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子杰没觉得这样奚落一个死人没有什么不对,叶楚生会死是他自找的,自己压根没想要他的命,就不能安安分分的等多几日,等自己把该办的事都办了,再好好梳理两人之间的恩怨。
活该!陶子杰恶毒地想,叶楚生你活该,你自作自受!
陶子杰看着流莺,这个已有了六个月身孕的女人,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鼓起的肚子。这种感觉相当很奇妙,那肚皮里面是叶楚生的孩子,是叶楚生的骨血,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呢?
“阿杰,你在电话里说的是真的吗?生哥真的已经离开了香港?”
陶子杰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不知怎么的就改了口,原本打算劝她将孩子流掉,现在却说:“是的,生哥说他要出去散散心,让我转告你,好好照顾自己。”
流莺急切地追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孩子他也不管了吗?”
陶子杰装作黯然地说:“生哥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我问了很多遍,他只说累了就会回来,至于孩子……好好生下来吧,即使他不管我也会管的,不会让你们母子孤苦无依。”
流莺原本就没什么心机,加上因为叶楚生的事心神大乱,听他这么说竟然信了,眼眶渐渐发红。
“阿杰,你是个好人,是值得生哥一辈子去爱的人……”
这话从叶楚生的未婚妻口中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陶子杰强笑说:“傻丫头,你在胡说什么,两个男人能走多远呢,你才是生哥明媒正娶的妻子呀。”
流莺吃惊地说:“生哥难道没跟你说过吗?”
陶子杰大惑不解地看着她。
“那可能他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吧,生哥这个人,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自己扛着……”流莺轻声叹息,白皙的手抚上腹部:“我和生哥还有莫北是一起长大的,彼此情同兄妹,因为家族的关系,我们的婚事早就定下了,由不得自己做主。家里的人一再施加压力,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就和生哥去了医院,通过人工受孕怀了孩子。生哥说等到孩子出生,他就会想办法让我自由,可后来发生太多事了,把我们的婚礼还有计划都打乱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陶子杰依然在强笑,脸色有点难看:“我可以听听孩子的声音吗?”
陶子杰单膝跪在地上,挨近长椅,把脸轻轻贴在了流莺的腹部,闭上了眼睛。
医院的草坪很安静,连风都是温柔的,隔着柔软的肚皮,隐隐约约听到了胎儿的心跳声,很轻很轻,不细心去听几乎难以察觉。陶子杰脑袋发涨,既心安理得又酸涩难耐,他惊了一下,屏住呼吸。
“刚刚好像是孩子动了?”
“是呢,这个调皮鬼踢了我一下。”流莺甜甜地笑着说。
“检查都做完了,我送你回去吧。”陶子杰匆匆起身,转身,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回程的路上,流莺说他和叶楚生一样会是个好父亲,希望他能当孩子的干爹。陶子杰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故意把话题引开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敢。
帮派大局已定百废待兴,陶子杰开始忙了起来,很多杂念或被压抑或被抛之脑后。有了叶老爷子的支持,他如愿以偿的坐稳了老大的位置,独揽大权,看似意气风发实则压力重重。
他也会感到疲惫,尤其是回到空荡荡的大宅以后,躺在床上,睁眼闭眼都是帮派里大大小小的杂事。他拼了命的努力,事事亲力亲为,实则带着一股不肯服气的意气,叶楚生当初能游刃有余的坐在这个位置上,为什么他就不行?
你等着看吧,叶楚生,老子一定会比你做的更好!
三十九点五度,陶子杰丢开体温计,找来几片感冒药就着凉水咽下去,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他必须抓紧时间睡会,否则没法应付明天的事物。脑子里乱哄哄的,身上每个关节都在疼,陶子杰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后来做了个噩梦。
梦里有人推开房门走进来,迈近了床边,地板上留下斑斑的水迹。那人爬上床压住了他,浑身冰冷并且湿漉漉,仿佛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水,冰冷的水里,这个念头让陶子杰几乎要惊跳起来,但他周身乏力动也不能动,半梦半醒之间睁不开眼睛。
压住他的人似乎很重又很轻,没有呼吸和心跳,陶子杰仿佛被一条巨蟒给缠住了,他难受地蹙起眉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这人的手钻进了睡衣里,冰凉而滑腻腻的触感摩挲着肌肤,陶子杰的身体越来越烫,体内像有一把火在烧,既痛苦却又隐隐感到欢愉。
好奇怪,那么冰冷的人,舌头却是火热的。滑过了他的脸和脖子,在锁骨上来回的舔/弄着,仿佛对那些密密麻麻的疤痕爱不释手,被他舔过的地方,生出一种被灼伤的错觉来。
“叶楚生……”陶子杰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咽喉里挤出这个名字来。
没错,一定就是叶楚生,只有他才做得出如此变态的事。亲手将烟头捻灭在他锁骨上,然后再用舌头舔舐伤口,偏偏还满脸陶醉的表情,仿似在品尝天下最美味的佳肴。
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身体是极为敏感的,一边乳/头被含住吮吸,另一边则被揉弄狎玩,双腿被分开了,热得快要融化的下身被冰冷的手握住,一热一冷之下,让他猛然地打了个颤栗。
即使不用睁眼去看,陶子杰也知道自己正以一种不堪的形态被人玩弄着,他有点绝望的想,叶楚生,你还要怎么样呢?就算死了也不放过我吗?
