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兴澜与萧冥并肩进了凉亭,在主位坐下。萧冥显然已从方才的激动中恢复过来,两人闲闲叙话,均是一副客套有礼的模样。看似亲热,实则浮于表面。
这两人,都是心机深沉之流。貌似比较有共同语言!
秦惊羽暗自嗤笑,推着萧焰进了凉亭坐下,又拉着那两眼红肿的萧月过来,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嘻嘻笑道:“焰殿下,来,你们兄妹叙叙旧。”
萧焰盯着萧月看了半晌,蹙眉道:“这位姑娘从哪里来的。有点眼熟呢”
。
萧月大喜过望,忍住眼泪道:“二哥,我就知道你记得我……”
萧焰并不理他,侧头想了一会,突然指着她,惊喜叫道:“我知道你是谁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萧月,就连坐在那边的萧冥都是微微动容,作势欲起:“二弟……”
“二哥,你说啊,我是谁,快说啊……”
萧焰看着面前那张焦急流泪的俏脸,憨憨笑道:“你是仙女啊,年画上的仙女呢!”
“你!”萧月气得甩开他的手,怒道。“你不是我二哥,不是!”
萧焰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缩着头往秦惊羽身边躲,边退边委屈低叫:“你带来的仙女好凶哦。呜呜,她要骂人,我不要跟她玩!”
秦惊羽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再看向一旁默默流泪的萧月,轻叹道:“你吓到他了。”
萧月面色凄然,突然捂住脸,低低抽泣:“你不是我二哥。我二哥是个天才,侍经礼仪,琴棋书画。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哪里是你这模样……”
“呃,月公主,其实……”
萧月没有理她,似是陷入久远的回忆当中,继续呜咽流泪:“我二哥最疼我,小时候常带着我和妹妹出宫去玩,还教我们放纸鸢,给我们做风车,他怎么会认不出我来呢……”哭着哭着,突然抓住萧焰的手,“二哥,你不认我了吗?你不要我和妹妹了吗?你说啊,你说话啊!”
萧焰嘴巴张了张,满脸惊骇:“仙女……”
“月儿!”萧冥皱眉,起身将她扶住,厉声道。“你二哥病了,所以才不认得你,你莫要再为难他了!”
“大哥……”萧月扑到他怀里,失声痛哭。“娘想二哥都想病了,日夜念着二哥的名掌。就想着让我们来看看,谁知竟是这副模样!你说我回去怎么给娘说,怎么说啊……”
“别哭了,月儿,你说这些,他根本一无所知。不会明白的。”
萧月点头,只抹了眼泪,拉着萧焰的手,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童年旧事,说到动情处。不禁又潸然泪下,听得周围之人都是眼含晶莹,心有戚戚。
萧冥对秦兴澜歉意笑笑。轻声相唤:“好了,月儿,能见面是好事。你不要弄得大家都陪着你哭。以后回去南越,我们求尽天下名医,给你二哥好好治病便是。”
秦惊羽听得心头一动,是了。这羁留质子与那赔款进贡的期限一致。皆为十年,期限一到,这位萧皇子结束囚禁生涯,就要返回南越国土了……如此一来,南越对大夏便是毫无顾忌。这位铁血皇子也可以放开手脚。
大肆作为了。
若方才一幕手足情深是真,这萧焰,却不能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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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胆大妄为
在南苑待了半日,离去之时,那南越公主萧月频频回头,哭成了泪人。
偏生萧焰就是懵懂无知。只拉着秦惊羽依依不舍述说衷肠,旁人一概不理。
这半日看够了苦情戏,秦惊羽心情着实郁闷难受,从南苑出来,沿途不住劝慰,说尽笑话。总算让萧月止住眼泪。破涕为笑。而萧冥则是一路都阴着一张脸,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捱到北宫行馆,双方礼貌道别,秦惊羽与秦兴澜并肩而立。看着那兄妹俩走上石桥,没走两步,萧月忽又转头回望,樱唇微张,欲言又止。
“进去吧,与两位殿下还会见面的。”萧冥淡淡说着,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肩膀漫步进去。
看着殿门关上。秦惊羽方才大大舒了口气:“女人是水做的,此话真是不错。”
“麻烦。”秦兴澜只扔下一句,扭头就走。看样子,这位性情柔弱的南越公主并未让他生出太多兴趣。估计大半心思还是在那汤府千金身上。
秦惊羽暗自好笑,追上两步:“二皇兄,等等我。”
秦兴澜不耐停下步子:“什么事?““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跟你确定下,最近几日是不是不上课,也不听朝?”
“是的,这几日要听从父皇安排,陪同接待贵宾,而从皇祖母寿宴前一天开始,则是休沐歇朝三日——”秦兴澜见得她面上现出欢喜之色,心有所悟。冷然道。“你是不是又想溜出宫去玩?告诉你,别打这些歪主意,我不告你状,并不代表别人不会。”
咦,这位二皇兄在影射谁呢?
