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硬着头皮提笔记录。心中暗暗感叹选秀黑幕泛滥……入宫后的初选只剔除些容貌特别“犀利”以及体型明显有碍观瞻的女子，剩下了大部分秀女。
整日忙下来，萧潇为一些女子惋惜过。为一些黑幕咬牙切齿过，但所有情绪都敌不过劳累与疲惫，好不容易初选告一段落，萧潇便在落月搀扶下，扑进了被窝……
门外唧唧喳喳。吵得萧潇无法入梦，落月无奈地出门看个究竟。岂料外头有人冲着萧潇而来。
“小姐们还是安心等待下一轮选试吧，我们萧总管身子不适……”落月堵门，怎奈门外排起了长队，一份份礼物堆到了她面前。
人人都说是来拜见的，都称礼物并不贵重。见其他秀女的奴婢都来送礼了，一些摁耐不住的清高美女也只好随波逐流……萧潇住的地方迎来了各色小美人，送礼的踏破了门槛。收礼的收到手软。
终于等到人都散了，萧潇才拉长脸教育道：“你说能不能别收礼，这是贿赂……”她当然知道答案是不能。
落月本来也想这么回答，但是看到萧潇接金银珠宝时双眼发光的模样，话锋一转。默默赞许点头道：“这是我们该得的辛苦钱。”
“这样，我就安心了！”萧潇心满意足地将礼物“分了赃”。大部分收入自己床底下，其余的给了落月和李福以及其他与牵涉入选秀事宜的宫婢、太监。
李福得了不少贴补，自然不会声张，只是提醒萧潇适可而止，莫要张扬。送礼的秀女肯定不会捅破，本来这些礼数该怎么做就要怎么做，否则萧潇这个选秀的管事宫女要做不下去了。
另一方面，萧潇心底还有一个强烈的呼声：我也要赚钱啊，穷啊～穷啊～穷啊～
这些进宫的秀女来自全国各地，少说也有几十个，光是曦皇城里的名门闺秀就有不下十个，而这些曦皇城本土入选的，也恰恰是秀女中最具竞争力的几个。
真真算起来，初选之后，萧潇手上名单中有三十八名秀女，分别安排在选秀宫殿的各个厢房。一些娇贵的秀女老早打点了安排寝殿事宜的公公，得了风景秀丽的小院儿住着，银钱稍有不足的，只能屈尊挤在小阁楼。
萧潇在有经验的老嬷嬷指点下，把秀女们两两为伴安排同住。
安排同住的秀女之间，有的相互熟识，有的相看两厌，有的从未谋面，也有的来之前就互相打探过。萧潇这种看似随意的安排，背后意味却不简单，都是李福屡次提点教训后的成果。
新皇登基，初次上朝。天未亮，夏侯天桓已起床更衣梳洗，李福前前后后福州周到，领着新皇帝出了书房寝室。
“李福，今后，你便是我最近最信之人……”临出门前，夏侯天桓转过身凝着躬身侍奉的李福。他以皇帝的身份第一次上朝，心情不免澎湃。
李福亦比往常紧张，这个掌压大内的总管位置可谓阉人界的巅峰，他刚坐上这把交椅，哪儿能松懈，于是精神抖擞回禀道：“奴才一定誓死效忠皇上！”
庄严的殿堂，还沉浸在逝去的暮霭里，皇城肃穆。夏侯天桓一步步走向龙椅，脚下每一步仿佛踩着尖刀。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座，是多少人挣破头往上挤都攀不上的高度。母亲做到了，将他推上了帝位！
夏侯天桓转过身，目视堂下臣服的群臣，撩起后摆缓缓坐下。
他是昭武皇帝，这个认知从未这般清晰地映入脑海。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世人景仰。
声声相连，从朝堂之上，穿越重重宫墙，传递到朝野之外。
从此，夏侯天桓将是千千万万人的天子，一代帝王！他目光深沉，径直望向大殿之外的玉廊、宫门，穿过最彻骨的寒风，似乎想要看清将来的漫长道路……
