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没想过主动报仇,最多做的不过是防止她乱窜,甚至时不时踩上两脚让她蹦跶不起来。上一世她与陶泽的婚事不过是两家商定的,而这一世却是赐婚,非极其特殊的情况不得休妻和离,裴萱媛想要上位几乎是不可能的。
“菡萏,赏他。”
菡萏一惊,偷偷看了看自己主子,然后才从怀里掏出一个装了银两的荷包来。方才主子说这句话时,没了往日的甜美,倒是显得更加清冷,小姐用这种腔调说话时一般都是要耍威严的时候了。
李顺没想到裴萱婷不但没有因为这么一个消息气得跳脚,反而还给了他赏银,有些疑惑,却见裴萱婷对他挥了挥手:“你既然身上还有府里的差事要办,就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四小姐,那伯爷……”
裴萱婷似笑非笑:“背后编排主子,你可知罪?要不把方才那赏银拿回来?”
“小姐!”李顺惊跳,“小的是为了小姐才鼓起勇气说出来的!”赏他银子,是因为他没有隐瞒,要回银子,却是因为他在背后说了主子不是。赏还是罚,全在人家一念之间。
裴萱婷在内心呵呵一声,怕是为了膈应她来的吧?上一世就是裴萱媛的人,这一世又会好到哪里去?
李顺琢磨不透裴萱婷的心思,见她没有要再留他说话的意思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离开了。
李顺进来其实也没多长时间,却叫杜忆昔觉得过来许久。等她消化完一切,再回过来招呼裴萱婷时,却发现她盯着门口发愣。
“婷婷?”杜忆昔怕裴萱婷因为陶泽和裴萱媛的事情气傻了,有些不安地叫她。
“啊?”
“啊什么呀。”杜忆昔戳了戳她的脑门,“在想什么?”
“没什么。”裴萱婷别过眼,“只是想起了从前的一个人罢了。”
杜忆昔有些疑惑,但看裴萱婷不愿多说的模样,也就不做那个无趣的人。
这辈子裴萱婷与陶泽的关系最大改变在于,两个人都不会把心思憋在肚子里一个人生闷气,让误会越来越大。所以裴萱婷出了店就吩咐车夫驾车去了“状元来”。
“裴四小姐,伯爷怕是不得空来店里,等明日得了空闲会亲自上荆国公府去。”掌柜颇有些抱歉地对裴萱婷说。
裴萱婷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被一个世家小姐这么死死盯着,掌柜的有些头皮发麻,实在坚持不住了,才软了下来:“小人会把四小姐的意思转达到的。”
反正是要少爷放下手中一切到酒楼里来见面就是了。
没想到这未来夫人脾气也是挺大的。掌柜一边退下一边嘀咕,哪怕她不说话,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压迫力。掌柜也没办法,以后裴萱婷嫁进来,就是当家夫人,伯爷要经营官场,这酒楼以后八成是要眼前这位来掌管的,他可不想在那之前就留了个办不好差事的印象。
第二次接到酒楼递来的消息,陶泽有些意外了。原以为他说了明日会去一趟荆国公府就能让裴萱婷先回去了,没想到人家居然来催第二遍。
“怎么了?”名王又落下一子,抬起头来看到陶泽心不在焉的模样。
“王爷已经走好了?”陶泽这分明是答非所问。
名王一下子就没了下棋的兴致,干脆把棋盘一推,道:“你的人已经来了两趟了,就去看一看吧,回头我们再来过。”
陶泽有些歉意,但也担忧裴萱婷那边是不是真出了什么事,也就不推辞。
从名王府出来后,他就直奔酒楼,一进包间就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裴萱婷板着小脸斜坐在窗边,对于有人进来都不理会,整个人文丝未动。几名丫鬟眼观鼻鼻观心,也没有了往常的热络。
杜忆昔一脸尴尬地起身:“你们谈,我去隔壁。”
陶泽感激地看了一眼,同时又用眼神赶走了一干下人,最后整个屋里便只剩两人了。
“婷婷?”陶泽走近裴萱婷,想从背后圈住她,却遭到了她的抵抗。
“阿泽啊。”裴萱婷转过头来,翘着嘴唇看着他,“我可以提早行使你府上女主人的权力嘛?”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圣诞节的确很想加更,可素臣妾做不到哇~
争取元旦加更一发吧~
☆、第一一三章
陶泽意外的看着裴萱婷,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这么不客气。
“你要做什么?”陶泽含笑问道,同时手里也没安分,还是把她圈在了自己的怀里,让她面对着他无法动弹。
“我要赶一个人。”
“哦?”陶泽更奇怪了,他经常带在身边的人裴萱婷都见过,且对他们印象都不错,尤其是最得他信任的霍冰和霍清。至于府里那些,裴萱婷一次都没去过他府上,怕是没机会见的。
“你们府里那位管家,是不是有个儿子叫李顺的?”裴萱婷说。李管家人倒是不错的,对裴萱婷多有照顾,就可惜了那个儿子,闷声不响却能叫人防不胜防。
“李顺?”听到这名字,陶泽原本轻松的表情顿时变了,他放了放手,看着裴萱婷的神情突然间就严肃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他?”
