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通道一步步过来,在马车前站定,一瞬不眨盯着秦惊羽,眼眸里渐渐蓄满泪水,轻声道:“二殿下为你做这么多事,你为何不愿见他最后一面?”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姿态,比起黑衣人更多了一分幽怨,秦惊羽被质问得有些发蒙,揉着额头想了许久,也想不起自己何时何地成了她口中忘恩负义的人,不由笑道:“我不认识你们那个二殿下……”
乳母怔了下,目光变得冷淡,叹息道:“他都要死了,太医说他自己放弃了求生意念,不论是皇后还是皇子妃,任谁都唤不醒……”
秦惊羽微诧道:“你是说萧焰?他真要死了?”这一个二个地,都发神经了么,偏要指鹿为马,非得说她跟这个南越二皇子交情匪浅,天知道她有多冤枉。
乳母点头道:“我们千里迢迢来大夏,就是请你随我们去见他一面,或许能有转机,说不定能活回来。”
秦惊羽听得云里雾里,瞥见雷牧歌铁青着脸立在一旁,于是附耳低问:“我以前认识萧焰?跟他很熟?”
雷牧歌张了张嘴,沉吟道:“算是见过吧,应该不熟。”
李一舟在一旁急声补充:“就是,雷说的,我可以证明。”
两人很有默契对望一眼,眼神飘忽,一闪而过。
秦惊羽点了点头,很自然地认定他们的说法,愈发觉得这群人来得蹊跷,默了一会,对乳母平声道:“罢了,我们开门见山说吧——你想让我去南越见萧焰?”
乳母急急点头:“是的,二殿下这口气不知还能撑到几时,再不去恐怕来不及了!”
“呵呵,你们大殿下萧冥的智商也就这点吗?昔日用诡计诱我被掳,现在还想故技重施,只是这伎俩也太逊了些,同一个坑,我秦惊羽还不至于会跌倒两次。”秦惊羽淡淡一笑,挥手道,“好吧,念在你对元熙有恩,好心送他归国,我也不为难你们,速速离去吧。”
乳母大惊,朝前迈出一大步:“太子殿下!”
秦惊羽冷淡看着她道:“你当日潜伏在我大夏皇宫,协助萧冥掳走元熙,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而后在那翠庭,又对元熙照拂有加,最后良心发现将元熙平安送回,这功过相抵,我也就不再追究,今日你带他们离去,这恩怨就算是一笔勾销,下次若是让我见到,定是兵戎相见……你且去吧!”
说罢,朝缇骑卫士微一抬手,高声道:“让他们走!”
乳母拼命摇头:“我不走!求求你殿下,去见他最后一面,求求你……”
秦惊羽语气淡然:“趁我还没后悔,还不快走?”
“算了,我们走,就当是主子救错了人……”黑衣首领长叹一声,将乳母一把扯过去,招呼手下退走,一行人跃上墙头,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夜风中,只听得那乳母的唤声伴着哭音,一句句传来——
“你跳崖,他也跟着跳了,你平安无事,他却为你搭上一条命……”
“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什么做的啊……”
“你怎么能这样冷血,这样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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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归来 第八章 一亲芳泽
夜色已深,留下缇骑在现场收拾善后,马车缓缓朝皇宫方向驶去。
秦惊羽坐在车上,捧着脸颊想着乳母的话,即便是额头揉痛也理不出个头绪来。
无端被人责骂怨恨一番,又惹出一摊子血腥,心情也不太好,只能归功于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悻悻然摸出把瓜子来嗑,刚喂到嘴边,就被李一舟伸手拦住:“成天就知道吃吃吃,吃多了上火知道不?”
“我就爱吃了,你管我呢。”秦惊羽挡开他的手,瞥了眼身边的雷牧歌,没好气道,“你来说说,我是不是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那个萧焰以前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雷牧歌坦然摇头:“没有关系。”
秦惊羽疑惑道:“那他那些手下,干嘛要死要活绑我去南越见他?”
雷牧歌淡淡道:“萧冥那人心思诡异,多半是他想出的苦肉计,诱你上当,你不必理会便是。”
秦惊羽瞅瞅他,又瞅瞅李一舟:“真的?你们确定没瞒我什么事情?”
那两人眼睛都没眨一下,很难得异口同声:“绝对没有。”
看来要想从他们嘴里套出东西实在不现实,虽然觉得事情蹊跷,不过萧家兄弟爱折腾那是他们的事,她不上当就行。
秦惊羽也懒得再问,打了个哈欠道:“那好,我们回宫去。”
“累了?”雷牧歌温言问道,算是岔开话题。
“嗯,有点。”秦惊羽点头,从布袋里套出那只装有金印的匣子,随意把玩着。
李一舟从她手里接过去掂了掂,呵呵笑道:“是纯金的呢,殿下你可发财了!”
雷牧歌听得剑眉一轩道:“你还真打算留下这印章?”
