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远走云南,找到了她喜欢做的事情,清河暂时还不想回去。
不然,她肯定又要逼她了。
洗好澡后,清河换上了那身宽松的运动服,衣摆都到了膝盖上,可以当裙子穿了。走到客厅的这段距离,她都两手提着裤脚。
沈淮很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大手拍在大腿上,“你从哪里找来的小鸟?身无几两肉的……”
“沈淮!”姜别的声音微微一提。
沈淮只好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目光饶有兴趣地在清河身上打转。清河浑身不自在,手抓着裤脚,紧一下又松开,手心滑腻腻的都是汗。
“我送你回去吧。”姜别看到她的脸色,马上把她带了出去。
他换了便装,简单的白色衬衫,外面套着条黑色的无领毛线衫,看着就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俊秀雅致。
两人都不怎么健谈,路上就有些冷场。
这一段路不好走,姜别步行送他。
傍晚的小巷,温暖静谧,昏黄的夕阳洒照在头顶上方白色的墙面上,底下的阴影也是暖的。
清河心里分外平静,这几天来心绪不宁的感觉消了点。
经过个转弯口后,前面的路宽敞了起来,原本一径到底的小巷变成了三条岔路,呈现一个“品”字形。岔路交接的中间是块很大的平地,地上驾满了竹竿,这附近几户人家的衣服裤子全都晾在上面,堵地路都有些看不清。
姜别撩开了一件衣服,回头示意清河跟上。
清河提了裤脚,跟在他背后走过去。
穿梭在层层衣服里,耳边的风声似乎静了点。
忽然,姜别蓦然转身,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双眼睁地老大,却见他一指竖在唇上,轻轻摇了摇头。
“砰——”沉闷的响声在耳边响起。
子弹划破空气,打穿了旁边的一架竹竿。衣架一角轰然倒塌,带着倒下一片衣服。清河头上盖了两件,呼吸都滞住了。
她不敢出声,恐惧像跗骨之蛆般爬满她的心头。
姜别抱住她,就地一滚,神色凝重,迅速拔出了腰后别着的枪,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清河咬住牙,却没有反驳他。
枪声在耳边又响了一阵。
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十。保护
过了有一会儿,脚步声才从小巷尽头传来,听着依约是两个人。
近了点——是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头上套着丝袜,手里还提着巴雷特m107a1狙击步枪。高个子在前面,利落的一脚,踢开地上倒落的一个衣架,矮个子用抢瞄准地上的衣物,和他一起逐步搜寻。
地上的衣架渐次被踢到一旁,衣服也被撩到一边,底下却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不可能的,人呢?操他妈的!”矮个子狠狠踹在墙上。
高个子冷冷地看他,“回去再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不然,不止我们三个有麻烦,那边的哥们也会被牵连。”
“这么严重?”
“废话!”
……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
背影也消失在小巷尽头。
狭窄的巷道上方,姜别抱着清河,双手双脚撑在两面墙壁之前,额头都慢慢淌下冷汗。等了有一会儿,确定那两个人真的走远了,他才带着她跳了下去。
“你的伤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清河担忧地查看他的左臂。
靠近肩膀的地方,破了一个洞,黑血汩汩涌出,染红了里面的白衬衫。刚才她太怕了,所以没理清,现在才发现他的手臂上中了两枪。因为用力撑在墙面上,鲜血流地更快了。
清河撕下裙子的一脚,帮他暂时包扎了一下止血,“这个地方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姜别也是这么想的。
一般的小诊所不敢接这种生意,也没有好的设施,去了大诊所,事情肯定又复杂起来。刚才那两个人的话她可都听在耳里,他们是冲着她来的,清河正是为难,姜别道,“回我那儿吧,有医疗的器具。只是医生……”
“你信得过我吗?”
姜别有些奇异地看着她。
清河微微一笑,驻定地说,“我会的!”
