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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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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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姨太坐在棺木边默默垂泪,鬓间已是一片花白。
  石诚去厨房准备了饭食,准备送到灵堂上去,却远远的看到灵堂里似乎有什么异动,几个同样披麻戴孝的伙计匆匆忙忙的正往灵堂跑。石诚忙跟进去,却见沈世钧打横抱着元清河,他已脸色惨白不省人事,身子软烂如泥。周璧笙跟在他身后,显得有些慌乱的吩咐石诚:“扶少爷回房休息,快!”
  “璧笙,这种事让伙计们来做,你和世钧过来,代替少爷守灵!”二姨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带着些许沉痛和不容置疑,“也让老爷最后看你们一眼……”
  周璧笙依依不舍的看着元清河被两个伙计架走,转身在尚且温热的蒲团上跪了下来,心中忐忑,脸上惴惴。
  石诚趔趔趄趄的半扶半拖着元清河进了房,栓上门,回身却见元清河没事人一样自己站了起来,一脸的清醒。
  “少爷,李今朝那边已经准备好了,人马开到了十二瀑山山脚,就等你一声令下……”石诚简明扼要的叙述现状。
  “我要亲自去安排。”元清河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开始动作麻利的换衣服。
  他脱下一身显眼的麻孝,仅穿黑衣黑裤出了门。
  这些天,石诚靠着和李今朝亲近的机会帮元清河传递消息,自从李今朝和元清河那次柴房密谈开始,石诚就隐隐约约觉得身边到处都是敏感而危险的视线,因此行事分外小心。
  灵堂里,二姨太太有些艰难的站起身,幽幽道:“葬礼就要开始了,我下去准备准备,送老爷最后一程。”
  白色的烛泪滴落在案板上,整个灵堂里只剩下两个人,安静得只能听到蜡烛的火星偶然发出的轻微爆裂声。 
  沈世钧和周璧笙,一个养子一个女婿,两人都披麻戴孝的跪得笔直。
  “怎么样,查到什么了没有?”沈世钧不去看对方的脸,好像在对着棺材中的人说话一样。
  的。
  “他好不好?”周璧笙并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停留在正前方的大大的“祭”字上,脸上的表情似有无奈,似有不忍。
  “都给关了那么久,他早就认命了,很安静,死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长长的叹了口气,“老爷去世的前一晚,清河在他床前守了一夜,未曾让任何人进去过。”
  “哦,这么说,他真的把宝藏的秘密,传给了元清河那小子?”沈世钧显然来了兴趣,双目放光,他入赘元家这么多年,总算是守得云开。
  “j□j不离十。不过你不要高兴得太早,那个李今朝,他的目的可不单纯。他比你早一步下手,通过石诚拉拢元清河,元清河亦想要利用李今朝手里的军队,他们今晚会在十二瀑山对你下手,你要好好防范。”
  “我早知道他心怀不轨,刘司令那老狐狸不会轻易让我们得手,这次连他最宠爱的义子都放出来办这件事,我早已猜到,那宝藏的传说一定是真的了。”
  “我目前打探到的只有这么多。”周璧笙已经闭上眼,显然不愿意再交谈下去。
  
  子夜之前,元清河闪身回到房间。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感觉到黑暗中明显有异动,书桌边似乎坐着一个人影,元清河本能的喝了一声:“谁在那里!”
  那人也不说话,从椅子上站起来,以极轻的脚步,缓缓的走过来。元清河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腰的枪。
  “少爷……”那人影微微弓了弓身子,低低唤道。
  元清河这才松了口气,暗骂道这小子黑灯瞎火搞什么名堂。他摸到桌上的火柴,点燃美孚灯,却见石诚咬着唇,脸色青白的站着,眉头拧在一起。
  “少爷……”石诚又唤了一声,似乎欲言又止,双手握紧垂在两侧,右手提着个食盒,指关节握得发白。
  “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吞吞吐吐的?”元清河并不避讳他,自顾自的脱了衣服,换回了那一身孝服,再用麻孝将自己整个人罩住,白布几乎垂到地面。
  “我听到璧笙少爷和沈先生在灵堂里说的话……”他提着食盒去灵堂送饭,无意中听到了那早已筹谋许久的算计和出卖,震惊的回到房里,失魂落魄的等着元清河回来。此刻食盒里的饭菜和他的心一样,早已冷透。
  元清河一怔,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继续整理腰带,他的脸被白麻布盖住,表情隐藏在白布的阴影里。
  “你想说的只是这些?”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情绪。
  没来由的,石诚觉得恼火,觉得这人不可理喻,明明是被最爱的人出卖,被从小到大的哥哥背叛,被唯一的姐夫算计,被夫人冷眼看不起,为何这人完全冷眼旁观,好像那个被出卖被背叛被算计被轻视的人,不是他自己一样。
  “是他多次在你的饭菜里下j□j,是他教你喂你抽大烟,是他让你自甘堕落整日纵情声色,也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在你身边监视你的一举一动。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你能不能不要再自欺欺人……”
  “够了!”粗暴的打断他,元清河猛然转身,伸手掐住石诚的咽喉,将他顶在墙上。石诚只听到“咚”的一声,后脑勺撞在墙上,眼前一阵眩晕,扣着喉咙的手强劲有力,并且越收越紧。
  “我不准你再说他一个字!我和他的事,不用外人来多嘴!”石诚开始窒息,眼睛昏花,耳边冰冷刺骨的声音却异常清晰,“我现在就能掐死你!”
