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显然不知道太子心里的怨念,只看着裴萱媃那还平坦的肚子,眼里有掩不住的羡慕,可羡慕归羡慕,她还是不愿意自己随便找个人就嫁了。贵为公主若还要委屈,那要公主的名头来作甚?早期是不得不过来和亲,如今不需要她和亲了,自然要选个自己满意的。
裴萱婷冲陶泽使了个颜色,两人一人拉着阿雅公主,一个扯着六皇子悄悄退出了屋子,留下小夫妻两个说悄悄话。
“哎哎哎,阿泽阿泽,干嘛要拉我出来。”六皇子又在嚎了,显然不觉得杵在人家中间有什么不对。
对于故意扮出蠢萌蠢萌模样的六皇子,陶泽表示眼不见心不烦,看走得足够远了,就把六皇子丢身后去了,留下这个小肥仔嗷嗷直叫。
“你二姐姐平日里深闺待太久了,这身子骨真心不行,不过就是被马颠了一下都能吓晕过去,真是没出息。”阿雅公主忍不住对裴萱婷抱怨。这下可好了,没法再把裴萱媃叫出了一起骑马了。
“二姐姐没经历过这样吓人的事情,有些受不住也是正常,以后胆子就大了。”裴萱婷为裴萱媃说好话。其实平日里裴萱媃的胆子没那么小的,今日恐怕真是身体不太好。
“那日我同你一处,你胆子不就挺大?”阿雅公主说的便是那日山上的事情。
“那日不是只有我一个,还有菡萏她们在呢。而且公主就在身边,也让人觉得安心。”裴萱婷适时拍了下阿雅公主的马屁。
“那当然,有本公主在,什么艰难险阻都不是问题。”阿雅公主很骄傲地接住了裴萱婷的话。
“我送你回府吧?”陶泽过来了,对着裴萱婷道。
裴萱婷想了想,今日马肯定是骑不成了,那就回府吧,于是点了点头算作应允了。
一听众人要走,六皇子急了,说好的烧烤呢?
“还烧烤呢,人家太子等不及要回宫去了,谁陪你烧烤?”
“你们啊……”六皇子不死心,指了指这几人,得到的却是一致的摇头。
裴萱婷急着回府把好消息告诉荆国公夫人,陶泽自然要送她,裴萱婷不在了阿雅公主一个人也没意思,还不如去武场找个侍卫练练拳脚。说来说去,烧烤什么的早就被这三人遗忘到脑后去了。
“你们,你们……不跟你们玩了!”明明都是十几岁的少年了,偏偏因为长得矮小,看起来还是个小孩子,却没想到六皇子发起小孩子脾气来也让人头疼,这就是皇家子弟啊,想任性就任性,想撒泼就撒泼,说好的皇家威仪呢?陶泽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陛下不给你封王,该!
裴萱婷捂着嘴偷笑,见六皇子眼刀子扫过来,赶紧抿紧了嘴,试探着说道:“今日二姐姐那马不知怎么就突然不对头了,要不殿下去查查,说不定回头太子殿下看在您的份上为您准备一份好吃的?”
