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谎言。
“她在哪里工作?”
“也是报社。”
第二个谎言。
“同一家报社的?”
“……不是。”
第三个谎言。
厚重的面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扯了个谎说不舒服,匆匆回到房间。
从以前就一直不会应付的场面。
他们是你的亲人,可是你仍然要戴着面具去跟他们说话,伪装成一个成熟坚强稳重工资高的夏年。
什么亲人,有很多时候,连一个朋友都比不上。
借钱的时候,一个个脚底抹油。
追债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往我家跑。
我不喜欢他们,这是我的家庭10岁之前一直争吵的主因,为了别人。
搓麻将是新年的既定活动。
楼下两桌,楼上一桌,隔壁是那三个小屁孩在玩电脑,啊啊直叫。
吵,睡不着,也看不进书。
在床上听歌到12点,有人在外面敲门。
扯下耳机,开门,是那三个小屁孩。
“堂叔,”小女孩羞怯地开口,“你可不可以带我们去天台放烟花?”
麻将声依旧,我懂了:“他们不带你们去?”
“嗯,”小男孩点头,“烟花已经买回来了,可是他们自己在玩,不管我们,又说没大人带着不能放。”
最小的男孩也忿忿不平地说:“他们答应了我们的,结果又不肯。”
“那么晚了,不会吵到别人吗?”
“不会的,”小女孩跑进我的房间,拉开窗帘,“你看。”
灯火通明。
“好吧,”我无奈地答应,“去拿烟花来。”
我上次关于烟花的记忆比较惨痛,手持烟花靠身体太近,结果新买的衣服被烧了一个大窟窿。
这当然又成为他们争吵的导火线。
天台很空旷,晚上的风有点大,三个小孩瑟瑟发抖。
“你们冷不冷啊?”
他们生怕我后悔,连连摇头。
我拿起一个冲天炮,叫他们避开,点燃后自己也跑开。
深紫色的光在夜空绽放,然后是流金,鲜红……
小屁孩笑得很开心,没心没肺地拉着我要玩手持式。
我有些担心,怕他们发生意外,他们最小的才4岁呢。
他们发动楚楚可怜的攻势,我招架不住,点头。
小孩都喜欢将烟花抓在手里的感觉,虽然危险,可是那绚丽的光靠近自己,就会有种莫名的快乐,抓住美的感觉。
我也笑了。
感谢这座小城,让他们仍然可以保持一颗纯真的心。
只有在小孩和喜欢的人面前,你才会做回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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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
接下来的日子直接等于堕落,见得到小屁孩就带他们出去玩,见不到他们就在家看书,电视和电脑分别被老妈和老爸霸占。
小屁孩的父母调侃道:“那么喜欢小孩,早点和你女朋友结婚,生几个自己玩玩呗!”
越抹越黑。
是啊,生小孩,叫顾明远给我生吗?
新闻媒体属于服务性行业,我和小叶轮休,假期到年初三就结束了。
小城的火车站迎来了第一个返程高*潮。
“小年,以后有空要多回来看看啊!”
“嗯。”
“有时间,有时间我们也会回去看看的!”
那可不行,我在心底暗想,你会看到一片废墟的。
他们往我包里塞了好多东西:油,腐竹,奶奶特制的鸡,板栗,还有几个新鲜的杨桃。
不错,都是能让顾明远好好发挥的一级食材。
又要过回挤公车的生活。我显然功力大不如前,被挤得七荤八素的,吸进车内浑浊的空气,下车后头还有点晕。
天杀的顾某人,什么时候滚回来!
少了几个女人,公司比往常安静得多。
和我同龄的小钱跑过来打招呼:“新年快乐!今年过得怎样?”
“堕落了。”
他哈哈大笑:“一样,大家都一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老婆有了!”
“有了?”
我惊讶地跟着他重复了一遍,他们去年冬天才结婚,过年前还为孩子的事烦心了一阵,过个年回来,就有了?
“行啊你,有速度,有质量。”
小钱洋洋得意:“那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欸,你呢,你有对象没有?”
……我可以忽视这个问题吗?我快被人问疯了。
幸好小钱也没打算听我的回答,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你啊,也得动作快点了,都27的人了,你不急,家里的两老也会跟你急!老人家盼什么,不就盼抱个孙嘛!”
