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这次去上学,有收获吗?”
玛塔基尼的思维几乎是一分为二在使用,一边和梁小夏交流,一边不动声色地分析她身体里残留的能量造成的影响——希望不是某种少见的衰老症。
梁小夏看到父亲眼睛里柔和的光芒,放松了很多。
“嗯,这次出去,真的学到了很多东西…”
梁小夏一五一十地将组建小队,斩杀森妖,突破箭意,被传送阵意外卷入遗弃荒原,最后接受传承的事情,全像倒豆子一样交代了,只抹去了其中所有关于镜月的存在。
听到自然融塑晶石的事情后,玛塔基尼的眉角不明显地抽动了一下,听到梁小夏和队友面对成群的森林怪物围攻,意外领悟了箭意境界后,十分欣慰地淡淡笑了笑,在听到梁小夏后面的叙述时,脸色越来越平静。
最后,他在听到梁小夏继承了遗弃荒原,成为新的主人后,非常反常地没有任何表情。没有喜悦,没有惊讶,甚至还有些严肃。
梁小夏因为叙述过于激动的双颊染着一抹红。兴奋地给玛塔基尼讲她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滔滔不绝。声音也因为兴奋而比平时高,语调轻快地上扬,带着难掩的自信。
“…这些是给父亲的礼物,希望父亲喜欢。”
梁小夏在书桌上放了两套铭文阵的法袍,这法袍还是她命人特地做的,还有一个皮箱,打开的皮箱中分门别类,一个小格一个小格装满了药草和材料,一个空间装备。最后一个小盒子,打开绒布盒面。里面静静躺着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自然融塑晶石。
梁小夏站在书桌前面,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几乎用了快两个小时。
当她满怀欣喜和小小的期待,呈上自己带给父亲的礼物时,看到的,却是他一张冷凝严肃的脸。
“夏尔,我不得不承认,不得不说。你很努力。”
开头一句话。如同一桶冰水,直接淋在梁小夏头上,直接浇灭了她的喜悦。
父亲的眼光很冷。这是她每次犯错误后最常见的眼神。语调低沉冰寒,缓慢浸入她的耳朵,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我也不得不说,你的运气很好。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矮人打造的幸运天平,我想,属于你的那一座天平,幸运的一端,上面肯定压了一座金山,而厄运的那一端,空空如也。”
梁小夏的手无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右耳,在耳背后局促不安地挠了挠。
“实际上,今天你能够活着站在这里和我对话,我已经很惊讶了。
在那么多愚蠢的,自作主张的行动后,你没有丢了性命,还将自己意外获得的东西,当成了对自己成绩的肯定,洋洋得意地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作为自己的战利品炫耀。看来,你已经非常习惯理所当然地,将运气也视作自己实力的一部分了。
我想,上次的受伤,你并没有学够教训。你并不像我期望的那样,反倒在错误的道路上,更加坚定地向前跑了几步。
你让我很失望,真的很失望。”
梁小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复又惨白,冷汗淋漓。
父亲最后轻飘飘这句话只是一声低叹,却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脑袋上,一下子将梁小夏说懵了。父亲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无论她做错了什么,都没有下过这么严重的结论,这样的话,堵得她委屈难过。
为什么要这么说她?难道她做的一点都不对吗?梁小夏憋着想冒眼泪的感觉,眼睛红红的看着父亲。
玛塔基尼双手交握,搭在嘴前,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鼻梁和双眼。
那双眼,含着担忧,含着关心,定定注视着她,看得她又一阵错愕。
是啊,她若不是运气好一点,怎么还有今天?
在安息森林的那么多次冒险,都是堪堪擦在危险的边缘,经历的每一场战斗,都有运气的成分在里面,不管是森妖,森妖之母,森林银狼,恶灵,都是因为她好运地恰在那一个点,做对了该做的事情而已。
她有了成绩了,她突破了箭意了,她是一地之主了,这样她就得意了,高兴了,趾高气扬地以为自己算个人物了,看人的时候也高人一等了,不由自主得觉得自己本事了,有能耐了。
甚至,她带着这种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心态,炫耀到父亲面前,显摆似的将东西弄出来。
这些东西里,有多少是她真的凭自己的本事弄出来的?