六皇子一听有理,顿时就不嚎了,一挥手,领了一群人去寻方才裴萱媃骑的那匹母马了。别小看了吃货的怨念,一旦动起怒来,六皇子到底已经是个少年,在陶泽等亲近的人面前还可以装装可爱,在下人面前就完全不是那副面孔了。敢惊了他的四皇嫂,毁了他的烧烤宴,这笔账怎么也得算回来不是?可惜他查了半天也没查出那匹马有什么问题,只能解释为当时那马无故抽风了,给了个杖毙也就不了了之。
过两天陶泽听说了,倒是觉得安心了,若是又是人为,他真的得时时刻刻紧张着荆国公府的安危了。还好,不过是一次偶然罢了。
当天下午,太子妃有孕的消息传入天远帝耳朵里,天远帝大喜,当即就叫皇后赏赐了不少东西送到东宫,就连太后都乐得合不拢嘴。荆国公府也得了好,得了太后给的一点赏,第二天董夫人就进宫谢恩去了。太后很喜欢裴萱媃,一听有喜,连晚饭都多喝了半碗粥,这会儿见了董夫人,更是拉着手直亲切地说话,让前来请安的嫔妃看得眼红。在太后眼里,她们这些后宫妃子甚至还不如人家一个太子妃来得精贵。
前头裴萱妤那边传了话来,说是总算生了个儿子,正妻地位更加稳固了,把丁夫人喜得跟什么似的,这会儿又轮到了裴萱媃,荆国公府真可谓是喜事连连。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喜事竟然还没完。
三个月后,裴萱媃的胎算是坐稳了,就在这时,天远帝突然在朝上宣布退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皇位传给了太子漆雕炼,自己做上了太上皇。
圣旨一出,满朝哗然,就连太子自己都傻眼了。虽然天远帝的身子大不如从前,可到底年纪还没到做不动的地步,原先想着怎么的还得有个五年十年的,谁知天远帝居然突然传位,先前真是一点表示也没有。
天远帝自从醒来就有些心灰意冷,只想守着皇后过自己的日子,把这朝堂交给太子来打理,可到底还是对子嗣有些不放心,因此一直等到裴萱媃怀了孕才正式传位。他本想等到太子的嫡长子诞下,然明年正好是春闱,他有心让太子自己选择有用的人才,这才提前退位。
太子跪在大殿上,流着泪恳求天远帝收回传位的主意,天远帝看着这个儿子,知道他是真心孝顺,心里是一阵唏嘘,同样是儿子,为何一个在他病危的时候时时在跟前伺候,另一个却会做出造反的举动来。他不傻,看得出除了容王还有别的皇子有不该有的想法,未免夜长梦多,急急就把皇位给了太子。
回顾在位这近三十年,自己虽然称不上是什么明君,但也绝对不是昏君。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耳根子有些软,如从前对诸葛家那般,至少他是想过要留下诸葛啸鸣的,却因为百官的坚持,最后还是全家抄斩一个不留。若是自己的太子,要么一开始就会判满门,要么就会坚持留诸葛啸鸣一条命,而不会像他这般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被人恨上。
好在,他的太子虽然偶尔有些不着调,总体还是个很有担当做事果决的人,他觉得太子比他更适合当一名皇帝,既然如此,他干脆就把这天下给了他,自己舒舒服服当个太上皇便是了。
九月廿四,天远帝退位,太子漆雕炼继承大统,尊号文远。半个月后,裴萱媃被册封为皇后,母仪天下。
这一年,陶泽十七岁,裴萱婷十三岁。
作者有话要说:谁说要天远帝死了才能让太子即位哒~这位妥妥的就是个懒人,美美做他的太上皇去鸟~
☆、第八六章
金秋十月,丹桂飘香,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一片金黄色中。前头陶泽说过,今年是外放官员回京述职的一年,这半年来陆陆续续有人进京,董夫人手里的请柬也一天比一天多,今天这个小姐妹回京要叙旧,明天那边哪位夫人想要交好荆国公府。