……他们一辈子都没这个机会了。
“你家里人不逼你?”
他们倒是想逼,我也不会给他们机会。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开他玩笑:“你也得学会怎么当爸吧?瞧你这样,吊儿郎当的,就算老婆不介意,岳父岳母看了也不放心。”
小钱挠挠头,正了正衣襟:“这样怎么样?”
“嗯,不错,挺人模狗样的。”
“大过年的你就不说点好的!”
“不过,”小钱突然感慨,“我们国家算好的了,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年,哪像非洲,现在这么乱。”
“非洲?非洲发生什么事了?”
小钱鄙视地看着我:“别告诉我你过年都没看过电视和报纸。”
我点头。
“好歹也要有身为新闻工作者的自觉吧,喏,”小钱从旁边的架上抽出一沓报纸,“头版头条。”
“维日尼亚?怎么了?”
“据说是现任总统推行高压政治,民众游行示威,还有人挟持异国人质呢,就是过年那几天发生的事,情况很危急,已经有华人的生命受到威胁,现在我们也是派专机去撤侨,听说那里死了一千多人。那都是人命啊!”
我也是一阵感慨,只是心底隐隐不安,总觉得忘记了什么。
维日尼亚?!
“从意大利出发,北上到美食与浪漫之都巴黎……最后到有传统非洲风味的维日尼亚,怎么样,羡慕吧!”
我的心被吊了起来。
最后一站是维日尼亚。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此处的维日尼亚是虚构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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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7 。。。
“日前,维日尼亚总统史密叶表示不会立即辞职,民众反响激烈……中方加紧派遣专机撤侨的工作……”
还是这样的消息,加紧,加紧,究竟是什么时候,就不能给个准确时间吗?
这次的事态很严重,有华人被推上街,人群爆炸,被炸死。
明明离机场那么近。
就像那次菲律宾绑匪挟持人质一样。
从上午9点到晚上9点,整整12个小时,激怒了绑匪,射杀人质,还有菲警误伤人质。
维日尼亚仍旧是游行和挟持事件频发,政府和民众的矛盾被推到最高峰。这样乱的局势,当务之急镇压,那么,有没有人会去管那些人质?
我不了解维日尼亚警方的行动力和判断力,我不禁想,如果,如果那些人质中有一个叫顾明远,那么他存活的几率有多大?
我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之中。
烦躁不安,却又不能将它带到工作中,死气沉沉的,烦闷,即使是忙碌的工作也不能缓解。
躺在床上,睡不着,睁眼看着天花板,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会开始胡思乱想。
心急,却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没有接到他的电话,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甚至不知道他是否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中方已经顺利完成全部撤侨工作……”
一天了,在那之后一天了。
全部撤侨,顺利归家,唯独没有我的那个人。
我抱着枕头,瘫倒在椅子上。
会不会等会就有人来敲门说,请您节哀,这是顾明远先生的……
抑或是,请您跟我们去警察局认尸……
我用枕头捂住脸。
我突然想到,如果顾明远死了,那么,我是没有机会见到他的尸体的。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他的任何人。
尽管亲密无间,肌肤相亲,可是,我不是他的任何人。
没有法律凭证,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
我不可以告诉任何人,我和他生活在一起,有着超出朋友的、被世人认为是禁忌的感情。
他会被送回父母家,而我,这个毫不相关的外人,什么都不会被告知。
那么,是不是,顾明远这个人从此人间蒸发?是不是,一切都是我的一场梦?
那样也好,反正这间小屋本来就不是我的。至少,可以在他的父母敲门告诉我你不可以再住在这里之前,假装他还活着,他还会回来。
如果他的父母来敲门,那么,我至少可以跟他们说,叔叔阿姨,我想去看看顾明远,可以吗?
