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什么,讨厌你也是龙家人。”
“那也讨厌,你最讨厌。”凤宁的娇嗔忽而让龙三明白过来,他笑了笑,伸手捏捏她的下巴调侃:“小醋包,我说笑笑受伤不行你就冒酸气,哪来这么多醋好吃。你这臭毛病跟阿岩真是有一拼。”凤宁用没受伤的手拍开他的手,他干脆伸臂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你怎么会来?那个臭脾气的聂城主呢?”
“他还在夏国,我是来接笑笑去夏国的。阿岩有了麻烦,我劝不动他,只好回来搬救兵了。”
“他欺负你了?”凤宁皱起眉头,完全忘了当初她拉走韩笑就是为了让聂城主痛骂自家相公。此刻她愤愤不平:“要是他敢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你不行,我们把笑笑带去,自然就能收拾他了。”龙三说着,心里却是忐忑,只希望这聂承岩不要太执着才好。
韩笑对龙三的到来也是相当意外,龙三在此,聂承岩又在何处?他如今可好?他是否真碰上了谢景芸?韩笑没有时间细问,依她对龙三的了解,若是特别紧急他定会马上告之,若是放她去给穆老将军治伤,那显然是聂承岩这边的事还可以放一放。所以韩笑收敛了心思,专心跟鲁直去察看了穆老将军。
老将军的伤确实严重,他中的是绿霜之毒,不幸中的万幸,是韩笑的解毒典籍里完整的记录了这种毒的解毒方法,而鲁直把解毒典籍从头到尾读了个通透,所以这毒虽然狠辣,但鲁直却是及时的妥善做了处置。但缺药是个问题,而且麻烦的是,老爷子与穆远当年一样,被盅虫侵体,两毒相加,为解毒治伤增加了不少难度。
韩笑与鲁直救治穆勇老将军伤情的时候,穆远这边也在做一件艰难的事。三日期限已到,正午烈日高照,如意公主就要被交出去。
如意在阵前车轿上呆了三日,吃喝拉撒都不得离开,不方便不说,碰上晚上奇冷的时候,她也只能抱着被子在四面透风的车轿中苦捱,这三日过去,她人已然憔悴。
穆远信守诺言,这三日不离她左右,就连夜里,也是抱着被靠着车旁相陪,她睡不着,心里慌,他便陪着她说说话。这三日是极漫长,又似是瞬间即逝。
正午时分,刀疤将军领着人骑着马赶到两阵中间,穆远远远看着,知道这最后的时刻已到。如意抱着穆远为她装水的水囊,轻声道:“将军,喜儿他们几个都是忠仆,跟着我,吃了不少苦,我脾气不好,以往对他们使过不少性子,他们如今再回宫,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将军若能将他们在宫外安置,寻个好差事,让他们能自给自足好好过活的,如意感激不尽。”
“我会尽力的。”
“将军……我……”马儿拉着车轿缓缓前行,如意急欲再说什么,可似乎能说的话这三日都已说尽,她再没有什么遗言好留,她顿了顿,终只能再说句:“将军,谢谢你。”
穆远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刀疤将军拉过公主车轿的马缰,他看着一个夏兵粗鲁的用长枪挑开车子的缦纬让刀疤确认公主身份,他看着他们拉着公主的车子向夏军的方向走去。
