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睡不着了,只好坐在窗前,就这么看着月色,静静等待天亮。
☆、第三十四章
今日来上朝的大臣们既没等到他们的陛下,也没人来传话,是要继续等下去还是回去吃个便饭再来继续
偏偏象征陛下心情好坏的顾凛,顾少将军也没出现,大臣们一个个地在大殿内嘀嘀咕咕,不停让人出去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的都是宫人,消息来的速度应当是最快的,只是当每个宫人都说陛下昨夜忽然兴起,连夜去山里打猎了,许是路上耽搁了时,大臣们也听烦了。
谁会大半夜,乌漆麻黑地去打猎?火光一照,猎物早就躲远了,而且凶猛的野兽都是昼伏夜出的,脑子进水还是嫌命长啊?
他们觉得最靠谱的还是陛下收拾人去了,也不知道又谁这么倒霉,得连夜被收拾,连安生觉都不奢一个。
在不停猜测的大臣中,有几个是特别的老神在在,一副与尔等凡人站在一块都赃污了他眼睛的摸样,似闭非闭着眼睛,悠闲地捋须。
等到一片晚霞映天时,宫门处终于传来消息,说是陛下回来了,让久候的大臣们先回去,早朝的事须得信才能进宫。
那几个一直都没开口过的大臣神色顿时紧张起来,竟然满头大汗地抢着先行离开。
韶冬回来时,祝痕正半抱着小壮壮在教蹬腿走路,忙的是满头热汗,咬牙切齿。
小壮壮一直都不太配合,大眼睛里全是委屈,泪眼蒙蒙,手脚也都是软趴趴的,不停地扭头求抱,就是不肯多站,这娇贵劲和他当年如出一辙。
他当年要什么,都能很轻易地得到,而且上有父皇、皇叔宠溺,下有群臣忠心,左右又无兄弟争宠,日子过的如在做梦。所以当他在韶冬这里受了挫,反倒激起执拗,撞上南墙,吃够了苦头,还是造成今日的局面。
不想小壮壮也这样,从来不许小壮壮随便掉眼泪,除了可以要的东西,其他的一律不给。
谁知韶冬只养了小壮壮十五天,就让小家伙尝到甜头,懂得了如果正确使用撒娇这种利器。现在祝痕再严厉,小家伙只会撒娇,不愿执行。
幸好小壮壮还知道哭嚎对他没用,只会在韶冬面前使用,不然他绝对不止是在心里骂韶冬,而是狠狠地揍一顿了。
当他看到面白如纸,不知道是睡着还是昏迷的韶冬被护卫们抬进来时,压了一天的怒气与不安忽然全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他脑子一片空白地拎着小壮壮,看着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进进又出出,个个战战兢兢,慌慌张张,像是皇帝要驾崩了一样。
就连吉利也憋着眼泪,只是对他弓弓腰,跟着御医忙活成一团。
祝痕忽然觉得全身无力,团住小壮壮就往地上一坐,茫然地看着帘帐里躺着的人影,没用察觉怀里的小壮壮已经爬到地上,正昂高了脖颈,一个劲地往龙榻爬去。
爬累了,一屁股坐下,回头看看祝痕,又扭头望望韶冬的方向,总以为韶冬没来抱他是在和他玩,扭扭屁股继续爬。
诸位御医都素手无策时,李大夫终于来了,吉利看到李大夫手里抱着的小祖宗,终于记起了陛下昏过去前的吩咐。面色一白,下意识地看向祝痕。
见他还在,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笑着对李大夫拱拱手,“将小太子交给我吧,他这是来找陛下了。”
李大夫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块丝绢制成的帕子,擦了擦小壮壮满头满脸的汗水,看的吉利瞳孔又是一缩。
吉利掐掐大腿,一本正经道:“李大人,陛下情况危急,您还是先看看陛下吧。来吧,小太子,我们一起去看看祝公子。”
李大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托着小太子掂了掂,交还给吉利,嘴里还说着,“当村野大夫当惯了,见到什么人都想看看身体情况,真是让您见笑了。不过小太子健康的很,陛下自然也会平安无事。”
小祖宗抱到手了,吉利才对李大人点点头,往祝痕那里走去。走的太急,心又慌,只觉得腿脚发软,没出息的很。也还好李大夫自以为没暴露,只是来查看陛下到底死没死,还不会对小太子怎么样。
吉利咬着牙,一把拉起失了魂的祝痕,与小壮壮一道去了偏殿……
灯火通明下,吉利对着祝痕及小韶臻噗通一声大力地跪下,深深地拜了三拜后,哭的不成音调,又将一直藏在怀里的布帛捧给了祝痕。
“陛下自觉危矣,匆忙地写下传国诏书,还请前朝太子祝痕接旨。”
祝痕喉头咯吱一声,茫然低下头看着跪在面前吉利,“你说什么?”
