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睡袍有些大,我又没有另准备睡衣,以致领口完全敞开。
我心里一咯噔,连忙移开目光,说:“这么擦头发干不了,你等一下,我到我房间把吹风机拿过来。”
“哦。”还是漫不经心的口吻,低着头大步走向房间中央的床。
我只能无奈□□,他到底会不会系腰带,睡袍完全松开了,脸上混合着还未完全从青涩转变过来的半成熟的慵懒表情…
我狼狈退出房间,畜生!
暗自骂了自己一句,连忙甩开脑子里露骨的想法稳住心神回到卧房取吹风机。
再次进入客房,林昭又趴在床上,本以为他睡着了,待走近时他才翻身半撑起身体睁开眼怔怔望着我,不知在想什么。
吹风机放在床头柜上,顺便把台灯调暗一些,回头对他说:“早点睡,明天一早我送你到公司去。”
“嗯。”
林昭起身送我到门口,叫住已转身的我,咧开嘴露出左边的小虎牙笑着说:“谢谢你啊,孟云州。”
我淡淡一笑,不自觉伸手抚了一下他的发梢。
真是干净而纯真的人。
可以肯定,我一定在某个时间见过他,那样的笑容真的很特别。
我笑着走进书房。
第二天一早送林昭到公司后,帮他布置分到的房间,买日用品,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就用去了大半天。
回到餐厅已过了正午。
没在大厅看到时颜,上楼正准备进办公室,张琳从办公室出来叫住我,皱眉压低声音说:“时颜今天没来,穆青在你办公室,好像出事了。”
闻言,我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昨天穆青无缘无故把时颜叫去参加什么家庭宴会时就感觉有些怪异了。
这些年来穆家何时亲厚过时颜?
点头让张琳帮我煮一杯咖啡进来,我推门进入办公室。
沙发边发出嘭的一声响,循声看过去,原来是穆青站起来过急撞到了茶几。
“怎么,以为是时颜?”
我冷笑快步走过去。
穆青脸色苍白,下巴有着隔夜的青色胡茬,眼睛通红,显然一宿未睡,见是我立刻颓丧垂下头。
“说吧,这次你家老头子又布了什么陷阱,耍了什么花招?”打燃火,低头点上烟,我深吸一口。
穆青双手抓住头发哑声说:“我没喝那杯酒,没醉,没中迷药,我什么都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我很累,孟云,我真的很累。”
话说得支离破碎,不过我大致听懂了他的意思,吸着烟等待下文。
穆青苦笑两声:“他们哪里会突然那么好心,突然之间不仅邀请他参加宴会,还请他留宿。我知道,全都知道。时颜全都看见了,你猜他说了什么?”
我摇头,没有兴趣打哑谜,透过吐出的烟雾望着对面眼眶深陷绝望悲伤的男人。
穆青抬头来看着我,大颗大颗泪水涌出,“他说,恭喜我。你看他多么潇洒,多么干脆,十年,十年的感情他轻描淡写就将之抹去了,孟云,你说,我在他心里算什么?”
我后仰靠在沙发上,抖落手里的烟灰在烟灰缸里,说:“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干嘛来问我?”
穆青仍旧望着我,眼神渐渐变得干涩而愤恨,嘴角微勾,冷笑起来:“你知道时颜当初不选你的原因吗?”
我抬眼淡漠看他。
“因为你太无情了,你根本无法从心底爱一个人,你是个废人,孟云!嘿嘿!你以为他离开我就会回到你身边吗?别做梦了!”穆青的脸开始扭曲,疯狂凶狠地看着我。
我叹息一声看着他,静静说:“心里舒服一点没有?这么中伤我,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不过,时颜还是不会回来吧?”
穆青咬牙切齿瞪着我,我坐着没动,他突然大叫一声抬腿将茶几踢翻,痛苦抓住头发扑倒在沙发上撕心裂肺嚎叫起来,像关在笼里无处可逃的野兽。
办公室门悄然打开,时颜站在门口,憔悴疲惫。
穆青一直叫到再也发不出声干呕起来,过程中时颜一直站在门口,我也没有动。
房间四壁回响的凄绝厉吼声很长一段时间都萦绕在耳边。
墙上的石英钟滴答滴答走向下午四点时,穆青完全平静下来,站起身整理凌乱的衣衫后,擦干脸上的泪水走到时颜身边,伸手将他推向屋内,说:“去吧。我现在把你交给他。虽然现在此刻我已经后悔了,不,昨天在来接你的路上我就在不停后悔,我也知道你现在也很后悔很痛苦,但是我不会再道歉不会再回头,我会等,等你后悔到不得不放下一切自尊骄傲抛弃所有一切跪在我面前乞求为止。时颜,你是后悔的吧?把这么深爱你的我抛弃,你一定会后悔的!”