如意回身最后看了穆远一眼,那眼中透着死寂与告别意味,穆远紧咬牙关,用力握紧大刀,猛地扭转马头不再看她,用力一夹马腹飞奔离开。
生离与死别,竟然可以是同一个时刻。穆远眼眶发热,抽打马缰快速奔回军营,他亲手将她送死,但他绝不能让她白白牺牲,穆远在心里暗暗发誓:“夏国不灭,绝不罢休。”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让大家久等了,战场上的事很快就要结束,笑笑准备跟龙三去找聂承岩。至于公主嘛,是落入虎口了……
克敌制胜
自韩笑他们入了青山谷,夏兵就加强了对各个入口的戒备围堵,青山谷内的穆家军听说这次来的是百桥城里大名鼎鼎的妙手福星,皆是精神振奋,在各道口都插起穆家军旗,加派人手,不时鸣鼓吹号向夏国兵队示威,一派士气冲天的热火景象,把那些个围堵的夏兵气得够呛。可他们攻又没法攻,对方又只挑衅不出来,无可奈何只能干守着。
韩笑与鲁直救治穆老将军也似一场战争。穆老将军中的盅毒与穆远当年的一样,看来下此盅是夏国惯用的手段。那些长在沙地深处的小虫,一遇血肉,便往人体里钻,夏军把它们经过人工饲养制成武器,不可不说是毒辣。据鲁直说,这些盅虫其实极不好养,所以大范围人工饲养不易,这几年怕是夏国找着了方法,在战场上用得越来越多。
韩笑看了穆老将军的伤情,最严重的是前胸被砍的那一刀,可麻烦的却是腿上中的那一箭。绿霜之毒,来自那支箭,加上盅毒做祟,若是如当初穆远一般拖上几个月,怕是这腿也保不住了。幸好这穆老将军一受伤便是由医术高超的鲁直医治,幸好韩笑从烟魂关赶过来还算及时。
韩笑察看伤口时,老爷子醒了过来,他看了韩笑好一会,又见她给自己把脉,明白过来是大夫,能让鲁直让出位置来诊视他的,想来不是泛泛之辈,所以虽然韩笑是个小姑娘模样,那穆老将军倒也算配合,只在韩笑摆弄他的腿时,哑着声音说了一句:“不许砍了我的腿。”
韩笑与鲁直对视了一眼,鲁直给了她一个无奈的眼神,他一开始处理这伤时,就说过最坏的打算,而老爷子反应强烈,是宁死也不能缺胳膊少腿。韩笑经历过穆远断臂一事,对此事已有心理准备,于是冲穆老将军点点头:“暂时没有截断腿的必要。”
穆勇眼一瞪:“永远也没有这个必要。”他病重没了气力,说话声音虽小,但威严仍在。可惜韩笑没应和他,只认真道:“鲁大夫与我会尽力的。”她没再多说别的,拉着鲁直到了外面。
穆勇皱着眉,听不到那两人在外头说的什么,他伤重烦躁,脾气是相当不好,眼见两人居然敢背着他商量,当下唤了床前守着的侍兵,让他出去把韩笑和鲁直叫回来,必须当着他的面讨论医治法子。
过了一会,韩笑是回来了,她手上拿着香,坦然的当着穆勇的面点上,说道:“将军当下需要的是休息,我与鲁大夫商量医治的法子,将军怕也听不明白。不如先好好睡一觉,待我们商量好了,定会与将军交代清楚再动手。”
穆勇闻着那香的气味,竟一下觉得昏昏欲睡起来,他没力气再说话,意识慢慢模糊起来。他听见他的侍卫跑进来,跟韩笑喊道:“大胆,你不是答应进来跟将军交代,怎可自作主张下药让将军入睡?”
