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中早就洒下了红色的花瓣,散发着淡淡清香,代璇仰头靠在木桶上半晌,才揉了一把脸暗自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西北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了······
赵长宁从军之后,虽然偶有险招,但若仔细推敲就能发现那些险招里头藏着的胜算,而且他每一回都是谋定而后动,并非冲动所为,所以说,他并不是一个爱冒险走偏锋的人,反而十分惜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他心里明白的很。
也因此,代璇就更加不明白了,西疆的局势并不很危急,麾下又有大军名将,赵长宁只要坐镇中军,稳稳的功劳就能到手,又如何会悄然离开军营去做莫名其妙-的事情?
但他又确实这么做了,那必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理由,这样说来,他就不太可能是真的失踪吧?
代璇想着,不由得仲出指头揉了揉眉心,不管如何,她还是相信赵长宁的,若是他这么容易就挂了,只能说明他本事不够,说明代璇眼光不好,投资失败。
尽管只是考虑的利益,可代璇这样想着,心底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泛起了酸楚。
在这个时代,找个疼爱自己的夫婿不容易啊,尤其是位高权重思想开明又不会被女色所惑的。虽然那个秋水的存在叫代璇有几分膈应,但就凭这人在身边这么久赵长宁都没有吃掉,足可让代璇觉得安慰了。
紫苏等了老半天也没听见代璇唤人,当下便大着胆子往里瞧了瞧,却发现浴桶的人竟然仰着头就那么睡着了。
却说此时,距离京城百里的郊外,一个小村庄里,突然来了几个年轻汉子,自称是在山里迷了路的猎户,因着天色已晚,不便行夜路,便想着要在村子里借宿一晚。
村子背靠大山,统共才几十户人家,且因为住在山脚下,是以分散的稀稀拉拉,并不紧凑,看上去倒是互不影响的样子。
山民们素来淳朴,往日也并非没有见过迷路的猎户,当下便热情的将人领进了家门,好吃好喝的招待了一顿,孰料这些人竟是灾祸之源,整个村子百十来人命,竟是尽数被收割了去!
若非当晚有调皮的小子贪玩不在家中,才侥幸逃得了一命,又招来了官府,不然恐怕这些尸体都腐坏了,这样的惨事也未必会被人发现!
这样重大的人命案子当地县太爷是不敢瞒下的,甫一发现就把消息递了出来当晚这折子就递上了皇帝的案头。
“混账!简直是胆大包天!”皇帝看了折子,当即就大发雷霆,拍着桌子训斥道:“当地官府是吃屎长大的?竟然叫这样的贼子来去自如!简直把朕的脸面都丢光了!”
皇帝虽然爆了粗口,可被喷了一脸口水的老大人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辩驳的那处虽然偏僻了些,可也好歹是京城周边了,竟然发生了这样的大案子,皇帝难道不会开始怀疑京城的治安?
再往深里想一想,这样胆大包天的贼人,竟然犯下这等大案之后来去自如,谁知道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包庇?若然如此那这些人想干什么?
实在是不能怪皇帝敏感,眼下西北还有叛军呢,万一是那些反贼偷摸来了京城可怎么办?更何况还是在皇帝属意的继承人英王出事的当口!皇帝年纪大了,眼看着身体也是不如从前,皇子们暗地里争的凶,谁晓得里头会不会出一个铤而走险的?
当然,英王失踪的消息眼下还瞒着,老大人们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理解皇帝的心思,所以面对盛怒的皇帝,全都哑火了谁敢这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
点了大学士亲自执笔,将山西按察使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皇帝又从刑部里头提溜了一个素以铁面无私著称的给事中点了巡按,专门负责此事,才气呼呼的离开了御书房。
然而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他竟然不自觉的走到了昭阳殿外头,一瞧门口的小太监已经麻溜的跑去报信了,皇帝自是不能转身就走,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崔贵妃已经听说了皇帝发火的事情,当下便速速的迎了出来扶着皇帝坐下了,才道:“皇上这是怎么了,竟是一来就给臣妾脸色看?”说话却比平日更温柔三分,听着倒像是打趣的口吻。
皇帝一看见崔贵妃的笑脸,就想到失去了踪迹的儿子,顿时就心里发堵偏偏还不能露出马脚,生怕聪明的崔贵妃看出不对来,别提有多别扭了。
崔贵妃和皇帝也是二十年相伴了,了解皇帝也许比了解她自己还深,见皇帝神色不对,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事了,当下便亲自端了茶道:“臣妾也不问什么,只一句话,眼下孩子们都大了,您也不年轻了,还是顾着身子要紧,莫要和老大人们生闲气。”
说到这个,崔贵妃也是很同情皇帝的,那些老大人们虽说是忠心耿耿,可架不住有几个实在是臭脾气,偏偏人家占着理儿皇帝还不能发作,这些年来皇帝为了这种事生气也不是一两回了。
皇帝被崔贵妃这么一安慰,心里顿时更别扭了,简直要掩面而逃,眼下那个失了踪的孩子,可不就是崔贵妃亲生的儿子嘛!