时颜背对穆青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
穆青打开门离去。
时颜没有流泪。
他站在房间中央,站得笔直,表情麻木的盯在地毯上某处。
我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搂他入怀,却被僵硬推开,他迟钝移动目光看我,问:“呢,云,说起来,青好像之前一直喜欢女孩子的吧。大一的时候我们还帮他写过很多追女生的短信。太好了,他又回去了。”
说完他露出安静悲伤的笑容,似乎已经痛得找不到其他表情,只有这样的微笑还能稍微支撑自己一下。
“你知道,时颜,我们回不去的,谁也回不去。”我悲怜看着他,从此刻开始,时颜他已经决定完全不再依赖我,不再依靠任何人,我明白他的决心。
“没关系,”时颜还是笑,他说“回不去也没关系,至少在没有我的人生路上,他多多少少会走得正确一点,你说对不对?”
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无法开口。
因我不能全盘否定自己,更无权利全盘否定他人。
各走各的路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1章
餐厅装修三个多月总算完工,接下来就是马不停蹄的开业式,我们举办了一个试餐Party,派发免费招待券进行宣传,顾客的反响不错。
正好是周五晚上,第二天大部分公司休假,Party进行到一半时有年轻人从自家公司搬来音响,随后又有人送来好几打啤酒,红酒香槟什么的,我们只是单纯地举办试餐会,没想到会发展成年轻人的周末聚会。
不知不觉间场面不受控制地变得喧嚣起来,服务生把最后的餐点端出去后几个厨师家比较远的就让他们先离开了,我和留下来的两个人漫无边际地聊着,抽着烟。
到深夜十二点外面大厅才安静下来,出去看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几个喝醉的也相互搀扶着慢慢离开。
时颜不知何时离开的,也没看到林昭,因为住得不远,他周六周日又有休息时间,我们基本上维持着每周见面的频率,今天晚上的试餐会他也是满怀期待来参加,不停称赞食物,后来我便没太注意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自己先走了。
和两个厨师收拾满地狼藉时发现林昭坐在储物室的门口睡着了,脸通红,嘴角挂着口水,看来喝得不少。
只是草草收拾一番便关门,让服务生明天一早来打扫。
一个服务生和我两个人把林昭架到地下停车场,服务生离开后,我才帮林昭把散乱的衬衣整理好,打开空调,放了一盘磁碟,开车离开大厦。
深圳的十二月并不是万物凋零,沿路是开得极为繁盛的紫荆花,昏黄的路灯下凋落的粉色花瓣随风飞扬。
车里流淌的是巴赫的平均律钢琴,我喜欢在安静的时候听巴赫,家里也有收藏他的所有专辑。
车速维持在每小时60公里的平均速度,眼前璀璨的城市夜景织锦般绵延而去延展向远方。
快到家时林昭突然醒过来叫停车。
我连忙把车停在路边,替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他人连滚带爬下车在路边的老树底下呕出来。
拿出驾驶台下的备用矿泉水,下车站在他身后等他吐完。
将近十分钟的样子,林昭蹲在树下抱着树干,难受地打嗝,我把水和手帕递过去。
他看上去仍旧不太清醒,站起来靠着树干,柔软迷离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没有避开,看着他的眼睛,之前就有所察觉,总觉得他看我时像是在搜寻什么。
高大的紫荆树发出刷刷的巨大声响,厚重的落花砸在地上发出无可奈何的低叹声,风变大了,清白的月光渐渐被遮掩消失,林昭的脸变得模糊不清。
不安的昏暗中我听见林昭身体移动的声音,还有他不稳的脚步声。
浓重的酒味和酸臭味在面前停下来,我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扶他,我能看见他的脸,但是看不到他的表情。
气息在我犹豫的时间内靠近,我听见耳边一声近似叹息的呼唤:“孟云州——”
是我最讨厌的名字。
不过我本来以为他会叫小妹的名字…。。
腰上突然一紧,我没来得及后退整个人就被抱住,老实说味道很难闻,林昭把头搭在我肩上莫名其妙笑了两声随后便不再动弹。
“林昭——林昭——”
不是吧?
他就这样挂在我身上站着睡着了?