秦惊羽嘻嘻笑道:“二皇兄放心啦,我就是随便问问,近日天气炎热。
老是犯困。能不上课听朝便是最好。”
两人边走边聊,慢慢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待走到平乐宫门口,突闻宫内传来一声细微哭叫:“父皇偏心,父皇真是太偏心了,明明有湛霆作陪。为何还要扯上牧歌……”
正是大皇姐秦飞凰的声音。
随着脚步声声,一人提着裙摆慌不择路从宫门里径直冲了出来,秦惊羽早闻其声,已有警觉,随即跳开一步,秦兴澜却是猝不及防,砰的一声被撞了个正着。
“哎……谁啊……大皇姐?你这是做什么?”
秦飞凰立稳身子,看清来人,眼圈暮然一红,跺足道:“走开,你们都给我走开!”
没等秦兴澜反应过来,她已经从身边绕了过去,呼啦跑远了。
秦兴澜摇头叹气:“这便是我大夏的长公主么……”
秦惊羽见她朝东而去,心头一动,莫非又有什么事情,去凤仪宫找皇太后诉苦去了?
“长公主,长公主,等等,等等!”
几名宫女从平乐宫碎步奔了出来,看清两人。匆匆行礼问候,即是直追秦飞凰而去。秦惊羽赶紧上前一步,拉住最后那人的衣袖,俊脸带笑:“这位姐姐,请问出了什么事?”
那宫女面上微红,轻声道:“主子的事情,奴啤不敢在背后嚼舌头。”
“嗯,悄悄给我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乖……”
秦惊羽明眸微闪,斜视着她微微一笑,电力十足,那小宫女顿时弃械投降,如实禀报:“是雷郎将……”
“雷郎将怎么了?”怎么又扯上雷牧歌了?
“据说雷郎将也被陛下派去陪同东阳公主游览御花园,长公主不知从哪里听来消息,气得在寝宫里摔了不少物事。这会定是去凤仪宫找皇太后了…哎,就这么个事啊。这大皇姐醋劲真大!
秦兴澜听得嗤笑一声:“去找皇祖母也好,父皇再不赐婚早早嫁出去。
这宫里就没个清静了。”
秦惊羽摸着下巴,忽而一笑:“二皇兄,听说那东阳公主是个大美人。
要不然我们去御花园瞧瞧。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
“我不去。”秦兴澜瞥她一眼,“你啊你,成天沉迷美色,不务正业…秦惊羽懒得听他说教。哈哈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不去算了,我自己瞧美人去。”
秦兴澜微微皱眉:“大皇兄接待贵宾,你别去给他添乱。”
秦惊羽笑道:“不会的,我就躲在一旁看看。就看看而已。”
秦兴澜哼了一声,车先离开,秦惊羽等他走得不见。这才轻笑着,大摇大摆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走到御花园大门口,但见门前士兵守卫森严,见她过来,皆是恭敬行礼秦惊羽略一点头,朝里面望了望,但见园中林木青翠,鸟语花香,浓密的树影间隐隐有着人影,凝神细听,中年男子厚重的嗓音中夹杂着少年男女的轻微笑声。
目光一闪,秦飞凰还真不是道听途说,雷牧歌果然在里面!
“走吧,我们回去。”
走出几步,见没人跟来,回头低叫:“你们俩发什么呆?”
燕儿笑了笑,拉着汝儿追上她:“殿下不是要去御花园看美人吗,怎么不去了?”
秦惊羽横他一眼:“本殿下有那么庸俗么?”
回到明华宫已临近晌午,陪穆云风用过午膳,又见她拿出那双贺寿的锦面绣履,穿针引线,做着最后的装饰。
“对了羽儿,上回你不是说有什么礼物要送给你皇祖母吗,怎不拿出来瞧瞧?”
礼物……秦惊羽抓了抓头,无奈一笑:“我那是说着玩的,我哪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
本想将珠串送与皇祖母做寿礼,不想那日戴在颈上对镜顾盼,燕儿在背后两眼发光啧啧赞叹,被他几句夸上了天,越看越喜欢,居然舍不得送人了穆云风瞥见她窘迫的神态,轻轻一笑:“我就知道你是夸海口——”转头吩咐琥珀。“去把我内室东面柜子上格里的那只长盒子拿出来。”
秦惊羽闻言笑道:“母妃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呢?”
穆云风但笑不答,待琥珀取了盒子出来,才道:“寻常物事也拿不出手,唯有这个。那些宫里决计是没有的。你拿去作为寿礼献于你皇祖母,聊表孝心。”
秦惊羽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躺着一支诺大的野山参,形若圆柱。看那成色大小,足有数百年光景,堪称参中极品。
“这不是去年外公给母妃带回来的吗?母妃怎么没吃?”
“傻孩子,这些补品孕妇是不能多吃的,我用不上。”穆云风将盒子塞到她手里,笑道。“这个礼物倒也不算寒醒,你找个适当的机会就给你皇祖母送去吧。”
“是。多谢母妃!”秦惊羽见她抚着小腹,面上显出倦意,忙起身告退回到自己寝宫。懒懒躺在软榻上,看着那榻边轻缓摇扇的少年。撅嘴埋怨:“这银翼在搞什么,说好准时归来,都迟到这么多天了!”