  石诚感觉双脚离地身子慢慢被提了起来,瞳孔放大,眼中一片虚空。他冷冷的笑着,艰难的说道:“就算、杀了我,也不能改变他背叛你的事实……”
  元清河当然知道,很久以前就知道。
  那晚,这个整日沉闷的低着头唯唯诺诺,性子温吞吞的小厮吃了他的一些剩饭,于是发了情,一直缠着他,浑身绵软目光迷离的往他怀里钻,双颊潮红的在他身上乱蹭,直到他用一桶冰冷的井水浇醒他,将他关在柴房里。那时他就明白,他的饭菜是被人动了手脚的。事实上,自那次之后,他就很少再去碰别人送到他面前的食物,除了石诚送来的。
  从那时候开始,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开始回避一些事实。他对自己解释,也许、也许璧笙只是觉得不够尽兴,为了他们之间可以多一些闺房之乐才在他的饭菜里下药,于是,他更加努力的去迎合他,处处顾及他的感受,给他一次又一次温柔似水的缠绵。
  可是那一次,璧笙去南京复诊,带回来一个精致的木匣子,神秘兮兮的说是给他的礼物,可以化解忧愁。当他打开,却发现那是一套上好的烟具和一盅粘稠的黑褐色烟膏。那时璧笙笑吟吟的为他烧好一个烟泡递过去,他却乖顺的接过,默不作声的吸了下去,即使他知道,那是毒,是可以让人上瘾发疯的毒。
  可是那是璧笙给他的礼物,给他化解忧愁的神丹妙药。也许,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中了璧笙的毒,已经无可救药。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不贪生不惧死的少年,永远是这副迟钝却无所畏惧的样子,反而是倒映在他瞳孔中的自己的脸,是那么苍白,那么哀伤。他暗笑自己:很多事情,居然不如这个卑微的少年看得懂看得透。
  他现在唯一能够相信的人,亲口对他说,爱人背叛了自己……
  自欺欺人么?自己尚且一直在欺骗自己,又怎能怪这个欺骗自己的世界?
  他脱力的放开他,石诚捂着脖子瘫软在墙角,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开。
  天井里的铃铛响起,元清河转过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冷冷的丢下一句:“葬礼开始了,你准备一下。”
  四个身材结实的伙计抬着元老爷的灵柩从堂屋走出来,元清河表情端庄肃穆,走在灵柩前面,石诚站在元清河身后掌灯。
  沈世钧扶着二姨太走在灵柩后面,周璧笙手执灯笼跟在他们身边,微黄的灯光摇曳着,照得院子里的白影犹如鬼魅,没有人说话,都井然有序的跟在灵柩后面。
  周璧笙快步赶了上来,握着元清河的手,担忧的问道:“清河,你脸色不太好,真的没事吗?”
  元清河怔愣了半晌,反手一把握住他的手,安慰的捏了捏,摇摇头勉强笑道:“我没事。”他仍然愿意选择相信,选择自欺欺人。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几乎微不可闻,可他却听到了。
  那人的嘴角努力上扬,下意识的对周璧笙做着笑的动作,可瞳孔之中却流露出凄凉之态。石诚悲哀的看着他,叹了口气。
  “石诚,少爷就交给你了,你好好照看着。”周璧笙对石诚吩咐。
  “是,璧笙少爷。”既然元清河选择当一个鸵鸟,自己当然没有干涉他的权利,石诚低低的应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出了宅子,夜风微凉,石诚看到从整个元家庄各家各户涌出许多一身白衣的人,正在渐渐融入身后这支队伍之中,其中不乏须发皆白的老者和乳臭未干的龀童。
  刚出元家庄,两对童男童女j□j队伍,跟在灵柩之后,最前面那对,男孩手执灯笼,女孩手臂上挂着个硕大的铜铃,石诚注意的数了数,大概是每走七步敲一次铜铃;另两个孩子一人手捧一只硕大的坛子,铃铛每响一次,两人就从手中的坛子里掏出一个鱼丸大小的白色棉花球,放入灯笼里点燃了,左右路边各丢一个。那棉球是浸足了烧酒的,烧得很旺。走在灵柩两侧的伙计们拿着装满纸钱的麻布袋,每每听到铜铃声就撒一把纸钱,黄色白色的纸钱在漆黑的夜空中明晃晃的飘着,那气氛真是说不出的诡谲。
  石诚生平头一次见到如此奇特的葬礼,那个关于北魏鲜卑族元氏最后一支血脉的传言又在他脑海中盘旋。
  脚下开始凹凸不平的时候,石诚意识到,队伍已经开始上山了。
  队伍像一条白色的巨蛇在黑魆魆的竹林中前进,这是一条铺了台阶的山路,石阶很窄很长,覆满青苔,弯弯曲曲盘旋而上,一直通向祭台。走到半山腰,石诚回头望了望,见到一副奇妙的景象。