没有,一件都没有。
没有一个是她真正靠自己本事赚来的东西。
梁小夏又羞又难过,她低着头,默默站在父亲面前,为自己的错误而感到窘迫和羞耻。
好运气,终究会有用完那一天的。
右耳一阵阵发热,她突然感觉,接下来,她不会再如此地顺利了。
玛塔基尼也很头疼。
夏尔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小事情上不用怎么管,一点就通,什么东西都学得快,胆大心细,比同龄的小精灵看起来要懂事得多。
这看着没什么毛病,实际上心里还是藏着一口气,一股觉得自己超人一头的优越感。他不知道夏尔这种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也许是生来就带着的。可这样的优越感,直接给她的学习和研究带入了一股燥气。沉不下心做事情,靠着小聪明一直混,少一股稳气。偏偏运气还好,总是能化险为夷。
可这个问题,已经埋得更深了,不再解决,他的小夏尔以后肯定会走上一条更加陡峭的道路。
他只能这样连着根将问题挖出来,暴露在她面前,让她自己认识到自己的不足。虽然一时疼痛。总好过一世错误。
“对不起,父亲。我错了。”
梁小夏低着头,咬着嘴唇,脸红红的,全身一抖一抖的。晶莹的水滴,一滴一滴打在书房的地毯上。
玛塔基尼叹了一声,从书桌后走出来,将梁小夏抱起来,将她放在自己的腿上。拍了拍小精灵的后背。语调前所未有地舒缓。
“夏尔,世界呈现在你眼前的,和世界的本质。是完全不一样的。
比如,你眼中的斯格拉切赫,只是一个好色贪鄙的人类,一个侥幸当了军团长的小人。可是你不知道,斯格拉切赫是一个高阶剑士,和人对敌的时候能够连续发出剑气斩,一剑劈城。他还有两张保命用的恶魔召唤卷轴,可以以失去一部分肢体为代价,召唤出一头地狱恶魔。
这样的人,你有信心打得过吗?”
梁小夏捏着父亲的衣服,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
“父亲,斯格拉切赫的昏迷,到底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我去他家拜访的时候,撞见了一些‘计划外的东西’,然后我就给他喂了一剂群体催眠药剂。”
这“拜访”肯定不会像父亲说的那样轻描淡写。梁小夏太了解父亲谋而后动的特质了,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逼着斯格拉切赫将药剂吃下去的。
“那他知道这是父亲做的吗?”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若他不知道是我做的,我做这些的意义也就缺失了。”
玛塔基尼也是精灵,秉承精灵的光明复仇艺术。
他还记得自己站在斯格拉切赫面前,对方惊恐又愤怒的神色。
他给了斯格拉切赫选择的机会,二选一,斯格拉切赫选择了留下一条命,可丑闻也盖不住了,老将军英明扫地,从此彻底退出了政治角逐的圈子。
“所以,夏尔,不要被你的运气蒙蔽双眼,也不要小看你的敌人。若人人都是简单易败的,这世上,也就没有战争和阴谋了。你长大了,我能教给你的东西也越来越少,剩下的,都需要靠你自己在经历中慢慢体悟。”
“嗯!我明白了,父亲!”
梁小夏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到心里去了。然后又不好意思地哑巴了,她从小到大,从来没和父亲这么亲密过,坐在玛塔基尼腿上,有些不安地扭来扭去,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夏尔,你有理想吗?”
玛塔基尼按住怀里小家伙的脑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理想?”
她没考虑过。重生以来她都没想过这个在前世小学课堂出现的问题。
那时候她怎么回答得来着?
科学家——明显讨巧,又随大流的答案。
还没出森林前,梁小夏的理想就是长大,赶快长大了学好知识,跑出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当战争的端倪出现后,她的理想就是保护族人不受伤害,灭了费恩那个王八蛋。后来又加上遗弃之地的一大家子人,她的理想也多了一条,养活这些人吃饱饭,过上好日子。
这一生有理想吗?梁小夏眼神中透着迷茫。
“父亲,你的理想又是什么呢?”
靠在他怀里,梁小夏感觉到了玛塔基尼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他摸了摸梁小夏的脑袋,说了一句让她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一直无法忘怀的话。
“过去之理想已死。现在,我只想守着你和你的母亲,能够全家平安健康,生活幸福就好。”
梁小夏没再开口,静静想着自己的事情。
父亲有很复杂的过去,她现在不能开口再问了,在帮不到他的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闭嘴,保持沉默,记在心底。
平安健康,说着像是吉祥祝福的话。可梁小夏知道,在这乱世,父亲想要做到这点,又是有多么地困难。
这一点点朴素微小的愿望,就像大海中的一只小舟,随时有可能一个浪打过来,倾覆沉没。
她呢?