那人身上的水汽侵蚀了陶子杰,他感觉到自己也湿透了,从内到外,从身到心,整个人溺毙在黏糊的沼泽里。呼吸很困难,他张开了嘴透气,那根可恶的舌头去伺机攻入,在他的口腔里搅动,快要窒息的感觉让他胸口钝钝的闷痛着。
腰被抬高了,凉丝丝的触感在会/阴和间扫荡摩擦着,并不急着入侵,但又确确实实感到了威胁。最终最终,那冰冷的硬物还是抵在了他的菊口处,仿佛准备一鼓作气地贯穿他。
陶子杰害怕了,发着抖,不顾一切地叫出声来:“不!叶楚生你他妈的放开我!”
陶子杰知道这样做是没用的,从前无论他如何哀求,叶楚生总是坚定不移的占有他。无端端的,他想起了叶楚生那张斯文苍白的面孔,想起了他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怨毒语气,于是更害怕了。
他回来了,他要报复自己,他要把自己也拖入地狱……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挥散不去,陶子杰挣扎起来,牙齿开始打颤。
可是,预料中的事并没发生,压在他身上、让他不堪重负的人却突兀的消失了。
陶子杰满腔激动一下成了空,竟然瞬间脑中一片空白,他一直想睁却无法睁开的眼睛,此时不费什么力气就睁开了。窗台外的天已经亮了,晨光洒进了卧室里。
陶子杰躺在床上粗声地喘着气,烧已经退了,体温恢复正常,满身粘腻的汗水。他爬起身,转头往门口看去,卧室的房门好好的锁着,地板也干干净净的,哪有半丁点的水迹。他又低下头检查自己的睡衣,虽然凌乱却连扣子都系得好好的,裤子也没什么异样。
是梦吗?是吗?
陶子杰倒回枕头上,捂住了脸对自己说,叶楚生已经死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第四十章 结局
陶子杰终于舍得给自己放了一天假,推掉了所有的会议,关掉了手机拔掉了电话线。
他是个倔强的人,认定的事打死也不会改变,如果不倔强,他就不是陶子杰了。所以他并非在逃避现实,而是因为昨夜那一场梦境,让他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需要腾点时间出来弄清楚。
陶子杰脱光了衣服,赤/条条的在大宅里晃悠,走入每一个房间,触摸每一件家具,最后他来到天台,躺在粗糙的石板上,望着昏暗的天空。接着,陶子杰脸上浮现了一抹怪异的笑,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仍身处在无形的牢笼里。
这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他拼尽了所有力气挣扎,却由始至终没能摆脱叶楚生的桎梏。
只要稍微审视一下,就会发现其实叶楚生仍无处不在。偏厅里的那一架钢琴,橱窗里的每一个摆设,书架上的每一本书,衣橱里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叶楚生触摸过的。甚至连吸入肺部的空气,都沾有叶楚生的味道。他周围大部分的人,流莺、莫北、老爷子还有帮派里的人,都和叶楚生息息相关,他坐在叶楚生曾经坐过的位置,做着叶楚生曾经做过的事。
陶子杰笑了,□的躺在空旷的天台上放声大笑。
不仅仅如此,就连他的身体,有哪个部位叶楚生没有碰过?有哪一道疤和叶楚生没有关系?
太讽刺了,他想要的不过是自由,无拘无束的自由而已,可到头来只不过是画地为牢。如此想来,桩桩件件的事就像一口血,堵在他的喉头里,不上不下的卡着他,憋屈得简直想跳进海里把叶楚生揪上来鞭尸,然后再挫骨扬灰。
天色越来越暗了,陶子杰孤伶伶的躺在天台上,倔脾气又犯了。
叶楚生,你别得意,老子还没输呢!
