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会议室乱糟糟的,元清河冷然看了一眼那些各怀鬼胎的军队首脑,不由冷笑。以七十多万对日军的三十多万,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国土上,尽管也有武器上的劣势,但溃败成这样,简直是颜面扫地!
首先是战败分析,各军将领从开始的互相推卸责任无理谩骂,到后来的士气低落愁云惨雾,整个会议过程,元清河双手抱臂,冷眼旁观不发一言。
但随后,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径直穿过嘈杂的会议大厅,将一封电报呈上去,正在台上发言的委员长打开电报一看,脸色瞬间煞白,额头沁出冷汗。
军统的军事情报员公布的紧急情报让会议室炸开了锅:日军目前正在全线朝西边进军,显然目标直指首都南京!
会议室的场面开始失控,将领们围绕着救不救南京展开争论,一方由于在上海战场上见识了日军的凶悍而心有余悸,主张先静观其变,另一方以南京城为首都不救必将亡国极力主张派遣援军保卫南京。两方争论不休僵持不下,到最后几位义愤填膺的军官眼看就要开打。
其间,元清河一直死死的盯着那个年轻人。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裘大海面无表情的望过来,朝他点了点头,走下去,在经过他身边时俯身在他耳边低声道:“跟我来。”
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乱糟糟的会议室。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入一间空屋,裘大海立刻就反手关上门,上了门闩,警觉的朝外面看了一眼。
“先生,他人现在在南京城里!”
元清河一惊,这句话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在他头脑中炸开!
“听着,这件事本不该告诉你,先生一年前因为你的事被捕,在军统内部法庭上,我们尽了全力才能保住他的性命,但是他被判终身j□j,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在南京城的秘密监狱中服刑一年多了。上海陷落,日本人现在矛头直指南京,政府现在如同惊弓之鸟,极有可能会放弃南京,到时候军统会从南京城撤退,但是不一定会带上囚犯,我是想……”
元清河没有听他把话说完,他失魂落魄的跑出去,一直跑回自己营中,一脚踢开了大门。
他现在什么都不争了,不求了,只希望那个人能活着。
黄昏时分,两列全副武装的骑兵从军营中突围出来,绝尘而去。
守卫在营外的士兵跌倒在地,他望着骑兵们离去的身影,吓得捡起帽子连滚带爬的往军营里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道:“不好啦!十九路军又造反啦!”
日军进攻南京,元清河带领一个团的精锐骑兵第一时间奔赴南京加入战局,协助当时的南京卫戍司令准备进行殊死抵抗。
但是仅仅抵抗了三四天,不知道是谁带了个头,驻守南京城的四万中央军出现了大混乱,大家开始争先恐后的逃亡。那位唐司令一看局面,知道南京守不住了,便也吓得屁滚尿流,终于正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南京守军不战而逃。
在无视了所有人的规劝之后,只有这支骑兵坚守了下来。元清河跨坐马上,立于倾颓的城墙之上,望着溃逃的军队冷笑。
去吧,都去争吧,这国家都是你们的,但他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一九三七,南京的血泪史。
李今朝那段纯属恶搞,要是XX党那么闲,闲得搅基,就不会有新中国了。
下一章完结~~
☆、终章
轰炸机呜咽着掠过首都的上空,一连串炸弹投射下来,在各处炸出一朵黑灰色的花,一轮轰炸之后,暮色低垂,疲惫的城市静默在冰冷的冬雨之中喘息。
一面残破的墙壁忽然倒塌,从缝隙间钻出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
他弯下腰,吃力的将脚镣从砖墙的缝隙中一点一点的拖出,最后一个猛拽,他整个人从废墟之上滚下来,跌倒在地。
