枢神经,传递到大脑的。我倒吸着凉气,喊着他的名字:“盛世尧,你醒醒!”
可他埋头在肩处,牙齿磨破了皮,不断吸吮着我身体里的血液,我用手去抓他的头发,却怎么都拉不开他。恐惧与绝望瞬间没入心头,他失去理智了。
他确实失去理智了,因为我已感觉到他的手在身体上游移,从底下衣服内钻入,之前不好的记忆全都涌进脑中。黑暗的空间,交缠的气息,然后,无尽的疼痛。他说过,若与我再行一次,魔性会吞噬我的魂气,陷入万劫不复。
盛世尧,不可以!我在心中呐喊。他抬起了头,我燃起了希望,以为他恢复了些理智,可见那幽红的眸子逐渐转黑,变成了我最熟悉的黑洞,我知道,魔瞳再次出现了,这是我最最恐惧的噩梦,每一次入他魔瞳,就如堕入地狱一般。
无法避免的,我被吸进了黑洞的漩涡中,这次与之前不一样,是一直沉一直沉,在漩涡中翻卷,永无尽头,清晰感觉到身体的疼在蔓延,像细密的针同时扎入。我疼得蜷缩身体紧紧抱住,到后来都开始抽搐,眼前开始出现了幻影,上演一幕戏剧。
戏剧中,有一个女人,伶仃身影在黑暗中瑟瑟颤抖,她嘴里喃念着祈求这一生快些了断,因为流浪的岁月永无尽头,不知今归何处,不知明往何方;因为爱的人成了嗜血的恶魔,要将她撕成碎片。她想要痛哭出声,干涸的泪腺却不听使唤,只剩难以忍受的涩疼,于是抬起头,张大嘴像极了脱离了水的鱼儿。
在她抬头的霎那,我看清了那张脸,是应宁!不,是我的脸,那个绝望的女人是我!再也无法扼制恐惧,我开始尖叫起来,可无论怎么叫,出来的声音都是嘶哑的凄喊,犹如老态龙钟的垂询老人。我一低头,看到了垂在脸旁的鹤发,看到了手背上的鸡皮,我竟然瞬间变老了!察觉前方有道光射来,抬起头,就看到盛世尧环着应宁的肩膀,冷漠地看着我,他们的表情一致,带着同情与怜悯,然后转身,离去。只留了凉薄的背影给我。。。。。。
“小小。。。。。。”谁在说话?我茫然四顾,却再也找不到盛世尧,他刚才已经与应宁走了,以后都不会再有人唤我“小小”了。失落?不,是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