她不仅希望保护父亲母亲,还希望自己的族人不受到伤害,能够宁静平和地这样生活下去。
一直以来,她都像个小苍蝇一样,赶到哪里算哪里,能做什么做什么,从没有真正全盘计划过自己的目标和想法。
精灵女王陛下的自守,族人的改姓远离,黄金城的告破,人鱼盟友的破裂…。
事情一件一件划过她的心头,每件事都在她眼前闪过,她却连参与改变的资格都没有…
一个模糊的理想,逐渐在梁小夏心里清晰起来。
是的,她需要真的把责任扛起来,真的倾尽所有去博取,为了爱她的父母,为了她爱的族人,她要的东西,更多,更多。
更强的实力。
更大的财力,
以及更多的权利。
她不甘再藏匿在羽翼之下了,她必须由幕后转向台前。
“父亲,让我帮帮你吧。让我们一起守护我们的珍宝,好不好?”
梁小夏从玛塔基尼腿上下来,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
秋风扫过,大片的黄叶纷纷落下。
寒冬,第一次真正来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第一百一十六章 劫持
你越没有心肝,就越升高得快,你毫不留情地打击人家,人家就怕你。只能把男男女女当做驿马,把他们骑得筋疲力尽,到了站上丢下来,这样你就能达到*的最高峰。
——《高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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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拉利昂皇家剧院,又称黄金喷泉剧院,坐落在离贝隆坡不远的一处高地上。
金色的方形建筑稳稳坐落在遍黄的林道树木后面,廊柱高耸,拱形大窗和粗大的金色条石精密组合,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扔在高坡上的纯金方形珠宝盒。
两条巨大的,锦带一般的喷泉从房顶喷出垂落,接近百米的距离,使喷泉进入水池时砸起高高的浪花,在户外的灯光照耀下,一滴滴飞溅起的水珠,全部都被照成了可人的金白色。
歌剧院的大门正对着的,便是佛拉利昂大街。道路两边的店面全部用的是透明的大落地玻璃窗,干净可人的如同不存在的玻璃窗中,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昂贵服装、家具配件、甚至连魔法装备都陈列其中,只是为了满足贵族们那“小小的虚荣心”。
这里的店员没有肥得像屠夫一样的身躯,也没有尖酸刻薄的如同枣核一样的脸。穿着工装的漂亮姑娘和精神小伙子会站在柜台后,用希冀的眼神扫视每个在街上走过的潜在客人。这里的街面也很少人,只见马车。一辆又一辆车在车夫的驱使下。风行马儿踏着小碎步子,拉着马从宽阔的街面上驶过。主人偶尔会在某个店面前停留一下,由店员招待着进入贵宾厅落座。
长长的千金街一直延伸到了河岸边。
不知是哪个商人,别出心裁地使用一艘精美的小船做了第一家在水上经营的商店。使用一艘二层的小船,摆出很多商品,供顾客挑选。后来者纷纷效仿,大量的小艇聚集在此处,几百艘游船,有餐馆,有酒店。还有各式各样的,只针对会员开放的小俱乐部。不定期开船入河,招待贵族们来一场小小的酒会兼河钓比赛。与西岸混乱喧嚣的大量货船和劳工相比,这里完全是另一种不同的风格。游客可以选择从码头的栈桥进入喜爱的店铺,也可以选择租一艘小小的摆渡船,配着一名口才不错的摆渡小伙,乘着缓缓起伏的河波和空中鸥妪的叫声穿梭在小艇的夹缝之间。
佛拉利昂剧院和佛拉利昂大街,恰到好处地组成了这样一种景象——巨大的黄金盒子顺着倾斜的山坡,流出一条金色的融河。直灌入对面真正滚滚流动的大河中。
西娅脸趴在一家商店的玻璃窗前。正半张着嘴巴,聚精会神地盯着展台内的一对小珍珠耳环看——以十六颗小钻石围边,不用问价格就知道很贵的一对耳环。
“西娅。走吧,该走了。天都快黑了,再不走我们可赶不上演出了!”
甜甜拉着西娅的袖子,尽量将她向着远离玻璃窗的方向拽,在两名少女的身后,小队的男士们站在石板大马路上,无所适从。
旁边陪游的向导倒是很理解,挂着亲切却不令人反感的笑容,对着西娅说:“西娅小姐如果喜欢的话,可以进去看看。试着戴一下,说不定效果会非常令人惊艳。”
“哦,那算了。咱们还是走吧,去看表演吧。”
一听到向导的话,西娅立刻熄火了,她的荷包不足以支撑起一颗想要疯狂购物的心。
只有德姆在后面很有心事地偷偷向着向导问了一下大概的价钱。
商店内,隔着半透纱帘的最后边,一位坐在椅子上的贵族女子目不转睛地全程看完了玻璃窗外发生的事情。
“那几个人是谁?”
女子单手捏起一颗托盘中的果仁,纤细的指头捏着送入嘴中,她总觉得那几个人的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厌恶的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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