第292章梁上之人
“唉……”萧潇蹲在屋里第n次叹气，按压眼间鼻梁的手指都显无力。
“萧潇喝碗糖水，用冰糖雪梨炖足了时辰，清热消火效果好。”落月盛了一碗摆到桌上，瓷勺轻轻拨动糖水晾凉。
“落月对我真好，”萧潇会心一笑，一手撑着额头搭在桌上，侧着脑袋看人的眼睛柔柔的。落月的模样生得好，虽然跟美人不多搭边，但是清丽可人，越看越耐看……
被看了好久的落月脸微红，推了推疑似看入神的人：“萧潇你在想什么呢？糖水都要凉了，快点喝吧！”
萧潇猛然一惊，她居然看人看走神，哀叹一声自责：怎么那么禽兽？！于是端起晾凉正好的冰糖雪梨吃起来，吃一口眯一眼的神色好不满足。
“好好吃！落月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落月笑意浓浓，闻言不觉地逗弄起某个满足得慵懒的御前行走大宫女：“这不是厨娘炖的吗，落月的手艺可差远了哎！”
说着还自怨自怜起来，那小神色，看得萧潇干巴巴，脸都僵了。
水木和小环都在屋内闲着，见状忍不住笑开：“萧潇别被落月骗了，这碗糖水就是落月亲手炖的！下午在厨娘那儿学了好半天呢！”
被拆穿的落月也不恼，只笑意融融地凝着萧潇。倒是搞得萧潇不好意思了，脸上羞红一片，本就白净清秀的面容刹那妍丽起来。
“是你炖的，干嘛不好意思承认。”萧潇怪道。
落月正要分辨，恰闻顶传来“咚”的一声，几人皆十分惊讶，举目四望寻找发声处，可厢房里哪儿有别的人，水木警觉地窜出屋外追踪。回来叹气道：“没人，是一只黑猫自房梁逃窜了。”
“宫里居然还有猫，我咋没瞧见……”萧潇扁了扁嘴，她对水木是一万个放心，既然水木说没人，那她亦认定刚才那个动静是夜猫折腾出来的。
几人放心重新坐下继续闲聊，攀附在房梁上缩作一团的黑衣人却惊出了一身汗。待到了时辰，水木出门巡逻，这才舒喘了一口气。
猛地拽下蒙面巾，黑衣人露出一张俊逸的脸。竟是离开了一段时日的鸿颜！
他努力平复呼吸，心中有些无奈，平日自诩冷静自若。但遇到和萧潇有关的事情却总是马脚频出，暗暗怪罪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鸿颜小心翼翼地凝向底下笑嘻嘻的萧潇，眸中顿时升起一份温柔。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却不知怎样出现在她面前。
爱一个人哪有什么办法可循，心之所向。是个男人就该披荆斩棘，勇往直前！每每想起蔺洛别前的肺腑之言，鸿颜便自愧不如，再有苏媛媛的至死相随，更盼望能读懂萧潇的心思，至于还要多久能让她爱上自己。则不确信。
距离上次向萧潇表白爱意已过去月余，期间发生了许多大事一件接一件，鸿颜都是知道的。
如果说黄天云入狱他无动于衷。萧潇入狱他就几乎难以自已了，天知道那天潜入牢狱看见萧潇狼狈的模样，他多想不管不顾地劫狱救人！
可是他不能。如果擅自劫狱将萧潇救出来，再次表白能够让萧潇放弃一切和他走吗？
曾经看见萧潇和夏侯天桓缠绵的画面无论如何不能驱逐，萧潇说不愿跟他走。用没赚够钱不能为他和雪萍赎身的理由，这叫鸿颜心中如何作想？
而且那日在太子府。夏侯天桓对萧潇神色间流露的尽是喜欢的情谊，这不由得鸿颜不警钟大响，情敌的威胁生生摆在了面前。