在这样的日子里,荆国公府也迎来了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说客人,并不完全准确,因为来人是沾亲带故的。来的人是荆国公裴尚石的堂弟,老荆国公弟弟的儿子,比裴尚石小七岁,名叫裴尚平。
从前裴尚平在外地做官,如今回来了,自然是想要留在京城的。在新皇文远帝安排新职位之前,他就借住在荆国公府上了,被下人尊称一声“表老爷”。
裴尚平有一妻五妾,却偏偏一直没有儿女,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裴尚平自己有问题。当听到海棠这么说后,裴萱婷忍不住敲了她一个栗子:“这话也是你能乱传的?当心被堂叔听见了恼你。”海棠吐了吐舌头,跑屋外去了。
“这么短的时间,也难为她竟然把这种事情都打听了个一清二楚。”菡萏一边将一碗燕窝粥递给裴萱婷,一边对着海棠的背影发笑。
裴萱婷倒不觉得有什么:“堂叔带着堂嫂回来了,却没有带子女,怎么想都让人觉得不正常,稍微打听打听跟前的下人不就知晓了?平常我是把海棠宠坏了,你可别学我,好歹帮我看着点她那张嘴,就怕哪天她一个不小心就为那张嘴倒了霉。”
菡萏捂嘴:“那也得小姐自己先别老是宠着她才是。”
裴萱婷故意叹气:“谁叫你们都是我的心肝呢,伤了谁也舍不得伤了你们,只好日日宠着你们,倒让你们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一屋子丫鬟都笑,在外面东张西望的海棠见屋里一片乐融融,又想进去,又不敢进去,让屋里瞧着的人笑得更欢了。
待笑够了,芍药才从怀中取出一封请帖来:“方才从门房那里拿到的,是给小姐您的,听说三小姐那边也有一份。”
“哦?快给我。”裴萱婷叫芍药把请帖递给她,拆开来一看,发现是王政轩的夫人郑氏递的帖子,邀请荆国公府三小姐、四小姐一起去明觉寺看枫叶。
王政轩正是与裴煊致同期的状元,自己本身出身不高,早期还是靠的妻族的扶持才顺利入京参考。郑氏的父亲是个县城县令,在当地颇有些威望,母亲出身商户,却识文断字颇有大家风范,在郑氏出嫁后给了一笔丰厚的嫁妆。
前些日子某次宴会上,裴萱婷认识了郑氏,回头下了帖子请她上荆国公府一叙,又因此让她结识了裴萱妙,一见如故成了好友。郑氏如今也不过二十岁上下,虽然比裴萱婷和裴萱妙大好几岁,但本身长得小巧玲珑,看上去倒也没有差很多。
“回了帖子,就说我知道了,后日一定去。对了,跑一趟三姐姐那里,问问她可愿意一同去明觉寺。”
“奴婢明白了。”芍药听了就出去了。
很快,裴萱妙那边传了话,对于郑氏的邀请很是激动,再三表示当日一定会同裴萱婷一起出游。
到了出门那日,董夫人细细为两人备好了马车和需要带的东西,听说要在寺里住上一个晚上,再三嘱咐着两个姑娘注意安全。如今王政轩坐在太常寺丞的位置上,虽然官职还不高,但毕竟还年轻,再磨练几年步步高升不是问题,因此没人敢小看这位外表温和的青年俊才。
明觉寺在城西,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寺庙,也是平民百姓最常去的寺庙之一。从前裴萱婷去的最多的自然是逢山寺,毕竟能去那里的人身份要高一些,明觉寺几乎不曾来过。
“婷妹妹、妙妹妹。”郑氏一瞧见荆国公府家的两位小姐,立刻就迎上来了,“你们可来了。”
“云姐姐。”见到郑氏,裴萱婷和裴萱妙也很是高兴。
“我们来晚了,给云姐姐赔个罪。”
“不晚不晚,天还早呢。”郑氏毫不在意,领着两个姑娘就往后面歇脚的厢房走,边走边说,“我包了一个小院,正巧有四间屋子,我一间,你们姐妹俩若是不介意睡一间,还有两间耳房就给丫鬟们睡,小厮车夫另有地方安排着。”
