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秦惊羽随意哼了一句,手指继续蹂躏着少年的脸庞。
不粗不细的眉毛,狭长俊秀的双眸,鼻梁挺直如刀削,唇瓣有点薄,却线条美好,色泽莹润,就是面色苍白了些,却白得犹如羊脂美玉,找不到半点瑕疵,这样一张脸,怎么看怎么美,秀色可餐,爱不释手啊!
“雷牧歌。”
“雷牧歌?!”
秦惊羽松手,好笑看着他:“这宫里宫外,乃至整个天京城,谁人不知长公主对他有意思,铁了心非君不嫁,这已经名草有主的男人,我疯了才会去插一脚,沾惹一身腥!”
燕儿语气清淡,在陈述事实:“他不喜欢长公主。”
“这事可由不得他。”秦惊羽冷笑道,“皇室尊严,不容拂逆,他拒绝得了一时,拒绝不了一世。当朝驸马爷的身份,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容更改!”
燕儿摇头轻叹:“雷牧歌,他不是一个那么容易妥协的人。”
“哦?”秦惊羽笑着瞟他一眼,“没想到你还挺了解他的,怎么,化敌为友了?”
“燕儿不敢。”燕儿眼睫垂下,低眉顺目,“雷公子出自将门,身份荣耀,我只是一个小太监……”
秦惊羽不耐挥手:“去去去,少来这一套。”
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可清楚得很,四年来能将暗夜门的上下事务打理得一丝不乱,井井有条,在门中人缘极好,威信甚至比银翼还高,早就不是当初任人欺负的小太监了!
瞧见那少年唇边淡淡的笑意,突然生出一个年头来:不知燕儿脱了衣服下水沐浴,又当是怎样一副姿容,与雷牧歌相比谁胜谁负……
呸呸呸,色女,想到哪里去了!
一边暗骂自己无聊,一边擦干双手站起身来:“走吧走吧,我定要赶回宫中吃午膳。”
又走了一阵,视野逐渐开阔,远远望见山坡平地,屋舍院落,其间隐有炊烟缭绕。
果然走出山谷了!
再往身后一望,白雾弥漫,聚拢散去,竟是树影摇曳,云深不知处,再无道路踪迹。
地底奇遇,难道是一场梦?
秦惊羽按下心底淡淡迷惑,长长吁了一口气:“记住,回去之后,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方才之事。”
“是,殿下。”
燕儿走到她跟前俯下身去:“殿下,你也累了,接下来的路,我背你走吧。”
“算了,我自己能行。”秦惊羽瞥他一眼,眉头微皱,又道,“看你那细胳膊细腿的,回去跟着银翼好好锻炼,给我练强壮了,以备不时之需!”
“细胳膊细腿?”燕儿看着她大步朝前,并未跟上,只是立在原地,喃喃念着,反复回味着这一句,“细胳膊细腿……”
不觉挽起衣袖,举臂查看,边看边是苦笑,“嫌我细胳膊细腿……可我是吗?我是吗?”
这个主子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咋样,而且还很自以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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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暗夜生光 第十五章 分外眼红(二更)
青山绿水,田坎池塘,偶然听得几声鸡鸣狗吠。
燕儿找了棵大树让她坐下歇息,自己去得那头的农家院子,说是去打探进城的道路。
秦惊羽坐在树下,只见那道清爽的身影停在院门外,似是对着里面说话,头有点晕,也没去注意听他说了几句什么,不想了一会,就见他从院门里牵了一头青牛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卖苦力赚路费?”青牛脖子上还套着沉重的犁具,显然是一头耕牛,可是他这番闲散优雅的模样,实在不像要下地犁田的样子。
燕儿拍了拍牛背,无奈一叹:“我没有借到马,只有这个。。。。。。”
秦惊羽听得有些怔忡,半响才反应过来,指着他道:“什么,你要让我骑牛?”
不错,马在这个朝代是稀罕物,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的,尤其像这样的山野农家,但是,也不至于让她骑着牛回宫吧?
丢人现眼啊!
燕儿轻轻点头:“殿下不要我背,要是再走下去的话,晚上会腿疼,睡不好。这牛虽然不好看,但是代步也还过得去,一时应急,有胜于无吧。”
轻描淡写的两句解释,字字句句都在为她着想,不打烊着实说不过去。
秦惊羽心里已经软下来,但看到那青牛光溜溜的背脊,还是忍不住撅嘴嘀咕:“我不是牧童。。。。。。”
燕儿往牛背上铺了一小块什么东西,低笑:“殿下当然不是牧童,殿下是翩翩公子。”
翩翩公子,应该骑着高头大马啊,怎么能骑牛。。。。。。
“唉,的一世英名啊。。。。。。”
没等她把调子拖完,燕儿已经是一手托住她的手肘,一手托起她的后腰,半扶半抱,将她推上牛背去。
秦惊羽的低呼声还卡在喉咙,就听得牛儿哞哞叫着,朝前抬步了。
没有缰绳,只好抓住犁具保持平衡,耕牛并不肥壮,要不是燕儿事先在牛背上垫了块厚布,她的两瓣娇臀铁定被那突起的背脊骨戳的疼死。
慢慢适应了骑牛的姿势,抬头去看前面牵牛的人:“喂,你能不能走快点?”