鸿颜的不自信、不信任在早已萌芽，往日的情分没能抵挡堂堂太子的攻势，没能守住萧潇心中那些尚不成熟的感情，甚至怀疑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可是即便如此，鸿颜仍然不由自主，日日潜入牢狱给萧潇送饭，虽然萧潇除了第一次吃下他送的饭之后碰都没碰过令他很受挫，但毕竟是他不愿真面示人在先，怪不得萧潇的警惕和戒备。
幸而后来事态回温，萧潇出狱后没多久武德皇帝病逝，整个太子府都在忙碌，随着夏侯天桓的继位，萧潇也跟着进了宫。夏侯天桓忙于新帝事务，将后宫扩充的选秀事宜交给了萧潇和李福，鸿颜看出萧潇的纠结，心中更是醋意翻腾时，一面为此迁怒夏侯天桓，一面又为萧潇心疼。
但他除了默默地看着、守着，什么都做不了。就像每个晚上守候在房梁上、屋顶上一样。
“落月，我总感觉最近不自在，像是有人在盯着咱们看，该不是被哪位秀女监视了吧？”萧潇忽然蹦出一句，梁上潜伏的鸿颜顿时屏住呼吸。
落月斜睨萧潇一眼，笑她疑神疑鬼，又拿水木做万能的盾牌：“现在秀女们都规行矩步，生怕咱挑她毛病了，怎么会自找麻烦来寻咱们的事儿……再说了，水木武功这么厉害，怕什么！”
萧潇自然不知道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小刀就在自己身边，她依然烦恼地为夏侯天桓解决他的后宫纷争，泄气道：“别看那些女人表面对我们服服帖帖，背地里还不知道整些啥呢！”
“只要不欺负到头上，随便她们啦。”落月伸伸懒腰，倦道，“困死了，我先去睡了，萧潇你也别熬着，一会儿水木和小环记得锁门关窗……”她不厌其烦地交代着入夜相关事宜。
萧潇点头附和，起身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屋了。小环始终不发一言，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向屋顶，心中总有和萧潇一样的不安……
暂时后宫是平静的，波涛暗涌下萧潇只能按军不动。
相比之下，眼前的选秀才是大事，不止夏侯天桓远程遥控着，身居深宫的威武太后亦时时关注。李福是萧潇唯一的智囊提供者，不过人家现在是大内总管了，她总不能天天去烦大忙人。
短短十日，秀女们已经刷下去十一个了。
有九个因为言行不当被遣送出宫，另外两个……死了。
又过了两日，那晚月明星稀，本是良辰美景、对酒当歌的好夜色。偏偏风急云涌，天光刹那被黑暗掩去。
“萧潇，快醒醒，流云居那边有动静！”萧潇睡得正香，在这节骨眼上忽然被小环叫醒，嘴里嘟囔了一句神经病，别的话还未抱怨就见落月碰了衣衫上来，几人双手出动慌慌张张地替她穿戴整齐。
“快走！”水木右手用力一带，萧潇早被她拽出了屋子。四人匆匆忙忙跑到秀女们住的地方。
第293章命比纸薄的秀女
很多人半夜被一声尖叫惊醒，纷纷赶来，围在流云居一间屋子外面你推我让不敢进去，窸窸窣窣地交头接耳。
“发生什么事？”萧潇推开水木横出意欲阻拦的胳膊，拨开混乱的人群，一入屋就闻到股浓重的血腥味。
明明暗暗的烛台上火光跳跃，将屋子映照得鬼气森森。
“萧潇，你不要再往前站。”水木抢先一步挡住萧潇的视线，随后小环跟进来，又将她往后拉了一下。
“我得管管事儿……”萧潇挣扎着往前扑。
落月及时牵住她的手，攥紧了道：“屋里不干净，怕你看了做噩梦……”
“死人了么？”萧潇忽一反手，巧劲之下脱开手，及时避开障碍扎到最前排张望，
屋内一东一西有两张床，此时东边的床上躺着一个秀女，身着就寝的里衣，血液殷红了大片雪白衣衫，心口扎着一个烛台，张开的嘴角留着长长的发黑的血迹，死不瞑目。