回了别墅,沈淮已经回去了。清河把他扶到房间里,取出他指定的医药箱,把子弹取了出来。上一次给那个矮个子匪徒取子弹的时候,她说了谎,其实她学过较久的医术。虽然这些年一直很少用到,底子还在。不在那么紧张的环境里,只是一会儿功夫,子弹就取了出来。
认真地给他处理了一下,清河叮嘱道,“这几天不要碰水。”
“谢谢。”
“谢什么,是你救了我。”清河会心一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给她的印象挺冷淡的,十足的一个严谨军官。现在看来,他倒是挺亲和的,至少不会让人有高高在上的距离感。
“……冒犯一下,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姜别想了想,为了她的安危,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那两个男人,就是那天逃离的匪徒中的其中两个。”清河记得他们的身高和声音。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出来杀她——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清河说。
姜别想了想,慢慢分析道,“这说明你身上有他们忌惮的东西。很有可能,你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掌握着威胁他们的证据。”
“可是我不认识他们啊,那天,他们也戴着头套,我根本就没看清他们的样子。”
姜别说,“你再仔细想想,那天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事情。”
清河皱眉深思,想了会儿,脑袋里还是一团乱麻,她伸手敲了敲头。姜别忙拦住她,“好了好了,慢慢想吧,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他们。只是,你不能再一个人回去住了,太危险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暂住在我这里。”
“那……太麻烦了吧。”她低下头,双手交握到一起。
姜别道,“不麻烦,你是重要证人,我也有义务保护你。只是,这几天我还要去警局,你要自己照顾自己。过几天,我会找个朋友来,让他保护你。在这之前,你最好还是不要出门,免得发生意外。”
清河想了想,还是应下来。
“你先在这儿坐一下,晚上我让李嫂帮你整出房间。”姜别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帮她掖好了门。
清河靠在床头,望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空发呆。
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清河拿起来,看到号码就不想接了。过了很久,电话还在执拗不断地响着,清河只好接通,“喂——”
“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电话那头是个严厉的女声,听着已经上了年纪。
清河顿了一下,“姑姑。”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吗,你这么久都在外面,我很担心你啊!外面很危险,你知道吗……”宋丽霞的声音很严厉。
“姑姑,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思想,我想做我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从小到大,你让我学琴,学画,学种种种种,我都听你的。但是现在,你连我的终身大事都要把持吗?我和那个人根本没见过面,你让我们怎么相处?”
“对方家世很好,人品也好,也有能力。要不是他父母年轻时和姑姑是好朋友,你以为这种好事轮得到你吗?”
“什么好事?我不要!”
“你不要也得要!”宋丽霞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
清河忍着气愤,平息了很久,才心平气和地说,“姑姑,我们家已经落魄了,不再是当年的宋家了,你接受现实好吗?我嫁入豪门又能怎么样?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只会受人白眼,根本就不会幸福的。你以为这样会很有面子吗?人家只会嘲笑我们。”
“够了!你给我闭嘴!”宋丽霞喝道,“你到底回不回来?”
清河忍无可忍,掐了电话。
过了会儿,电话又响了。
连着这么关了几次,电话还是孜孜不倦地响着。清河实在受不了,抓起手机就砸到地上,抱着头缩到床里。
眼泪顺着指缝间淌下来,她尽量不发出声音,哭得很压抑。
有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清河忙擦了擦眼泪,这时,姜别正好推门进来。看到她的样子,他连忙别过头,“对不起……我听到声音,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既然都被看到了,也没必要掩饰了。清河放下手,苦笑了一声,“不好意思的是我,被你看到这么狼狈的时候。”
姜别走到床边,关了点灯。
外面的夜色已经很深了,只有稀疏几点月光,透过窗帘渗透进来,把暗红的地板染出一点微微的光亮。
这样安静和黯淡的氛围里,清河心里那种被窥视到秘密的尴尬终于少了点。虽然她刚才表现地不在乎,心里还是不太好受的。自己的伤疤,总不愿意被人看到。被看到了,除了假装不在乎还能干什么?
在安静和黑暗中,周遭的一切都变得亲切很多,安全感也会变强。因为这样,即使是面对面,就在旁边,也看不到别人的表情,不用顾虑那么多。
忍了这么久,清河终于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心里的委屈都吐了出来。
“我姑姑催我回去,要我和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人结婚。你说,我该怎么办?”
姜别愣了一下,“……我们的遭遇还挺相似的。”
清河心里很诧异,忍不住回头。
昏暗的月色中,他的脸颊在阴影里依然柔和,还有种说不出的无奈,伸出手指点了一下腮帮子。
清河笑了,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有时模糊能拉近人的距离,清河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要想太多,实在不想听他们的,就敷衍几下,总不要和他们吵架,毕竟是长辈。时间久了,他们也会慢慢理解你的。”姜别犹豫了一下,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捏了捏,表示一点安慰。
清河心里的气顺畅多了,对他笑了笑,“……谢谢你。”
“不早了,早点睡吧,睡一觉,什么都会过去。”他像个大哥哥一样,摸摸她的头发,帮她铺好了被子,转身走出了门。
这个晚上,清河终于做了一个好梦。
第二天,她早早就起来了。
餐厅里,李嫂早就准备了早餐,挎着篮子出门买菜去了。姜别看到她,微微一笑,端了碗粥给她,“早上吃什么?”
