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迎着寒风,给他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没有过多久,他就接到了陆方量的死讯。
沈泽棠那时候想啊,他这个人就是太好了,如果在拿到陆安平的犯罪证据时第一时间举报,就不会落得那么一个下场了。
那种人,他还想着他迷途知返呢。
陆方量的死,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让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他怎么能够容忍陆铮和陆安平顺遂快活?他怎么能容忍那些丧尽天良的东西继续逍遥法外?
他为什么要这样耿耿于怀?
他怎么能够不耿耿于怀呢?
……
闫恺时打开门,就看到了风尘仆仆的沈泽棠。以往每一次见沈泽棠,都是衣冠楚楚的,今天却有些形容憔悴。
他让开了点地方让他进来,回头给他倒了杯水。
这出租屋面积不大,除了尽头一间卧室和卫生间外,客厅和餐厅和厨房都在过道里。家具陈设也简单,拾掇地一丝不苟,一点儿不像独居男人的,地上连个纸团都没。
沈泽棠这么讲究的人,居然直接坐到了地上。
闫恺时过来,踢踢他,弯腰递过水杯:“吃错药了?”
沈泽棠默默喝了两口水:“……我碰到陆铮了。”
闫恺时沉默了。他心里头是担忧的。他不担心陆铮,他担心沈泽棠,他真担心他下狠手最后把自个儿也搭进去了。
沈泽棠适时抬起头,有点儿讽刺地说:“被他逃了。”
闫恺时舒一口气,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来,大刺刺岔开了腿。他搭上沈泽棠肩膀,笑了一下说:“说实话,我真怕你直接把他打死了。”
沈泽棠说:“要能追上,我是这么打算的。”
“还没缓过来?”都这么多年了。
“方队去了,你能缓过来吗?”
提到方毅,闫恺时的也不说话了。
沈泽棠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闫恺时马上就懂了。同样脾性的人,谁也不要说谁。
“以后有什么打算?”闫恺时问他。
“能有什么打算?”沈泽棠反问,“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没点儿进展?”
沈泽棠喝了口凉水,顿了会儿:“傅康不信任我。这些日子,我在辉鸿也只是帮着管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儿。”
闫恺时:“你跟他又没认识多久,还想着他信你?”
这凉水啊,泼的那叫一个溜儿。
闫恺时喝完水,迟迟不见他应,不由回头,沈泽棠正瞅着他呢,那眼神——闫恺时也说不上来,瞪眼:“干嘛?”
沈泽棠觉得心里有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别提多难受了。
他强笑着摇摇头:“没。”呵呵。
闫恺时:“说正经的,这样不是个事儿啊。”
沈泽棠不说话,意思他也没有好的办法。他表面不说,但是心里也急。闫恺时不忍再逼他,拍拍他肩膀:“安全第一,别想那么多。其余的交给我吧,我这边还有几个线人,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沈泽棠对他笑了一下:“谢了。”
“你竟然说这种话?”闫恺时“呵”了一声,斜他一眼。
沈泽棠苦笑,无奈摇头。
这话,确实是他说岔了。
第66章
转眼到了卓馨生日的日子。一大早; 段梵就把车洗干净备好了; 漆都喷了一遍; 就差盖个红盖头了。周梓宁走到门外都吓了一跳,回头白他一眼说:“你这样,人家看见还以为我要去结婚呢?”
段梵打开车门,把她推进去:“输人不输阵; 那老女人没安好心。”
周梓宁抬头打量他:“你又没见过她,怎么知道她没安好心?”
段梵说:“不过是一个项目的合作; 她居然邀请你一同去赴宴?”
周梓宁:“我还帮她女儿补习呢; 你别疑心病这么重。”
段梵乐了; 一只手撑在半开的车门上; 教育他:“你跟她前前后后认识了不到一个月,就合作了一个项目,她就让你去给她女儿补习。没点儿猫腻谁信啊?也就你,绿豆大小的脑容量; 谁都信。”
“你给我滚!”
到了地方; 段梵把她放在门口,转身去停了车。周梓宁想叫住他,他人都没影了; 她看了看表; 时间也不早了,就准备进去。
段梵从东边停车场赶过来,抬手拍她肩膀:“不让你等我吗?忒不够意思了!”
周梓宁吓了一跳,回头:“我以为你回去了。”合着您这是去停车呢?
段梵摆摆手; 和她一道进去。
来的人不少,花园里摆了一张张西式长餐桌,食物果点任拿任取,喷池里的升降椅上还请了一位美女拉小提琴。卓馨家只有她一个独女,父母宠得上天入地,每年的生日宴都打扮特办,但凡是申城这个圈子里有头有脸的,都会受邀。
来的人不少,周梓宁却没几个认识的。她也乐得清闲,见有服务生经过就对方要了杯鸡尾酒,低着头,不时抿上一口。
她无聊的时候就喜欢想事情,一个人发呆。
从远处望去,人就有点儿呆,蠢蠢的。
沈泽棠盯着她看了会儿,收回目光,也抿了口杯里的红酒。傅珊珊和一个圈里的名媛虚与委蛇、互相吹捧了几句,走回他身边:“很无聊?”
