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羽别他一眼:“我之前对你不好吗?”
雷牧歌摇头:“不好,相当不好。”他突然举杯仰头,一饮而尽,手背抹了下嘴唇,目光如方才放下的酒水一般清幽幽射过来:“我不明白,我走之前都是好好的,为何这次一回来,什么都变了呢?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少装可怜相,我几时讨厌你了?”秦惊羽狠狠瞪他,“还不是都怪你,心胸被窄,小肚鸡肠,还在大皇姐面前参我一本……”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那不是被你气昏头了吗?”雷牧歌眼神一柔,长臂伸出,手掌托向她挨打的面颊,五日期限未到,那里。依旧微微红肿,“还痛不?”
秦惊羽愣了下,轻轻侧头,躲了开去,顺带朝他扬了扬手掌:“当然痛!不信我给你一巴掌试试o”
看着她生龙活虎的模样,雷牧歌忍不住笑了起来,真把脸凑上前去:“打吧,给你打回来,多打几下,打过之后就不许不理我了。”
啧啧,这就是她父皇亲自御赐封号的大夏第一勇士?
主动把脸送给她打,还真是犯贱,不知道大皇姐看到他这副尊容,当做何想法?
“你自己说的,打痛了可别怪我……”
秦惊羽眼露凶光,作势扬起手来,雷牧歌应了声好,微微闭眼。
月色如水,对面的男子剑眉舒展,星目半闭,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怎么看怎么帅,想着要在那俊朗无暇的脸上留下五指印,还真是于心不忍。
何况,她也就是做做样子吓唬一下罢了。
秦惊羽暗自叹气,手掌垂下,牙痒心更痒,要是燕儿的话,她直接就手指捏上去,任意蹂躏了,但是,他不是燕儿,是雷牧歌,大皇姐秦飞凰的心上人……雷牧歌半晌不见动静,笑着睁开眼:“怎么,舍不得打我?”
“我哪敢打你,人家会心疼的——”秦惊羽想起一事,提醒道,“对了,我那大皇姐脾气大得很,上回追踪我到百花阁,大闹一通,害我给那老鸨赔了不少银子,这次你和妩儿的事情,我担心她会找妩儿的麻烦……”
雷牧歌听得皱眉:“我和妩儿什么事情?”
秦惊羽朝他上下打量,似笑非笑:“你不是说要去她家提亲吗?莫非你把人家吃干抹净,就不认账了?”
“我不过是跟她说好,做做样子。”雷牧歌轻笑,“我不信你连这都看不出来!”
“嘎?做样子?”
秦惊羽有丝怔忡,就被他一个勾手,重重敲在额头上:“相识这么多年,我是怎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
额头一疼,心底微有窃喜:“我怎么知道,妩儿说你力气大,脾气又坏,暗示你对她霸王硬上弓呢。”脖子上那个刺眼的吻痕,想必也是她们三人故意弄出来气自己的吧,不能否认,当时确实有那么一丝愤怒,虽然有些师出无名……“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雷牧歌悠然一笑,“我答应你要守身如玉,我就不会食言。”
秦惊羽张了张嘴,雷吸道:“守……守身如玉?我几时提过这样的要求”
“当然有。”雷牧歌很肯定地点头,“你忘了么,我当年离京前夕,到这明华宫来跟你辞行,你请我喝酒,我走的时候,你追着喊了这句。”
“哦?”秦惊羽面上一烫,记忆里好似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她绝对是信口胡说的,没想到他竟然当了真。
他当了真,一直在遵守诺言……秦惊羽心头一动,咬着唇吃吃地笑:“你真逊,这一把岁数了,居然还是个处……哈哈哈!”
雷牧歌俊脸一红,微怒道:“笑什么笑,你这小子!”
“我没笑……”秦惊羽忍住声音,却仍是笑不可仰,“哈哈哈,雷牧歌,你个笨蛋,谁叫你去那么远的边陲军营,那鸟不生蛋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女人的,若是留在天京跟着我混,保准早已名声在外一—”
“你还笑!”雷牧歌伸手来捏她的鼻子,“我如今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
秦惊羽拍开他的手,微微喘气:“那个,你自己人笨,怪得了谁,我说雷牧歌,你……”
“怎么还是叫我全名?””他剑眉轻扬,正色道,“四年来我信守承诺,你也该记住你当日说的话,不能言而无信。”
秦惊羽愕然:“我说什么了?”记得那日自己与他一杯接一杯,喝了个酩酊大醉,半夜还吐了来着,至于说了些什么话,全然不记得,总不至于,是自己把那最最要紧的性别秘密全盘托出了吧?!
“你说,等我回来,你就叫我牧歌,我这回来都有一个月了,也没听你改口……”
原来是这个,吓她一跳!
