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适还跑来凑热闹,这是做给谁看呢?”阿雅公主犹不满足,又加了一句。她就是嚣张就是跋扈,反正她是异国公主,别人能奈她何?
有人偷笑,待裴萱媛抬起头来,又找不到笑声的来源了,餐桌上的都是聪明人,谁也不会随便留下个把柄。裴萱媛只觉得那种感觉又来了,明明她已经有了足够的身份,偏偏她总是无法融入进去,而她的母亲马氏也暗暗瞪了她一眼,更让她气火上头。
眼见着都没有人动筷了,董夫人给了杜忆昔一个眼神,后者接收到了信息,缓缓站起,含笑大方地说道:“各位夫人小姐若是吃饱了,不如一起去花园散散步,好饭后消化消化。正巧前阵子府里又进了一批南边商人送来的奇花异卉,虽比不上宫里的精致可观,但也能让人饱饱眼福。”
这可是荆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下一任国公夫人,这里的人基本没有不买账的,纷纷说好,还个个表现得兴致勃勃。一行人起了身,三两个凑一到,一边说话一边朝外走。裴萱媛还在气阿雅公主,总觉得只要有她的地方自己就永远讨不到好,这人还总是帮着她最讨厌的裴萱婷说话。裴萱媛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如今是讨厌裴萱婷更多一点,还是讨厌高高在上的阿雅公主更多一点。
马氏见裴萱媛还傻愣愣坐在餐椅上,恨铁不成钢,暗地里狠狠捏了她一把,裴萱媛这才回过神来,迎面撞上马氏不满的目光,越发瞧不起这个母亲,尤其想到过继后的生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就更怨恨了。说到底都是马氏不用心为她打点,否则她如今怎么会还是融不进真正的贵女圈子,愿意同她说话的大多还是庶女以及一些不得宠的嫡女,再有就是对裴萱婷有着说不出的排斥的那伙人。
裴萱媛赌气般忽的站起,却在一刹那间觉得眼前一黑。脑海中只觉得晕头转向,方才吃饭起就挥之不去的油腻味让她觉得恶心,此时仿佛有了一个催化剂,一下子就让她胃里翻江倒海,身子一踉跄,撞到了一旁的椅子,一下子扑到了桌子上,顿时打翻了跟前的碗筷,弄出不小的动静。
马氏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已经走到门口的众人听到响动也纷纷回头,就连屏风另一头还在互相劝酒的男客也被惊动了。
“十八小姐?!”准备收拾餐桌的丫鬟一看不好,赶紧冲了过来扶住了裴萱媛,担心地问道,“您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裴萱媛眼前的黑暗总算散去了一点,看到丫鬟那张担忧的俏脸,刚想说句话,谁知一张嘴居然“哇”地一声把方才吃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丫鬟一个没来得及退避,污秽物全数被吐到她身上,方才还俏生生的脸顿时就变得又红又白,涨着脸也不知该不该放开害她一身难堪的裴萱媛。
“这是怎么了?”董夫人穿过人群,也不避讳脏物,赶紧指挥起丫鬟们,“赶紧扶媛丫头去西边客房歇息,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如果说刚才明义侯府两人用身体不适作借口离开,此时裴萱媛是真的身体不适了。裴萱婷在人群中默默看着她,心里有些疑惑。她一直是防备着裴萱媛的,就怕她暗地里使绊子,但不管怎么说,即使她出继了,依然是自己的同族姐妹,不可能人家上门了还推到门外。今日她离裴萱媛很远,方才对话也是阿雅公主习惯性为她出的头,原以为这顿饭算是平安无事了,谁知道临走了还能出幺蛾子。
莫不是她为了让荆国公府出丑,又或者膈应魏青蝉,故意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让人怀疑荆国公府的饭菜里出了问题吧?不怪裴萱婷会这么想,实在是这个手段在后宅里实在是太常见了。
只是,方才裴萱媛一下子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的动作实在是不太雅观,一向最注重外在形象的她应该不会这么狠心吧?