那侍卫的声音听在穆勇的耳里有些嗡嗡的,紧接着他听到韩笑答:“我既是大夫,自然能做主张,你若是不满意,便将他拍醒好了,这药香不伤身,却是有些药劲的,你得拍得大力一点才能将他唤醒。”穆勇听得这话,心念着这丫头好大的胆子,可还来不及生气,他便真的睡了过去。
那侍卫兵瞪大了眼,指着韩笑“你,你……”半天,说不出话来。韩笑素来一到治病救人的关节,便是显出霸气,此刻也是一瞪眼,冲那侍卫道:“老将军伤情危急,你莫要耽误我和鲁大夫,这才是对将军好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鲁直在门外挠着头,得,这丫头看来真是比他这个粗汉子胆子肥。
韩笑闹了这一出,真的是再没有人对她与鲁直指手划脚了,两个人在隔壁的屋子里商量了小半日,盅毒与绿霜必须得同时解,鲁直之前是担心催动盅虫反而坏事,所以一直下药让它们在人体内沉睡,欲待到他要的药品送到,再动手将两种毒症一起医治。他的法子韩笑很是赞同,她适才把脉,这盅虫配上绿霜,可比当初林芝和穆远的症状加起来还棘手,鲁直没有轻率的采取行动,真是保住了穆勇一命。
鲁直虽对治这伤有诊法,但却没把握自己能完成,如今来的是韩笑,他一下就有了信心,当初在百桥城的后山上联手救人的一幕,他还真是没忘,如今又聚在一起,他不由得道:“当初我想找姑娘比比医术的,可惜姑娘已经启程去了外地,如今没想到却有了机会。”
韩笑眉心一皱:“韩笑没兴趣与鲁大夫比试,倒是此次有机会一起救人,韩笑不胜荣幸。”她话是客气话,语气却有不满,鲁直不知怎地,觉得自己被训了,挠挠头不敢再说,心里直嘟囔怎么许久不见,这韩姑娘却是越发强悍了。
两个人终是将所有事都定下,又列了长长一串单子,什么热水、布帐、布巾、火烛、火碳等等,让小兵们帮忙准备,两人又把所有的药材,刀具、针具都检查了,该提前煎好的药上了炉,该用热水烧烫的器具也下了锅,燃了药草熏衣,净了身换好衣,架了布账将老将军移了过去。
动手之前,韩笑与鲁直一起,与穆勇解释了整个医治的方法,该哪里动刀子,哪里下针,哪里驱虫,怎么祛毒都说了一遍。他们用的手法颇大胆,起码穆勇活了这么些年头没见过,他面不改色听完,忽然费劲的问了一句:“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韩笑一怔,想来是这老将军不太信任自己,便答了:“我是韩笑,来自百桥城。”
穆勇听了,微微点头:“原来是你啊。”
韩笑没明白,回道:“请将军放心,韩笑识得医术,也治过不少病人。”
穆勇浅浅一笑,竟然道:“丫头,不知我还有没有机会说这话,所以现在便先说了吧。做我孙媳妇可好?”
韩笑愣了,转头看了眼鲁直,心想着不会鲁直也被招了做孙女婿吧?鲁直倒是茫然,看看穆勇,又看看韩笑,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韩笑想了想,答道:“将军请放心,我与鲁大夫一定尽力而为,将军定会无事的。韩笑来此救人,不要回报,将军不必用小将军相许。”
穆勇皱了眉,似乎很不高兴:“我孙儿许你,你不愿吗?”
