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在闵妃娘娘那儿用过晚膳后,这会儿又去了东陵阁。”
闵妃有没有本事留住皇上,青云猜不准,但凌妃专宠这事儿她在宫外老早就听说了,皇帝去了东陵阁,那还能回得来?
皇后一直留意着站在她身边的青云,感觉到她愈发动摇的情绪,向王达以及那个公公摆了摆手,让他们退下。
“呵呵,别这样看着本宫。”
青云被皇后提醒,忙收起一脸质疑的神色,怔怔道:“娘娘,可还认为皇上今晚会过来么?”
皇后嗤笑一声,眉梢一动,似乎稳操胜券:“若今晚皇上只在荣华宫,本宫还需用计请皇上过来;不过,眼下是凌妃在服侍皇上,本宫便有十成的把握。寻常日子,本宫不敢妄言,但今晚,她一定留不住皇上。”
青云只在心中叹气,她默默注视这面前这个心气高傲的皇后,被这位母仪天下的女子身上独有的威严感所震慑,低下头,不再言语。
凤仪宫灯火通明,一更之后,青云再三催促,皇后依旧不肯躺下歇息。
“娘娘,恐怕皇上不会来了。”青云并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凌妃既然有心迷惑了皇上,怎么会放他回来?
皇后精神不减,从贵妃榻上坐了起来,让青云从妆匣里取出一只烧花凤鸟步摇,拿在手上走到烛台边,细细挑拨着灯芯周围融化的炷油……
“皇上驾到——!”外殿忽然响起王达刻意吊高的嗓音。
青云错愕不已。
皇后手中动作一停,侧过头对青云浅笑道:“本宫可没有胡言乱语呢……”说完,继续低头摆弄烛台。
两人说话间,一身整整齐齐的武德皇帝已经跺入内殿寝间,见了来不及退出的青云,沉声嘱咐道:“替朕准备龙汤。”
“记得在水里撒点檀香末。”皇后补充道。
青云满心疑惑地退出去浴池准备沐浴的水,王达趴在窗根底下听不清里头动静,被青云故意踢了一下屁股。
“诶呀!公公怎么在这里,青云一时心急,没看见,切莫怪罪才好。”这几日也见识了王达等势利小人,青云正好想趁此机会修理他一下。
王达碍于屋子里头的二圣,没有责备出声,只用尖锐的眼神瞪了她一眼,打了个响鼻,哼哼两声转头再溜。开玩笑,窃听是死罪,青云没当着二圣的面张扬,已经阿弥陀佛了,王达哪里还会傻傻地凑上去碰硬钉子。
屋外安静下来之后,武德皇帝先开了口:“烟儿,你一直在等着朕吧。”他语气中满带亏欠的意思。
慕容嫣是威武皇后的闺名,武德皇帝很少会这样唤她的名字。皇后盈盈一拜,立即被搀扶住,凝着丈夫眸中的歉意,她安慰道:“夜里只是有些睡不着。”
今晚,是个特殊的日子,是惜月公主的忌日。
“这件衣服,还留着啊。”
低眸望着身上的湖蓝色,怔怔道:“当年惜月走的时候,我就是穿着这身衣裳,抱着她整整一夜……不过,惜月福气不够,没有再见她父皇一眼就……现在,就当我这个做娘的给孩子守灵吧”话到最后,隐隐有些呜咽。
武德皇帝沉下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皇后一直想生育一个女儿,惜月公主的出生为两人带来了许多欢笑,只是飞来横祸,恰逢皇帝南巡,错过了世间父女最后一眼。为此,武德皇帝在皇后面前经常怀有歉意,只能每年这一日来凤仪宫陪伴妻子。
“皇上,龙汤已经备好。”青云在门外朗声道。
武德皇帝并不多言,深深望了皇后一眼,转身随青云出去。待二人离开后,威武皇后立即敛起一脸悲伤的神色,眸中闪过一丝释怀。
不多时,丈夫沐浴归来,拥着妻子和衣而卧。青云放下厚厚的凤帐,道了声万福金安,退出了寝殿。
“皇上,刚去了闵妃妹妹宫里用膳吧?”
