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现在怎么办?”
听着那少年温软的问话,心里莫名安定下来。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秦惊羽是谁,还怕了不成?
“走,我们去门口等着抓奸的正主前来,给她引领带路去。”
两人步下楼梯,迎面上来一人,年纪甚轻,衣着华丽,看着十分眼熟。
秦惊羽定睛一看,却是御史大夫之子,周卓然。
这周卓然自从当日在百花阁比嫖落败之后,据说是伤了要害,落下心理阴影,四年来,终日闭门不出,这一回破天荒地出现在人前,实在让人诧异。
想到这里,秦惊羽扯开喉咙:“周少,好久不见!”
周卓然一见是她,脸上微红一下,笑道:“是秦少啊,要走了么?”
秦惊羽点头,与他错身之际,轻声耳语:“怎么,你那玩意又管用了?”
“我。。我没。。”
周卓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拱了下手,逃命一般,急急冲上楼去。
秦惊羽哈哈大笑:“难言之隐,早治早好啊!”
燕儿在身后摇头低笑:“主子,你真是太顽皮了。。”
“我就这一个爱好,唯恐天下不乱,怎样?”秦惊羽瞥他一眼,轻笑道,“有诗云,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群太监上青楼,说的就是他这样。。”
话没说守,立时反应过来,掩口噤声。
见他仍是一脸温和的笑意,心中歉疚,低喃道:“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他。。”
“我知道的,我不会对号入座。”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两人刚走出百花阁大门,就见大道上尘烟微起,车轮滚滚,一队商旅装扮的车队缓缓驰来,数十名短衣劲装的男子押着四辆装满货物的大车匀速通过,正往城南方向而去。
秦惊羽正左顾右盼,突然感觉那前行队伍中一道目光若隐若现,朝着自己的方向投射过来。
眯眼看去,那是一张年轻的清秀的面孔,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在对视的刹那,唇间扯动。
秦惊羽微微颔首,对着燕儿笑道:“这车队好威风!”
燕儿也笑:“是啊,很威风,还很招摇。”
这样威风又招摇的车队主人,除了那位北凉大财主,还能是谁?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最后一辆大因缓缓而去,一辆外形华中的玄金马车紧跟其后驰了过来,车帘撩起,有人大笑着探出头来。
“三儿,我远远就看着像,果真是你!”
“干爹!”
秦惊羽欢呼一声,大步迎上前去见礼:“干爹只说要来,都没明确个具体时日,我好去城外迎接啊!”
“路上行程说不准的,不用麻烦了。”
向海天被一名侍从扶下车来,依然是面目慈祥,衣饰贵气,只两颊消瘦,脸色青白,精神却很好。
秦惊羽见状一惊:“干爹可是病了?”
“我。。咳咳。。咳咳。。”向海天刚要说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脸颊涨得通红。
秦惊羽过去给他拍背顺气,那站在旁边的传人赶紧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来,倒出一粒丹药奉上。
向海天手指颤颤捻起,一口喂进嘴里,仰头吞下,这才渐渐平复,苦笑道:“唉,前两月染上风寒,大病一场,拖了许久才好,这年岁大了,容易落下病根。。不碍事,不碍事的。”
“干爹身体不好,怎么还亲自过来,交由手下来办不是一样么?”
向海天摇头叹道:“这入驻天京好几年,好不容易扩大规模,不过来看着,我不放心啊。”
商人重利,大抵疑心病都不小吧,尤其是像这种家财万贯生意的大商贾,身下又没个子嗣,凡事亲力亲为,不累得病倒才怪。
呵呵,她运气怎么就那么好,有那么多能干的属下,个个出类拔萃,忠心耿耿,除了重大决策由她来定之外,门中大小事务从来不用她操心,相比之下,幸福多了。
“干爹一路舟车劳顿,须得好生歇息休养”秦惊羽看着向海天病怏怏的面容,又朝背后百花阁瞟了一眼,有些迟疑,总不能请他去青楼坐坐吧?更何况,那上面还有一个大麻烦在等着自己呢。。
向海天见她眼光闪耀,神色尴尬,不觉会心一笑:“嗯,我只是在车上看着是你,过来打个招呼,年轻人嘛,好好玩你的去,不必管我,我们改日再聚也是无妨。”
秦惊羽正中下怀,于是笑道:“我最近被家里管得紧,今日难得出来,那百花阁的妞儿缠着不放,实在脱不开身。。干爹是订了哪个客栈?我明日看您去。”
向海天捻须大笑:“我也是过来人,明白的,明白的。我这回在天京待得长,人又多,住客栈麻烦,索性在城南新买了一处宅子,地方还不错。”一个眼神过去,那侍从就恭敬奉上一张纸片,“这是地址,你若是哪日空了,就过来坐坐,我们父子俩好好聊聊。”
秦惊羽接过来,满口答应:“一定一定。”
目送马车远去,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见得皇宫方向过来的大队人马,心里那一丝躁动愈发强烈起来。
秦飞凰没理由不来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边走边思忖,慢慢踱回大门去,老鸨正好下得楼下,一看这金主又重新回来,大喜过望,奔过来殷勤招呼:“三少,是不是妩儿招待得不好?那丫头见你许久不来,在闹脾气呢,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给你另外找姑娘来,可好?”