吉利又磕了磕头,重述了一遍。
祝痕这次就算脑子轰鸣着也听清楚了,垂下眸子默默地接过那卷布帛。布帛是随手从身上撕下来的,上边还沾着几滴浅色的汁水,正是昨夜与小壮壮胡闹时沾上的刺莓水。
是韶冬撕了的一截袖子。
现在才来说断袖,他可不是断袖,他明明喜欢的是总爱端着冰冷冷表情的小姑娘,小姑娘要么不做,做了就能感化人的心,就算对象不是他,也足够了。
祝痕鼻子一酸,可眼泪就是流不出,胸腔里的心紧缩,发闷,像是被榨干了汁水的刺莓,就剩下一层壳了。
没有打开布帛,而是小心地将它塞入小壮壮的怀里,听着小壮壮的咿呀声,紧紧地将他抱在怀里,不停地说着,
“小壮壮,你想留在宫里吗?或者跟爹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不错的。这里悲伤的事这么多,就留给留恋权势的人好不好……你别不信啊,你看爹的父皇,皇叔,生死未知的祝倾,你另一个爹的一家人,还包括他,全都因为这里,都没了……”
小壮壮完全不知道他爹在说什么,只是觉得他好像在哭,但又没有眼泪,抬起肥爪子摸摸他的脸,又凑近了亲一口。
似乎韶冬爹都是这么对他的,但奇怪的是,似乎他这么做了,祝痕爹的表情更丑了,然后他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声音嘹亮而委屈。
吉利擦擦眼泪,面上浮现了个扭曲的表情,赶紧抬袖遮脸,并让人带来娇大人,安排好严密的守卫后才赶往陛下那。
那里的应该快结束了,他要去收尾。至于祝痕与小太子……他还真没资格说什么。
断袖世界的复杂程度,已经让他严重地怀疑智商这东西来过他脑子没,所以,说媒、对八字、提亲、娶过门已经是够幸福的了。那些成了婚的,不要再嫌弃说媒钱太高,丈母娘要的提亲礼太多,老婆不好看,老公不会养家……等等等等,好不好,毕竟你们已经成家了啊。
看看陛下和祝公子,儿子都生了,还没个家啊!!没家也就算了,祝公子完全不信任已经是陛下的陛下啊,时刻想跑路啊!!还是带着孩子跑啊!!
陛下,你作为男人尊严,已经捡不起来了……
吉利默默地将剩下的泪花擦干,垂头丧气地推门进去。里面还有一匹野心狼要对付,腿在打颤怎么办!!
陛下身边都有个顾凛在时刻跑腿,为啥作为陛下身边的人,就没有一个能用的?别提那个愚蠢极了的六队队长!
那家伙现在还被陛下关在茅房里洗马桶!这么凶残的主子最好能祸害千年……
想到这里,吉利的眼眶又是一湿。
☆、第三十五章
李大夫面色沉稳,如往常一般,要求御医与守卫在侧的侍卫都出去。
祝痕是他救回的,宫里人也知道他技法特别,不外传,而且医术精湛。所以都没有犹豫地出去避嫌。
浑身上下都被包扎满了的顾凛没有急着走,他拍着折了的手臂对李大夫笑了笑,好像李大夫在,他就放心了一般,毫无戒备。
“说也奇怪,陛下出行时,还没等遇上猎物,就碰见了山贼,好家伙,那些山贼个个功夫了得,也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纠缠了好久才得以逃脱,谁晓得运气这么不好,临了陛下还被山上的滚石砸到了,昏迷到现在。”
“哦?那山贼呢?可捉拿起来。”李大夫急忙问道,似乎又觉得不妥当,眼神飘忽地补了句,“京都出现山贼那可是了不得的事,伤到了百姓还好说,要是一个不长眼伤了皇宫贵族可怎么办?也就陛下和您才能吉人天相。”
顾凛挠挠头,不好意思道:“不太清楚,我急着送陛下回宫救治,侍卫们应该能搞定吧……李大夫你先忙,我出去等着。”
顾凛走出帘幔后一改散漫,眼神锐利地看向映照在帘幔上的人影,嘴里嗤笑一声,站在门内开门关门,动作两下后绕了个屏风,扶住一根柱子轻巧地跳上一根颜色看上去特别新的横梁。
这横梁是为小娇娇特别新制的窝,现在正好方便了他,压着气息,趴在龙榻顶端,一眼就能清楚地看清李大夫的动作。
李大夫对此一无所知,认真地把了脉,又检查了韶冬的身体,确定他确实昏迷了,原本听闻消息后忐忑不安瞬间被狂喜代替。
轻手轻脚地走到门扉处,贴耳细听了会,又装作不以为意地拉开窗户,就像是要通风一般。
他望见一位少年往这里跑的飞快,带在头上的侍卫帽随着狂跑而一掀一掀的,如果不是有扣子,几乎都要飞上了天。
少年跑的眼睛泛着水光,面颊通红,他对着一位恰巧站立在窗户附近的侍卫不停地弯腰鞠躬,手里还做着手势。
原来是个哑巴。
侍卫直皱着眉,想对少年责骂又忍了下去,只好说了几句让他下次别误了站岗的时辰,出了疏漏谁也吃罪不起,还要全员受罚。