武德皇帝原本从背后拥着妻子,闻言身子一僵,讪笑道:“烟儿可不像是爱吃味的女子。”
“闵妃妹妹宫里可是有个小诸葛呢,她怎会让皇上再去找凌妃妹妹?难道是皇上一时兴起么?”既然决心帮小儿子一把,就开门见山说了出来。
背后胸膛起伏,男人笑道:“果然是皇后娘娘,朕的行踪一向一清二楚!”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慕容皇后是他结发妻子,早年随他南征北战,战功卓越,二十多年来坐镇后宫井井有序,除了凌妃这个性子烈的,其余宫嫔妃子都对皇后礼敬三分。
“你说闵妃宫里有小诸葛?朕怎么没看到,只看到了一个冷脸的宫女。”
“原来妹妹还藏着宝,没拿出本事来留住皇上……”皇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索性把夏侯天明告诉她的事实一一说与皇帝听了,“司仪局前日有个小宫女犯事,被苏玉海关了暴室,闵妃求情,皇上就应了放人。其实,这个丫头乖巧机灵,在司仪局里做了不少新玩意儿。”
“朕记起来了,是那个聚赌的小宫女。那些玉版纸做的牌面的确新奇……”
“当日九曲长廊上,莺妹妹所歌的妙曲,正是这个丫头教的,说是在宫外学来的。”皇后及时细说,提及笑红尘这一首曲子,让皇帝把萧潇赏给凤仪宫就多了几分把握。
第139章皇上驾到
武德皇帝听了皇后这番话,不由得暗暗疑惑起来:今天是惜月公主的忌日,莫非慕容烟思女心切,有意向把闵妃宫里的小宫女接过来凤仪宫?
“倒想见见。”耳畔后的男声低沉道。
皇后心中擂鼓,她总要给丈夫一个不可拒绝的理由,踌躇了片刻,轻声道:“别看天明整日往宫里跑,说孝顺不孝顺的好话,你我听了自然心底舒坦,其实……他是看上那个小丫头了。”
扶在她肩上的大掌募地收紧了几分力道,紧接着,传来低低的笑意:“朕的皇后是想为六皇子纳王妃么?呵呵,朕看,八九不离十了。”
皇后亦笑,胸膛起伏道:“天明比不得他那太子哥哥,天桓自幼以太子礼仪训导,兄弟二人性情迥异。日后皇儿登基,环肥燕瘦,妃嫔如云,我倒不担心;天明太过耿直,总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
“就像皇后为朕坐稳了后宫……”武德皇帝明白,忙应承下来,“既然烟儿开了口,朕明日就去闵妃宫里看看。”
慕容烟喜不自胜,脸上却还是凄冷的神情,转过身来,双手拥上丈夫宽厚的胸膛,笑道:“那丫头可是个宝贝,妹妹岂会让她被人知道?”
武德皇帝眸色一暗,知晓当中关窍,叮嘱皇后无须担心,他会有办法找到萧潇。
夜风起,华帐摇晃,这对世间最尊贵的夫妻细说着彼此对于两个孩子婚事的见解,三更之后才熄灯歇了。
慕容烟虽眯缝着双眼,却心绪难平:小儿子居然已经动了去闵妃荣华宫里要人的心思,第一次恰巧还被凌妃撞见,萧潇即使被救出来,因为有凌妃撑腰,闵妃也照样会把人拉回去。毕竟武德皇帝已经把萧潇当做是荣华宫的宫女赎了罪。又如夏侯天明所说,莺娘娘根本不能与二妃抗衡,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萧潇到自己身边来伺候。
至于跟武德皇帝说的谎言,要给夏侯天明选妃只是权宜之计,暂时先不告诉小儿子。如果丈夫当面提及,届时另做打算。
筹谋良久,皇后才阖眼睡去。第二日,武德皇帝一早就上朝,皇后倚在床上假寐,等寝殿内只剩下青云一个人。这才悠悠醒来道:“替本宫带一句话给六殿下。”
青云本在回廊口恭送皇帝,忽然听见皇后召唤,精神一凛。转过身来行礼:“遵命!”