“怎么?”裴萱婷偷觑着陶泽沉下来的脸色,问道,“这个人有问题?”
“是。”陶泽也不隐瞒,“这人有些古怪。”
“古怪?”
“很难解释,总之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人前后性格大变。且……”陶泽顿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一些不好的事情,都是因他而起。”
“不好的事情指?”
陶泽目光骤然冷了下来:“三年前我中毒的事情,还有你惊马那次,每一桩每一件,周围都有他的影子在。”
“他?这些全是他做的?”裴萱婷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他为何这般对你?你不是他主子吗?”
“不知道,我们盯了他许久,至今都没查出来他背后的人是谁。”
“他背后还有人?”
“原本还以为这只是他个人对我的憎恶,但是容王那件事让我觉得他不简单,若背后没有人,真是难以想象一个府里的下人怎能左右那么大的事件。”
“容王的事情也与他有关?”
“我饿了,先叫点吃的进来,然后慢慢说?”
此时早过了午饭时间,裴萱婷感觉到自己是有些腹中空虚,也就没好意思推脱。陶泽既然决定把李顺的事情全部告诉裴萱婷,一时半会儿也就不着急了,喊了人过来上了菜,两人面对面坐着吃了个七八分饱,这才停下了筷子。
杜忆昔也不做打扰人的事情,早就回府去了,横竖回头有陶泽护送,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你先告诉我,你怎么就不待见他了?”陶泽先问道。
裴萱婷便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陶泽抿着嘴,脸色不太好看,但是显而易见,他在动怒。
“所以方才为了这个与我置气?”
“这话若是真的传了出去,难不成你还真娶了他?”
陶泽知道裴萱婷并不是真的生他的气,不过摆个样子,心里就有些感动了。把人揽在怀里,一只手箍着她,一只手顺着她倾泻的长发而下,一搭一撘地梳理着他的发丝。
“支开门卫把她放进来的人就是他,当然也是我指示了门卫乖乖演戏的。”陶泽一边漫不经心地把玩,一边说道。
“就知道是这样。”裴萱婷咬牙切齿,就说么,堂堂原将军府的看门人怎会如此失职。
陶泽顿了顿,接着解释道:“我就是想看看他玩的什么戏码,故意在通往我院子的路上撤了人,让她成功摸了进来。李顺说当时屋里只有我和她两人,这是不对的,当时我屋里还有阿冰和阿清在,都在梁上候着呢。”
“她找你究竟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恶心你,扒紧我。”
如果陶泽做了什么对不起裴萱婷的事情,怕是荆国公府拼死也要找皇帝退了这亲事,那可是他们千娇万宠养大的女儿,怎么能受丁点儿委屈。
裴萱媛并没有在陶泽屋里待多久,或者说她也没指望能待多久,只要确实了有过“独处一室”的经历,不管时间长短,不管中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在旁人眼里都会变成有过什么。
“那个李顺究竟是怎么回事?”晓得裴萱媛今后即使把这事抖出来陶泽也有理由反驳后,裴萱婷也就不管了,到了那一天她定会给人好看的。她转头问起了李顺的事情,想要知道更多。
“我和你几次出事,都跟我府里有关,所以我留了心眼观察,最后锁定到了他身上。一个不大喜欢出门的人突然间变得爱往外边跑了,一个不怎么说话的人突然变得能说会道了,反常即为妖,就让心腹他们死盯着他,甚至故意给他安排了一个采买的活儿。”
“容王造反之前,他曾经溜出府去,给容王府送了一封信,不久之后容王就下定决心要惹事了。”
“送了什么信?”
“挑拨信,说太上皇有心给如今的圣上铺路,要对几位有威胁的王爷下杀手。”
难怪那个容王会一副狗急跳墙的模样不管不顾地大干,明明没有什么胜算的。
“让我意外的是,他似乎一早就知道诸葛啸鸣的存在,这封信是送给诸葛啸鸣的。一开始以为他是肃王的人,可是几次打探下来发现他与肃王几乎没有交集。若是肃王还好,可竟是一个从未露过面的,就让人胆寒了。”
“还有一件事,也让人觉得奇怪。”陶泽又说。
“还有?”
“嗯。这人原本是个脑子聪明但手脚稍嫌笨拙的,但是我试探过了,他武功不低,而且用的是陶家最正统的招式。”
突然感觉到怀里的姑娘身子抖了抖,陶泽低下头,鼻尖碰鼻尖,问道:“怎么?可是害怕?放心,不会再让他猖狂下去的。”
裴萱婷却是闷在陶泽怀里摇头,然后才闷声闷气地请求道:“阿泽,做一件事可好?”
“什么事?”
“起身,向后转,然后朝门边走过去。”
“这是何意?”