我是他的朋友,我想看看他,没有,我和他没有别的,我只是想,看看他。
那时候反而是好的,知道他是生是死,不用像现在这样,生死难料,心被揪得生痛。
顾明远说得真他妈对,我最大的缺点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自虐。
胡思乱想得太过,就这样在木椅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太阳透过玻璃投到地板上。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没开灯,逆光。
我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希望永远也不要醒过来。
白色的敞口风衣,牛仔裤,脚下是一双黑靴。双手揣兜,凌乱的头发,微笑的眼角,还有调侃的话语,比以前瘦削的身材,疲惫的身影,从上至下,完美的腰线。
“小年……”
阳光被那人一寸一寸地代替,很慢,但是很真实。
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溢出,滑落,用舌头舔舔,苦涩而甜蜜。
我死死地抓住他,即使很痛也没关系,即使呼吸不顺畅也没关系。
只要能告诉我,这一切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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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放开顾明远,胡乱地擦擦满是泪痕的脸。
他伸出手指拭去我的泪:“你又胡思乱想了吧。”
我不说话。
“真是,”他将我圈在怀里,牢牢锁住,轻轻地左右摇晃着,“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我低下头看地板。
8岁以来第一次哭,还要哭得这个鬼样,而且还要被他看见,我无语了。
活了半辈子,就这样栽在顾明远手里,为这个男人忐忑不安。
“欸,不会哭傻了吧,怎么不说话?”
“……”
“让我想想,”他故作沉思状,“你一定是在想,顾明远会不会死了,然后,他死了我也见不到他了,就这样,生死未卜……”
……全中。
“傻瓜……”
我一听就怒了:“傻瓜!谁傻啊!你妹!换我去维日尼亚看看,指不定我回来这里就变成汪洋大海了!”
“傻瓜,”他仍然重复着,轻笑,“我很开心……”
我翻了个白眼,开心,你当然开心,平安无事地回来见到我嚎啕大哭,你还不开心得飞上天啊。
“我很开心,可以见到你。那时候我被挟持,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的心一紧。
“你,你被挟持了?”我后知后觉地检查他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伤到,特别是手,或者是……”
“没有,”他握紧我的手,“什么事都没有。”
我不理他,继续掀开他的衣服检查。
“唉,都说没什么了,”他低笑,“你再检查下去,就真的变成彻底的身体检查了。”
我一僵。
“你说,要不要做个身体检查?嗯?”
“顾、明、远、你、妹!”
一记勾拳正中下巴。
“亲爱的,你确定你这东西能吃?”
死里逃生的顾某人大概从来没享受过这么好的服务,我亲自帮他放好洗澡水,下厨做饭。
虽然,他目前一脸怀疑地看着我做的菜。
我夹起一片肉试了试:“没问题,熟了。”
“生熟不是问题,咸淡才是。”
“正常,你吃就是。”
开玩笑!我不是顾明远那样的专业厨师,但是从小到大自给自足的基本原则还是没有改变的。不然我遇到顾明远之前,要天天吃方便面吗?
“这个菜好淡。”
“健康。”
“汤咸了。”
“加点水。”
“鱼刺插到牙里了。”
“找牙签。”
“哎……”
我放下碗:“不吃了。”
他笑眯眯地说:“哪来那么大的气啊?我不挑剔了,吃吧吃吧。”
“……以后我做饭,你不许说话。”
“我还不是怕你吃自己做的饭吃到胃痛。”
“顾、明、远!”
“抬头,张嘴。”
我托起他的下巴,拿起草莓就往他嘴里塞。
“哎哟,亲爱的你就不能温柔点吗……”
他含糊不清地说着,也顺手拿起一个放我嘴里。
他打量了一下地板,怀疑地问:“亲爱的……”
“你猜对了,我半个月没拖地。”
“那,明天又要打扫啊!”
“明天我休假,陪你一起打扫。”
他的眼睛亮起来。
我看着他,一个念头闪过。
我勾起嘴角:“顾明远,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我不知道,我明天会因为这句话而捶胸顿足。
我……完全低估了顾明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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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明远这野人开荤了可不得了,他帮我整理好后,我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瘫倒在床上,钻进被子里背对着他,有气无力地问:“感觉怎么样?”
他将我转过来,眼底有藏不住的满足和喜悦:“宝贝,你真的是太好了。”
我偷偷观察着他孩子的笑,也不禁扬起嘴角。
如果,这真的是一辈子,我想试着去相信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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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将昨晚的温情忘了个精光,抚着自己的老腰怒视顾某人。
顾某人颇为愧疚地替我捏捏,还不忘趁机吃几把豆腐。
我愤怒地打掉他的手。
“亲爱的,这就是你不对了,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