夜晚的庙街招牌林立龙蛇混杂,各式各样的摊档位于街道两旁,专卖手工艺品、茶具、玉器、古董,甚至廉价电子产品。再往前是天后庙,附近有不少算命和看相的摊档,也会有粤剧表演。
陶子杰拄着手杖,走在攘攘熙熙的人潮里,不时停下脚步观望。
“老大,我们到这里来做什么?”紧跟在他身后的手下问。
“不打算做什么,就回来看看。”陶子杰用到了“回来”这个词,是因为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一景一物都格外的有熟悉感,不由低声说:“庙街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好像什么都没变。”
陶子杰自认为不是个特别念旧的人,可此时他迫切地寻找昔日的痕迹,毕竟牢笼里呆太久了,他已经快要忘记了原本的自己。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抹杀掉,那样就遂了叶楚生的愿。
露天的大排档,也是庙街的特色之一,简陋的、油腻腻的木桌椅,脖子上挂着毛巾的跑堂,炉火旁汗如雨下的掌厨,炒菜的油烟味笼罩着周遭。
“老板,来半打啤酒。”陶子杰寻了个空位坐下,搁下手杖,转头对身后的木头二人组说:“坐下,你们傻站着干吗?”
两人受宠若惊的入席,看着陶子杰连菜单也不看,开口就报出了一大串菜名来。大排档人声鼎沸,三个大男人放开怀吃吃喝喝,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陶子杰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又叫了半打啤酒,已然找回了几分昔日的感觉。在庙街长大的他,本来就是个地痞流氓,后来为什么加入警方,又为什么成了卧底,到今天又以老大的身份坐在这里,想来都觉得命运弄人。
陶子杰笑笑,端起啤酒一口饮尽,不经意间的惊鸿一瞥,整个人痴呆了。
“老大,怎么了……”
手下话音未落,陶子杰魔怔似的站起身,匆匆地挤进人群里。因为他刚刚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欣长挺拔的身材,柔顺及肩的黑发,身穿简简单单的白衬衫,在缭乱的闹市中格外醒目,一下刺痛了陶子杰的眼睛。
可是庙街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陶子杰只看上一眼那人就再也不见了,他穿梭在人潮里拼了命地找,连推带扯的,闹出了一阵骚动。
“别动!”陶子杰厉声叫出来,视线被密密麻麻的人们给挡住了,情急之下竟然拔出了枪来,朝天扣下扳机:“都给老子站住别动!”
陶子杰失了理智,这样做引起的只是反效果,人们尖叫逃窜,顿时场面乱得鸡飞狗跳。
陶子杰骂了句脏话,又朝天开了一枪,疯了似的大喊:“叶楚生!你给老子出来!出来!”
那些尖叫哭泣发抖的人们,满地被撞翻的杂物,陶子杰却看不到,他手里拿着枪往前走,像个丧心病狂的匪徒,赤红的眼里充满杀气和狂热。
“叶楚生!你这个缩头乌龟!万年王八蛋!老子知道你在这,快出来!”
陶子杰歇斯底里地叫骂,迟迟不见要寻找的身影,他随手揪住一个陌生人,用枪抵住脑袋逼问:“说!你有没有看到叶楚生?他在哪里?”
被他抓住的人完全吓傻了,只会不停地求饶。随行的两个手下追上了陶子杰,拉扯他离开。
“老大!快走,警察要来了!”
陶子杰此时才惊醒过来,不可置信地茫然四顾,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他甚至萌生了失忆的错觉,刚刚自己好像看见叶楚生了,好像而已,因为只看到一个背影而不敢确定。紧接着,满脑子都是那个该死的背影,以及一个不甘的念头,那到底是不是叶楚生?到底是不是?
见他不肯挪动脚步,手下都急出汗了,持械当街开枪,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一旦被捕想赖都赖不掉。
“走吧……”陶子杰握枪的手无力垂下,不死心的往后看了一眼,才肯转过身。
他迈开腿,脚下一个踉跄,如若不是有人扶着,怕且已摔倒在地。陶子杰方才没拿手杖就横冲直撞,找人的时候没察觉,直到现在左腿才感觉到了疼痛,痛得五脏六腑拧成一团。
事后,回想起那晚庙街的荒唐行径,陶子杰啼笑皆非。
叶楚生明明已经死了,他亲眼看着的,连人带车的掉进海里,怎么可能还活着。退一万步来说,即使还活着,也不可能会去庙街这种杂乱的地方,他了解叶楚生,那人最讨厌的就是乱糟糟的场面。
于是陶子杰有了结论,自己一定是认错人了!
当老大也有当老大的好处,某些方面可以随意些,不需要躲躲藏藏的掩饰。
陶子杰看着妈妈桑特地为自己安排的男孩,嘴角抽了抽,有点儿无语。看来他的性/取向不仅仅是帮派里的人知道,恐怕整个道上的人都知道了,刚到自家的夜总会,屁股没坐热就有鸭子送上来了。
“杰哥好……”男孩睁着小鹿般的眼睛,怯生生的打招呼。
陶子杰挥挥手,让妈妈桑把人领走,他对这种要么装纯要么是食草类的弱受不感兴趣。
有手下自作聪明的吆喝:“喂,你怎么做事的,还不赶紧去给老大挑个好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