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结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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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结同心-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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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州船厂的规模仅次于京城的龙江船厂,而京城船厂的根源也源于闽地,许多优秀的匠人都是从福州船厂征调去的。
  因本朝的禁船运动和海禁,福建的造船工匠和技艺大量流失,又加之京城抽调最优秀的工匠,故此福州船厂每年出产的船只规模与数量都极其有限,这才连各卫所的船只都供应不上。
  但纵是这样,也令莫尽言向往了许久,毕竟这是官船厂,造任何船都是合理合法的,且人力财力富足,不像私人造船那样捉襟见肘。并且一个造船厂再没落,也必定会有身怀绝技的船匠师父,会有他人所不及之处。
  俞思冕一行人进了船厂,便有船厂的小官员迎上来,要给俞思冕作向导。
  莫尽言看着俞思冕道:“俞大哥,我们能不能自己看?”
  俞思冕便对那官员道:“不劳烦周大人了,您给我们找个熟悉地形的小厮带路便好,我们自己随便看看。”
  那姓周的小官忙叫了个伶俐的小厮过来带路,自己则走了。
  莫尽言进了船厂,就好似鱼儿进了水一样,一个接一个作坊看过去。
  到底是船厂,生产规模不是他人所能及的。每类船都是批量制作的,故船厂的分工也极其细致,比如有专门加工木料的作坊,船匠师父将各种木料的规格数量都注明,木料作坊便按要求加工木料;有专门做船篷的、专门做船帆的、专门油漆的、专门做缆绳的作坊;还有专门的铁作坊,生产船上所需一切铁器,如锚、铁钉等。
  所有作坊都井然有序,各司其职,一切目标都是为了船的成型。
  莫尽言看着这些,想起自己做船,那完全就是小打小闹,那种情况下,三个月做完八艘船,效率实在是太低下了。若是照这种管理经营方式,一个月都不止造八艘船呢。
  莫尽言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参观船只上,毕竟只有完整的船只,才能看得出这些船的优点和缺点。
  船体加工作坊是设在水面上的,各式配件准备好之后,全都运送到这里来,由老船匠们负责装配好,这是造船的最后几道工序,只要组装好了,漆上桐油和生漆,等船阴干之后,便可以入水了。
  莫尽言到作坊的时候,正赶上船匠们在组装一艘战船。这船差不多都快组装完了,莫尽言问俞思冕:“俞大哥,可以上去看看吗?”
  俞思冕对小厮道:“你去同船匠师傅们问一声,看可不可以参观一下。”
  那小厮去得很快,马上又回来了:“林师傅说,船还没装好,不能上去,只能在下面看看。”
  莫尽言有些遗憾,但是也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沿着船转了一个圈,回过头来对俞思冕说:“俞大哥,这船太高了,似乎并没有设披水板,只怕在风浪中不太稳妥。”
  “小莫,依你的看法,这船设计得有缺陷?”俞思冕问道。
  这话说得不算小声,周围正在忙碌的几个船匠师傅都听见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师傅看了莫尽言几人好几眼,颇有些不满道:“不要不懂装懂,这是我们林师傅设计最新型战船,头前已经有一艘下水试验过了,最稳妥不过了,哪里有什么缺陷。”
  他的话刚落音,便被一个老师傅呵斥住了:“六子,不要随便乱说。”老师傅走过来对莫尽言道,“这位大人,你说着船有缺陷,可以说说你的看法吗?”他头前是听那个小厮介绍说有几个大人前来参观他的船只,是以也以为莫尽言是个朝廷官员。
  莫尽言红了脸,连连摆手:“老师傅,我不是大人,这位才是。我只是略懂一些做船的技巧而已,咱们福建出产的船只,多半都是底尖上阔的福船,这种船吃水很深,所以在海中航行时非常稳当。
  “只是眼前这船,是将楼船和福船的形制结合起来的,船体极高,我看了一下,至少有六层,船底一层恐怕是要加土石压实的,所以吃水大概有三层的高度,其实也是很稳妥了。只是这船高出水面有三层之多,这要是没遇上大风浪,那就无妨,若是遇上大风浪,那船就会颠簸得十分厉害。所以如果在船两侧加上披水板,这船的稳定性就会提高许多。”
  那老师傅安静地听莫尽言说完,连连点头:“这位小师傅分析得极是,想必也是造船的高手。敢问小师傅高姓大名?老朽姓林,这船正是我同另外几位师傅一起设计的,也是初次建造,还有许多不足之处,小师傅若是赏脸,请上船来一观,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请尽管指教。”