韩笑从容摇头:“韩笑配不上小将军,将军储些力气,一会好动刀子施药了。”
穆勇却是不依不饶的道:“配不上?哼,借口。”
韩笑没法,只得坦白道:“韩笑一心想做别人家的孙媳妇,此次前来大漠,也是想寻着我那未来夫家祖父,求得他的祝福。穆小将军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是国家栋梁,自然不愁寻不着佳人。可韩笑心仪之人,却是身体不好,脾气不佳,韩笑只愿能一直照顾他到老。将军的抬爱,韩笑恕不能受。”
穆勇盯着韩笑半晌,似是叹了口气,终是不再提此事。韩笑与鲁直赶紧给穆勇喂了药、点了香,又在动刀处抹上药膏,以减轻诊治时的痛苦。一切就绪,穆勇渐渐没了知觉,韩笑与鲁直均深吸一口气,对视着点了点头,在穆勇身上划开了第一刀。
韩笑在为老将军紧张施救,龙三也没有闲着,他将服药后晕晕沉沉的凤宁哄睡了,便去找了穆勇手底下的几名大将,将青山谷眼下的状况问了个明白,他一路从固沙城追到烟魂关,又从烟魂关到了青山谷,所以一路的情形他是心里有数,与几名大将一商议,便是心中有了计较。他领了几个人,到了各个关口处查探,欲找一条突围之路,只能助青山谷解了困,他才能带着凤宁和韩笑安全潜入夏国见聂承岩。
这一夜,龙三对着记有各关口布兵状态的地形图一夜未眠,凤宁有夫万事足,踏踏实实的睡大觉,将难题丢给龙三自己琢磨。韩笑与鲁直这一夜都没有出穆勇的屋子,兵将们不敢随便进出打扰,只得在紧闭房门的屋外静静守候。
天大亮了,太阳高照,韩笑一脸疲惫的走出屋子,她被屋外守着的那一群人吓了一跳,但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得对这些忠心耿耿的汉子们一笑:“将军平安无事,壮士们可安心了。”众人大喜过望,实在是不敢相信,都说要活不了啦,就连围困他们的夏兵都叫嚣着穆家军必会无主,速速投降,他们心中忐忑,这段时间似是没了主心骨,如今这姑娘一来,呆了一日,便说救好了?
鲁直这时大踏步的走了出来,冲着大伙儿咧嘴笑得痛快,大手一挥:“安了,安了,将军好好休养即可,两大神医出手,你们还怕斗不过阎罗王?快弄些吃的来,老子真是饿死了。”众兵将这下才真是有了真实感,欢呼雀跃起来。
韩笑顾不得跟他们一起高兴,她急匆匆的去找了龙三,想问他为何来此,聂承岩在何处?可没等她开口,龙三倒是先说话了:“阿岩无事,我是来接你去夏国与他汇合的。细节稍后再谈,现在有另一急事,我想问你,可否制毒克敌?”
韩笑一愣:“制毒?”
“对,就似夏军一般,他们用毒来攻,我们自然不能坐以待毙。笑笑,我琢磨了一下眼下的兵力布置,烟魂关那边虽然援兵将至,但要杀到青山谷还需时日,要解困仍是苦战。我想我们还是得快些出去才好。”
韩笑心里一动,急道:“可是主子在夏国有了麻烦?”
“不算有麻烦,你莫慌,只是他很需要你。你是了解他的,我必须将你快些带到他身边。”
韩笑握紧拳,谢景芸三字从脑子里冒了出来,若是他见了谢景芸,他还需要她吗?她听得龙三继续道:“依地势风向,青山谷是适合向夏军施毒烟的地方,所以他们用此法攻了烟魂关,却没用同样的法子对付青山谷。若是我们能以牙还牙,用毒削弱夏军战力,一路杀将过去,打通从青山谷至烟魂关的防线,援兵一至,占据险地,夏军便再无攻克的可能,我军取胜指日可待。界时我们便能无后顾之忧去接应阿岩。”
韩笑微皱眉头,认真思索,龙三见她不语,又道:“我知依你的性子,定不屑做制毒施毒之事,但此举事关国家安危,也关系到我们争取时间早日见到阿岩……”他话未说完,韩笑一抬手,打断他的话:“龙三爷,韩笑愿意的。”
龙三一愣,没想到韩笑这么痛快,韩笑又道:“我昨日在阵前,见到了连翘。”
“不认识。”龙三问:“这与施毒有关?”
“她当日在云雾山上,是个粗使丫头,我带着乐乐上山,一直是她替我照顾的乐乐。神医先生离开之后,主子遣了一批仆人和大夫走,连翘便是自愿离开的一个。我一直视她为姐妹,没想到再见面时,她穿着夏国的衣裳,向我放箭。”
龙三皱了眉,来自云雾山?那看来这夏国里的神医确是与聂承岩当年被毒害一事有关,那他们更得快些去寻他才好,这倔脾气没人看着,真不知得做出什么糊涂事。
韩笑又道:“穆老将军中的绿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