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去了,你也别想那么多,毕竟他是。。。。。。”银翼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别总是说话说半句好不好?我没你们想得那么娇弱,你不用避开话题,他死了,杨峥还给他立了碑,这些不必藏着掖着,我早就知道了。”秦惊羽冷静陈述事实,她所不知道的是,她跟那个燕主之间,到底又怎样的情感纠葛。
银翼面上阴晴不定,眸子里闪过复杂之色,半晌才挤出一句:“是啊,他。。。。。。死了。”
秦惊羽揉了揉额头,对于脑子里模糊不清的印象,很是无奈:“是怎么死的?”
银翼摇头道:“我不太清楚,当时我在西烈。”
“哦。”是了,萧冥掳她为质的时候,银翼正是深陷死亡之洲,她这边发生了什么,他相隔千里,自然不知情。
“人死不能复生。”银翼慢吞吞道,他从来都是不善言辞之人,能说出这样安慰的话,已是不易。
“我明白。”秦惊羽点头,阖上双眼,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直觉抗拒,不远多想,但又觉得不甘。
想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她投入的感情并不那么多,对于过往,对于逝者,心底只是浅浅的怀念;要么就是他真是爱惨了那个人,无法忍受这阴阳相隔之痛,才会借着坠崖受创的机会,生生忘却。。。。。。
以自己这心性,会爱一个人爱得死去活来?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
所以,多半,是前者吧。
不论如何,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在想了。
不想了,只要顺利去下萧冥的人头,就是为他报仇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见她闭目不言,银翼脸色微变。
“没什么。”她睁开眼,轻轻摇手,感觉好了些。
“我早说过了,他不在了,就让我来照顾你!”银翼脱口而出,在接受到她惊诧的眼神之后,也没停住,闷声道,“等着我做什么,你身边又不是只有雷牧歌一个,还有那么多男子,比如杨峥,比如李一舟,再比如。。。。。。我。”
这算什么,狼小子的真情告白?
秦惊羽忍俊不禁,不由得哈哈大笑:“银翼,我从来没觉得你这般可爱!”
银翼俊脸微红,哼道:“笑什么笑,你这花痴,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说的是真的,我——”
“陛下!”关键时刻,帐外传来杨峥的声音。
“哦,进来吧。”秦惊羽忍住笑,侧头应了一声,又低问道,“你什么?”
眼见杨峥已经端着热气腾腾的饭食进来,银翼板起脸,抿唇道:“没什么。你先吃饭,我去外面看看。”说罢朝杨峥略一点头,便是头也不回离开。
杨峥讲饭食放在案几上,诧异望着他的背影:“西烈皇帝陛下好似很不开心的样子,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他跟我闹别扭呢,一会就好。”秦惊羽撇了撇嘴,闻得阵阵粥香,不由得舌底生津,食指大动,赶紧过去坐好。
杨峥跪坐在对面,左手执筷熟练为她布菜,秦惊羽刚喝了口粥,正待举筷夹菜,忽然看见他隐在袖中的右手,筷子渐渐停下,悬而不动。
“怎么,不合陛下胃口?”他微讶抬眸。
“不,很好吃。”秦惊羽心底发涩,面上却是微微一笑,“你是任军中要职,这些送食断水的活计也不必亲自操劳,以后就让底下的士兵来做就好。”
杨峥脸色一白,下意识将右手往后缩了缩,淡笑:“只是举手之劳,事关陛下安全,交给别人臣也不放心。”
“但是。。。。。。”
杨峥咬了咬唇,低声说道:“臣做起来并不辛苦,只觉得踏实喜乐,除非陛下嫌弃臣,不愿让臣为陛下效力。”
秦惊羽面色微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有,都说了那么多次了,没外人在的时候,就你我相称,没那么多礼仪规矩,你怎么就总是记不住。”
杨峥笑的黯然:“君臣有别,理应如此。”
看着他卑微有礼的神态,秦惊羽又是一阵恍惚,似是与记忆中模糊的一幕有些许重合,不由心头一动,低道:“杨峥,我问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杨峥低头:“陛下请问。”
“以前门中的。。。。。。燕主,”秦惊羽在脑子里组织着言辞,徐徐问出,“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杨峥张了张嘴:“燕。。。。。。燕主?”
“是,燕主。”
“燕主,本名燕秀朝,是当初陛下在门中的得力心腹,职位威信仅在陛下之下,掌管门中诸事,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杨峥像是背书一般道出。
秦惊羽摆了摆手:“这些我都知道,我是想问。。。。。。”咬下唇,对上那双满是忧色的眼,却不知怎么提下面的问题。
如果,她与那个燕主只是死心喜爱,并未对外公布,那杨峥也应该不知情。
到底,该不该继续追问呢?
一句话卡在喉间,好生为难。
帐外适时响起脚步声,令得她住了口,转头一看,只见雷牧歌掀起帐帘,星眸朝帐内一扫,眉目间甚是不悦:“有什么话吃过饭再说不好么,粥都凉了!”
