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要他杀了我,成为西焰太子,但他却不肯,反倒说服父王,设计引出幕後主谋,永除後患才是。」
「所以才有出兵东霖之举?」岳子安问道。
皇帝点头,又继续说道:「因此著手调查是何人主使刺杀一事,没有想到居然是燕王,燕王领地富庶,又有野心能力,打算谋害皇储後,再伺机逼迫父王让位。」
皇帝抿了一口热茶,说道:「经此一事,朕才惊觉朝中大臣并非都是忠心耿耿,而是暗藏许多燕王爪牙,竟分不出谁忠谁奸,连兵部将领都不再可靠,皇弟只好出手招兵买马,伺机而动。」
岳子安点头,原来这是慕容灼之前广招人才的原因,自己也在那时投入他的麾下。
「但事情并不顺利,朝中大臣反对地多,招来的兵马更是良莠不齐,甚至暗藏燕王奸细,因此皇弟对人更加防备,赐下毒药禁制,以防有人反叛。」
杜兰卿小声说道:「可还是有人反叛,倒戈东霖……」
皇帝听到抱怨,却是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正因如此,才有捉拿燕王一事,终於除掉了这心头大刺。」
挥兵东霖,若是顺利,取东霖,一堵朝廷悠悠众口,若是失败,恰好引出图谋不轨之士,伺机清理个乾净,岳子安终於明白慕容灼所有打算。
「只是……辛苦皇弟了……」
皇帝叹了一口气,看著岳子安说道。
岳子安对那安慰目光觉得诡异,好像自己跟慕容灼有什麽特别关系一样,低头不再去看,出声问道:「殿下暗卫死士都交待了清楚,那……可有说到我身上的蛊毒吗?」
皇帝拿出怀中药瓶,给了林惜之,说道:「他所下的毒药禁制都告诉过朕,唯有你的……我并不知晓。非」凡
论檀岳子安眼底一黯,神色竟有些凄凄,心想他果然不会放过自己,倒戈东霖一事,必定不会轻饶,当初又救不回慕容灼,现今赔上一命,也是必然之事。
他抚过腹部,不知自己还有几日能活,一阵剧痛便从腹里窜了出来,犹如虫咬钻心地疼,脸色不住发白。
他看著皇帝说道:「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好说,只祝陛下长治久安,武运昌隆,来日灭了东霖,一统北方天下。」
说完,冷汗更滴了不少下来,皇帝见他脸色不对,立即问道:「这是怎麽了?」
「毒发……待会便要肠穿肚烂而死,请陛下给我个痛快吧!」
岳子安咬牙苦撑,几乎要坐不住,跪在皇帝跟前说道。
皇帝这也有些慌了,急忙让人去请宫中太医来看,又让下人扶著岳子安进厢房躺下休息。
疼痛一阵又一阵,岳子安抱著肚子,心里害怕不已,这些年来,也不知想过多少次淫蛊破腹而出的情景,成千上万的白色虫子,咬破自己肠子,在腹内到处钻动啮咬,最後还嫌不够,咬穿腹壁,破体而出,随著鲜红血柱流淌,到处都是扭曲的白色蛊虫,这样一想,更是觉得恶心,随即乾呕了起来,吐出黄绿胆汁不少。
林惜之陪在他的身边,为他擦过嘴边秽物,岳子安绝望说道:「阿惜,给我一刀痛快点……我不想那样的……」
林惜之用袖子擦过他头上冷汗,低声说道:「不会的……殿下不会如此待你……你再忍著些……」
太医急忙赶来,为岳子安把个了脉,询问几句症状,速写了张方子,杜兰卿立即让人去煎药。
「大人你……可曾看过这淫蛊症状?」
岳子安看太医方子开得飞快,不禁怀疑问道。
那太医也是一愣,接著摇头,说道:「这些天下奇蛊,我还没有亲眼见到过。」
「那怎麽有方子可写呢?」
「但你身上并不是蛊毒,只是些寻常药剂,但用的人巧妙,混合不同药方,让你定时发作疼痛,以为是毒发而已。」
这反倒换岳子安傻了,林惜之松了一口气,笑道:「果然如此。」
随即滚烫的汤药奉上,岳子安一口一口地喝了,那些疼痛果然慢慢消退,犹如服了解药一般。
岳子安放下汤碗,问道:「大人,我之前十日便要发作一次,这帖药方可以用上多久呢?」
太医答道:「我想那是因为对你下药之人,每次为你解毒止痛之後,又重新下药,其实这些药物不会积聚在体内,之後不会再有这种毒发的状况产生,你大可以放心。」
「是吗?但每次服药之後,便是情欲难耐地很……」
「那是混了春药吧?看人长得好,便是用这些药来骗,真是下流,你可是吃了不少亏呀!」
太医收拾著医箱,不屑地说道,皇帝听人这样说自家兄弟,脸色有些难看,杜兰卿急忙把太医给请了出去,免得龙颜大怒,可心中却是暗自同意的。
皇帝看了看外头天色,似乎是已经要暗了,对著岳子安说道:「你们俩人奔波来回也是累了,现今又晚,不如就在兰卿这里住下,明日朕再来商议。」
两人点头说是,便是在杜兰卿家中住下一晚。
22 真相
杜兰卿命令奴仆整理过另一间厢房,让岳子安两人过去用膳,夜里就在那处歇息。
吃过了饭,略做梳洗,林惜之就取了一床被褥,铺到外间榻上,似乎打算休息。
但等他铺好了床褥,岳子安却还是坐在桌边不动,沉默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将军,早些歇息了吧!明日皇上还要来的。」