秦惊羽心思不定,眼见她身后一群千娇百媚的美人跃跃欲试,连敷衍做戏的兴趣都没有,直接摆手拒绝:“不用了,我就在大厅里坐坐,等人。”
“那三少你先坐会,我叫人给你沏壶明前云清来。”老鸨见她面色不爽,也不再多说,扭动着丰腰肥臀,招呼别的客人云了。
喝了半壶茶,又听了几段小曲,慢慢悠悠混时间,颇有些心不在焉,眼珠转来转去,止不住往楼上瞟。
终于没忍住,将那句话问了出来:“燕儿,这玩笑开得过分了吧?”
燕儿垂眸,淡淡一笑:“还好。”
过了一会,又问:“什么时辰了?”
燕儿朝堂前壁上瞥了一眼,答道:“申时三刻。”
申时三刻?雷牧歌在房里都整整一个时辰了!
话说,他有那么厉害吗?
燕儿注意着她的神情,试探问道:“主子,要不我去雅室门前瞧瞧动静?”
“嗯嗯。”秦惊羽不迭点头,“年轻人,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时间太长,要是弄坏了,我不好向大姐交代。。”
燕儿暗自好笑:“是,我这就去。”
话答应得挺好,只是脚步悠闲,穿过大厅,走过回廓,踏上楼梯,不时还与来往之人点头招呼,秦惊羽在背后看得着急,不由低吼:“你能不能快点?”
没等燕儿走近,那房门从里面打开了,雷牧歌发丝微乱,略显疲惫走了出来,边走边理华服上的褶皱。
燕儿上前一步,微微笑道:“主子还在担心雷爷呢。。”
雷牧歌冷笑:“我好得很,不用他担心。”
见得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秦惊羽赶紧迎上前去,讪讪笑道:“我在楼下厢房里睡了一觉,总算把酒醒了,对了,你那里什么状况?妩儿不错吧?”
“嗯,不错。”雷牧歌回答得十分简洁,边说边往外走,一直走到百花阁大门口,这才回头扔下一句,“我职务在身,不能久留,你们慢慢玩。”
“哎,雷。。”
秦惊羽紧追两步,见他头也不回离去,只得笑道:“看来是真生我气了。”
可是至于吗,自己所认识的许多公子少爷,比如方才遇见的周卓然,哪个不是在府中养着几个通房丫头,或是直接来青楼开荤,他都二十岁的人了,还那么别扭干嘛?
说不出心里是喜是忧,呆立半晌,这才慢慢走上楼去,查看战果。
叩了好一阵房门,才见那粉衣少女开门出来,一见是她柳眉竖起,砰的一声就要关门。
秦惊羽赶紧一步上前,手掌挡住:“好妹子,是我啊,三少!”
“我关的就是你这个负心人!”
粉衣少女娇声叱道,恼怒之际,也没注意到她的手指正扳住门板,用力合上。
“主子小心。”
随着话声,一只手臂适时伸过来,轻轻一推,房门大开。
秦惊羽大步奔进去,目光如电,在屋中打了一个转。
只见桌上杯倒碟空,一片狼籍,琵琶也是随意扔在软凳上,好似还断了两根弦,这都不是重点,关键是那张雕花大床,帷幔低垂,被褥凌乱,妩儿只着层鹅黄薄衫,正斜斜靠坐榻上,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玉颈上一处紫红吻痕,清晰可见。
绿衣少女守在榻前,递上温热布帕:“姑娘,洗把脸吧,别气坏了身子。”
妩儿垂头低叹:“死了正好,一了百了。。”
不会吧,真的扑倒了?
秦惊羽立在屋中四处打量,正半信关疑,就听得开门的粉衣少女不冷不热唤道:“姑娘,三少回来了。”
妩儿一听此言,缓缓抬头,对上秦惊羽一脸尴尬的神情,突然悲从中来,掩面放声大哭:“都把我送人了,你还回来做什么?你走啊,走啊,走得远远的!我不想看见你!”
秦惊羽干笑两声,慢慢挪动脚步,小心翼翼地问:“我方才喝醉了,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情,实在对不住。。姐姐,你和雷爷,没做什么吧?”
妩儿含泪惨笑:“说错话?哈哈,酒醉之后吐真言,三少,你便是这样看待我的,是不是?姐姐在你心中就是个可有可无的青楼女子,召之即来,挥之则去,高兴时一掷千金,不高兴了随手就给了别人,自古红颜多薄命,郎是薄幸负心人。。”
秦惊羽听得头皮发麻,自知理亏,无言以对,只是讪笑:“姐姐口才真好。”
“你!”妩儿珠泪滴落,冷冷笑道:“我和他有没有做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那雷爷样貌身段都是一流,出手也大方,他还说过几日再来瞧我,我赎身所需银两,他眉毛都没皱一下就答应了。。”
“姐姐,你听我解释。。”
“不必说了。”妩儿指着地上破碎的琵琶,咬牙道,“弦断情逝,你我就如此物,从此天涯路人。”
秦惊羽额上冷汗涔涔,台词好雷,越听越觉得是一出虐剧,自己好死不死居然当了一回男主!