他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站起身,拍了拍囚衣上的尘土,不经意的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血迹,抬头仰望着天空。
他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天空,尽管它是灰色的。
环顾四周,满目凄凉。
到处皆是横陈的尸体,倒塌的建筑,滚滚的浓烟和漫天的冷雨,他不知道自己被囚禁了多久,不知道这个城市发生了什么,在长久的暗无天日的牢狱生涯中,他已经忘记了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活着。
其实,终身j□j,已经跟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了,活着的尸体。
再见天日,他茫然四顾,竟然不知道自己该走向哪里。
他记得他是有过家的,那些久远的记忆早已模糊,但家给他的温暖和安全的感觉,他还记得。
也罢,且先回家去看看吧。
石诚望着几近成为废墟的城市,舔了舔唇上的灰,笑了笑。
那一带已经被轰炸成一片狼藉,他们曾经住过的房子,虽然破损得十分严重,围墙被炸塌了,但洋楼依旧屹立不倒。
这一路走来,他没有碰到一个活物,他想,也许这国家已经灭亡了吧?但是这些跟他这个已死之人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想回家,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做自己的坟墓而已。
他攀着生锈的铁栅栏翻进院中,踏着满地枯黄的野草走进那栋看起来空置了很久的房子。
屋里并不凌乱,家具依旧按原样摆放着,只是都陈旧不堪,挂着沾满灰尘的蛛网。
石诚带着平和的微笑,缓缓在客厅中巡视,一件一件的抚摸过那些家具,最后在客厅沙发上坐下,端起一个沾满污物的茶杯。
时光逆流,就好像回到多年前某个宁静的下午,他一边喝茶一边等着那个人归来。周身的一切都恢复原样,枯萎的植物绿意盎然,朽烂的油画焕然一新,窗口可以看到夕阳,留声机流淌出甜美的音乐,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庭院中传来马蹄声,那个人回来了……他闭上眼,一切都那么遥远而美好。
他在客厅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将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个细节都描绘得历历在目,这一生,有这些回忆给他陪葬,足够了。
石诚缓缓起身,绕开几阶破烂的楼梯,径直走上二楼,钻进漆黑的卧室里,仰面躺倒在床上。
天黑了,外面传来淅沥淅沥的雨声,他透过破了半块玻璃的窗户望着黑沉沉的夜,闭上眼。
自那人离去之后,他的人生已经进入永夜。
一声轻响。
接着楼梯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磕绊,那人似乎跌倒了,传来一声闷响。
是谁那么莽撞呢?
石诚诧异的睁开眼,不是幻觉?
那脚步声停在门外,夹杂着轻喘,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这个散发着霉味的黑暗房间里尤为明显。
房门被推开,石诚倏然坐起身,脚镣发出轻响,盖过了他的心跳。
一个漆黑的人影推门走进来,他满脸满身的血迹,周身散发着硝烟的味道,脚步迟缓而沉重的走到床前。
寂静的室内,只剩下从那人身下不断滴落而下的液体发出轻微的滴答声,还有自己的心跳。
元清河瞪大眼睛,绝望的眼神瞬间焕发出勃勃生机,他痴痴的望着呆坐在床上的黑影半晌,沉声问道:“谁……在那里?”
阳春三月,暖融融的阳光照在这个云南边陲的小县城,战火延烧了半片国土,但这个闭塞的地方依旧和平宁静。
这里正在进行一年一度的大集会,一个年轻男子睡眼惺忪的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冷不丁的从斜前方撞上来一个人,撞醒了他的春秋大梦,定睛一看,原来是邻居小伍。小伍神秘兮兮的凑在他耳边轻道:“嘻嘻,张石匠,可让我逮到你了,走,我带你去玩个好玩儿的!”
接着不由分说的把石诚拖走了。
原来是集市上来了几个缅甸人,在街边摆了摊子赌石,石诚挤进人群里看了一眼,兴致不高,因为他没睡醒。
他随手掂量了一块石头,付了钱就揣进兜里,小伍突然扯了他一下,慌慌张张道:“张石匠,不得了了,你家那个坏脾气的小哥来了!”