“哦,好的。”
燕儿应声,步履却并没加快多少,大概是因为牛背上坐了人,不易驾驭的原因,虽然极力控制,但那牵牛行走的姿势并不熟练,还有丝别扭。
秦惊羽看得好笑:“燕儿,你家不是有几亩地吗?难道都不用耕牛的?”
她敢说,若是自己下去牵牛,指不定还比他牵的好些。
燕儿回头过来,唇边一抹羞涩的笑意:“在家里的时候,都是大哥放牛,留我在屋里看书。”
秦惊羽点头,怪不得,农家子弟,却长了一身细皮嫩肉,原来是因为家人关爱照顾,疏于稼穑,不擅农耕。
正想多问几句,却见他已经转过头去,一副讳莫如深不愿多说的模样。
是了,如今他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提起往事也是强颜欢笑,徒增心伤罢了。
秦惊羽自诩为深明大义,体恤下属,此时硬生生将疑问按了下去,转而去谈论天气,研究沿途景色。
走了没一会,万般聊赖的秦惊羽先是哼了几支小调,后来又开始扯起喉咙唱歌。
“小鸟在前面带路,
风啊吹向我们,
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
来到草地上。。。。。。”
倒也不能怪三少同学,从小到大她就会几首儿童歌曲,然后便是在隔壁老婆婆家吱吱嘎嘎响着的留声机里听过一些老电影歌曲,比如上回在百花阁所谓填词作曲的那首天涯歌女。
对于这直白乏味的歌词,燕儿听惯不惊,弯下腰去摘了一把草叶,牵着青牛继续朝前走。
天高云淡,春光明媚,林子里不时响起清脆悦耳的歌声,虽然那歌词实在不敢恭维。
牛逼上的少年断断续续地唱,下面牵牛之人不言不语,只是抿唇微笑。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眼睛,一只没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秦惊羽依依呀呀唱了半天,没听到一句赞誉之辞,轻哼一声,眼珠一转,改了歌词:“一只笨鸟,一只呆牛,走不动,走不动,一只头顶望天,一只脚下看路,真奇怪,真奇怪!”
越长越响亮,大概唱了七八遍,喉咙冒烟,这才停下歇息。
“唱累了吧?”燕儿回眸笑了笑,从犁具里摸出一只水壶递给她。
秦惊羽定睛一看,正是之前在山顶里的那一只,那时他防患未然,竟一直带在身上。
仰头喝下一口,甘甜清凉,正在回味之时,少年温润带笑的嗓音在身下响起。
“是那农家院子里的井水,够殿下这一路喝的。。。。。。”
燕儿说完,又将一顶编好的草冠放在牛背上:“这个戴在头上,可以挡下太阳。”
秦惊羽低头看着细细编织的草冠,全是用青翠宽大的草叶编成,与演武大赛那日的绿水大伞有异曲同工之妙。
哎,这个心灵手巧的燕儿,他怎么什么事情都能预先想到呢?
如此磨磨蹭蹭,走走停停,慢慢悠悠行进,要想就此回宫,只怕走上两天两夜也别想如愿。
“牛儿啊牛儿,你为何不长出翅膀来啊?嗯?”
许是上天听到她的哀叹,当真是大发慈悲,这两人一牛在即将穿过一片密密树林,刚要走到山口之时,远处大道上竟然传来铮铮蹄声。
蹄声越来越近,不仅是她,就连燕儿都听到,满面戒备,停下不动。
“可能是来寻殿下的军队。”
秦惊羽应了一声,眯眼望去,但见那山口寒光闪耀,似有手持长枪的铁甲兵士在摸索搜寻,不由朗声喝道:“来人可是大夏军士?”
“正是天子御前羽林郎!”寒光顿住,有人肃然答话,却没有现身,“你们是谁?人或是妖?”
“人?妖?”有妖怪光天化日之下大摇大摆出门游荡的吗?
秦惊羽愕然,看看自己周身,再看看燕儿,突然明白过来。之前两人躲避坍塌的山石,弄了个满面尘灰,十分狼狈,衣裤也是破损不堪,就算后来在水潭边洗了手净了脸,头发上仍是灰扑扑一片,自己头上又戴着个草冠,再加上胯下一头还套着犁具的大青牛,猛然入眼,确实有些妖异。
不过这队伍是羽林郎,事情就好办多了,秦惊羽朝燕儿比个手势,口中高声道:“我是三皇子秦惊羽,叫你们上司来见我。。。。。。”
正在脑中回忆宫禁羽林郎最高长官的姓名,突然听得山口那一片铁甲寒光之后,有人低呼一声:“你真是三殿下?”
“是啊,如假包——”
最后一个换字还没吐出,就听得一声如雷欢叫,一道英伟挺拔的身影策马而来,闪电般驰到面前,姿势矫健,翻身下马,一个箭步奔上前来。
“殿下,你没事吧?”