试着摇了摇他,仍旧不动,我顿觉哭笑不得,算了不跟喝醉的人计较,抱住他就势打横把人抱起来塞进车里。
回到大厦我抱着一个一百七十几公分的大男人没办法按电梯和密码,只好请管理员过来帮忙把人扶住,输入密码按下房间号后才得以进入电梯。
倒是个热心的人,进电梯时林昭脚上的皮鞋掉了一只,他也帮忙拾起来放在电梯门边,我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很面生,应该是新来的人,三十岁上下,身穿制服戴着帽子,看不清楚脸,但是下巴很性感,很有男人味,身高比我略低,但更精壮,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低声道谢后关上电梯门,林昭依偎在我怀里。
看着缓慢变化的数字,我怀抱即将成为亲人的这个男人,心里有种奇怪的安心感,那宽敞空洞的家也变得更为实在和具有实际意义了。
回到房间把林昭抱到床上,不洗澡明天早上他应该会很难受,不过我也应该有所避讳才是,便关上房门回到卧室冲完凉,之后来到书房挑选了一本外国名著坐下来。
早上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书房的沙发上,昨晚不记得什么时候困了爬上来的。
门外传来焦急的敲门声,连忙起身开门出去。
林昭站在我卧室门乱七八糟的敲打着。
“怎么了,一大早的?”
林昭闻言夸张转过身,满眼惊惶无措张口道“我以为……”突然又打住脸色苍白捂住头低声□□“好痛!”
我无奈摇头,说:“昨晚你喝了很多酒,醉得不成样子,当然会痛,先回房去躺着吧,我下楼煮碗醒酒汤,早餐想吃什么?”
“粥,想喝玉米粥。”虚软无力的声音。
“冰箱里没玉米,番薯粥怎么样?”
“嗯。”
身后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
我把粥送进房间时,林昭已经好了很多,看见我不好意思挠挠头,说:“昨晚不好意思,让你照顾醉酒的我,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看他紧张不安的望着我,脑中回想起那在耳边如歌的低吟,我淡淡一笑:“奇怪的话倒是没说,只是半路下车吐了半个小时害我不得不把你抱回来。”
林昭闻言脸上又是一阵剧烈的动摇,羞红脸低下头,说:“对不起。”
我笑着把醒酒汤递给他,“这种事有什么好谢的,我不是你哥吗?不能喝酒的话以后就别喝了,毕竟小妹可扛不动你一个大男人。”
“唔——嗯”
林昭意义不明点头,不过他这么老实,估计以后也不会再喝了。
吃完饭我要去上班,林昭因为宿醉仍旧躺在床上。
意外的,时颜没有来上班,我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他最近情绪不稳时常会有这样的情况,我倒也没放在心上,但是到晚上下班还是联系不到他,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状况,就算当时他没接我的电话,事后他一定会打回来报备。
打电话告诉林昭会晚一点回去给他带便当后就驱车前往时颜的寓所。
时颜和穆青合买了一套环境不错的独立庭院,按了两分钟门铃后不见有人来应门,输入大门密码打开门进去。
在门厅还没来得及换鞋子,看见客厅如台风过境后留下的惨状就踢开鞋子穿着袜子奔向楼上。
木质楼梯上有清晰的血迹,卧室门把上也有五个手指的血印,我屏住呼吸推开门,打开灯,卧室像客厅一样惨烈非常,房间中央的床上时颜一动不动平躺在那里。
小心避开地上的陶瓷碎片,地毯上散落遍地的碎布,来到床畔弯腰看见时颜的胸膛微弱起伏才松了一口气,没什么生气的脸可怕肿胀着,两边嘴角裂开,几乎看不到眼睛,额头上一个血液凝固的大黑斑。
房里曾经发生过什么已经不用想象,我稳住心神掀开被子,下面血肉模糊的身体让我不得不暂时闭上眼睛才能忍住不叫出声。
慌慌张张打开衣柜找了一条被单裹住已经没什么气息的身体,双手因为颤抖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把手背伸进嘴里狠狠咬住,全身都在抖,但是再不进医院,时颜恐怕就没命了,温暖腥甜的液体流入口中,身上的力气总算一点一点回来,再次弯腰抱时颜。
没注意到他背上裂开的血肉干了后黏在被单上,在我起身的一刹那,时颜猛地睁开眼发出像猫一样微弱尖利的叫声,而后再次昏在我怀里。
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开着车,一边从电话簿里找熟识的医生。
和穆青那边的医生已经不能有什么关联,要不然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但是又不能把这样的时颜冒然送进医院,院方肯定会报警,到时牵扯到穆家,事情可能会变得更麻烦,这件事虽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但是目前时颜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正在烦恼间一个名字豁然跃到眼前,严冬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前段时间他调入深圳市曾来过餐厅找我,电话号码是那时他输入手机的。
他本来就是深圳人,整个家族都在这里扎根,可谓权倾一方。
没办法,一时间我找不到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