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郎心疼金小猫被那白泽琰捏得眼里水汽氤氲,只得退后一步,把手抱拳:“莫伤小猫,只是,尊家到底是谁?藏头藏尾,不是君子所为!”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回:双猫双鼠双人份
方方食新来了一个伙计。
这位伙计却是大爷得很,不跑堂不下厨更不算账,只跟着金小猫进进出出。
金小猫被跟得发恼,冷着脸换了衣服便要家去,那伙计把张俊脸一皱,轻轻摸着自家腰腹道:“七官人,我伤还没好呢……”
金小猫实在哭笑不得。若非自家大哥一句话叫破这位大爷的身份,他如何会被这人缠上,明明白白的蹭吃蹭喝看热闹。他的这间方方食,也是小本生意啊!
想起那天这人把那张薄薄的脸皮一揭,露出现下眼前的这张玩世不恭的脸来,金小猫现在还觉得见了怪物一般——那张欺世的脸皮,真真是如同天生,若是真个白泽琰在此,两个并排站着,也是难以分辨。
天下竟然有这等出神入化的功夫!
金小猫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就觉得这人若是用了自家的脸皮去骗人,那可是……想想就如芒在背,一时恨不得把人赶走,一时又怕这人性格无常,在别处替自家惹恨。
金小猫抬眼瞥了一眼这位新伙计大爷,见他拉着自己袍袖不放,一双桃花眼儿黑白分明地望着自己,倒像是个稚童,眼神天真得紧。“小猫儿乖,你去哪儿,也带五爷去!”说罢,还把袖子拉起摇摇。
金小猫登时被这无赖的撒娇吓了一跳,心道:“若是个丑人这般,七爷且是不敢看的!”又见他拉着不放,不由也是无奈,“行了,虞五爷,你也跟着家去吧!若是看不住教你顶了七爷的脸去做饭与别人,再吃死个人,那可就糟了!”
“哼!小猫儿的脸啊,还没五爷漂亮呢!五爷可是只扮美人呢!”
金小猫被噎得发闷,伸手把那装痴撒娇的主儿手拍掉,恨声道:“闭嘴!跟上!”
说起这位虞五爷虞五宝,江湖上多是只闻其名——他家老父乃是药谷的虞谷主,最最是个心怀大善的,生下的五个儿子,四个都继承父业,做了悬壶济世的医者,偏就这个末儿,因是老年所得,又聪明异常,原想更他压箱底的秘籍都教与他学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孰料这个末儿只愿学的三两分足以保命,倒是对着毒物生了十分的兴趣。虞谷主怕日后生了事端不好打算,只能托了面子请了位隐居的老友教他门独一无二的逃跑功夫跟易容功夫。
上无老父压力,下面丫头奴仆也不敢管,是以偏疼溺宠地养成这么一个古怪的性子:狡黠无比,睚眦必报。爱着个插科打诨,却又对着他上心的人贴心贴肺,只是,这天底下叫他掏出心肺的人,除了他自家老爸,怕还是没有一个!
如今这位虞五爷仗着自家一手易容绝学,装谁像谁,借人银两,一时也闹得不少原先好友因着银子反目。只是后来虞五爷又把银子还回去,又附了声明言及细节,这些事才算了结,只是那些个浮华表面的朋友却也不复重新交往了。
此次,这虞五宝假作白泽琰,却也是因为那位大名鼎鼎的御猫展昭。
说来可笑,这位唯恐天下不乱的虞五爷同展护卫不对付,根子也同白泽琰一般无二:虞五爷生时体质虚弱,虞谷主为了好养活,便与他取了个贱名鼠儿,叫家人仆从不拘喊着。
自古鼠儿猫儿便是天敌,白泽琰是不怕也不服,虞鼠儿更是是不服也不怕,两个竟是一般心思来东京消遣展猫儿了,更是不约而同下榻方方食。
虞五宝只那一日见过白泽琰,见金小猫一碗顺气汤把个锦毛鼠白泽琰害得脸色都发青了,不由对这个方方食的少年东家起了兴致,只觉这位小猫儿那股子坏气儿,甚合他意,便易了一张人群里最最容易过眼即忘的脸儿,在天字三房住下,时不时在窗口瞧金小猫抱着豆子晃来晃去,心里是越看越觉得投缘。
后来又见到金小猫与李瀛做的那些美味,临别时赠的那些个点心,不由更是后悔自己没做张李瀛的脸皮戴着。
只是方方食发生命案之时,虞五宝恰巧出门回来,刚进房间,便被藏在门后的凶徒举着刀偷袭。饶是虞五宝躲得快,腰上仍是着了道。
那凶徒的打扮,现下想来实在是与那天字二房的死人一样,皆是着黑衣,头脸包裹得极严,只露出眼睛。
虞五宝功夫不算上佳,脚下却是忒灵活,躲那凶徒也躲得不十分狼狈。只是对方有武器,虞五宝赤手空拳,两人一来一往正交手,那二房忽然一阵声响却让两个都住了手。
那凶徒面色阴沉地狠瞪了虞五宝一眼,挥刀把他的腰巾挑起丢于窗外,自己却是跳窗逃跑。
虞五宝见追不上,便把伤口随意收拾了一下,把换过的衣服打了包裹,也从窗子跳出,寻了个僻静地方用火烧了,才换上做了数日的白泽琰的脸皮回了方方食。恰巧正遇见展昭他们查案。
虞五宝自忖自家装得像,却不意被展昭猜出,又不意被金大郎挑破,只觉自家脸面受损,只说要金小猫与他赔礼做好吃的,不满意便是不走,还要把方方食厨间给砸了。
金大郎也知这位是个夯货,只是瞧着自家兄弟金小猫微微笑,便觉不好。
须知,金小猫最恨有人拿他的厨间说事。
如此,便是一鼠一猫,又对上了。
只见金小猫瞅着虞五宝顶着一张白泽琰的脸,伸出手沿着脸颊下巴摸摸,也没找到破绽,不由故作叹息:“七爷若是做了吃的,该找白泽琰结账?”
