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俯下身,轻轻呼唤斑的名字。
“斑大人,该起来了,在这里睡觉会着凉的。”
斑动了动,睁开茫然的双眼,慢慢地支起上身,以手扶额,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
半晌,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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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沐浴完毕的时候,镜已经铺好了被团。
斑坐在榻榻米旁,让镜把他的头发吹干。
温暖的风穿过发间的感觉很舒服,斑舒适地眯起眼:“呐,镜,还记得我以前问过你的事情吗?”
“斑大人指的是哪一件事呢?”
“就是小时候,镜帮我吹头发的时候,我问‘怎样才能交到朋友呢?’”
“斑大人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镜困惑地问,关掉吹风机,改用梳子梳理斑的长发。
“今天守着泉奈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只有泉奈,我连一个朋友都没有。”斑在心里甩了甩头,把千手柱间这个带有敌人性质的不纯粹的朋友甩了出去。
“属下认为斑大人不需要这种东西。朋友是一种很不稳定的状态,随时都有可能变成敌人,而斑组的全体成员都对斑大人忠心耿耿。”镜改用密齿梳,顺滑的长发从齿缝间溜出,而那些短发仍旧带着倔强的弧度翘起。
“我知道,只是以我的才能和手段,竟然交不到朋友,总觉得有些不甘心。”斑低头叹了一口气。
“斑大人的才能自然是无人能比,大家都是被斑大人的手段所折服才决定臣服于您的。”镜放下梳子,以手撑地向前两步,来到斑的身侧,然后恭敬地跪伏于地。
“但是朋友并不能用谋略去收买,而是要用真心去换的,似乎您一直都没有弄明白这一点。”
“真心?”斑疑惑地偏偏头:“那种东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怎么给?”
镜忍不住笑了笑,斑在这种方面总是表现得像个小孩子。
“今天泉奈大人受伤的时候,斑大人很着急,一直守在泉奈大人的床边,这就是真心的流露。”镜耐心地解释。
“关于这种东西,镜总是知道得很详尽呢。”
“斑大人不知道的事情就由属下来补全,绝不会让斑大人有任何遗憾。”镜重新伏低身体。
“好了好了,不要总是动不动就这样,好像我是什么一点都不通情达理的东西。”
镜保持原样,在这种方面,受过完整礼仪训练的宇智波们总是显得很顽固。斑顿了顿,突然流露出羡慕的神情:“跟人打招呼还有接近别人是需要勇气的,像我就做不到。”
“所以说,镜真了不起啊。我寂寞的时候,会害怕踏出脚步 ,不会想到要去做什么事情。所以,可能没有发觉很多很多东西吧。”斑赞叹般地说到。
“斑大人……”
“还有想说的吗?”
“……不,没有了。今天还是先休息比较好,明天还有工作。”
“啊,说的也是。”斑有些不情愿地想起那些文件。镜立刻起身,把刚才的用具都收拾到抽屉里。
斑自己动手盖好被子,示意镜把灯吹熄。
镜再次检查门窗都关严了之后,俯身吹熄蜡烛,银白的月光瞬时流满了屋内。他面朝着斑躬身退出,纸门关闭发出一声轻响。
门外,月已至中天。
作者有话要说:
☆、宇智波镜番外:往事
夜已经很深了,我却在梦中感觉到了斑的查克拉。查探再三,斑大人的气息确实就在门外,我只能很不情愿地醒来。这么晚了,一个小孩子到底有什么事?
我拉开门,看见斑抱着刚刚足月的泉奈,查克拉和他的主人一样惶恐。
“怎么了,斑大人?这么晚怎么还不去睡…觉……”我被斑血色尽失的脸吓了一跳,连话都忘了说。五年来,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斑大人脸上变成这种样子。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可以面不改色划开俘虏腹腔的孩子吓成这样?
斑开合几下苍白的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双膝一软,无力地跪倒在地。
“镜,妈妈要死了,要被父亲大人杀死了。”因惊吓过度而被大脑忘却的泪水姗姗来迟。我看到斑茫然的脸上流下泪水,像是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他喃喃着:“斑不知道该怎么办,斑救不了妈妈,去救妈妈的话,斑也会死的,爸爸会把斑和泉奈都杀掉的。”斑大人的眼睛一片空洞,瞳仁因为恐惧而颤抖。
到底发生了什么?族长大人要杀族长夫人?!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但是斑大人不会说谎,而且从斑大人抱着泉奈的情况来看,八成是真的。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先把斑大人抱了进去,听他一五一十把看到的东西都讲出来。
但是听完后,我很怀疑斑大人还能不能活过今晚。如果族长大人不知道斑大人在门外偷听,那么应该能瞒过去,斑大人聪明又听话,绝不会说漏嘴,泉奈又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婴儿,在族长行凶时还很配合地没有哭。只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表面上伤心地接受族长夫人因某种原因而死亡的借口,就能瞒下去。
但如果族长大人知道呢?