林惜之这样说道,岳子安终於抬头看他,像是下了种决心,开口问道:「当初,你为何向慕容灼求情,饶我一命?」
林惜之拍了拍被子,坐在榻上,说道:「那不过是给殿下个台阶而已,他怎麽可能杀你?」
「这什麽意思?」
岳子安望著他,依然迷惑不解,就像刚才听到自己身上并无淫蛊一般。
林惜之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心中恨他,可在我看来,殿下却是疼你入心的。」
「你说的是什麽?那人对下一向残酷无情地很……」
「但他却是对你好的,让你习武,不愁吃穿,也唯有你一人,能与他同床共枕到天明。」
「那又算得了什麽?」
林惜之看著他说道:「想谋害殿下的人多了去,就连床上歇息也不得安心,能容你在卧床之榻安睡,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
「你倒会帮他说话……」
林惜之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他对你确实是有情的,将军你不曾见过身中淫蛊多时之人,前两年确实只有十日发作一次,但过了一段时日,就不是如此了,腹中淫蛊贪求阳精,性更淫乱,恨不得能与男子夜夜媾和,所以名为淫蛊。」
「这……未免太过……」
「而且淫蛊极为阴损,会吸食主人精气,虽能服药抑制,却也活不过十年之期。」
岳子安听完,身躯竟有些怕地颤抖,说道:「怎会如此狠毒……」
林惜之一笑,说道:「愿意投奔来此,身子性命都不再是自己的,将军就不曾想过会如此吗?」
岳子安沉默不语,当初报仇心切,就算知道活不过十年,也会把这淫蛊吃下腹中。
「这也怪不得殿下,前来投奔之人,也有暗藏祸心之士,借著美貌聪巧接近殿下,趁其不备之时,痛下杀手,你叫殿下对人怎能不狠毒无情呢?」
岳子安确实无话好说,可心里还是觉得慕容灼不该如此,善待谋士,才是明主之道。
林惜之又再说道:「就在你投奔不久之前,殿下才刚处置过个聪敏漂亮的人,那人说是身世孤苦,望殿下收留,实际上是燕王派来的奸细,趁著欢好之後,伺机刺杀殿下,你来投奔,殿下自然也是防著的。」
岳子安双手握拳,心中暗道,那无需用淫蛊待他,自己情愿吃的是普通毒药,用不著跟慕容灼有这些羞人关系。
「只是……不知何时,殿下竟变了心意,暗中为你解去蛊毒,再用了其他药物代替,总不能叫人发觉了便是。」
「你……又怎麽会晓得?」
「其实我并不知晓,是猜测而已,服伺在将军身边几年,总觉得你不像中蛊之人一般……」
林惜之想起见过的景像,那些服下淫蛊的人,不管原本是如何地清秀淡雅,过些时日,都会带上股豔丽魅人的风骚,沉溺於情欲滋味,而不能自拔。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哪能像你一样傲气自重……」
又想到殿下在狱中那像是吃醋般的询问,让他更是笃定如此。
他走到岳子安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殿下毁去那些假药,是不想让人有机可趁……」
岳子安挥开他的手,神色复杂,不愿意看他。
林惜之又坐回榻上,说道:「总之,你现在没什麽好忧心的了,早点歇息吧!」
岳子安迳自起身,让人摸不清心思般地回了内屋歇息。
早朝过後,杜兰卿被皇帝招到这御书房商议政事。
「皇上,您真要留岳子安下来?」
「当然。」
皇帝手执朱笔,批改著奏章,头也不抬地说道。
「可是他之前曾倒戈於东霖,万一又受到谁人挑拨,说不准又会……」
杜兰卿百般犹豫说道。
「所以怎样?」
皇帝抬头,手上的朱笔停了下来,看著杜兰卿说道。
皇帝看来有点眼色不善,但杜兰卿还是硬著头皮说道:「再加上也没了毒药或禁制,现今朝廷还不安稳,若是反叛,也是个麻烦事情……」
皇帝放下了手中朱笔,笑道:「你这是多虑了。」
「皇上英明,恕臣愚钝不明。」
「只要他心心念念著报仇,就不会反叛西焰,这你不懂吗?」
「但他之前也反过那位的……」
「那是皇弟做得太过,又让东霖的人寻了空隙,真要我说,我是信他的。」
皇帝站起身来,活动活动筋骨,说道:「他孤身一人在此,哪有什麽党羽亲信可揽,又跟东霖闹翻,除了此地,已经无处可容身了。」
杜兰卿思索一番,点头说道:「皇上说的是,但不知要如何安排这人呢?」
「就给你打个处理政务的下手吧!你新任承相,还未有信任的门生可帮忙,朝里那些旧臣也都该换了,有他帮你,可以轻松一些。」
「但他是个武将……」
杜兰卿有些为难地说道,而且总觉得皇帝大人没有这般好心。
「他可是出身东霖的才子神童,你略加教导一下,必定是可用之材。」
杜兰卿只好点头说是,皇帝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可要好生照料朕的弟媳……」
他眼白一翻,心想皇上到底有多爱认亲,就这样往死里认得人来……明明没有半点成事的呀!