“没。”
傅珊珊见他压根没回头看自己,咬了咬唇瓣,负气说:“你和陆铮到底有什么恩怨?为什么那天他见了你就跑?”
沈泽棠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意思是,不相干的人,别管。
他为人向来谦和,尤其是对待女生,虽然疏离,但一直都是彬彬有礼的,很少这么不客气。这话已经非常重了——傅珊珊心里的好奇心却更强,目光逼迫:“不能说吗?”
沈泽棠回头和她对视,扯了一下嘴角:“怎么你不去问陆铮呢?”
傅珊珊倔道:“那天被你吓到了吧,他逃了后,这几天都没联系我。”
沈泽棠:“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傅珊珊皱起眉来:“到底是什么事?”
沈泽棠没再应她,目光放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傅珊珊却不愿意放弃,但也怕触怒了他,转而道:“陆铮是文叔的人,就是我爸,在这申城一亩三分地上也是给文叔几分面子。我不管你和陆铮有什么仇什么怨,奉劝你一句,别死揪着了,能言和就言和吧。”
沈泽棠默了会儿,也对她说:“你和陆铮的关系不错吧?”
没等她开口辩解,他又道:“那么,麻烦你也替我奉劝他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傅珊珊:“……”
沈泽棠端着杯子走了,徒留傅珊珊一个人在原地,身边有几个相熟的或看热闹的都投来八卦的目光。傅珊珊一一瞪回去:“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她怒气冲冲的,转身去找卓馨了。
这个点儿,卓馨却不在正厅招呼客人,傅珊珊找了好几个人问路,才摸到后花园的葡萄架一带。
她走到一株桂花树下,心里就骂了句。哪有人往院子里种桂花树的?这不是喻世“有鬼”嘛,忒不吉利,保不准是哪个半吊子风水师的臭主意。
大老远望去,不止卓馨在,卓馨姑姑卓婉婷、姑父杜修文居然在一边喝茶。对面那个是傅珊珊最讨厌的人。
说话的是卓婉婷,拉着周梓宁的手:“刚才见你,我还以为我眼花了呢,问了阿文,才知道真的是你。”
因为祝青一的缘故,周梓宁对她不大感冒,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卓婉婷有点儿尴尬,双手不自觉握了一下,斟酌着说:“你师父那件事儿,我也很遗憾。不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也不要老挂在心上,要是他在天有灵,肯定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周梓宁漠然不语。
卓婉婷沉吟,半晌,说:“当年的事,你文叔他们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但是你现在也长大了,应该知道,商场上的事儿,说不准的。”
周梓宁说:“我明白。”
卓文禀和杜修文只是商业手段谋夺了祝茂和祝青一的财产,并没有谋财再害命,可是,谁说祝茂和祝青一的死和他们无关呢?
那是周梓宁的师父,她没办法如此客观和坦然。
那些说着风凉话作壁上观的人,不过是事不关己罢了。人有七情六欲,难免偏颇,难免意气。何况她觉得,她并不算偏颇,也没有冤枉杜修文和卓文禀一丝一毫。
诚然商场如战场,但是对自己的挚友倒戈相向,实在有违道义,她颇为不齿。
气氛眼看就要僵持,傅珊珊适时过来搅场:“卓馨,我找你好久了,你怎么在这?”
卓婉婷却舒了一口气,对周梓宁说:“你初到申城,根基不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和你文叔。”
周梓宁说了句场面话,转身离去。
傅珊珊看不得她这种清傲的模样,撇撇嘴,冷哼了一声,捉了卓馨的手。不料卓馨挣了一下,似乎不大乐意。
傅珊珊诧异地看向她。
卓馨自觉不妥,强笑了一下,回头对杜修文和卓婉婷说:“姑父、姑母,我和珊珊说会儿话。”
“去吧,你们年轻人才有共同话题。”卓婉婷说。
卓馨下意识避开了她的目光,多看了一眼杜修文,拉着傅珊珊快步离开。
“你怎么了?”走远了,傅珊珊忙甩脱被卓馨抓红的手。卓馨看着挺反常的,像有心事儿。
“没什么啊。”卓馨对她笑了一笑。她脾性温和,笑起来也好看,但是今晚,这笑容却像隔雾看花似的,多了那么层不分明。
傅珊珊觉得她心里面肯定藏着事,狐疑:“真的没什么?”
卓馨微微一笑,摇摇头。
心里面却在唱反调。没什么才怪呢?