“如果皇上派人出宫去十八都,六殿下只需卧床不起,称病抱恙在身。”皇后抿唇而笑,不紧不慢道,“让他这几日不要进宫。就说是本宫的意思,你去吧!”
青云并不知情,却仍旧应声,衔命匆匆离去。
荣华宫。
阿武正押着萧潇坐在闵妃面前的圆凳上,不住地摁着她的小肩膀,威吓道:“老实些……快说。接下来该如何?”
闵妃着一身短打,扎着马步,朝空气出拳。她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收起打拳的姿势,走近萧潇,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低蔑道:“你是在耍本宫吧,这样。就能得宠么?”
萧潇饿的双眼直冒金星,气息微弱道:“皇后据说也是练武之人。常年操练……宫里这么多娘娘,各个能歌善舞,闵妃舞艺不凡,但要在一众女子中脱脱……脱颖而出,很难啊。”身体脱力,她猛地向前载去。
阿武手上愈发凶狠,顺势揪着萧潇的耳朵,厉声呵斥道:“装死也不行!”
“算了,给她进食。”闵妃略摆了摆手,吩咐阿武作罢,对于萧潇的提议,她陷入了沉思。
阿武怒冲冲地松开对萧潇的束缚,极不情愿地给她松了绑,到一旁食盒里端出一叠冰冷的糕点,还没送到萧潇面前,她已经双眼发光动手扑过来抢。
“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闵妃耐着性子看萧潇风卷残云般扫完一整碟的水晶糕,清了清嗓子,“本宫就穿这身衣裳,练那一套绣花拳么?”
萧潇满嘴塞着糕点,压根翻动舌头都困难。她歇着眼眸打量着急功近利的闵妃,又悄悄扭头扫了凶神恶煞的阿武一眼,心想:尼玛,你以为你是威武皇后吗?又不是从小练武的体质,能这一套绣花拳已经很不错了。
闵妃根本不需要萧潇的回答,她只在乎衣着,对着镜子前后照来照去,总是不放心,疑声道:“阿武,这身衣裳……”
“娘娘穿什么都好。”阿武皱眉,立即接话。
萧潇毫不客气地喝了一口水,把糕点送下肚,扁了扁嘴道:“闵妃娘娘舞艺超群,其实练武与舞蹈有相同之处,可以想着把水袖换做刀剑而已。”
阿武是练家子出身,萧潇的话只能糊弄心急的闵妃,倒瞒不了她。
“阿武,你说呢?”闵妃捕捉到阿武眼中对萧潇的鄙夷之色,便问她此计是否妥当。
萧潇吃了半饱,缓过劲来,适时从旁边抱来一柄未开封的长剑,恭恭敬敬地拖到头顶上,请闵妃接剑。
“本宫看皇后舞过几次剑,后来凌妃也在皇上面前献过一次剑舞,可惜美则美矣,毫无刚毅之色。”闵妃迟迟没有把剑,对她来说,剑是陌生的。
接下来,萧潇贪闲,阿武做起了陪练的功课,在她恭敬教授下,闵妃把刺、扫、点等动作逐一学了个遍,两人不由得面露喜色。
“恭喜娘娘,这么快就学了剑术。”萧潇不忘讨好。
闵妃眸色一凛,冷笑道:“哼,你懂什么。”
阿武气喘吁吁地躲着闵妃的剑尖,对于从没握过剑的初学者,她十分吃力。闵妃好几次旋身扫剑险些伤到阿武,阿武要不是暗中施展轻功和横移,早就被刺得体无完肤了。
“娘娘,我们再练一遍。”阿武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和闵妃一样面向险些,作势再练。
这时,萧潇的视线忽然向二女身后投去,原来有人接着室内说话的声音,悄无声息地推门进来。
诶?
萧潇在圆凳上动了动屁股,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那是?