  队伍走过的路边全都是燃烧着的棉球,那光芒虽然微弱,但是那么多连贯成一条线,却硬生生的将这黑得可怕的丘陵劈开一条光的裂缝,弯弯曲曲的延伸到远方。
  周围漆黑,风吹竹动时传来一两声缥缈的鸟鸣。没有人哭灵,没有人交谈,所有人都面无表情的走着,整个队伍安静得可怕,耳边只有身上的布料摩擦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掠过帽檐的夏夜凉风。
  好在十二瀑山大概是这一带的连绵群山中最低缓的一座山头了,大约走了一个时辰,石诚所在的先头队伍已经到达了山顶一块偌大的平坦砖地上。
  趁着元家庄众人都在歇脚的时候,石诚在附近转了一圈,发现此处竟然人为的削平了半座山头,生生的在山岩中镶嵌进一块半圆形砖地,场地中央有块地面被烧焦,这里就是元家庄的祭台,不知道元家庄历代有多少族长主事一类的人物是在这里被化为灰烬的。
  场地外缘砌了石栏,拦了铁索,石栏镂空成石灯笼的形状,已经有伙计点燃了矮粗的白蜡烛端端正正的放进石灯笼里,四周立刻亮了起来。围栏之外便是山谷,从这里可以眺望整个元家庄,以及山庄后面那片平滑如镜的未名湖。
  抬棺材的伙计满头大汗的靠在石灯笼上喘息,另有几个能干的伙计已经开始在场地中央搭起木柴堆,将棺木架了上去,并在木柴上浇上火油,顿时,一股臭味弥漫而来。
  二姨太太似乎有些受不住这个味道,有些干呕,沈世钧立刻招手叫了石诚和另外一个丫鬟扶了她下去一边休息。
  火焰燃烧起来舔舐着乌沉沉的棺木,众人肃然而立。火堆之前,三位年老的元家庄主事和元清河默然的站着,这表示他已然继承了父亲的地位,成为元家庄的族长。
  因为浇了火油的缘故,柴堆越燃越旺,很快便将棺木吞噬殆尽,熊熊烈焰之中,只剩下隐隐约约的一副棺架子,火堆中心传来噼啪的爆裂声响,仿佛那棺中尸骨的哀鸣。
  忽然,近处山林之中传来一声清晰的枪响,随即,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冲向夜空。
  这声枪响来得突兀,仿佛连那正在烈火灼烧之下升天的魂灵都受到惊吓,棺木轰然散架,燃烧的残骸倾入火中。
  众人皆是一怔,接着面面相觑。
  已经有眼明脑快的人奔到围栏边向下张望。
  又有枪声陆陆续续的响起,枪响的地方亮起星星点点摇曳的火光,好像有人点起了火把,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弥漫上来。
  村民们开始慌乱的扯下那一身麻孝,已经自乱阵脚纷纷围向年轻的族长和三位年老的主事,好在三位耄耋之年的长辈还算镇静,虽然不知道事情因由,但立刻就开始筹备着疏散人群。
  “什么人竟敢扰乱族长的葬礼!”村民中不知道谁大声怒喝,换来大家的响应,有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已经怒气冲天,捋起袖子,四下里寻找可以当武器的什物。
  四散而纷乱的人群中,只有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是镇静如故的。
  元清河和沈世钧面对面站着,隔着猎猎燃烧的火堆无声的对望,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这你来我往的目光之中已经交换了多少信息,泄尽了多少杀机。
  很快的,下面传来枪声、喊杀声、哀嚎声、有人中枪倒地的声音,以及身边的村民惊慌失措的呼叫。
  这一个月以来,元清河和李今朝通过石诚互通信息筹谋了今夜的行动,元家大宅里虽然有众多沈世钧的眼线,可因为谁都知道元家的贵客李今朝看上了少爷跟前一个小厮,看到这两人亲昵,倒也不觉得意外。
  石诚的眼皮不住在跳,山下埋伏的,是李今朝的军队无疑,只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杀出另一拨人马,两拨人马就此在下面打了起来,连吹上这祭台的山风都带着血腥味。
  眼看喊杀声已到跟前,下山的路只有一条,第一拨逃下去的村民被先锋部队逼退回来,茫然无措的围拢在祭台中央。攻上来的士兵大约有两三百,很快就把祭台挤了个水泄不通。这拨人马看不出是哪个路子,但个个都荷枪实弹装备精良,内行的人细看一下,士兵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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