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暴躁得很想砸东西。
阳台的风灌进来,她被吹得一个激灵,几步出去想去关上窗户。
灯光寥落高楼森森。锦玉随意往楼下花园一瞥,却瞬间如遭雷劈。楼下停了一辆白色的车子,车子旁边,站着一个身姿落寞的人。灯光晦暗,那人的轮廓模糊,但是这个人,就算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的。这样十年来夜夜入梦的人,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态都刻骨铭心的人。她如何会认错?
几乎想也没有想,拿了钥匙和伞就下楼。
果然是他——“车子停在那里,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神经淋雨?淋了多久?”她张开伞,朝他走去。
宋微言朝她一笑,轻声低吟,好似在自言自语一般“我在想,如果你跟我吵了那么一架还能安稳睡得到天明。不知道我在这里,那我是不是就不要再来打扰你了?”
锦玉气不打一处来“你坐车子里不能想?非得淋雨?”她已经走近他,将伞举到他头顶。
宋微言对着她摇摇头,张唇欲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扑通一个跟斗栽了下去。
锦玉吓坏了,连伞都不要了,扑上去“微言——微言——”
这下不顾得自己没有驾照了,连拖带拽把他弄到后座,手忙脚乱的开车送到医院。
进了病房,她心里急得很,医生出来的时候马上就扑上去了连连问“他怎么样?”
那医生看了她一眼,摇头说“他身子本来就发着烧,现在淋了雨,很有可能会转肺炎。唉——你说小两口的,这会儿这道着紧了?好好儿说不行,非得不让进门硬生生让人在外面淋一晚的雨,这么俊俏的老公,你可真舍得呐。”
锦玉心慌意乱,连她的玩笑话都听不进去了。
怎么办呢?怎么办呢?锦玉坐在他身旁,看着他安睡的脸庞,心里重重烦恼交叠,她痛苦的抱着头,僵坐了一会才恢复思考。
她掏出微言的手机,拔了电话给楚晋铭。
“喂,啊宋?”他声音迷糊。
“是我。洛锦玉。”锦玉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微言生病了,现在在中心医院,你明天方便过来照看一下吗?或者通知他的家人?”
楚晋铭一个激灵,醒彻底了,略一停顿便说“我现在在外地出差。他的家人——我也不熟。你先照顾着吧,我帮你请两天假,两天我应该赶得回去了。”
锦玉无法只得应了“那就这样吧,谢谢。”
楚晋铭心下愉悦“你这句谢谢我受了,于情于理,你照顾他都是应当的。”
锦玉不想再说,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望着犹自沉睡的宋微言,久久无语。
这边楚晋铭挂了电话就拔了秘书的手机“喂,我这两天都不去局里了,你就说我出差了,大小事务你看着处理,哦还有,替秘书室的洛锦玉告几天假。”
局长秘书——局长,洛锦玉————
好吧,他承认他想歪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锦玉一直在医院里面呆着,宋微言却是一直没有醒过来,一晚上她不断的给他换冷毛巾,擦身,喂水,他睡得也不好,一直说梦话。一直到第二天天亮,锦玉去买了早餐回来,他还没有转醒。锦玉这下子是真急了,叫了医生过来,又打了一支退烧针,医生却说他是太累了,让他睡。
锦玉愁眉不展的坐在一边,连早餐都没有胃口吃了,你累,我还累呢?身边没有别的人,她想回家换套衣服都不行,可想她还是穿着昨天晚上的睡衣呢,虽然是在单独的病房,但身边医生护士可不是,晃来晃去的,锦玉觉得不好意思。
幸好的是,虽然没有醒过来,但烧总算是退了,锦玉摸了他的额头,觉得不放心,又拿温度计量了,恢复了正常的体温,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昨晚本就没有睡好,后半夜更是连眼睛都不敢合一下,她也累得趴在床边睡着了。
宋微言醒来时,她睡得正沉,他身子浑身疲软,压根没有力气起来,他口渴想喝水,但看她睡得这么香,想来昨晚一夜没有合眼,心下又不忍心叫醒她,便这样傻傻的望着身侧的人,一直安静的等她自己醒来,有多么安静啊,他呼吸都不敢用力,怕惊醒她,怕惊醒自己,怕——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般的梦。怕,梦一醒来的时候仍旧是孤房冷枕。
就好似,这四年难耐煎熬的时光里无数个夜里一样,明明她还好好的在我怀里,时而笑颜如花,时而娇羞温婉,为什么一睁眼就统统不见。只余下心底的那个空洞,汩汩流去的血液都填不满。
宋微言心下微颤,想伸手去摸摸他日夜思念的那张脸颊。