“照做就是了。”裴萱婷抬起头,嫩手推开了他,脸上的表情可不是在嬉笑。
陶泽虽疑惑,但还是照做了,等他走到门边回过头时,看到的是裴萱婷圆睁的双眼,好像在看他,又仿佛越过了门去。
“婷婷?”陶泽有些不安。
裴萱婷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几口气,不知不觉间,掌心已经死死握成了拳。脑子里思绪翻转了无数遍,那无数次想要脱口而出的问话如今就在嘴边盘旋。
问?还是不问?
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就算被陶泽介意一辈子,她今日也要问出口!
“阿泽。”等裴萱婷重新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张放大的脸,陶泽的美目中的担忧之色清晰可见。
裴萱婷拉过他,破天荒的,她主动把嘴唇凑了上去,轻轻碰了碰。陶泽的双眼立刻就升起了惊讶与不明的小火苗,可是裴萱婷一触即放,如蜻蜓点水一般,然后明亮的大眸子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阿泽,你是谁?”
“婷婷?”
“你不是陶泽,不,你不是陶则。”肯定的语气,却也掩盖不了裴萱婷声音中慌张的颤抖。双目还在盯着陶泽,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回答。
陶泽也定定地看着裴萱婷,深深地凝望着,从眼睛凝视到她的心灵深处。
良久,陶泽才回答道:“那么,你又是谁?裴萱婷?又或者,是裴萱婷的一缕孤魂?”嘴角上扬,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得好听,甚至还带了丝丝调侃的意味。
然而这听起来轻快的话,却如同一道雷劈在了裴萱婷的身上。
你是谁?裴萱婷?还是孤魂?
裴萱婷忽然意识到,她被人反问了!她是裴萱婷,又不是裴萱婷,如今这身子是她的,心也是她的,可偏偏这躯壳下装的是经历过前世今生的一缕特殊魂魄。她以为她做的是自己,不会有人发现问题,可为何?
惊慌失措,惊疑不定,惊恐万分,这些情绪都明明白白表现在她的脸上,她不是一个擅长说谎和伪装的女孩。
即使裴萱婷不说,陶泽也从她的表现中得知答案了,他心里反而一松,笑道:“我的婷婷,是重生的吧?”
“啊!”当面被人戳穿,裴萱婷忍不住惊叫,双手迅速捂住脸,等她回过神来,两手已被泪水打湿。
怎么办?她会不会被当成妖怪?可是阿泽,阿泽怎么会知道她是重生的?
陶泽受不住小姑娘哭,一把捞她入怀:“傻丫头,你哭什么?我若是对你有介意,这些年就不会对你好了。”
“你怎么……”
“我怎么会知道的?从我刚来京城时候就有些怀疑了。”
第一次见面,裴萱婷就露出了各种不可思议的表情,仿佛他们认识了很多年一般。在她对自己改名时候表现失常,他就隐隐有了怀疑。这世界上既然有穿越,为何就不能有重生?前世小说里都这么写的呀,没想到真被他撞上了一个。
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他越来越确定,这小姑娘有鬼。他只是把握不准这丫头的真实年龄罢了,因为裴萱婷平日里的撒娇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
根据经验,百分之九十的重生都和落水或生病有关,这可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裴萱婷晓得自己无意间露了不少马脚,只是旁人从来没觉得不妥过,她也就以为自己成功隐瞒过去了,却没想到……
“难道你也……”这就是在变相承认了。
“我不是。”陶泽摸了摸她嫩滑细腻的脸颊,玩得爱不释手,嘴上也没停,“我是穿越的。”
“穿越?那是什么?”
“就是……我来自未来。”虽然这个朝代与记忆中历史上经历过的朝代不吻合,但是隋唐以前都是一样的,说自己来自未来也没什么错。
“未来?”裴萱婷的眼睛顿时睁得老大。她是怀疑这人不是陶泽,但也只怀疑他披了人皮面具伪装成了陶泽,却没想到得到是这般惊悚的答案,“你耍我?”
“你能重生,我为何不能来自未来?”
裴萱婷没话说了。是啊,她能重生,为何就不能有别的时空过来的。
“刚才你那么信誓旦旦地说我不是陶泽,却让我更加肯定了你的身份。”
裴萱婷很不好意思,她问出口就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都打好腹稿想了一堆的理由搪塞了,却没想到被人直接戳穿。
“那么你是谁?”
“我是陶泽,不是陶则。”
“这是你的真名?”
“嗯。”否则他也不会坚持改名了。这名字实际是这具身体的母亲去世后才改的,他骗陶刻是母亲临死前要他改的,陶刻觉得无所谓,就随他去了。
“难怪你与他不同,大大的不同。”
真好,原来她并不是犯贱重新喜欢上一个深深伤害过她的人,她喜欢的是一个全新的人,即使有着相同的外表,也是完全不同的。想到这点,她竟然有些高兴。直到这一刻,她觉得她才算是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