石诚一惊,远远望了一眼,果然看到元清河冷着脸气势汹汹的从人群中朝他走过来,最惊悚的是,他手上还提着一把菜刀!
元清河很郁闷,那个人最近越来越懒散,每每睡到中午,吃饭还得等喊他起床。今天他准备炒菜的时候发现酱油没了,于是强行把睡得人事不知的那人从床上提了起来,看着那人提着壶顶着一头鸟窝样的头发恹恹的上街去打酱油,结果等了很久都没有回来,他一边切着菜一边就怒了,刀都没来得及放就一路追了出去,怒气冲冲的杀到集市上。
于是,热闹的集市发生了一幕惨剧,张石匠被他们家那位头朝下暴力的扛在肩上一路惊叫着回了家。石诚暗自抹泪,他知道这暴力远不止于此。
晚间,在那人不知疲倦的折磨下,张石匠哀叫着妥协,那人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只是兀自勒着他的身体,一下又一下更加深入的冲撞、捣弄,生生的将他折磨疯了。
在不知道第几次精关失守之后,石诚高高仰起的身体终于瘫软下去,却被身后那人一把勒住。
元清河仍旧凶猛的进攻着他,贪婪的舔去他眼角的泪水,哑着声音问道:“爱不爱我?”
当时两人一同从南京城逃出来,得到他军统旧部的保护,一路南下逃亡到这云南边陲,远离了战争,潜伏在这处养伤,日子变得简单,伤好之后,他除了准备一日三餐以外就无事可做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静悠闲的日子过得久了,他最近变得忧郁沉默患得患失,就比如白天那件事,他当时几乎怀疑那个人不会回来了,像以前那样突然从他身边消失。
在得到石诚带着哭腔忙不迭的回答:“爱、爱……”之后,他才稍微满意了一些,他放开他,稍微退出他的身体,伏在他背上,不依不饶问道:“有多爱?”
身下那人似乎稍微迟疑了一下,一指窗口的桌子,虚弱道:“就像那块、嗯……那块石头……”
什么乱七八糟的回答!他怒了!真的怒了!
于是后半夜,屋中也能听到张石匠哀鸣不绝。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桌上,像是得到某种召唤,元清河准时醒来,看了一眼伏在自己肩膀上沉睡的那人,悄悄的抽身。
外面已是春暖花开草长茵飞,南方的早春是爽晴而舒适的。元清河颇为惬意的在窗前站了片刻,蓦地看到桌上的石头,那人昨天在集市上赌回来的石头,已经用工具切开了。
心念一动,他将石头翻了过来,怔住。
只见石头外面包着一层薄薄的丑陋石衣,石衣下面包含着满满一汪碧翠阳绿。
倏然回头望了一眼沉睡的人,想到昨晚那乱七八糟的情话:像那块石头一样爱着你。
心里满满的,都是你……
他其实想说的是这个吧?
石诚从睡梦中醒来就看到那人呆立在窗边逆光的背影,他双手垫在脑后,舒适的看了他半晌,其间,那人一直都没有动,在阳光中站成一尊铜像。
他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床,走到他背后,双手捂住他的眼睛,却被弄湿了手心。
石诚讪讪的收回手,绕到他面前,双手捧着他潮湿的脸,轻声问道:“怎么了?”
元清河摇了摇头,单手将他抱起,紧紧圈在怀里,把脸埋在他脖颈间吹出潮湿的气流:“没什么。”
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终于可以停下休息。
这就是他和张石诚的人生,就像两条藤蔓,从萌芽初始就盘根错节的纠缠在一起,即使是人世间的风浪都没能将他们分开,即使是战争和杀戮都没能阻止他们再度相遇,谁敢说这不是命中注定?
不论是一去不复返的光辉岁月,还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平淡流年,他的生命里,他一直在。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
因为废话较多,又拘泥细节,居然写了50万。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鼓励,虽然很冷,但写得很开心。
有在开脑洞构思下一篇了,但是作者君实在没有自信不存稿就开文,等我存够20万字再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