卓馨有近乎半月没见杜修文了,心里想得紧,但是见了,他对自己的态度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两样,她心里难免戚戚。
半个月前和杜修文那件事,其实是个意外。
杜汐澜礼拜天闲得无聊,就缠着卓婉婷和杜修文来找她。两家是近亲,这段时间又很少见面,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聚聚。
那天她和杜汐澜在地下室的影音室看电影,黑灯瞎火的,两个姑娘为了寻刺激找了部恐怖片,约定了影片没放完谁都不准出去。
当电影里那枯枝碾动般阴森森的声音传出时,俩姑娘吓得抱在一起。
杜汐澜说,要不咱出去吧,实在太吓人了。
卓馨也正有此意。但是她好面子,死活不愿意,但又实在怕,看到地方有几罐锐澳也拿起来打开,一罐罐往肚子里灌,以示壮胆。
杜汐澜见了,依样画葫芦。她的酒量比卓馨小,又只有十六岁,没喝两口就醉了,倒在沙发里呼呼大睡起来。
这下就剩卓馨一个人了,恰好锐澳也喝完了,那影片却放了不到三分之一。在黑暗和影片的怪声里,她颤着腿肚子,头都不敢回,连门“吱呀”响了一声都没发现。
杜修文进来后,把门关上了,拍了拍卓馨的肩膀。
卓馨吓得跳了起来,直接摔倒了地上。杜修文把她扶起来,摇着她的肩膀,她才看清了,眼前这人不是鬼,是自己的姑父。
卓馨猛地哭了出来,一头扎进他怀里。
时间不早了,现在已经是晚上9点半了,他的本意是叫了自己女儿回去,没想到俩姑娘躲在这儿看电视,杜汐澜还喝醉了。
卓馨哭得伤心,两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衬衫。他本来就喝了点儿酒,小姑娘正值青春年少,柔软的身体隔着那么点儿布料贴着他,他莫名就来了感觉,腹热难当。
卓馨察觉到下面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着自己,愣了会儿,反应过来,忙推开他,脸烧得通红。
她转身就要跑出去。就在她手握上门把的时候,杜修文从后面欺上来,把她顶门板上,捂住了她的嘴巴。卓馨那一点酒劲,忽然就消了。
后面的事情,卓馨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她这个斯文儒雅的姑父,平日看着很成熟,也很慈祥,对姑姑也非常照顾,看着就是一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男人形象,没想到……
被他摆弄的时候,卓馨有点儿茫然。其实她对这个姑父,一直都是崇拜的,心里也有那么点儿爱慕,不过她虽然不是什么淑女,但也不会去肖像自己姑姑的男人。
以往做春梦的时候,她梦到过不少对象,其中有两次就有杜修文。不过,这是女孩不难启齿的秘密,那种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甩动脑袋晃掉那些记忆。
没想到……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她简直是猝不及防。
事后,她不敢面对杜修文,也不敢告诉别人。杜修文也没有说什么,划给了她一笔钱,然后就不提这件事了。
之后也有几次见面,不过他对她的态度似乎没有什么改变,还是很慈爱,很坦然,和以前一般无二。
卓馨心里就有那么点不对付了。尤其是看到他转头对卓婉婷关怀备至,一副好老公的模样,卓馨就忍不住想冷笑了。
这半个月来,她一直都想找他谈谈。
苦于一直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但是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卓馨想到这里,耐着性子和傅珊珊敷衍了两句,借口肚子疼要上厕所,和她道了别。
她慢悠悠地走着,路过倒台,看到有技师刚刚调好的鸡尾酒,顺手拿了一杯,啜了两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竟然一点儿也不急。
整个花园也就那么点儿大,终于,她在刚才那个葡萄架底下又见到了杜修文。此时,他正在品茶。
身边也没有旁人。
他一个人。
卓馨冷着脸站了会儿,信步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大概下个月中旬或者月末开新文,求预收,拜托动动手指收藏一下嘛,收藏到了我就开文╭(╯^╰)╮
新文:
【文案】
旁人说起张小檀,有三点,美貌、冷淡以及“周家司机的女儿”。认识了十数载,周居翰对张小檀的印象,却只停留在两刻:
她二十岁生日那天
以及——在他的床上
灰姑娘的玛丽苏童话,大叔与少女,暧昧向的小甜文。
第67章
“姑父。”卓馨走到杜修文面前; 笑了一下; 好整以暇地抱起肩膀; 低头看着他。
杜修文抬起头,表情和往常也并没有什么两样,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空位:“坐啊。”
卓馨这才坐下,笑道:“我还以为姑父不欢迎我呢。”
“这是哪里话?”杜修文说。
你来我往说了几句; 卓馨先沉不住气了。到底是年轻,话冲:“您是想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吗?”
杜修文看了她一眼:“这话怎么说?”
卓馨冷笑:“给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