那虞五宝被金小猫摸得得意,不由把眼一弯:“小猫儿,刚才我拿捏住你,实在对不住,为了赔不是,五爷今儿教你怎么辩这张假脸子!”
说罢,两手覆在金小猫手上,引着他去摸到下巴处一个几不可察的凸起,轻轻一揭,露出一张不比白泽琰逊色的脸来。
金小猫被吓了一跳。任谁发觉这脸皮之下是这般清风明月般的人物都会吃惊的,何况这人又是手段高明。
金小猫便被这人舔着脸黏上了,只得去了厨间随意做了几样与虞五宝吃。
虞五宝最爱看金小猫憋屈,直说为着这些美食便是叫他做伙计也成。
是以这几日,虞五宝都恨不得把自己拴在金小猫腰巾上,等他下厨的时候随时先尝为快。
如今虞五宝又听大掌柜铁卯爷说金小猫家里私厨更好,不由得也想跟着金小猫家去,故而使劲浑身解数只缠得金小猫不得不松口。
只是刚一出门,迎头却见了两个人。
这二人一东一西,正在方方食大门两侧站着,目光胶着,一个眼光似赞美又似挑衅,一个却是眼眸深沉,只带着些子可惜。
这两人,正是天下闻名的另一对猫鼠,御猫展昭和锦毛鼠白玉堂。
金小猫见那二人一道看自己,不由也是一笑,拱手道:“二位安好。”
展昭面容立时松动,含着三分轻松的笑意:“金七官人,大人叫展昭前来,是要告知前几日的案子,凶手已被拿住了。”
金小猫正要开口,虞五宝哼了一声:“小猫儿快别废话了,五爷我饿了!家去家去!”
展昭听得虞五宝的声音,把眉一挑:“原来是你?”
白泽琰却是不发一言,冷眼把个虞五宝上下打量一番,见眼前这个虽说伙计打扮,却丝毫不掩天生风流,不由也是哼了一声:“吃货!”
虞五宝也不生气,把唇角一弯,笑眯眯回道:“吃货也须肠胃好!”
白泽琰立时便想起那顺气汤来,偏过脸去看站在一边打哈欠的金小猫,不禁怒气顿生,上前一步把金小猫手腕拿住,恨声连连:“你这只猫!敢害五爷!”
金小猫把手挣挣,见挣不动,便闲闲一笑:“白五爷功夫好,在下不敢算计。”
虞五宝心里好笑,终是憋不住,自己捂着嘴背过身笑得肩膀直抖。只有展昭不知缘故,只看着这两鼠一猫相互对视的情景十分不解,
金小猫原也吃定白泽琰极爱面子,自然不会当面发作,便又懒懒地刺上一句:“既是白五爷觉得在下算计尊驾,那在下便在此赔礼了。在下的手可是吃饭的家伙,白五爷侠义,该是不会看着在下饿死吧!”
白泽琰神色复杂地盯着眼前的这位少年,初看时,只觉得面目清秀,身体单薄,仿佛一阵风便可以吹走。如今再看,却发觉他的双眼极为澄澈,看人时虽不说是目光入心,却也是专注镇定,连那看似平和亲切笑容,也隐约透出分淡漠。
白泽琰把手一松,负手入了方方食。
金小猫抬手看看腕上被抓的青紫的痕迹,不由又是一笑:“原来他的气还不顺。”
虞五宝一把抓起金小猫手腕放在眼前看了看,把嘴一撇:“粗人!小猫儿,回头五爷我那里的金宝化瘀膏拿来与你上上,保准一时便好,耽误不了做饭!”
金小猫闻言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虞五宝,正色对面色讶异的展昭道:“展大人,可是要用午食?”
展昭啊了一声,方觉得自家肚子也咕咕作响,不由尴尬。
倒是虞五宝笑出声来:“素来只闻御猫大名,原来也是饿不得的!”
金小猫伸手掐了虞五宝腰间肉一把,见他呲牙咧嘴地住了口,才温和笑笑:“原也是该请一请展大人的。还烦请展大人赏光。”
展昭连声道:“展昭分内之事,当不得一个请。若是金七官人有空,叫人与展昭做个面便行。”
虞五宝一听,立时眼睛睁大了几分,把个急忙胳膊挎在金小猫肩头,脸上堆上十二分的殷勤:“小猫儿,五爷要你亲手做的吃银丝面!”