只他终究还是一个皇帝,对这么些年费了心思教出来的儿子还有几分信心,也不肯轻易相信儿子出了意外,顿时便硬着心肠将赵长宁的事儿放到一边,只道:“允临那小子呢,又出去胡闹了?”
大宋可没有将皇子皇女们集中养着那一套,大多数孩子们都是跟着自己亲娘住的,少数没了亲娘的,还小的就挑一个妃子抚养,大的就可以自己独居了。
而赵允临还不到出宫开府的年纪,又有一个位高的亲娘,自然是跟着住在昭阳殿的。
崔贵妃也不介意自己儿子在皇帝眼里就是这么个印象,只笑道:“允临素来顽皮皇上又不是不知,他白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便磨着我出了宫,趁着长宁不在上英王府淘换东西去了。”
皇帝心里顿时就咯噔一声,这下可坏了,可别叫允临那孩子发现了什么,那可是个守不住话的!
403章 别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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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之后,白日便渐渐的长了,不过卯时初,天边就泛起了鱼肚白。
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雨,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地里的庄稼得了水,就不虞干旱,倒是个好兆头。
床头的青玉莲花灯盏早已经熄了,代璇睁开眼,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纱帐,很是愣了一会儿。
虽然她在旁人面前依旧谈笑自若,可却是难以真正说服自己,免不了心中纷繁杂乱,竟是一晚上辗转反侧,直到入了后半夜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偏偏一早又醒了。
代璇下意识的抚摸着腕上的手串,然后抬手盖了有些干涩的眼睛。
许久,直到外头有动静传来,代璇才缓缓坐起身子,就见到紫苏蹑手蹑脚走了进来,却被坐着的代璇给吓了一跳。
“哎呀,姑娘怎么这么早就醒了?”紫苏打量了代璇好几眼,随后便惊诧道:“可是昨晚的雷雨声吵了姑娘?瞧眼下都青了!”
代璇如今才十五岁,正是如花一样的年纪,可谓是真正的水灵灵白嫩嫩,眼下一点青色都看的很是分明。
瞧着镜子里略有几分憔悴的容颜,代璇不由得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又不是真的小姑娘了,何以听到一个不知深浅的消息,就这般沉不住气!
见代璇几分懊恼,苏便仔细挑了一盒粉道:“姑娘若是觉得不好看·不如就上些粉?左右不点胭脂,也不算坏了规矩。
毕竟代璇是要为大太太服丧九个月的,如今可才过了不到三个月,虽然不用披麻戴孝,但总归要全身着素,涂脂抹粉花枝招展是要不得的,但若只是上点粉掩盖一下气色,也不算出格。
毕竟代璇还要出门见人,若是弄得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岂不是坏人心情,甚至都可以说是集失礼了。
代璇有些懒懒的看了一下窗外,却是对紫苏的提议不置可否:“瞧着雨丝还四处乱飞呢,恐怕今日是不会有什么客了罢?”
正说着,便听得外头有脚步声响起,倒是绿衣领着两个小丫头提着两桶水走了进来,一边给代璇兑好水一边道:“姑娘可莫忘记了,如今府里就有两位娇客呢,我瞧两位表姑娘似乎有意亲近姑娘,可说不准会不会来。”
沈蓝雪和沈蓝霜这姐妹俩·其实在代璇回来第一日就来拜访了,只是当时代璇借口累了,并未和两人怎样亲近,只说了两句话便把人打发了走,随后便又总是忙着,好歹闲下来便又被接去了紫园,照绿衣说的,恐怕还真有可能。
既然如此,代璇又怎么肯在外人跟前露出颓然之色来?只叫紫苏给自己细细的抹上了玉兰香膏,又上了象牙色的粉·在眼睛处点缀一二,倒是看起来更精神几分了。
然后换上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外头又罩上一件同色绣了浅蓝水波底纹的小衫·长发只用两根珠钗挽起,耳上坠了一对珍珠串儿,却是显得素净又雅致,当代璇文文静静的坐在那里时,倒是十足的淑女范儿。
代璇满意的点了头,又吃过了小厨房精心熬的粥品和小菜,便一抹嘴巴,往书房里练字去了。
琴棋书画诗酒花·这些古代仕女从小学习的玩意儿代璇并不精通·虽然前世算得是大小姐出身,可也没有那般闲情逸致·最多是幼时粗浅学过一些,最能拿得出手的便是字了。
每当代璇心情不好时·便喜欢静静铺开一张纸,然后开始一点一点的研墨,看着那一圈一圈的墨水晕染开来,顿时就让人觉得心情开阔了几分,再多烦心的事情,也不能影响她的心情。
然而当代璇凝心静气执笔而书时,却不期然想到了自己曾经收到的那幅手书,还有某人搜罗来的各种前人真迹,稍不注意的功夫,就见得墨水吧嗒一声滴落纸上,晕开了一个大大的圆。
“姑娘?”正当代璇几乎下意识的伸手就去涂抹纸上的墨迹时,就听得身后一声轻唤,却是紫苏:“姑娘,两位表姑娘果然来了。”
代璇迎了出去,就见到沈蓝雪和沈蓝霜携手走了进来,两个纤丽的身影撑着一把油纸伞,在连绵细雨中,趁着背后鲜活的绿叶红花,活像是画中走下来的仕女一般。
沈蓝雪见到代璇就三两步上来挽住代璇的手臂道:“我们姐妹不请自来,姐姐不会恼了吧?”