不就是换个称呼吗,这还不简单,张口就来:“牧歌。”
雷牧歌眨了眨眼。忽然笑了:“听你唤这一声,真是不容易。”
秦惊羽得意而笑:“牧歌牧歌牧歌牧歌牧歌牧歌牧歌牧歌……”一口气喊出十来个,本金利息,一并送出。这还不算,再亲自倒满两杯酒,送上一杯给他,“来,我敬你一杯。”
“不必急在一时,来日方长,慢慢叫。”雷牧歌举杯与她相碰,笑道,“今晚是怎么了,这样听话?”
秦惊羽没理他,摇头晃脑念叨:“那个什么,感情深,一口闷!喝!”
很是豪迈,一口饮尽。
雷牧歌放下空杯,没有再斟酒,只是望着她无声朗笑。
“我都受宠若惊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有求于我,才会对我这样好——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还好,不算太笨。
秦惊羽展颜一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这人挺好。值得深交。”
向海天希望她和雷牧歌能够走得更近些,关系更进一步,从他身上突破去影响他父亲,大将军雷陆的政治倾向,而这笔打点费,可以虚开高报,尽数归入自己囊中,爽啊……心头喜滋滋,乐淘淘,酒喝得多了,再被凉风一吹,居然头也不痛了。
夜色清凉,那桂花佳酿的清香,在空气里徐徐飘荡,微醒沉醉。
秦惊羽这一高兴,又开始叽里呱啦,寻求八卦:“对了,我听说大皇姐又去求皇祖母和父皇,急着要嫁你,说不定皇祖母寿宴之后,就是你们的婚期……”
雷牧歌握住酒杯,只是笑:“我发觉,你每次都很关心这个话题,为什么呢?”
“因为——”秦惊羽嘻嘻笑着,努力在脑子里想着措词。“你们那么般配啊,天作之合。众望所归……”
雷牧歌盯着她的眼睛,缓缓地问:“这个众望所归,也包括你吗?”
“呃一—”秦惊羽不合时宜打了个酒嗝,捂嘴笑道,“瞧你这话问的,我自然是……自然是……”
是什么?
秦惊羽歪着头思索,好像也不是那么期盼,矛盾啊矛盾,还是当哥们随便些,想吵就吵,想不理就不理,做了自家亲戚,反而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放不开了……雷牧歌忽然一笑:“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吗?”见她怔怔不答,自顾自说道,“前几日回到家中,我已经由家族长辈主持,仪式从简,行过冠礼了。”
“哦,恭喜,我明日补份礼物给你。”
按照这个朝代的礼制,男子二十及冠成人,可告宗庙,娶妻生子。
秦惊羽晕乎乎地想,大皇姐秦飞凰今年也是十九了,年龄在未婚女子当中算是偏大,这桩婚事不好推脱了……”
“你在想什么?”
秦惊羽冷不防他骤然发问,老实回答:“我在想你们成亲,我需要送多少礼金。”
“你……”雷牧歌恨得咬牙,为之气结,半晌说不出话来。
想他年纪轻轻就享誊天京,名扬大夏,之后更是纵横西北戈壁莽原,胜绩累累,全无敌手,怎么就在这位三殿下面前频频吃瘪受气?
“唉,我多半是上辈子欠你的……”
秦惊羽打了个呵欠,摸了摸鼻子,很是正经:“我很确定,我前世不认识你。”
雷牧歌长长叹气,无奈摇头:“算了,等你哪日清醒些,我们再谈这个。
“呵呵。”秦惊羽傻笑。佯作醉意地朝他挥挥手,“你以为我醉了么,告诉你,我酒量好着呢,没醉,没醉的!”
这四年来,纨绔子弟的名号可不是凭空得来的,成天吃喝玩乐,这一点酒。怎么会醉呢?
确定自己没喝醉,只是……在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装装糊涂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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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粉墨登场
自那晚与雷牧歌在殿顶饮酒赏月,两人就算握手言和,恢复了邦交。
之后的日子,雷牧歌经穆云风默许,每日借职务之便在明华宫进出自如。宾至如归,脸上笑容灿烂。堪比顶上艳阳高悬,秦惊羽一见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来气,好歹是自己的地盘,怎么就让他给分了一杯羹去?
影部传回来的消息喜忧参半,外公穆青尚无音讯,银翼一行倒是已经进入大夏境内,正在返京的路上,加足马力往回赶。
对此,穆云风倒是不甚在意,只说父亲性情如闲云野鹤,平日自由惯了。不喜约束,当初就不太同意这门天家婚事,这些年见了秦毅都只是点头即可,并不爱出席诸如此类的皇家盛宴,不来也好。
秦惊羽见她自怀孕以来。精神胃口都是极好,也就放下心来,只吩咐琥珀好生照料,自己趁着宫中众人都在为太后寿宴忙碌不堪,无暇分心,偷偷溜出宫去,召开暗夜门高层人员紧急会议。
这所谓高层,也就是她与燕儿杨峥以及各部管事,百花阁那边妩儿还怨气未消,自然不能去。于是开会地点就定在了闻香楼的梦羽轩雅室里,一顿海吃海喝,大把大把的银子拨给了各部,太后寿宴的防务事项也初步确定下来根据惯例,每国宾客只能带五百人马进入大夏境内。到了京邻驿馆,即是休整几日,留兵卸甲,届时只能带上数十亲卫进入天京皇城。
宫禁安保有雷牧歌所辖羽林郎负责,这大夏羽林郎和禁卫军的实力,在整个赤天大陆都是赫赫有名,届时银翼燕儿都会在她身边,还有个武功高强的灰衣蒙面人隐在暗处,内苑防卫人手绰绰有余;再说,她那当朝三皇子的身份。也不欲过早暴露在门人眼前,于是,一干煞部精英被安排在外宫各处,以及东西南北四面宫门。而影部与卫部众人则是潜在驿馆附近。从头到尾监视各国人马动向。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告退。秦惊羽悠闲靠在躺椅上喝茶吃点心,燕儿立在一旁,捏了捏所剩不多的钱袋,轻笑:“向老板给的银子,转眼就去了大半。主子还不想打道回府吗?”