不是凌妃,是一个身着玄金色长袍的男子,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弯腰低头的公公。苏玉海关过萧潇暴室禁闭,自然认识,另一个白脸紫唇的公公眼生,萧潇没有印象。
隔了很远,萧潇并没有看清武德皇帝身上的龙纹,接着室内幽暗的光线,她勉强误认为又突然冒出来了个皇子。单从外貌来看,年纪和夏侯天桓不相上下,天庭饱满,面带红光,只不过下巴多了点胡子。
武德皇帝注意到殿内那个一直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的小宫女,觉得眼生,面前又领着闵妃和她的贴身宫女在操练武艺,他旋目一想,认定这丫头就是皇后说的萧潇了。
苏玉海刚要出声禀报,被武德皇帝横手制止。他有心悄悄来荣华宫探望,怎么会让闵妃提前知道。只有这样,他才更容易找到皇后说的人。事实上,他真的不费吹灰之力就见到了萧潇。
胖胖的小宫女,这是武德皇帝第一次见到萧潇时候的印象。
萧潇看清了那个男人的动作,收回视线睨着神情贯注的两个女人,犹豫着是否要提醒她们有人来了。苏玉海都让人喝止了,她更不好意思嚷嚷。
闵妃正在兴头上,忽然轻诧一声,旋身向后用力一刺……
“嘭——!”剑刃与玉石碰撞的清脆声在荣华宫里内回响,紧接着是宝剑落地的铮鸣声。
闵妃看清面前的男人后,骇得手上一软,丢了剑,慌忙跪下,颤声求饶:“皇上赎罪!皇上赎罪!”
而阿武面色铁青,亦跪下连连叩头:“参见皇上!”
萧潇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抬手挡下长剑的男人,十分激动:我靠!皇帝就是拽,仗着手上有玉扳指,居然敢空手档剑啊!
闵妃那长剑扫来的时候,武德皇帝毫无防备,他只觉得浑身一寒,凭着本能抬手挡下了这一下毫无恶意的袭击。垂眼看地上的玉石碎片,他心有余悸地松了一口气。
闵妃匍匐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阿武头叩得咚咚响;萧潇全当自己是局外人,静静欣赏着“行刺”一幕。
“皇上……”闵妃花容失色,由害怕变为哭泣,抽抽搭搭道,“皇上赎罪,臣妾,臣妾没看到……”
武德皇帝背着手,他心里还惦记着皇后昨晚的话,眼看着萧潇就在面前,倒没有时间怪罪闵妃了。他身后的一个公公自看到闵妃的剑扫过来,惊呼一声早晕了过去;苏玉海倒是脸色苍白,勉强站稳了,双腿发抖而已。
“起来吧。”武德皇帝尽量温柔道。
不过闵妃听来确如地狱洪钟,哭腔连连:“求皇上扰了臣妾一族。”弑君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大罪,闵妃这下真失了主心骨。
“爱妃无心之失,朕不会怪罪,你看,朕不是好好的么!”武德皇帝说完,不忘抬起双臂原地转一圈。
闵妃红着眼,怯怯地抬了头。
在二人对话时,萧潇悄悄从圆凳上滑了下来,跟在阿武后边跪着,抬眼偷瞄着头顶上那个贵为帝尊的男子。
还别说,冷脸剑眉星目,跟夏侯天桓挺像,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不愧是父子啊!。
第140章皇帝挺啰嗦
阿武坚持跪着,听说武德皇帝不会怪罪的话后,头碰地一直没有起来。
闵妃半信半疑,渐渐止住了苦声,半晌后被武德皇帝从地上搀扶起来,细声道:“那……那皇上,皇上今日来找臣妾是为了……”她现在恨不得脱了这身粗布短打,本来想在皇帝面前秀拳脚的,这下哪里还有心思。
武德皇帝扫了萧潇一眼,看到她心虚的低下头后,转而对闵妃笑道:“只是来看看爱妃,昨儿朕去了欧阳那里,她说爱妃近日为朕备了好些新玩意儿。”
实际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