伸出去,那么近,一伸手其实就可以触碰到了。却久久不敢放下去。
他胆怯了。
怕她一醒,就不肯安静呆在他身边,她会离开,会冷言冷语,会装作漠不关心,会回到那人的身边去。
这么近的幸福真像一场梦。宋微言多么希望她晚一点才醒过来。
可惜,这世上心想事成凤毛麟角,事与愿违却多如牛毛。
锦玉不过是小寐一会,很快就醒了。
锦玉抬起头望他,却见他征征盯着自己看,锦玉睡眼惺忪,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温度并没异常,她松了一口气,起身倒了一杯温水,凑到他唇边喂他喝。
宋微言本就口渴,很快将一杯水喝完了。
锦玉把杯子搁在柜子上说“你饿了吧?要吃什么?我买来给你吃。”
宋微言好看的眼睛里闪过清亮的光,低声说“我什么都不想吃。你留在这里陪着我就好了。”
果然,锦玉几乎脱口而出“不行。你躺着,我去给你买点粥回来。”她探手去床头的柜子拿钱包。
宋微言伸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腕。
他明明已经退烧,手掌却暖得如火在灼。他的目光专注滚烫,一字一句道“不要走。”
锦玉心里叹气,换了一只手去拿钱包。温声道“我不走。我去买吃的,你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宋微言手上力度并没放松,与她对视的眸中染上一抹凄色,他唇角艰难的勾起一抹苦笑“一个谎话不要说两次。尤其对着同一个人。”
锦玉心里着急,他尽管用力握住,但病中的人虚弱,她一使劲必然挣脱,但他这样——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人平时端的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闹脾气起来却像个孩子。
锦玉没办法,附身吻住他的唇。他唇色有些发白,锦玉轻轻印了一下,蜻蜓点水过后,好声气的保证“我很快就回来。”
她转身要走,宋微言手下用力将她拽了回来,他用力过猛,锦玉跌得急了,砸在了他身上。他却没有推开,伸手环抱住她的头,用力的吻下去,这一次不比前几次,他神智迷糊不知克制,只想按着自己的想法来,他很快就撬开了她的牙关,舌头伸进去缠住她,吮得又急又凶。锦玉左闪右躲,又怕人来,又怕压着他。小心翼翼的,得不到空闲去推他,
过了很久,直到两人脸色酡红呼吸不稳,他才松开她。他有些乏力,轻轻抵在她肩上低哑的说“好了,你出去吧。我等你。”
锦玉脸红得简直要滴血了,拿着钱包几乎是夺门而出。这一趟,她回去换来衣服,又把他昨晚换下的衣服送到干洗店方到附近一间高档的饭馆买了些清淡点的饭菜。
喂饭的时候,宋微言很配合,很快就将饭菜吃得差不多了。他气色看起来也已经好多了。
锦玉收拾好桌子拉开桌子坐在床边,用湿毛巾给他擦脸,宋微言一直目光如炬的望着她,直勾勾的,坦荡的,专注的眼神。锦玉很快就扛不住了,脸上染了一抹淡淡的红色低声问“你看什么呢?我脸上有东西吗?”
宋微言点头嗯了一声。
锦玉伸手去摸脸,反复摸了三遍,好似在问他又好似在自言自语“没有啊——”
他却煞有介事正正经经的点头“有啊。”接着伸手摸到她的眼睛低声道“这里面全是对我的绵绵情意。”
锦玉——
这人外面简直就如一朵白莲花一般冰清玉洁,怎的说起情话上来,简直就像没有脸皮一样,怎么说,说什么,说多久,都脸不改色。
“你若是没有什么大碍,我就回去销假上班了。”恼羞成怒的某人偏头避过他的目光。
“好,你先回去吧。反正我留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合上眼。
锦玉却再无声息,悄然退出外面。
良久他才睁开眼,好看的双眸全是黑不见底的墨色。他从柜子上拿过手机拔了宋华棠的电话“怎么样?”
宋华棠的声音气急败坏“你下手快一点好吗?我快扛不住了!你知不知道被自己心爱的人用杀人的眼光看着是什么滋味??”
宋微言轻笑出声“都说你聪明,却也不过如此。你扛不住就别扛了。找别人来替你扛。”
宋华棠怔住“找谁?”
微言垂眉敛住某种一跃而出的情绪“于正。”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一直到宋微言出院,于礼都没有回过来,连电话都没有。锦玉烦躁了几天,终于决定给他打个电话,可却接到了来自他手机的信息。
洛小姐,如果可以下午六点,你单位隔壁的餐馆。6号包厢见。——于礼妻子。
锦玉霎时间汗毛都竖起来了,全身都是通透的凉意。原来东窗事发了,难怪好几天不见人影了。锦玉心里叹息,难堪的为自己打算后路。
他妻子来头不小,也许局里的工作保不住了,可惜她才新官上任。不过好歹手里那套房子,一转手还有几十万。再加上于礼平时给的卡,还有镇上那栋赵家的房子,算算下来,其实也差不远了。和她预期的差不远了。
就是不知道锦如会不会被牵连?