少年表情急了,几乎要哭出来,侍卫只好转身就走。他没见到少年忽然变了样的,透着杀戮的笑容,李大夫看的一清二楚。
李大夫待望不见之前的侍卫了,才敲了窗沿,少年回头对着李大夫又是一笑,点点头。
得到消息的李大夫这才回转,打开了一只漆黑的匣子,盒子的第一层铺满了碎冰,第二层还是,直到第四层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棉布,展开后,一排银针闪烁着黑色幽光,枚枚带毒。
顾凛看到这里眉头一皱,不过当他看见韶冬胸口的衣襟被李大夫全部解开,抚摸穴口位置时,韶冬的手指狠狠地抽了下,浓浓的厌恶感透过忽然迸发的青筋上恶狠狠地透出来。
他狡黠地露出一排闪亮的牙齿,李大夫这次死定了,可能会提早收网。
韶冬的洁癖症很严重,也就小壮壮,从没嫌弃过,把屎把尿都亲手来。当初大婚时,他还怀疑过韶冬能不能人道,祝倾再怎么漂亮,也是个人,身体也是带温度的不是?不过有了小壮壮后,总算知道了答案。
他正等着韶冬起来拿住李大夫,窗外忽然传来说话声,李大夫刚要刺下的针方向一偏,收了回去。
顾凛扭头一看,原来是之前站岗的侍卫又回来了。
大概意思是侍卫不放心连换岗时间都会误掉的少年,他已经向队长申请过,让少年去守不太重要的位置。
少年似乎不答应,抹着眼泪就是不肯走,看上去可怜极了。
就这么拖拖拉拉的,眼看其他地方的侍卫将要过来,顾凛眼神忽然一狠,但愿守在暗处的那些崽子们聪明点,可千万别在这时候出现。
老天没眷顾他,顾凛咬牙切齿地看着藏在对面屋檐的人似乎正在蠕动着要探身看情况,忽然少年五指成掌,手心银光一闪,握住侍卫的脖子就是一划。
轻微地噗嗤一声,汨汨的鲜血自侍卫的脖颈处淌下。少年下刀下的极为有分寸,侍卫突着眼睛,就这么软了下去,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包括划破的脖子。
少年干完后,踮起脚,对着里头的李大夫招招手,见李大夫还没动手,也急了,“快啊,韶帝死了,另一边应该也动手了,这些人都死了,剩下个只有半条命的祝倾,还不由你说了算!”
瞬间听清楚的韶冬与顾凛哪里还容得他们动手,韶冬猛地睁眼,一拳打向毫无防备的李大夫,将他的手打的改了方向,毒针瞬间落地。
顾凛看韶冬不会有事,翻身飞跳下横梁吹响了竹哨,影藏在暗处的士兵们个个都穿着软猬甲,一部分化作人墙隔离了帝宫的侍卫,一部分则快速地向少年攻去。
顾凛没有加入,跳出窗后,速度一手捂住之前侍卫的脖子,狂喊着御医过来止血。
御医都在偏殿窝着,一听见声响,也是狂奔而来,有一位干瘦的老头,跑的最快,见侍卫流了这么多的血也不怕,三下两下地缠住他的脖子,还不停地揉着他的四肢替他活血。
见侍卫睁眼,不知怎么了,干瘦老头竟然双手合十宣了声佛。顾凛翻了个白眼,拍了拍干瘦老头的肩膀,“喂,老头子,你现在可是御医,不是和尚!”
干瘦老头毫不客气地一头皮拍了回去,火气颇大地跳脚骂道:“兔崽子,别以为你现在是韶冬那贼子的红人,老子迟早会率领千军万马踏平这里,救出太子爷的!”
顾凛挠挠头皮,觉得老头子的力气越来越小了,当初一巴掌可能将他从墙头扇到墙尾,现在最多就疼下。他对此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往窗户跳回去,留下句,“老头子,等你不再要死不活,喊打喊杀,再多活十年或许就能实现了。”
说完理都不理再次暴躁起来的自家老头,自刚才的窗户跳了回去。
里面只剩下个被吊在横梁上,不知死活的李大夫,韶冬不见了……
不见了!!顾凛顿时感到极度牙疼,呲牙咧嘴地又从窗户处跳出来,往远处望了望。
那个衣冠不整正在朝偏殿狂奔的不是韶冬是谁?
他刚想追过去,竟然被他老子揪住了耳朵,大喝着跪下,背家规!
顾凛看了看被拿住的少年,又看了看直腰挺背等待他下一个命令的崽子们,干涩地对他老子说了句,“我官衔比你大,真要我跪?不怕电闪狂雷,六月飞雪?”
顾大将军,也就是现在的顾太医,毫不客气地,狠狠地,狠狠地扭了下顾凛的耳朵。
顾凛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下,用响亮的,膝盖要碎了的声音及老头鼻孔出来的哼声,回答了到底会不会电闪狂雷,六月飞雪这个严肃的问题……
☆、第三十六章
韶冬寝宫的两侧都有偏殿,他在中间这么一跑,御医们纷纷侧目,并感叹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