“雷将军。”杨峥站起身来,两人目光一触,前者微微摇头,竟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雷牧歌欣然一笑:“张将军在四处找你,说是那霹雳战车需要增补物资,正着急得不行。”
“我这就过去。”杨峥往案几上看了一眼,迟疑道,“陛下的饮食,就有劳雷将军。。。。。。”
“放心,我会监督陛下好好吃完,一点不剩。”
杨峥含笑出得帐去,秦惊羽望着他的背影,不能不说,心底也是一阵轻松。
问了也是徒增伤感,何必呢。。。。。。
咚咚咚。
雷牧歌手指轻巧台面,引得她回过神来:“不是巡营么,怎么这样回来得快?”这些个皇帝将军的,走了来,来了走,你来我往,换了一个又一个。好似都闲的很呢。
“还不是担心你只顾说话,不好好吃饭。”雷牧歌当仁不让坐去对面。
秦惊羽看着案几上丰盛的饭食,莞尔一笑:“你当我是猪啊,乱夸海口,这足足有三人的份,怎么吃得完?”
“我也有些饿了,正好过来陪你用餐。”雷牧歌取了空碗竹筷,随意舀了些吃食,大口吃起来。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饿了,转眼一碗就见了底。
秦惊羽一边喝粥,一边不时夹些肉脯之类到他碗里:“你多吃些,上阵才有力气。”
雷牧歌停住动作,朝着她笑得开怀:“很好,终于知道关心我了。”
秦惊羽一挑眉:“怎么,我以前没关心你?”
雷牧歌听得轻叹一口气:“当然有,只是。。。。。。很多时候,你却是忽略我,甚至,无视我。”
他的嗓音里有着淡淡的疲惫,眉宇间也是愁绪不消,再加上飞扬的乱发,唇周的胡渣,哪里还是当初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完全一副颓然潦倒为情所困的模样!
都是她害的!
他从来都是为她好,而她,总是那么随心所欲,率性而为。
“对不起。”她低道。
“干嘛跟我道歉。”雷牧歌伸手揉着她的头发,摇头一笑,“你该知道,我最不需要就是这句话。。。。。。饭菜都快凉了,快吃吧。”
秦惊羽摇摇头:“我已经吃饱了。”
雷牧歌看了看案几上所剩无几的饭菜,还算满意,唤人前来收拾带出。
见她还坐在案前怔怔出神,雷牧歌过去坐下,揽她入怀,明亮的眼眸里倒映出她的身影:“大战在即,就别多想了,过去了就让它过去,你还有我呢,我会珍惜你,爱护你,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秦惊羽恍若未闻,只握住他的手掌,抚着那微微红肿的手指,有的地方已经破皮渗出血丝,不由得涌起一阵心疼,喃道:“你这么这样傻,就不知道停下来歇会吗?”
雷牧歌手臂收紧,眉舒目展,释放出一个灿烂夺目的笑容:“只要你平安醒过来,就是这双手断了又如何!”
“这像什么话,你可是军中副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秦惊羽啐他一口,心情倒是恢复了不少,任他抱着腻歪了好一会,这才推了推他,扁嘴道,“你呀,非得在别人面前表现得那么明显吗?须知我现在是一国之君,军中主帅,这形象可折损不得!”
“我哪有?我不是跟他们一样,一口一声陛下。”雷牧歌勾唇一笑,当然不认。
“还说没有,你在银翼面前,在杨峥面前,说的话,做的事。。。。。。哼哼,不需要我列举说明了吧?”
雷牧歌搂着她的腰,略显粗糙的下巴在颈窝边蹭动:“有人对你心怀不轨,我这是事先提醒,防患未然。”至于是谁,他不说,相信她心里也很清楚。
秦惊羽暗地叹口气,她又没瞎,自然看得出来,这回再见银翼,他很多地方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看她的眼神里也多了些不同的东西,甚至,他还当面表达了心意,那么别扭可爱。
并非无动于衷,只是长久以来,她都只当他是战友,是亲人,何况现在,她身边已经有了雷牧歌。
桃花一朵就好,多了只会平添烦恼。
逝者已矣,除了珍惜现时所有,她又当如何?
撇开这个并不愉快的话题,她轻咳两声,坐直身来:“对了,这一天下来,风离城那边有何动静?”
雷牧歌定了定神道:“还是老样子,只守不出。事已至此,我没征得你的意见,便将佯攻停止了,日夜加紧练兵。”
“很好,大军压境,只围不打,让他们胡乱猜去。”秦惊羽冷然一笑,若用得好了,这心理战术可是比真枪真刀更加消磨士气,打击人心!
雷牧歌想想又道:“还有一事。。。。。。昨夜那位故人偷偷摸到主帐外,可能是听说了你昏迷的事,想来看看你,我当时在给你弹琴,西烈皇帝追了出去,说是对方轻功绝佳,趁着夜色径直跃上风离城墙,转身消失不见。”
“然后呢?”秦惊羽着急问道。
“早上传出消息,说是风离城中昨夜又被人放了把火,将城中几大米行的仓库也烧了。”雷牧歌说着,忍不住面露微笑,这个程十三做事还真是不留余地,见不到意中人,再借机泄怒呢!