“兴许是有什么事情,在路上耽搁了。”燕儿也不着急,眼望窗外,眸底有微微的惆怅,“他一身自由,无牵无挂,有什么理由不回来殿下身边呢……”
秦惊羽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渐渐来了困意:“他无牵无挂,你就有牵有挂了吗?”
燕儿凑近过来,低笑:“我自然有牵挂的,我的牵挂,就在殿下这里…“嘴巴真甜,就会拣好听的说。”秦惊羽低低喃着,也不知自己到底念叨了些什么。“今后好好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感觉到有人帮自己解开发髻,脱鞋除袜,再拉上薄被,心头满足,于是沉沉睡去。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睡颜,小心将额上的碎发拨开,捋顺别在耳后。
声音轻柔,如窗外吹来的一缕清风,徐徐入耳。
“我不走……”
睡梦中有人守护一旁,悉心照顾,这一觉睡得无比舒爽,直到天色浓黑,才悠悠醒转。
跳下床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燕儿答道:“戌时。”
“哦。怎么不叫我起来?”
“我看殿下睡得香,没忍心。”燕儿出门,没过一会就端了食盒进来。
“娘娘陪陛下在淑宁殿设宴招待四国贵宾。让琥珀给殿下传来晚膳。嘱咐殿下待在寝宫。早些安歇。”
秦惊羽活动一阵,便是更衣净手,坐到案前,筷子拨拉着盒里的菜式。
边吃边瞅面前垂手侍立的少年。
这家伙,最近是大姨妈来了还是更年期到了,闷得要命!
没吃几口,就听得外间传来嘈杂人声。
燕儿闻声出门。过了一会就折返回来,面色不豫。
秦惊羽口中嚼着饭菜,含糊道:“出了什么事?”
“是宫禁侍卫前来询问,说是东阳公主在宫中走失,看是否转到明华宫来了。”
“走失了?”那么一个大活人,又有东阳亲卫层层保护,怎么可能走失?放下碗筷。喝了茶水淡跟漱了漱口起身来,“走,我们出去看看。”
刚走出回廊。眼见到得明华宫正殿,前方有人掌灯而来。殷勤提醒:“昭仪娘娘小心路黑。”
亮光处,一名太监提着盏宫灯,在他身后,琥珀扶着穆云风缓缓走来。
秦惊羽认出是父皇秦毅身边的内侍,心中微诧,迎上前去:“母妃是提前离席么。回来得这样早?”
穆云风摆了摆手,挥退了护送回来的宫人,方才蹙眉道:“东阳公主在宴席上无端走失。那东阳国主轩辕敖着急得不行,你父皇正在劝慰,叫人先送我回来了。”
秦惊羽奇道:“怎么会走失呢?”
穆云风摇头道:“我恍惚见得她离座出去,还跟着一名侍女,想是女儿家私密之事。谁知一直不见回来,后来轩辕敖派人去找,整个外殿都找遍了,也没把两人找到。”
“母妃不用担心,宫里地方宽广,道路纵横交错,也许是那东阳公主迷了路,自己走不回去,说不定这会已经找到了。”
穆云风点头。带着一丝疲倦,被琥珀扶回殿中。
秦惊羽见她们踏进门槛,朝燕儿使了个眼色,两人沿着墙角,趁黑摸出宫门。
暗黑的天幕下。宫墙上薪火高燃,宫灯悬挂。四处都是星星点点的光亮,成群结队的侍卫从眼前匆匆而过,宫人内侍也是混杂其中。环顾张望。
显然。那轩辕清薇还没现身。
秦惊羽惧恼轻叹:“我不想暴露身份,皇宫内苑没安插影士,果然是有利有弊。”
通晓天下的暗夜门,在这大夏皇宫当中却是个瞎子,一无所知。
那轩辕清薇是轩辕敖的掌上明珠,又是云英未嫁,若是出个什么状况。
当如何是好?
到底是谁在搞鬼?
会不会是那南越皇子……萧冥?
正停步思索。忽见燕儿抬眸看向她背后,眼光微闪,轻笑:“此事想来。也不算复杂。”
秦惊羽稍一怔愣,就听得耳边风声响起,有人攀住自己的肩膀。轻轻摇晃:“三皇兄,三皇兄……”
转头一看,却是秦昭玉。
“昭玉?”秦惊羽眉头一皱,摆出兄长的架势来,清了清嗓子道,“这样晚了,不好好待在寝宫里,还跑出来玩?快回去快回去。”
秦昭玉却是拽紧她的手。转身就跑:“三皇兄,有人急着要见你,跟我来!”
”哎。你拉我去哪里?谁要见我啊?”
秦惊羽挣脱不得,被他拖着跌跌撞撞,一路疾走,回头瞥见燕儿淡定了然的眼神。心头一动。
老天,不会如她所想吧……广穗殿中灯火通明,可见人影幢幢,秦昭玉带她绕来转去,竟是拐进了旁边的御花园,钻入那高大耸立的假山之中,在假山空隙中曲曲折折。一路深入。
秦惊羽侧耳倾听,听得前方急促的呼吸之声,当即停下,将他的手用力一甩,喝道:“你带我在这里来做什么?”
秦昭玉尴尬笑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