不,不可能。如果被知道了的话,斑大人在到达这里之前就被杀了,我思索着。斑大人很聪明,知道我不会害他,还很放心地把一切都告诉了我。如果找的是别人,早就被送到族长大人那里补刀了。但是这也给我带来了大麻烦,如果族长大人找过来该怎么办?说实话保不准被灭口,我并不是族长的心腹,而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装傻充愣,还得靠斑大人来配合,还不一定瞒的过去。
没有什么比怀疑的眼睛更能看透事情的真相。
我只好先让斑大人睡下。
如果族长大人找过来,我就说不知道为什么斑非要和我一起睡,就让他睡下了,没有通报您真是万分抱歉。反正族长夫人不在的时候斑经常和我一起睡,这个借口很合理。如果族长大人要带他走就以夜露深重容易感冒和怕吵醒斑大人为借口劝一劝,实在没办法就只能交出去了。
但我为什么不想把他交出去呢?
“斑大人,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和任何人说,明白了吗?”我盯着斑大人的眼睛,他点头。
“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听到族长夫人死讯的时候也要按平时的样子来,不要太伤心也不要若无其事,要懵懂一点,这样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才能给妈妈报仇。”斑大人再次点头。
我安静下来,灯芯可能有点歪,和蜡油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我只希望族长大人不要来。
泉奈大人睡得很香,斑大人却完全睡不着。一般的小孩子被吓坏后会大哭,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可斑大人明显和他们不一样。这份镇定,行动力和判断力,作为一名忍者来说是非常出色的。我知道斑大人很有天赋,我不忍心让这么好的孩子死掉。
“斑大人好像并不是很伤心。”斑大人的惊恐确实多于悲伤,可能是因为族长夫妇总是在外征战导致的情感缺失,也可能是作为工具而被消除感情的训练确实有效。
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原因是前者,族长夫人与斑相处的日子确实屈指可数。
“父亲大人说,活着的东西都要死的,只是时间先后罢了。妈妈活了那么久,见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到过了各种各样的地方,而且还生下了泉奈,养大了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斑大人有些害怕被拒绝般依偎着我,我觉得身边坐着一只怕人却又渴望和人亲近的小猫。
“还有啊,没有谁是特殊的,就像你不会同情被端上桌的家畜一样,不应该为了某个人而特别对待,每个人都只是这个世界中微不足道的小小尘埃。为了让自己变得更高级,更有活下去的意义,你应该以宇智波为重,为宇智波奉献出自己的所有。”他的语调平缓,像背诵般说着这些话。
“这些,全都是父亲大人说的,虽然不是很懂,但还是记住了。”
“我知道妈妈死掉了,我有了弟弟却失去了妈妈。”
“本来是没关系的,但是,为什么,还是这么难受呢?”
斑大人喃喃自语道,如人偶般精致,如大理石雕塑般了无生气的脸上,缓缓地淌下两行清泪。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让斑大人的脑袋枕在我的胸口上,把他抱在怀里。我感觉到他滚烫的眼泪打湿了衣服,接触到我的皮肤。
“妈妈说,哭出来会好受一点,但是斑不会哭,哭的表情是怎样的呢?只有眼泪流啊流,喉咙和眼睛越来越酸,像是有火在烧。很难受。”
“斑已经学会笑了,但是斑不想哭,哭是软弱的表现,会被弟弟笑的。”
“父亲大人要斑上战场,上了战场还能回来吗?斑还没有见过泉奈长大的样子,斑不想死。泉奈的名字是妈妈取的,泉奈的命也是妈妈给的,但是妈妈不在了,所以斑要保护泉奈。”
斑大人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墨玉般的黑瞳转化为血色,浮现出旋转的一勾玉。
“斑还没有上战场就已经开眼了,斑很厉害吧!长老们说斑会是最强的,只是需要一些锻炼。但是斑不想上战场,斑已经见过死人了,难看死了,只不过是一堆肉块。所以斑不想变成死人,太难看了。”
“镜带斑走吧,把泉奈也带走吧,大家一起过和平的日子。”
斑大人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希冀。像是上等的宝石在柔和的月光下反射出的光泽。这种光泽晃得我头晕。太耀眼了,跟平时的样子差太远了。长老会的训练把斑扭曲了,要将一个被人爱着的,爱着别人的孩子教成没有感情只会服从命令的兵器,只会带来扭曲。习惯了面无表情,习惯了漠视生命,漠视感情,封闭内心。但是本心是无法消除的。斑的心藏在自己制造的盔甲中,你永远不知道他何时会敞开心扉。
而现在,应该就是他敞开心扉的时候了。是我吗,是我让他觉得可以放心吗?还是说那件事情让他变得脆弱,对于每一点温暖都如同飞蛾扑火?