这时候马氏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立马上前两步,对着面色僵黄的裴萱媛喊道:“媛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吃坏肚子了?”说着还瞥了董夫人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定是荆国公府的饭菜出问题了。
这下,饶是涵养很好的董夫人也不愉快了。后头的夫人小姐们也有人开始检查自己的身子,瞧瞧有没有什么不对劲,许是心理作用,真有几个人觉得自己头昏脑涨的,这一下可是炸了锅,有人当场就要走。
“夫人莫急。”这个时候站出来的是裴萱婷,“这饭菜大家吃的都是一样的,可吐了的只有十八妹妹一人,许是这餐桌上有什么需要她忌口的被她误食了才会这样。”说着还朝屏风后努了努嘴,示意同样的饭菜男宾那边至今没人觉得不对劲呢。
裴萱婷的声音又脆又甜,配上她看起来真诚的脸,那位急着想回府的夫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再仔细一想,或许真的是自己吓自己,没病也被疑神疑鬼的自己弄得有病了。
“夫人若是信得过荆国公府,不如先留在府上,横竖是要请大夫的,不如一会儿让大夫给每位贵客都诊治一遍,若真的是府里的饭菜出了问题,我们荆国公府愿意支付所有诊金,并且日后亲自上门道歉。”
“婷婷说得不错,若真是我们荆国公府的错,我们国公府定不会赖账,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那边裴煊致从屏风后钻了出来,用眼神安抚着众人。
“今日这席面,有一半是我们状元来酒楼出的,若是真出了问题,我陶泽也愿意共同承担责任。”紧跟着裴煊致的,是陶泽。
看到陶泽出来,还站在她这一边,裴萱婷有些想哭。遇上这样的事情她也是不愿意的,方才说那番话,她心里也在打鼓,就怕别人不给面子。还好,阿泽总是会帮她的。
裴煊致和陶泽两人均生得眉目俊朗,甫一出现就有未出嫁的小姑娘羞得或低头或转身。打心眼里,她们是信任裴煊致和陶泽的,一个是未来国公爷,一个已经是伯爷了,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在大夫来之前还纠缠,就是她们无礼了。刚才嚷着要走的那位夫人的闺女,这时候脸上更是烧得通红,就怕母亲方才的作为让两位俊男才子看轻了她。小姑娘们才不管二人是否成亲或订亲,遇到生得好看又有才华的,总是希望在对方眼里留下一个好印象的,这是她们身为贵女的自尊和骄傲。
裴萱媛被安置到了西厢房中的客房,在大夫来之前又吐了一次,连她自己都闹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时候最怀疑荆国公府的饭菜被人动了手脚的,恐怕就是裴萱媛自己。
大夫很快就被请来了,由于裴萱媛还未嫁,他只能隔着床幔用一根红线牵着诊脉。一旁董夫人、马氏、杜忆昔还有裴萱婷都在,还有丫鬟若干,大家都静静等候大夫的诊断。大夫知晓国公府的厉害,不敢马虎大意,所以诊得格外仔细,可这一诊就诊出问题了,惊得他差点扯断了红线,再抬起头来已经满头大汗。
见到大夫这紧张的模样,董夫人更加心神不定了,犹豫了一番还是问道:“大夫,可诊出问题来了?”
大夫抹了一把汗,歉然地看向董夫人:“夫人请容许老朽再诊过一次。”这竟然是不确定方才的诊断结果?
董夫人虽心下惊疑不定,但此时大夫为大,一切只能听他的,遂点头同意。大夫再三谢过后,又重新诊治了一遍,这回诊得更加细致,时间花得更长——至少屋里的人都这么觉得。久到裴萱婷觉得脚有些发酸,大夫这才收回了手,额头上的汗比方才竟然更多了。
“大夫?我闺女究竟是怎么了?”马氏见大夫收了手,赶紧问道。
大夫没脸见马氏,张了口都不知该怎么说。床上躺的分明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可那结果却……一想到这是发生在国公府里的腌臜事,他就觉得害怕——自己不会被灭口吧?
可是眼下所有人都盯着他,就等他一个结果呢,不说也得说。大夫只觉得喉咙干涸发烧,尝试了几次才艰难出口:“这位小姐的脉象……”中途就说不下去了,偏偏一旁马氏又在不停催促,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吐出那三个字,“是喜脉……”
“咣——”门口突然传来撞门的声音,随后是“哎哟”一声,好像有人在外头摔了一跤,随后裴萱婷等人就听见阿雅公主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不知在同谁说话,“我没听错吧?喜脉?”
坏了!这一刻,屋里所有人都在心里喊了一句,就连裴萱婷也不得不怨起了阿雅公主的大嘴巴。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尤其还是在荆国公府被捅破的事情,当然要压下来才好,裴萱媛毕竟是在荆国公府长大,不管她同谁做了那腌臜事,国公府的脸面同样要被抹黑。她已订婚不要紧,可家里还有个裴萱妙至今未曾订亲呢!
公主,这次你是害了我啊!裴萱婷在心里哭嚎。
无奈,阿雅公主方才那一嗓子,外面的等候的人全听见了,有没凑在附近的,不久之后也听到了消息,就连外院的男客也很快知晓了内院的情况。
裴煊致等素来家教好的,都没想到裴萱媛居然做下了这种肮脏事情,陶泽倒是见怪不怪,只是跟众人一样好奇对方是谁。
“不可能!”这头的屋里,马氏忍不住尖叫。那是她在抚养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出无媒苟合这种事情,人家在荆国公府还好好的,出了国公府就发生这种事情,岂不是在说她教养无方?