微微皱眉,只抓住关键一点,沉声再问:“你说实话,你和雷爷,真的好上了?”
妩儿闻言一颤,面色渐白,终是含泪点头:“他力气那么大,脾气又坏,我一介女流,有什么办法。。”
只听得轰然一声,秦惊羽一脚踢翻面前的软凳,怒发冲冠,扭头就走。
肺都要气炸了,这个雷牧歌,一点打击就接受不了,怎么可以来真的,辜负她。。大皇姐呢?
|派派小说后花园daffodil_cui手打,转载请注明|。paipai。fm
卷二:琅琊之光 第二十二章:反将一军
等秦惊羽怒气冲冲赶回寝宫,汝儿也是第一时间跳了出来。
“禀报殿下,长公主今日一大早就陪皇太后去普度寺上香还愿,并不在宫中。”
“笨蛋,怎么不早说?!”
汝儿委屈道:“奴才刚想出宫通知殿下,没走到宫门,就被高总管叫去帮忙,忙活了半天。”
“帮什么忙?”
“太后寿宴,请了大夏最有名的戏班子进宫表演,御花园里在搭五彩花台,外来工匠实在太多,高总管叫奴才去帮忙看着。。。。。。”
秦惊羽翻了个白眼:“笨蛋,你不知道太后寿宴临近,到处都在抽调人手吗,还大摇大摆在路上走,稍微回避下行不?”
汝儿抓了抓脑袋,可怜兮兮道:“奴才知错了。”
“算了,你下去吧。”
秦惊羽揉了揉额头,很是无奈,这个汝儿,若是有燕儿一半机灵,她都省心不少。
坐到书案前,想了想,从袖中掏出向海天给的新居地址,仔细端详。
燕儿端了糕点过来,放于案上:“殿下在百花阁没有吃好,再吃一点吧。”
“嗯。”秦惊羽从碟中取了一块塞进嘴里,边嚼边含糊道,“这地址,怎么有些眼熟?”
燕儿朝纸片上瞟了一眼,摇头道:“我没陪殿下去过此处。”
秦惊羽看了又看,忽而一笑:“你没去过,并不代表我也没去过。。。。。。”
这地址,不就是奸商郑辛家所在吗?
当年这郑氏父子被自己搜刮了不少白银,好好整治了一回,后来她在天京城里名声越来越大,被外界传闻出身官家,后台势力雄厚,那郑氏父子心怀愤懑,又没有机会报仇,因为她的特殊“关照”,在天京城的生意每况愈下,家道中落,最后落得个收拾包袱远走他乡的下场。这回连宅子都卖了,看样子已经不打算回京城。
想起郑府的朱门碧瓦,高墙大院,轻笑道:“我这位干爹一出手就买下这么大个宅子,一年到头也难得来住几次,真够大方的,相当于假日别墅了!”
燕儿低头给她斟茶,语调清谈:“根据影部传回的讯息,向老板在北凉生意越做越大,还在北凉边境建有冶铁作坊,技术精良;所辖的大小牧场足有十来座,其中有一种大宛良驹,善于冲刺,品种纯良,深受各国客商青睐,一来一往,进账丰威,购买个宅子那是小菜一碟,不足为奇。”
“铁器和马匹,从来都是相当赚钱的生意,嗯,铁器,马匹。。。。。。”
秦惊羽摸着下巴,两道英气十足的眉毛拢在一起。
燕儿一见她陷入沉思的习惯性表情动作,也不打岔,估摸着有一小会,这才问道:“殿下可是觉得哪里不妥么?”
秦惊羽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谈谈道:“没什么,传令下去,让影部查查,向氏商行与哪几国的贸易往来最为频繁?交易的分别是些什么货品?”
燕儿点头:“是。”
秦惊羽沉吟着,又道:“另外,关于那个大宛良驹的详细资料,我想看看;还有,除了这大宛良驹,向氏牧场还有些什么样的骏马,品性特点如何。。。。。。”
燕儿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之色,却也没说什么,默记在心。
秦惊羽盘算了下日子,续道:“下回歇课日,我去干爹的新宅拜访,你提前给我准备些礼物。”
燕儿眉头微皱:“要不要带几名煞部弟兄乔装成侍从?”
秦惊羽瞥他一眼,笑道:“我这是去赴家宴,又不是去掐架,没必要吧?再说,银翼给我留了一名高手在暗中保护的,每到关键时刻,他必然出场。”
燕儿好奇问道:“什么高手?”
秦惊羽摇头,眼光不自觉瞟向那边墙壁的深深凹痕,欣然道:“他蒙了面,不过个子挺高,武功也好,居然和雷牧歌不相上下,也不知银翼从哪里找来的,就是行踪太诡秘了。”那柄钉在墙上的柳叶刀,自己生怕母妃看见盘问,悄悄找了个力气大的太监,好不容易才拔出来的,到忘了该把凹痕给修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