风尘仆仆却难掩其英姿,略显憔悴的俊脸上眉开眼笑,倾洒暖暖阳光,是雷牧歌!
“我有事,当然有事!”秦惊羽看着四周围拢过来的士兵,暗地掐了下手背,生生挤出几滴眼泪来,呜呜哽咽,“我不过是邀几名朋友游山玩水,居然遇到山崩,要不是燕儿忠心护主,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燕儿。。。。。。”雷牧歌淡淡瞟了一眼牵牛的少年,侧头唤道,“一舟,你来帮殿下看看,可有哪里受伤,就地处理。”
“好的。”李一舟答应道,背着个笨重的药箱匆匆过来。
秦惊羽吓了一跳,使劲摇头:“不用,我好好的,一点都没伤着,倒是燕儿,你给他看看!”
李一闻言转向那牵牛的少年,上下打量:“又是你,真是好久不见。。。。。。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
燕儿退后一步,摇头道:“我没受伤。”
李一舟也不勉强,望着雷牧歌,等他下令。
雷牧歌没有理会,而是朝秦惊羽张开双臂,笑脸相迎,语气温柔:“殿下,救助来迟,是我不好。穆妃娘娘已经急坏了,我这就护送殿下回宫吧?”
“对,对,速速回宫!”
秦惊羽想到有孕在身的母妃,心急如焚,这一回,却是不假思索向他伸出手去。
身子瞬间悬空,又被人稳稳接住,下了牛背,刚一骑上骏马,就想起一事,急急寻问:“跟我同行的还有三位朋友,还有汝儿,他们怎样了?”
“汝儿没事,就擦破点皮,就是他回城报信,我正好在城门处遇到,至于你那几位朋友,汝儿也提到过,说看见他们躲石头的时候跌进了山涧。”
秦惊羽心头一沉,咬唇道:“先送我回宫吧。”
“好。”一双手臂环住她的纤腰,紧扣缰绳,啸声清越,“羽林郎听命,速速返城回宫!”
“是!”
兵士得令,骑兵齐刷刷上得马去。铁蹄铮铮冲在前方,步兵亦是昂首阔步紧随其后,场面十分威严。
不是她贪图荣华富贵,但是瞧瞧这待遇,与方才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啊!
身下是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背后是阳刚英俊的少年将领,阳光明媚,微风拂面,被众多士兵簇拥围合,秦惊羽飘飘然的同时,亦不忘回头叮嘱一句:“燕儿跟上,别再走丢了,要不是为了找你。。。。。。”
声音蓦然顿住,秦惊羽捂住嘴,满头黑线,怎么这样聒噪。。。。。。
“是,殿下。”燕儿会心一笑,爬上牛背,不甚熟练地吆喝着青牛随大队伍前行。
雷牧歌听得分明,剑眉拢到一起,突然瞥见她头上的草冠,一把摘下,随手扔了出去。
“哎,你——”这个雷牧歌,太霸道了吧?!
雷牧歌面色一整,俊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厉肃穆。
“殿下在落月山失踪之事已经惊动了皇宫上下,这一次我也无计可施,与其担心这草冠,还不如好好想想回宫之后如何应对吧。”
草冠坠地,被飞驰而来的马蹄踏上,四分五裂,不复原形。
一如之前,那自由闲散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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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暗夜生光 第十六章 后果严重
御书房里,韩易端坐堂前主位,侃侃而谈。
堂下却有一人心不在焉,不时望向左侧的墙壁,又瞟眼旁边的座位。
悬挂在墙壁上的水钟标时箭尖刚指到午时,漏斗立时翻转,带动铜架上的银钩,滑下钟台的铜珠落进钟下的蟾口里,铛铛的发出一串嗡响。
秦昭玉精神一振,心头欢呼,终于下课了!
正在授课的韩易停止讲解,喝了口茶,对堂下人等道:“今日课时结束,下学闲暇,诸位殿下也应勤勉为学,温故知新。明日歇课休沐后复学,我将设卷考试经义策问,望诸位殿下慎之。”
几人齐齐起身,俯首行礼,拜谢老师的授业解惑:“谨受教。”
韩易微微颔首示意,目光转到秦昭玉旁边的空席上,眉头皱了皱 ,但却没有说话,招呼了林靖,两人一前一后离去。
大皇子秦湛霆的目光也往那空席上溜了一眼,垂手侍立,待韩易出了殿门,才招手把门外的太监叫来问他:“三殿下呢?还在父皇那里受训?”
那太监摇头道:“先前出了未央宫,又被凤仪宫那边召去了。”
秦兴澜在一旁大皱眉头:“这个三皇弟,这回事情惹大了,连皇祖母都惊动了。”
秦湛霆点头叹道:“不知警告他多少回了,他就是不听劝,真是自作自受!”
秦昭玉听得着急,连声道:“两位皇兄,要不我们一起去求皇祖母吧,饶了三皇兄这一回……”
“这……”秦兴澜沉吟一下,望向秦湛霆,“皇兄意下如何?”
秦湛霆一挥衣袖,脚步已经跨向门口:“自家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