厨间里,麻厨子见金小猫又是一身清爽打扮,便知他要下厨,于是麻利收拾了几样要的食材,站在一旁等吩咐。
金小猫刚想点头叫麻厨子自便,忽然觉得平日极爱在灶间打滚求食的豆子不见了,不由沉声问道:“怎不见豆子?”
麻厨子战战兢兢抬头看了看金小猫,结结巴巴回道:“虞……虞……虞……虞官人抱走了!”
金小猫愣了一愣,心道豆子是除了他谁也逮不住的,更何况要人抱?真真怪也!自家想要和面,甫一用力,那手腕处阵阵发疼,金小猫立时把个火气也激起来了,大声吼道:“虞五宝!你说的金宝化瘀膏呢!”
虞五宝其实正在小厨间外房里学金小猫抱豆子,不想豆子素来不爱生人抱,一时挣扎不休,把一对小尖牙咬来咬去,偏就咬不到虞五宝。虞五宝颇觉得意,就又找了根晒得干干的腌鱼条逗它。此时被金小猫一吼,吓了一跳,手也不禁松了。
豆子得了自由,大发虎威,一爪子挠上虞五宝的脸颊,哧溜一声跳开遁走了。
虞五宝摸着自家脸上的一道血痕,哭笑不得:“真是物似主人型,没个乖巧的!”
找了金宝化瘀膏,虞五宝拿着进了厨间,低着头给金小猫上药。金小猫见虞五宝低着头不看他也不说话,心下大奇,不免又从水盆里多看了他一眼,不意,正正看见那道子猫爪印。
金小猫也不说破,指了指盆里的面:“虞五宝,今日你帮我和面,明日我与你单做一道面食小点。”
这金小猫的私房小点虞五宝向往已久,只是金小猫不肯给他做,现下见金小猫松口,不由一时忘形,把个白底红痕的俊脸扬起来:“小猫儿,这是你说的啊!”
虞五宝一旁和面,金小猫一旁的菜肉切丁,两个在厨间一左一右干着活,倒是气氛甚好。
方方食客堂里却是热闹。原来这白泽琰与展昭都是盛名在外,又多传二人不和,现下见着两个都在方方食用午食,那些食客都觉得能见此景果然甚有眼福。
白泽琰进来时只得靠窗之桌,展昭进来时,旁的已无座位,只有白泽琰对面还能一座。展昭走去同白泽琰打招呼,却见白泽琰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坐。”
展昭笑笑点头:“多谢。”
白泽琰把脸转开看着窗外,良久方叹了一口气,对展昭道:“这方方食的东家,不简单。”
展昭把耳朵支起,双目炯炯看着白泽琰,等待下文。
只听那白泽琰把眉头一皱:“听闻那天字二房的死者,中的是斩鱼掌?”
见展昭颔首,便接着道:“我在江南时,曾经听过有一个人,善使斩鱼掌的,那人也开着饭庄。只是他姓赵。”
“姓赵?”
“十五年前全家皆被仇家杀害,只有一儿一女逃出升天,赵家的女儿却是死了,只有一个死士把那儿子救了。”
“与这案子有关?”展昭到底忍不住欲问得细些,“那儿子多大?”
白泽琰摇头:“当年却是将将弱冠之年。”又斜斜看了一眼展昭,揶揄道,“这案子,怕是没真的结吧!”
展昭笑笑,把桌上清茶倒了一盏与白泽琰:“白五你确实明知故问。”
白泽琰挑眉一笑,把清茶往地上一倒:“五爷从不爱喝猫倒的茶。”
“那,吃不吃猫儿家做的面呢?”
听此声,白泽琰便知是那暗坑了自家的金小猫,不由冷冷一笑:“如何不吃!只是,今日五爷要的是热的!”
小二子把面放下,低头道:“白……白五爷爷……您要的面。”又把另一碗端在展昭面前,“展大人,我们东家亲手……做的面!”
白泽琰一听,冷笑了一声:“金小猫,你欺我白五好脾气,怎么给展猫儿吃的是你做的!我的却不是!还不重做一碗给你家五爷!”
金小猫摇头,把个手腕伸出给白泽琰看,饶是涂了药,那青青紫紫的仍是分外显眼。
展昭也是一眼看见,不由大吃一惊:“金七官人,你,果然是中了烟花笑啊!”
白泽琰登时愣住,眯着眼细细打量了金小猫上下,又把目光落在那玉似的手腕上,才看见那青紫之下的异样:一丝妖艳的血痕沿着脉络上行,几乎要冲破青紫的指痕了。
“烟花笑,你,自家知道?”白泽琰再次抬起头去细看金小猫,见他笑得一派云淡风轻,心头不由升起一种怜惜,叫他再也无法计较这少年的咨意捉弄了。
金小猫点点头:“如今时间不多,只需活得好好的便是,快活一日算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