而风离守将将此前已遭重创,虽然加派了人手守护,但自觉是亡羊补牢,谁能想到敌人竟会故技重施,再次来袭!
一夜过去,城中存粮又损失惨重,顶多只够两日之用,届时肯定有人出城运粮,只要己方守住出口,不管出来多少,只管叫他有去无回!
“做得好!”秦惊羽拍手笑道,“如此一来,城中粮食短缺,人心惶惶,就让他们自己先乱去!”
据南越境内影士传来的讯息,由于沿途山石垮塌,行进受阻,萧冥的大军据此还有相当一段路程,那好,她就先拔下风离城,在此等着,与他一决生死!
为那么多死难的弟兄,那么多无辜逝去的生命。。。。。。报仇!
为那个他。。。。。。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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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凤舞九天 第六章 入主风离
一晃数日过去。
风声猎猎,战舰飘舞。
秦惊羽立在帐前,遥遥相望,但见对面城墙上的士兵双眼无神,面露倦色,比起初来之时变化翻天覆地,想来城中军民寝食不安,日子并不好过。
再看呈上的战报,风离城粮仓被毁,存粮告急,军中米饭变粥,餐食不继,已有守军士兵闯入百姓家中抢粮,误夺人命,被那守城将军于靖斩首示众,以正军纪。
三日前的半夜里,城门微启,有三队人马先后出城,悄然潜入大夏军队的仓库,顺利抢来米粮百袋,等到返回城中开袋细看,这才发现袋中只有最上面浅浅一层是粟米,底下全是充数的粗砂。
昨夜,风离守军隐在城墙下一直暗中挖掘的十处地洞终于挖通,却在派人探头查看的那一刹,被突如其来的滚水当头淋下,皮开肉绽,惨嚎不绝。
南越内陆连降大雨,被地震震松的山石垮塌不断,达古山区连连出现险情,现在萧冥的大军正遇险滞留山中,离风离城还有至少七八日的路程。
十日之期已到,张义明与杨峥配合得当,不负众望,赶制出两百架霹雳战车,不着痕迹掩在密密丛林之中,除开工匠之外,就连军中诸位将领都是毫不知情。除此之外,他们还现学现用,另外造出数十架小型投石车,用以辅助战车,对敌作战。
东阳大军有东阳大王子轩辕墨亲自率领,姗姗来迟,如她所料,号称十万大军,实际八万有余,不过三军联合,随时准备给予风离守军。。。。。。
外忧内患,如今的风离城,就像是风雨中飘摇的孤舟,摇摇欲坠。
她并不急着出去,而是像猫戏耗子一样玩弄对方,给点甜头,让人看到一丝希望之光,却又在最后一刻冷笑出手,生生掐灭!
在霹雳战车造好的同时,秦惊羽下令将城外一座座土丘用石块加固泥土夯实的任务也是圆满完成,此举引来军中种种猜测,不知这位少年天子意欲如何,有人猜想是练兵比武之用,却不想竟见得一架架造型奇特的战车搬上高台,用柏木固定,战车旁还有成堆的巨大石块,源源不断从密林之外的石山运送而来。
两军对峙,制高点已在掌握之中。
天时,地利,人和。
“诸位爱卿不是一直嚷着准备时间太长,一直追问朕关于这总攻风离城的确切时日吗?”秦惊羽抬眸望望万里无云的晴空,勾唇一笑,说得风轻云淡,“朕看今日就不错,给你们半个时辰准备,半个时辰之后,攻城!”
而现在,半个时辰,就算这计划泄露出去,对方也没时间补救应对了。
“攻城!”
“攻城!”
“攻城——”锣鼓轰鸣,吼声一声接连一声,群情高涨,地动山摇。
当那巨型战车被众多人推动着,转向对准远处的风离城墙,巨石如冰雹般呼啸而过,狂轰滥炸,城墙上遥看新奇的风离守军这才回过神来,惊骇躲避,嘶声大叫:“报,敌军攻城!”
这些日子三国联军只围不打,风离守军已经习惯这样闲散且压抑的生活,大军压境,后援无望,每一天都被饥饿与绝望包围着,久而久之,紧绷的神经变得麻木,看着对面军队热火朝天搬运泥土,垒筑高台,就当是看戏一般的心境在观看,哪知道,突然之间,战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燃!
令旗挥动,两百架霹雳战车在风离城墙外同时向心发射,其间又夹杂着小型战车,这血肉之躯哪里经得住这石块猛攻,风离守军纷纷撤退躲避,巨石砸在城墙上,城墙上缺口越来越多!
风离守军面对这惊天利器傻了眼,已是六神无主,全无对策,忽听得轰然一声,又一块巨石飞来,城墙上原先有缺口的地方不断頽倒,成为一处陡坡,又慢慢朝后倾斜,变为缓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