“云姐姐的安排必然是妥当的。”裴萱婷走快了几步,挽着郑氏的手,一脸亲昵。
从前王政轩脾气很好,让裴萱婷喊他一声王大哥,如今郑氏也是个性格和软的,相处起来格外轻松。
今日裴萱婷带来了四个丫鬟,分别是菡萏、采苓、木兰和莫愁。出门在外,木兰和莫愁是一定要带的,她甚至把莫愁打发到了裴萱妙的身边,这两日专门负责裴萱妙的安危。采苓是主动要求跟出来的,说是她的祖母就是十几年前的这一日去世的,想来上个香,表达一下对祖母的思念。对于这样的要求,裴萱婷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后山的枫叶全红了么?”收拾妥当后,裴萱妙显得兴致勃勃,她甚至连画板都让暗香背在身上了。如今她越来越痴迷于作画,只要出门,必定会带上心爱的画板,找着好看的地方就会画上几笔。听说明觉寺后山的枫叶格外火红,是京城一景,早就心痒痒了。
“自然是全红了,听说可好看了,西边有堵墙上如今题满了诗词,都是赞红枫的。”郑氏笑眯眯地回道,“这明觉寺里住了许多进京赶考的学子,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诗性。”
“原来如此。”裴萱婷点点头,对于诗她是没什么兴趣的。
“这位丫鬟看着有些眼生呢。”郑氏指着采苓道。
裴萱婷示意采苓上前,介绍道:“这是采苓,也是我的大丫鬟,平时不怎么带她出门,今日让她也来见见风景。”
郑氏早就听说过裴四小姐身边四大丫鬟中有一个是罪官之女,从前也是身份高贵的小姐。郑氏见过菡萏芍药和海棠,想来这采苓便是那可怜女子了。再细细打量来,采苓温顺但不谄媚的表情让郑氏看着很舒服,心里有些唏嘘她的坎坷。
“你的主子吹笛很是有一手,你自己可会?”郑氏问道。
“会的。”采苓虽是答了,头却没有抬。
郑氏冲自己的丫鬟抬了抬下巴,那丫鬟便从随身一个包裹中取了个细长的盒子来递给郑氏。
郑氏接了,打了开来,取出一支竹笛,笑呵呵地对裴萱婷说:“前阵子我娘家侄儿也进京来了,送了我两支竹笛,我如今看你这丫鬟还算顺眼,不介意我越过你去赏你丫鬟一支笛子吧?”
“怎么会?”裴萱婷赶紧起身,“你同我和三姐姐也算是情同姐妹了,你赏我的丫鬟什么东西,对我来说也是荣耀。采苓,还不快谢谢夫人?”
“奴婢谢过夫人。”采苓原先平静的脸色此时也染了喜色。虽然裴萱婷平日里赏下的东西不少,但外人的赏赐极其有限,大多碍着她的身份,都不太愿意同她说话。
“采苓最擅长的还是弹琴,不过笛子吹得也不错,回头让采苓给我们来一曲。”
“这个不急。”郑氏说,“总有机会的。现在离午饭还有些时间,不如先去后山踩踩点,下午咱们再去细细逛?”
“那感情好。”
裴萱妙一听要出门,立马坐不住了,第一个就出了屋子,甚至还催促着另外两个赶紧走。
裴萱婷无奈地笑着:“看来过两天我又能欣赏到一幅名画了。”
“尽打趣我,哪里就成名画了?”
“还谦虚呢,上个月你给赵五小姐画的那幅肖像被婉姐姐看到了,还写信来死皮赖脸求着让你也给她画一张呢。”
“那算什么,哪天把她叫来,我给她画就是了。”自己的画被人承认,总是开心的,裴萱妙脸上的喜悦之情更浓了。
郑氏侧过头来,看着姐妹俩感情好,她也觉得高兴。虽然听说荆国公府有一位小姐同裴萱婷不大对付,但其他几个姐妹都是要好的,其中一个甚至还当上了皇后娘娘,只要相互扶持着,今后的日子总能过得顺遂。倒是自己远离家乡跟着夫君入京,若不是交了几个手帕交,怕是要在府中过得冷清了。
“小姐……”采苓犹豫地唤了一下裴萱婷。
“怎么?”
“奴婢想先去为奴婢的祖母上炷香。”知道小姐心情好,本不愿这个时候打扰兴致,只是为祖母上香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