锦玉这边默默做好了撤退的准备了。
却不知于礼那边郁闷不已,那天寿宴过后,宋华棠提出要回宋家老宅那边过夜,演戏演全套,再说人家八百年没求过他一次,他也不好拒绝。次日难免要在那边吃顿早饭,饭没吃完,上头一个电话他就被指派过来参加这什么机密的会议,这是有关武器的机密,连个电话都不能带,还一开就开五天。这事儿一件接一件的,真是糟心!
于礼此时比锦玉更烦躁,在酒店阳台抽了支烟。他按了按太阳穴,强行停下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继续回去听那些枯燥的会议。
锦玉本来已经打算好要退出的,毕竟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但当她见到包间了坐着的人时,一下子改变注意了。
她心里那点难堪和内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快意和仇恨。
她几步上前,拉开凳子坐了下来,看着对面大方干练的女子,笑意盈盈的说“我道于太太是何方神圣呢?原来是宋大小姐。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吧?”
若是平日,宋华棠断不会容许别人如此挑衅的,但今日她已设好一局,请君入瓮,她也不急,提起汤匙轻轻搅动咖啡,温声细语道“洛小姐要喝什么?边吃边谈。”
锦玉却不给她面子“不必了,看着你我什么都吃不下去。好恶心。”
宋华棠依然并没动怒,温柔道“洛小姐,我知你记恨我拆散你和微言的事,但何苦用这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法子?好好一姑娘,何必和一个有妇之夫纠缠青春白费年华?”
锦玉心里暗骂,劳资压根不知于礼是你老公好嘛!还报复呢?去你母亲的!
但既然人家都这样说了,她也懒得反驳了,冷笑一声“我觉得自己并没损失,反而受益良多呢,再说于礼一个月除了出差百分之九十五的日子都是呆在我这边,我有时候都怀疑他压根就没有结过婚。”她笑容越发甜蜜“他温柔体贴细致周到,英俊年轻。我真的想不出我有什么损失啊。”
宋华棠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你当真如此执迷不悟?如此不要脸?”
锦玉微微敛了笑意,毫不保留地露出眼中冷意“我本来挺要脸的,你非得践踏我的尊严,现在我不要脸了,你又叫我把那点你践踏了的尊严收拾回来。宋华棠,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恶心呢。”
宋华棠再好的修为也忍不住变了脸,但有人比她更快,锦玉还没有反应过来,脸上就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抬头望着那个出手打她的人,横眉竖目,但有些浑浊的眼中,汹涌翻滚的怒意和心痛深深刺痛她的眼睛。还有他身后,站着两个与她眉目相似的年轻人。他们的眼神如出一截,吃惊,不可置信以及深深的心疼。
“爸——”
“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洛平冷冷的训了她一句,转身就走。
“锦如,锦程,跟着爸,把爸带到我房子里。”她震惊不过片刻,冷静的吩咐着弟妹。
锦如和锦程向来对她唯命是从,更加不敢对她的事情说上个一二三,锦如回头望了姐姐一眼,锦玉不难烦的催“快去!小心爸走丢了。”
锦如这才跟在弟弟身后去追父亲了。
锦玉慢慢抚上自己红肿的脸颊,扭头望着那人冷笑“于太太好本事。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让人刮耳光呢。”
宋华棠这下不再装了,眼中狠色一览无遗“你争我不过的,识趣的,乖乖跟你爸回到你的地方去。我高兴了。兴许还会给你一笔钱。”
锦玉闻言,双手紧紧握拳,脸上却无半点怒意“我自己的家人难道我还搞不定?我为什么要回去,你能给我的,难道还会比于礼能给我的更多?再且,不是还有一个宋微言么?”
宋华棠见她竟然软硬不吃,心里着急,再过两天于礼便回来了。 他一回来,她便没有办法动她分毫。
“你以为于礼真的那么喜欢你?”她冷笑“真是不自量力。看在你被耍得团团转的份上,我让你死个明白。于礼之所以对你好,不过是因为——”她顿了顿,眼中流露出一种疯狂的快意“不过是因为他不想你和宋微言旧情复炽!我爸答应过宋微言等他回来你若还依旧爱他,会给你们一个机会。于礼毁了这个机会。”
锦玉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她复又说道“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许你嫁给微言吗?因为你不能帮助微言分毫,宋家的董事会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精,微言需要一个强大的后盾,而你——不可能。”
“我知道你还想问为什么?因为于礼欠了微言的!他欠宋微言的!他不过是想宋微言能够娶一个合适的人!而非你!所以他毁了你!”
宋华棠笑意满脸,眼中却有着刻骨的恨意“既然毁了你这辈子最好的归宿,对你好一点又何妨呢?洛锦玉,不然你以为除了宋微言,这个世上还会有第二个傻子这般爱你?不过,现在——就连宋微言,你也不可能了。你身家清白的时候尚无可能,如今——一个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