秦惊羽撇嘴道:“留啊,怎么不留,一不偷二不抢,那是我光明磊落赢回来的,我还怕了他不成?!他东阳来结盟,也该拿出点诚意不是,这印章,就算是见面礼了!”要论胡搅蛮缠的本事,没人敌得过她。谁叫轩辕祁自己背后出损招的,她又一贯是吃软不吃硬,所以三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马车到了宫门前停下,此时已经入夜,按照惯例,李一舟不能随行进宫,只能眼睁睁看着雷牧歌依仗之前的侍郎身份,陪着她一路行去。
夜色静寂,宫墙上薪火高悬,远处高高低低的楼阙影影绰绰,明暗难辨,四周安静得出奇。
“小心脚下,跟着我。”雷牧歌递手过来牵她。
“没事,我能看见。”她虽然没有武功,眼力却并不比他差,甚至在他之上。
雷牧歌站着没动,眼光灼灼,手上执着保持着同样的动作,见他如此,秦惊羽也不好再抗拒,只得伸出手,任由他握着大步朝前走,没一会就将汝儿远远抛在身后,不见踪影。
他的手掌很宽很厚,掌心布满粗糙的茧子,那是常年累月握持刀剑磨出来的厚茧,被他这样握着,时而指腹抚过手背,轻轻摩挲一下,感觉很温暖,也有丝恍惚,这场景无端眼熟,却又似是而非。
以前他握着她的手,好像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又是怎样呢?
一走神,脚下被一级浅阶稍微绊了下,踉跄之际,不由得伸手去揽他的胳膊。
雷牧歌双臂一展,及时将她扶住,颇感震动地低头下来:“羽儿……”
鼻端充斥着他浓烈阳刚的男子气息,令人昏昏欲醉,秦惊羽勉力一推,却没能将他推离,于是抬眸:“我没事,谢谢。”因为背光,一时也看不清他的面色神情,但见那双亮晶晶的眼瞳直直望下来,定格在她的衣领位置,一动不动。
“你在看什么?”她垂眸梭巡,没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妥。
雷牧歌手指抚着她衣领上的祥云绣纹,低沉启口:“那条珠链,我以前从未见你戴过。”
原来是因为轩辕祁的话,他对这珠链起了疑心。
秦惊羽笑了笑,将链子从领中扯了出来,翻给他看:“我以前闯荡江湖时无意中得来的宝贝,昨日琥珀收拾东西的时候找到的,就随手戴着好玩,原想拿出去典当换成银两,没想到这样值钱,倒是舍不得了……你看我戴着好看不?”
宫灯映照下,那珍珠圆润透亮,宝石更是晶莹璀璨,耀目生光。
雷牧歌怔怔看着珠链,半晌才勉强笑道:“确实比我那簪子珍贵……”
秦惊羽想起密云岛上那枚鲍鱼贝打磨的发簪,心头一暖,柔声道:“不是说了吗,这是我无意中得来的,再是值钱,也比不上你亲手送给我的东西好。”
雷牧歌听得喜笑颜开,见四下无人,再是按捺不住,俯首在她脸颊亲吻一下:“还算你有点良心!”
这登徒子,得寸进尺了!
秦惊羽笑容一僵,呸他一口,举起衣袖使劲擦脸:“雷牧歌你疯了,我脑袋里还有蛊虫呢!”
“就是时时念着这个,我才没怎么你,你还看不出么,我都要克制得快撑不住了。”雷牧歌敛去笑意,改为半拥着她的肩,微微叹气,“你知道吗,我真盼着幽朵儿将那解毒之法参透得快些,我也不必等得这样辛苦。”
秦惊羽张了张嘴,很不习惯他这样正经又深情的告白,笑得有些尴尬:“其实你也不必等的,虽然大皇姐嫁人了,但是天京城里还有那么多名门闺秀,你也老大不小了,何必为了一棵树放弃整座森林……”
“我那么多年都等过来了,还会在乎这短短几年吗?”雷牧歌皱着眉头看她。
秦惊羽想想又道:“话是如此,可是就算我日后好了,这太子身份始终存在的,还是没法跟你在一起,你就不怕我以后会辜负你?”
“我不管,你答应过我的,想反悔可没那么容易!”雷牧歌看出她脸上一抹不确定,拉她到得回廊阴暗处,大手捧住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不迭追问,“你说,你是不是想耍赖?是不是想要赖?”
秦惊羽抬头望了下天,她很想点头的,就是不太敢,实在怕他发作起来把自己给生吞活剥,不留点碎屑。
也怪她自己,明知这家伙执着守信,当初就不该答应他些乱七八糟的话,这下可好,自己挖了个巨坑把自己给埋了。
愧疚心虚的滋味,不好受啊不好受,还有,跟他好,好像也不是件很难受的事。
“你会信守承诺,不会食言吧?”雷牧歌抚摸着她的发鬓,闷着声音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再不把握机会,乘胜追击,他就是个傻子!
“嗯。”一声低应出口,听得他爽朗大笑,她才惊觉,那是她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算是应允了他的说法罢,反正也就是个口头协议,时间还早,夜长梦多,往后的变故谁能说得清楚?