“就粥吧,清淡点。”
“总得有点别的吧,粥是吃不饱的。”姜别进了厨房,出来的时候,居然围上了围裙,拿着锅铲,“你吃煎蛋吗?”
清河一时没有办法适应。
他不穿军装的时候,其实……乌黑的头发,俊秀的面颊,浅淡的笑容——像一个邻家哥哥一样无害亲切。
清河展颜一笑,重重点头,“爱吃!”
姜别笑了,进了厨房。
清河一个人坐在餐桌上,有些百无聊赖,脚跟不由自主地伸出拖鞋,活动了一下脚趾。
忽然,门铃响了,姜别解下围裙从厨房出来,正好看到。
她光裸的脚丫还在空中摇晃,雪白小巧的脚丫没有一丝杂色,指甲也是晶莹剔透的。
他愣了一下,清河的脸“轰”地一下红了,手忙脚乱地穿上拖鞋,快步向门口跑去。姜别的唇边含了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着她一起到了门口。
门开了。
一个修长峻拔的少年斜斜地靠在门口平台上的墙壁上,穿了条黑色的高领羊绒衫,灰白碎格子围巾搭在领口,依偎着优美的下颌。头上戴着一顶浅灰色的宽边太阳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明明是很奇怪的打扮,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说不出的和谐美。
他摘下了头上的宽边帽子,阴影里的面颊一下子明亮起来。
“好久不见。”他上前一步,张开双臂,笑着抱住姜别。
“一彦,好久不见。”姜别也抱住他。
清河完全愣在原地,仿佛大冬天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把她淋了个透心凉。她的嘴唇都开始打颤,一种由衷的恐惧从心底生出来。一彦的脑袋就枕在姜别肩上,眼睛弯而狭长,含着说不出道不明的笑意。
十一。掌控
“家里是世家友好的关系,所以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一彦。以前在岭北的时候,我就喜欢和一彦比枪法,不过技不如人,总是稍逊一筹。”姜别叹着气,神色到是坦然,“有他保护你,我很放心。”
不!
清河多想大声叫出来,她的后背都被冷汗渗透了。
“老师不舒服吗?”一彦起身到一边,给她倒了杯橙汁,慢慢走到她面前,把杯子递到她面前,“喝点吧。”
“不……不用了,我……我不渴。”
“你的脸色不对啊。”姜别奇道,“清河还是一彦的老师?”
“是啊。”一彦紧挨着她坐下来,“老师对我很好,一点也不因为我是新生而另眼相待。”
“那我就放心了。”他起身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去警局。”
清河张开嘴,想说什么,眼角的余光瞥见一彦诡秘的笑容,到了喉咙的话又咽了下去。她捏了捏掌心,一片湿泞泞的。
“清河,你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清河的笑容很僵硬。
姜别只当她身体不舒服,安慰了几句就出了门。
安静。
客厅里安静地没有一丝声音。
清河像个机器人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身边就是那个少年,她的肩膀还和他的手臂挨在一起,有种烫人的热度。她多想马上逃开,身子却像被钉子钉住了一样,一动也动不了。
一只手绕过她的脖颈,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的动作有多么轻柔,清河心里就有多么害怕,“你……你想怎么样?”
“这得问你啊。”
“问我干什么?”
一彦甫一正色,“如果你不进门时就勾引我,以我的定力,不会这么快就忍不住啊。”他叹息着捏住她的下巴,从指腹轻轻刮着。清河被迫仰头望着他,对上他幽深的眼睛。
“你……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老师。”
这么可笑的借口,清河自己都觉得荒谬。眼前这个少年,是个无法无天的魔鬼,她根本就治不了他。难道,她只能被动承受吗?
一彦的手臂收紧了点,把她收到怀里,他的头就贴在她的头顶上方,亲了亲她的额头,“老师有没有很想我?”
清河在他的桎梏中微微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姜别怎么会和他是好朋友?
清河不敢相信。
他一定是被蒙蔽的!
一彦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抚弄着她的下巴,拉到面前。嘴唇对嘴唇,只有咫尺间的距离,清河几乎可以感受到他唇齿间呼出的热气,蒸地她面颊通红,“……放开。”
她故作坚强,声音却虚弱地没有一点威慑力。
“让我放开?”一彦的脸色冷冷的,“这世上,还没人敢这么开口呢。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到手。想让我放手?做梦!”
“我不是你的物品,你凭什么这么霸道?”
“凭什么?”他忽然莞尔一笑,有点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