“急什么?我还约了周卓然喝茶。今日要跟他冰释前嫌,言归于好:等下汤丞相的家眷从城郊踏青返回,要从这条大道上过,我得想想,怎么制造个偶遇什么的;还有——”秦惊羽一边笑,一边从袖中掏出个小册子,逐一地念“还有太常卿、大鸿胪。廷尉、光禄大夫……哎,太多了,不写下来根本记不住,那么多内臣外臣都需要打点,真是劳神费心。下回再去向府,我还得去讨点补品费……”
燕儿忍不住笑:“我不信,主子就真那么听话,当真要去与朝臣结交…“怎么不会?我干爹掏心掏肺,言传身教,我总不能拂逆他老人家的好意。至少表面上要如他所愿才是。”秦惊羽哈哈大笑。花些零星小钱去结识朝臣。打点关系,做做样子,大头则全进了自己口袋,充实自身势力,何乐而不为?
这向老板观察主子花了四年时间,还是看走了眼。”燕儿摇头轻叹,顿了下,又道,“对了,主子打算什么时候予以反击?这雨前雪露与冰河银鱼之毒,不能就这样算了。”
“反击?”秦惊羽呵呵一笑,“我好处还没捞够,为什么要反击?”
老早就瞅着向海天那庞大的家产眼红不已,不想他竟自己送上门来,如此也好,省得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养活一大帮人,连夜里做梦都在算计典当明华宫的玉石屏风铜鹤灯架,各部弟兄也不必劳苦奔波辗转南北拼命赚钱。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敢下毒谋算她的性命,等她找到合适的机会,必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一壶茶喝了个底朝天,也没见周卓然的人影,秦惊羽拍了拍手上的糕点碎屑,低叫:“怎么回事,我认他做小弟,还等我这做老大的等他?”
燕儿闻言走去窗前,朝下一望,即是微微咦了一声:“主子,道上戒严了。”
“怎么会?”秦惊羽走过去一看,但见楼下大道两边霎时涌出来数队士兵。将道上行人商贩逐一驱退。而正前方的通往城门方向,大道宽阔,空无一人。
忽听得马蹄得得,一队青色皑甲的轻骑在前开道,大队车马从城门方向缓缓驰来,午后的阳光投射下来,将马车上的金箔银饰照得光斑舞动,璀璨耀目。
秦惊羽一眼看清那轻骑是大夏羽林郎服饰,为首之人身姿挺拔,神情肃穆,正是雷牧歌。
怪不得今日一早没见他前来报到,原来是奉命迎接贵宾去了。
贵宾……掐指一算,不觉奇道:“各国贵宾应当不是在城外驿馆,等到两日后才进城吗?难道出了什么事,提前了?”
未得回应,秦惊羽侧头一看,那少年眼望车马方向,很难得的,有那么一瞬失神。
“你在看什么?”
“哦?”燕儿收回眼光,垂眸低笑,“兴许是出了什么意外,要提前进城入宫……”
话声刚落,就听得门板叩响,三长两短,正是暗夜门人特有的敲门方式。
“进来!”
门开了,一道人影闪了进来,小二装扮,实际身份却是影部在闻香楼安插的影士。
秦惊羽径直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那人答道:“据说是南越公主突发急症,驿馆缺医少药,皇帝只好派羽林郎去迎接进宫,看样子,所有贵宾都要提前两日进宫入驻。张管事命小人来向门主禀报,他正派人继续探听消息。”
“南越公主也来了?之前名单上没她的。”
“小人也是不知。”
秦惊羽点头:“知道了,你下去吧。”
回头看向燕儿,笑道:“这下宫里热闹了,我那日听高豫说贵宾是住北宫别院,我们一路跟去瞧瞧,看看这东阳公主和南越公主,到底谁更美……”
燕儿抿唇一笑:“主子,汤丞相的千金你还没等到呢。”
“没办法,我现在对异国公主更有兴趣,再说这会戒严封道。她也过不来啊。”
秦惊羽正说着,忽然听得远远传来一声异响,探头一看,原来是车队中部一架极为华贵宽大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马车上下来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立在地上四处张望。这一耽搁,后面的大队车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