“呕！”萧潇掩着嘴，腿一软就要坐到地上。
“萧潇小心！”水木和小环身手好，迅速接住了萧潇，看见屋内一切虽吃惊，却没有像萧潇这样惧怕。
这可是人命啊！萧潇后悔自己没有听落月的话，恶心了一回。现代人何曾真正直面凶案现场？和平的环境和教育都让萧潇接受不了这种事情的发生，而且发生在她的管辖下。
“接下来怎么办？”水木淡淡的神色掩不去她急冲冲的语势中流露的慌乱。
“李公公这会儿睡下了么？”第一反应就是找李福商量解决办法。莫说萧潇将人命看得重要，即便她淡定，出人命的事出在她手上，足够有心之人利用追究了！
“宫里常有人枉死，李公公见怪不怪，自然认为事情平常，不如先问问凌大人的意思。”小环冷不丁地提醒萧潇。
“小凌子今晚留在宫里么？那快去找他！”萧潇慌兮兮地指着小环。催促道，“快去啊，愣着做什么。”
稍稍定了下神，萧潇自己站好，让小环找凌岚，把事情报给夏侯天桓知道，而后转身看向门外的秀女们，凌厉的视线扫过每个人，意图找到些蛛丝马迹，可是每个人面对人命事件的反应都太正常。
萧潇只能稳住心神。逐一发问：“屋里出事时，谁第一个知道的？刚刚是谁在尖叫？”
“……”屋内屋外一片死寂。
萧潇巡视一圈，高了高嗓音继续问：“这间屋子还有谁住？”她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这一次。良久才有人诺诺地站出来，怯生生道：“是……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萧潇细细打量站出来的人，发现这个秀女面容姣好，虽然半夜惊起而衣衫不整，面上素致不施粉黛。却依然是个美人胚子。萧潇心思百转千回：一众秀女年芳尚小，今日的美人胚子，不出一两年，便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当得起一代帝王的枕边人。
“啊？”被问秀女讶道，神色却不慌张。
萧潇悄悄按下心中莫名的愤然。将人喊到身边细问：“你叫什么名字？是你第一个发现秀女遇害的？”
秀女福身，神色惶惶地回答了自己的名字，老实交代亲眼所见：“小女睡得熟。很少能被细小的声音惊醒，但是今夜睡着睡着竟被一阵关门声吓醒了，坐起来时门还没合上，正以为遭了贼，不想……她……她……”
“她怎么了？”萧潇急忙追问。
秀女双肩颤抖。她掩着嘴哭，话不成音：“她躺在那里……看着我呢！”
屋外听闻至此。已有不少唏嘘惊讶声，萧潇皱眉，小环会意，立即出屋大喝一声静一静，才压下议论的狂潮。
萧潇眉头一皱，见秀女已经哭得抽气了，也不好再问关于死者的事情，便转了话头：“你可有看见关门的人？是男是女？”
面对萧潇提问，秀女有些惊慌失措地摇头道：“我哪里来得及看清，那人功夫一定了得！”似乎认定了对方是个会武功的人。
萧潇一直注意着秀女的神色，此时发现秀女说到凶手的时候眼色有异，思绪转了一圈点出一点：“你看见门没合上，那人走的时候你看不见吗？”
秀女目下四望，眨了眨眼思索，仍摇头。
萧潇抿抿嘴，轻轻笑了一下，假装不为意地说：“你说门开着，也只有你看见了，用烛台杀人谁都可以，没有人证的话，住在一起的你……”
秀女呼吸一窒，咽了咽喉头。
萧潇转脸死死盯着秀女，直截了当：“有最大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