“说哪儿的话,你们愿意来陪我说说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代璇说着,便转头将人让进了小花厅,又叫人端了热茶,才道:“原本我看着下雨,就有几分倦怠,可是这青天白日的,又不好多眠,正寂寞呢。”
两姐妹正细细打量着花厅,闻言沈蓝雪便笑道:“听姐姐这么一说,我倒是不用担心打扰了姐姐了说完便是一惊,瞅着墙角矮几一尊香炉道:“哎呀,姐姐你这樽掐丝珐琅缠枝莲纹象耳炉是不是御制的?好精致!”
那尊香炉不过是早前赵长宁着人送来的礼物之一,都比一股脑儿堆进了库房来着,只是这回代璇回京打算长住了,才找出来摆上。
虽然说看着耀眼,但也算不得珍惜宝物,不过是官窑出来的瓷器罢了,若非因为是御制,寻常人便是拿着银子都买不到的话,也并不值什
看沈蓝雪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代璇便笑了笑道:“是御制的瓷器,妹妹要是喜欢的话,不妨拿去把玩吧。”
沈蓝雪高兴的很,只是沈蓝霜却抢在姐姐之前回绝了代璇:“这东西在姐姐眼中许是普通,但在我们姐妹看来·可是贵重的很,更何况还是御制物件,哪里好拿走?”
代璇也不坚持,这东西她虽然不怎么看在眼里,可好歹也是赵长宁送的,万没有上赶着送人的道理,闻言只道:“妹妹真是客气,来吃点水果。
因为代璇和英王的婚约,崔贵妃对代璇可谓是十分关照·早早的就将皇庄中出产的当季新鲜水果送了一些来,鲜艳的蔬果盛在白釉暗纹的果盘里,竟是衬得更加娇艳了。
沈蓝雪拿起一个桃子,却是不吃,只睁着眼睛瞧着那盘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末了才朝着代璇轻轻一笑道:“姐姐这里的好东西可真多,连盛水果的盘子,都是这样难得一见的好物件,也不怕磕了碰了心疼。”
“不过是些死物·有什么好心疼的?再说了,这些瓷器烧出来,可就是让人19的,难道光摆着好看不成?代璇笑着摇了摇头,随后便低声吩咐了紫萍几句。
回过头来就见姐妹俩不以为然之色,代璇顿时失笑,心里却是暗道,这些瓷器若是放到千年后,自然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了,可她又不能活那么久·何必去操那心?
不过一会儿功夫,紫萍便进来给代璇打了个手势,代璇见了便道:“我叫人在喜雨亭内摆了桌椅·不若妹妹们随我移步,到那边吃边聊边赏景如何?”
“还是姐姐巧思!”沈蓝雪高兴了,当下便拉着妹妹朝代璇撅嘴道:“和姐姐一比,倒是显得我们粗俗了呢,是不是,霜儿?”
沈蓝霜但笑不语,只跟在代璇后头默默走着,看着前头挽着代璇胳膊左看右看的姐姐·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
姐姐这样的性子·父亲母亲却谋划着将人送进王府,想要跟四表姐夺权·简直是异想天开!她往日不曾得见,倒还没有什么感觉·可是如今细细一瞧,那满屋子的御制瓷器,还有各种价值连城的摆件,还能是祖母给布置的不成?乐福堂都不能比!
尤其是看代璇那不怎么在乎的模样,由此可见,英王宠爱四表姐绝对不是什么谣言,而是实打实的。
就算退一步说,英王爱的只是四表姐的颜色,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德行,蓝雪就能从表姐手上抢到宠爱么?更不要说夺权了!就姐姐这样的,不被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就好了!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王府岂非比侯门府邸更深?听闻英王身边还有追随多年的美艳侍妾,姐姐就是进了门,想争宠也绝非易事。
沈蓝霜想着,一双柳眉却是不经意间皱了起来,只等到了喜雨亭,也仍旧是一副眉间有愁绪的模样。
“妹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代璇在路上就已经发现了沈蓝霜的异样,等一坐下,便忍不住开口询问了起来,“若是有碍难之处,不妨说与我听听,也许我能出出主意?”
沈蓝霜不由暗叹,若是表姐知道自家打着将姑娘送给她当陪嫁的主意,别说帮忙了,恐怕不仲手阻挠都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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