听他笑得欢畅,她随意甩手:“好啦,你心里快活了,该回去了吧,我也要回寝宫了。”也不知母妃睡下没有,若是被他送到寝宫门口,消息传得快,少不得又有一番盘问,到此为止那是最好。
雷牧歌一把拉回她来:“我心里只快活了一半,还不能放你走。”
秦惊羽瞪着他:“什么意思?”
雷牧歌笑吟吟指着自己的唇道:“亲我一下,另一半也就圆满了。”
错了,他不止是得寸进尺,还精虫进脑,秦惊羽忍无可忍低叫:“雷牧歌你别太过分——”
“叫我牧歌。”他俯下头来,眼睛里满是笑意,“你应该还记得,我们这也不是第一次,上回你可是把我的舌头都咬破了,凶悍的小东西……”
好似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她也没讨到好,被他亲得嘴唇红肿不说,那亲密接触的滋味也并不觉咋样。
晃眼见着他凑近过来的唇瓣,散发着玉石一般的微光,秦惊羽下意识后仰躲闪,口中低嚷:“打住打住,你别忘了,我可是中了蛊毒……”
“不怕的,我问过穆老爷子,他说有清心咒控制着,小打小闹点到即止的亲热不算什么。”雷牧歌说得心中暗叹,按照穆青的言下之意,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也就是个勉勉强强,实在不担心他会引得她蛊毒发作,所以还须再接再厉。
“我外公真这样说?”秦惊羽微沉了脸色,母妃如此,父皇如此,外公也是如此,他们是要联合把她卖了不成?知道他们是一番美意,可是总得尊重下她的意见不是?
“是啊,穆老爷子都说没事,自然就真的没事,羽儿,别怕我……”他喑声喃着,嘴唇擦过她的唇角,继而贴上她柔润的唇瓣,辗转缠绵。
他的嘴唇厚薄适中,很软,也很暖,带着十二分的热情,义无反顾,不容拒绝。
秦惊羽闭着唇,直觉有些抗拒,可又说不上是因为家人的态度,还是因为这对象是他。
好像都不是,那是因为什么呢……
念及她的身体状况,雷牧歌一阵轻吮之后也没再深入,而是轻轻放开,看着她蹙眉眯眼的娇憨模样着实好笑:“还好,总算没再咬人了。”
虽然没回应,但是也没拒绝,比上回那可是大大的进步!
“我又不是属狗的,成天胡乱咬人。”秦惊羽捏了捏衣袖,好不容易控制住想用手背去蹭嘴唇的动作,刚亲热完毕,也不好沉着脸赶人,只讪讪笑道,“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府,路上小心些。”
不想她的好心在他眼中却成了恋恋不舍的表现,当下环住她的腰,拥得更紧些:“让我再抱会,我这几晚想你想得都睡不着觉。”
秦惊羽偏了偏头:“你肉不肉麻啊?”
“不肉麻,这是真话,羽儿,你知道吗,我现在感觉我就像是在做梦……”
“那要不要我掐你一把,帮你清醒清醒?”
雷牧歌笑着抓住她伸出的禄山之爪,按在自己的胸前,换上一副正经颜色,目光深沉而悠远:“羽儿,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掌下是他坚实纠结的胸肌,还有那沉稳有力的心跳,说一点不感动那是骗人的,秦惊羽垂下眼眸,小手慢慢环上他的腰。
心底仿佛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就这样吧,这样也好……
不远处响起细微声,秦惊羽挣了下,没挣开他的怀抱,想着两人身在暗处,也就任他抱着没动,极其难得的温顺。
抱着那柔软的娇躯,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幽香,感受着她慵懒如风的气息,纯真而媚人,层层束缚下的平板之身已经这样满蕴诱惑,若是全然释放,当是何种风姿?!
雷牧歌心中欢喜,热血奔涌,忍不住又要低头去吻,正当此时,却听得有人在不远处一声轻咳。
“时候不早了,羽儿该回寝宫歇息了。”声音苍迈,是她的外公穆青。
雷牧歌面上一热,赶紧松手退开,秦惊羽嘻嘻一笑,拉着他不放:“不是舍不得么,再抱啊……”
早听出外公的脚步声,她故意不予点破,就想着看他手忙脚乱的模样。
“你这小坏蛋!回去早些歇下,明日习武不准打瞌睡,知道么?”
“知道啦,雷婆婆。”
雷牧歌宠溺勾了勾她的俏鼻,整理下衣冠,这才从暗处站出来,过去与穆青见礼。
趁着两人寒暄,秦惊羽一溜小跑抄近道奔回明华宫,刚进门,就撞上琥珀扶着穆云风出来,望着她欣慰地笑。
“这就对了,羽儿,你父皇和我真是好生欢喜。”
宫柱后方一片衣角闪过,不用说也知道是先一步回来报告的汝儿,这个多嘴的家伙!
狠狠瞪他一眼,秦惊羽过去行了礼,代替琥珀搀扶穆云风漫步回殿。
穆云风眼疾尚未痊愈,是以走得极慢,两人边走边闲闲叙话。
“这样晚了,母妃怎么还不睡?”
“还不是等你呢,你父皇方才来明华宫与我商量事情,也是前脚才走,他让你明日一早去御书房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