“你这庸医,休要毁我女儿清白!”马氏睚眦欲裂,双目通红,恨不得冲上去扇那可恶的大夫一巴掌。
大夫心里频频叫苦,干脆破罐子破摔:“夫人说得是,是小人医术不够,还请夫人另请高明。”说完,提着药箱就要走。连自称都变了,他早就不在乎脸面了,现在他就想赶紧远离这样的是非。
“大夫请留步。”董夫人赶紧示意丫鬟拦住了大夫,“您经常为本府诊治,您的医术咱们都是信的。这会儿该开什么方子,该注意些什么忌讳,还请大夫直言不讳。”那边花央拦了大夫,还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到了大夫手里。大夫身子一震,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晌还是叹着气收了那锭银子,转身去桌上开方子。
这一头,裴萱婷也走近了马氏,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堂婶若是不介意再多个大夫来知晓十八妹妹的事情,您尽可把满京城的大夫都找来。”
一句话,说得马氏浑身发凉。
作者有话要说:民那果咩,外婆家没网,昨晚断更了…
这章是电脑码完传手机上再上传哒~
这是女配最后的蹦哒了,所以求小天使们不抛弃呀呜呜呜~
☆、第一一九章
董夫人此时对马氏的印象极其糟糕,从前裴萱媛再荒唐糊涂,也绝不会闹出无媒苟合的丑闻来,谁想到出了荆国公府,没了从前丁夫人的严加看管,就闹出了这档子事情,还偏偏是在国公府里被揭穿的。
马氏果真是没教养过孩子的,这点事情都看不牢。
此时裴萱媛因为头脑昏沉还在睡着,没听见大夫的话,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怕是只能问她身边的丫鬟了。可是董夫人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所谓的真相。
董夫人不想蹚这趟浑水,偏偏马氏不让她如意。她已经丢了人,势必要拉上荆国公府,横竖她只养了一阵子,这孩子的性子是在荆国公府养成的,与她无关。
“珊红!”马氏厉声叫道。珊红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间脱口而出:“夫人,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马氏皱眉。
珊红一顿,在马氏严厉的目光下吓得索索发抖,双膝一软,就跪到了地上:“夫人,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姐是什么时候做了这事,奴婢真的不知情,真的不知情啊!”这次珊红绝对不是在骗人,她是真的不知晓情况。
自从裴萱媛出继后,跑外边就跑得更勤了,作为裴萱媛的心腹丫鬟,有许多事情都需要珊红来打理,出门办事的次数也比在国公府里时候多得多。马氏掌家没有董夫人精明,也没有丁夫人严厉,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闯大祸就随便裴萱媛怎么折腾,可就是这样才真的闯了大祸来。
“你会不知情?”马氏显然不信,就连裴萱婷都不信。珊红为裴萱媛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无论裴萱媛做什么,背后都有珊红搭手帮忙。
“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珊红急得磕头,额头撞在地面上“砰砰”响,转眼就磕出了血印子。
“就算你真的不知情,身为奴婢没有看好主人也是死罪。”马氏厌恶地看着珊红,“还不快想想,你家主子最近都跟什么人来往?”
“是是是。”珊红赶紧称是,想了想裴萱媛最近的动作,一咬牙,双膝挪了挪将整个人换了个方向,对准了裴萱婷。
“四小姐,奴婢对不起您!”
裴萱媛早就想走了,事情的真相她并不想知道,可偏偏珊红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副做派。
“这事与我何干?”裴萱婷心里一个咯噔,暗想“不会吧”。
“小姐最近常往金诚伯府跑,这孩子,这孩子,很有可能是金诚伯的!”珊红说完,又开始磕头,那额头上一眨眼就变得惨不忍睹,旁边有心软的丫鬟忍不住避过了眼去。
果然是这样么?裴萱婷冷笑着看着珊红。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也敢冒充是阿泽的孩子!若不是她早就同阿泽心意相通,把许多话给说全了,这时候因着上一世的记忆,说不得还真的会相信了。阿泽说过,他那个时代的男人都只有一妻,无妾无通房,所以他到现在也没碰过女人,今后也只会尊重她一个。
“你肯定?”马氏是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的,若是旁人,她拼着脸面也能逼对方娶了裴萱媛,可偏偏是陶泽,那个有圣旨赐婚的人。先不说陶泽是否有可能与裴萱媛产生不应该的感情,就他与裴萱婷有婚约一点就注定了裴萱媛这辈子就算跟了陶泽也只能是个妾。她还指望裴萱媛为她拉一门好的亲家呢。
“你若是胡说,后果可想而知。”杜忆昔也冷冷地看着珊红。这丫头她并不熟,但并不妨碍她在珊红面前摆架子。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绝对没有胡说。”珊红举着一只手发誓,“小姐最近一有空就往金诚伯府跑,奴婢拦也拦不住。”
“堂嫂,这……”马氏焦急地看着董夫人,她不希望裴萱媛做妾,可陶泽同裴萱婷又不是普通婚约,是圣旨赐婚,这婚事不可能因为这么一桩事而退了。她只能求助董夫人,让董夫人为她出个主意。
裴萱婷只能庆幸,方才已经有丫鬟出去把偷听的阿雅公主给“请”到了别的房间,否则不管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