我脑中一片混乱,我觉得头晕。
我被这个孩子捕获了,依靠也好脆弱也好,他对我表现出的一切让我如同身陷蛛网,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我无法放弃他,交给族长也好自生自灭也好,我做不到。
我要保护他。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镜对斑那个啥的来源。
☆、小危机
泉奈醒来的时候,斑并不在他身边。
【已经……回去了吗……】泉奈觉得有点失落。
麻药的效力已经过去,全身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泉奈伸出那只没有扎输液管的手,有点悲伤地抚摸还残留着斑的气息的地方。明知道哥哥有工作要做,不可能一直守着自己,但还是觉得有点不高兴。
泉奈也清楚,自己的伤势虽然看上去吓人了点,但是并没有那么严重。昨天,本来还可以再多撑一会儿的,但是一看到哥哥,就不由自主地露出虚弱的样子,想要博得哥哥的关心。
【我真是卑鄙,但是,效果很好。】本来是不想让哥哥那么担心的,但是看到哥哥着急得快要发疯的样子,泉奈很高兴。哥哥是重视泉奈的,泉奈对哥哥很重要。
泉奈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肺部一阵抽痛,将笑声转化成了痛苦的喘息。
“泉奈!”刚推开门的斑慌慌张张奔过来。“没事吧?要不要叫医生?”
“不用,泉奈没事的。”泉奈故意露出温柔又虚弱的笑颜,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斑眼中的关切。
“不要医生,泉奈只要有哥哥陪着就很开心了。”
斑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关切地问:“我做了黑鱼粥,要不要喝一点?”
“嗯!”泉奈兴奋地点头。【哥哥做的哥哥做的哥哥给泉奈做的!就算那碗粥里放了砒霜泉奈也会全部喝下去的!】
斑侧身坐在床上,端着碗,一勺一勺地喂给泉奈。黑鱼本来就是很滋补的东西,切得很细的鱼肉混合清淡的配料,又加了一小勺磨成粉的人参长时间熬煮,清雅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病房。
泉奈已经喝掉了半碗粥,鲜嫩的鱼肉几乎入口即化,唇齿间留下鲜美的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捕捉,想要吃掉更多。
泉奈吃完了最后一勺。说是一碗,其实只是一茶碗,只有那么一点根本满足不了饥肠辘辘的泉奈。泉奈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向斑投去期待的目光。
“到此为止了。”斑安慰般的摸摸泉奈的头。
“没有了吗?”泉奈失望地问。
“虚不受补你总知道吧?这几天就输葡萄糖好了,等好一点再给你吃。”
“这个可以,但是哥哥不能走,留下来陪我。”泉奈立马得寸进尺地抱住斑的胳膊。
斑想了一下,开口道:“如果你不嫌吵的话,我就把文件带过来批。”
“没问题,泉奈已经睡够了,今天不要睡了,就在这里帮哥哥批文件。”泉奈兴奋地起身,牵动伤口发出一声痛呼。
“得意忘形了呢,好好躺着,我马上就回来。”斑笑了笑,离开泉奈的病房。
门一关上,斑脸上的笑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镜。”斑瞬身远离医院,低声呼唤。
“是。”镜也瞬身出现,半跪在斑身前等候命令。
“情况怎么样了?”斑的神色很凝重。就在昨天,从羽衣回撤的部队被千手趁火打劫。柱间早就发来了通知,但这是千手长老会的意思,柱间也没办法。所以不知道两位族长间协定的忍者们只能以命相搏,双方损失都很大。
明明只是一场不痛不痒的打劫,却在短短一天内就演变成了惨烈的战事。
“斑大人的命令已经传下去了,各部都开始收束兵力,准备撤退。千手那边也已经将信函发过去了。”
镜顿了顿,迟疑地开口:“但是……斑大人为什么那么相信千手族长会乖乖停手呢?毕竟是我们处于劣势,千手应该不会放弃这个打击宇智波元气的机会才对。”
“这个我自有办法。斑组的人有损失吗?”
“没有阵亡记录,大部分只是受了点伤。”
“那么,让他们去统计我方的损失结果,4小时内交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