「既然都说定了,就去你家一趟,跟他说个清楚,朕换个便服就出宫。」
皇帝满意地收手说道,杜兰卿叹了口气,认命地到宫门去等,一时半刻後,两人便一同坐车到了杜兰卿的家中。
23 兄弟
岳子安人在中庭练剑,盯看著锐利剑尖划出一道道银色流光,想要专注於剑招之间,脑海却总是浮现慕容灼的身影。
使上一招燕子惊波,在点点锋芒里,似乎又见到慕容灼那带著邪佞的眉眼。
心头更火,再使一招清风拂柳,终於看不见那面容,却是听到熟悉的一声冷哼及衣袂翻飞的飘飘风声。
恨恨地咬紧了唇,向前踏步,使出狠招狮吼山河,分离时的那一抹温柔笑容竟是凝结在眼前,心中一软,再也不忍心往前刺去……
他气得丢下手中长剑,懊恼烦闷地想,自己身上虽是去了淫蛊,心底却是多了个心魔,几番琢磨,总也想不透慕容灼对自己到底是什麽心思,竟是越想越放不开来那人。
又叹了口气,将剑捡了起来,缓缓擦拭,心中寻思想著,如今慕容灼毫无音讯,不知是死是活,自己又该去投靠谁,找上机会为家人报仇雪恨呢?
正当他苦思不已,杜兰卿就带了皇帝进来内院,岳子安连忙躬身行礼,说道:「参见皇上。」
「免礼起身,随朕到凉棚花架下说个话。」
皇帝随和说道,岳子安起身应是,三人一同到了那备好茶水点心的石桌旁坐下。
皇帝先品了口茶,悠悠说道:「你在这住得可好?」
「多谢陛下关心,杜大人招待照料地甚好。」
岳子安答道,心中有些不惯,明明是慕容灼的形貌,却是这般关怀和善。
皇帝一笑,说道:「过两天就帮你找个附近住处,让你在京城里安住。」
「多谢圣上好意,但小的早已习惯戎马生活,想回到军营里任职过活。」
岳子安恭敬回答,心里却是担心这位想卸了自己职位,不再有机会能够报仇。
皇帝放下茶杯,正色说道:「你还想为家门报仇吗?」
「想!」
「那便听朕的安排,如今朝廷仍是动荡不安,短期之内,是不会再向东霖发兵的。」
岳子安看著皇帝,心中迳自盘算。
皇帝又再说道:「但朕也有统一北方霸业的雄心,只是攘外必先安内,朝廷里的燕王势力必先清除个乾净,一班颟顸老臣也须换个彻底,朕才有心思对付东霖。」
岳子安点头说道:「陛下说的是。」
皇帝微微笑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你可愿意帮杜相打理政事?待朝中安稳之後,朕必定给你机会,挥兵东霖。」
「愿意。」
「那好,朕让杜相教你政务之事,可要用心打理,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是,多谢陛下。」
岳子安起身行礼谢道,心中放下担忧,上苍总算没有绝了自己的报仇之路。
三人又是说了些政务事宜,直至天黑日晚,皇帝才回宫归去。
日子轻轻巧巧地过去,已经从初秋来到中秋时节,皇帝看著手中文书越是愤怒,燕王世子上京已经拖了一个多月,居然上书来报,说是母亲年迈,不耐旅途奔波而病倒,望圣上开恩,多多宽待些时日,让人休养好些再启程。
放下这份文书,转而拿起另一份奏折,多名大臣连署上表,说是燕王已有年岁,身份亦是尊贵,皇上理应敬老尊贤,不该以莫须有之罪苛责亲叔,早日让燕王回归封国领地,才显仁德之心。
冷哼一声,心想这帮老贼倒会为燕王开脱说话,这人明明是狼子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