  莫尽言连忙摆手道:“指教实在不敢当。小子姓莫,叫莫尽言。有劳林师傅带路了。”
  俞思冕跟在莫尽言身后,悄悄地在他耳边说:“小莫,真了不起。”
  莫尽言回过头来对他笑了一下,心里却有些五味杂陈,以前他听庄许说起过前朝船匠逃逸对当今造船的损失,当时只是唏嘘,而今亲眼目睹了这个事实。
  在海船上装披水板,从前朝发明使用至今,已有上百年的历史,而今却被船匠们忽视掉了,说起来,真算是一种历史的倒退。
  莫尽言跟着林师傅从木梯子上到了船上,那船与楼船的形制颇像,甲板上有两重鸵楼,鸵楼边上设有女墙,女墙上开有箭垛。
  莫尽言看了一圈,指着鸵楼边上楼梯道:“这个楼梯可以设在鸵楼边上,但是最好给它加上护板,这样一来,便有了女墙的功效,可攻可守。”
  林师傅看了一下:“小莫师傅说得有理,虽然是小细节,却也不可忽视。回头我们就加上。”
  莫尽言又道:“如今火炮与火铳的使用逐渐广泛起来了,往后恐怕只会多不会少,船舱两侧均可增设火炮口与火铳口。”
  林师傅迟疑了一下:“我也曾考虑到这个问题,只是火炮与火铳的射程很短,只在十丈之内,若是海上作战,通常都不会这么近,所以派不上大用场。”
  俞思冕在一旁说:“火铳的射程现在虽然短,但是它却不断在改进,不出几年,它的射程会大大增大,而我们的船并非是只用一朝一夕,设置火炮口与火铳口,也算是未雨绸缪。”
  林师傅想了想:“大人说得十分有理,回头我就将火炮口与火铳口加上。”
  莫尽言走到船边:“火炮口就设在高出水面四尺高的位置就好,船两面都要,这样等火炮加上来后,还能够增强船的稳定性和平衡性。火炮口可以设成开合门式的,不用的时候,就将这门关上,也不用担心风雨。而火铳口就无需那么讲究了,与射箭口共用都行。”
  林师傅拍手赞道:“妙极。小莫对战船的见识,已经远在于老朽之上了。”
  莫尽言微微赧颜:“林师傅过奖了,我只是结合实战总结出来的,在很多方面还远不如林师傅经验富足,还有待学习。”
  林师傅笑道:“小莫师傅不知在哪里高就,有无兴趣来我们福州船厂造船?”
  这个问题,要是放在以前,莫尽言绝对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但是现在他把目光转向了俞思冕。
  俞思冕笑道:“谢谢林师傅抬爱,小莫现在是我们福州水师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抗倭少不了他。不过以后他会经常来福州船厂向各位师傅学习的。”
  林师傅略带遗憾地说:“这样啊,若是小莫师傅来我们船厂,这造船的技术定会精进不少。实不相瞒,自从上次朝廷从我们这里抽调走一大批船匠师傅之后,我们这里的师傅们便青黄不接了,很久没有新鲜血液了。”
  莫尽言从林师傅的话中听出了莫名的伤感,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受。当初的造船技术多么优秀,如今却在倒退,这在别人眼中必定是无所谓的,但是作为一个船匠的后人,他觉得有些无颜去见祖宗。
  从船厂出来的时候,莫尽言初到时的兴奋劲没有了,有点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
  俞思冕走到他身边:“怎么了小莫?”
  莫尽言抬起头,看着俞思冕,眼中似乎有点湿意:“俞大哥,我有些难受。”
  俞思冕摸摸他的脑袋:“怎么了?你是不是想去船厂造船?”俞思冕出于自己的私心,婉拒了林师傅的邀请,这事他并未跟莫尽言商量,因为他不想再和小莫分开。
  莫尽言摇摇头:“不是这个,就是觉得现在船厂的造船技术,连我祖父那时的都赶不上了,我祖父和爹爹造的船,都比他们要好。”
  俞思冕奇怪了:“这怎么了,他们不及你们,不是更好么?”
  莫尽言吸吸鼻子,摇摇头:“不好。我祖父他们费了那么多的心血弄出来的技术,却被后人弄丢了,现在的人还得走他们的老路,重新去摸索,这样不是太浪费么?”
  俞思冕第一次有些为小莫的胸怀感动得想流泪,他的眼眶有些湿润了,欣慰地笑道:“我家小莫真是伟大。哥真为你感到自豪。”
  莫尽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俞大哥,我以前去我家收拾东西的时候,还剩下几艘船模,你也看到过的,还有一些造船的图纸,我在想,是不是要送到船厂去。”
  俞思冕握住莫尽言的手:“小莫,谢谢你。”
  莫尽言微笑起来:“谢我做什么啊?我只是不想看到林师傅他们一直在走老路和歪路而已,我那些船模和图纸也很旧了,有些恐怕还不及他们的技术好。不过好歹也可以提供一些参照吧。”
  俞思冕揉揉莫尽言的脑袋:“那些都是你祖上留下来给你的,你还是留着吧。我去帮你照样子重新描一份,送到船厂去好了。”
  莫尽言笑起来:“这样就太好了,谢谢俞大哥。”
  俞思冕看着眼前的人,心软得一塌糊涂,这孩子简直就是一块宝,他何其有幸,居然得到了。这年头,谁人不藏私呢,甚至有多少人宁愿将自己所怀的绝技带到土里去,也不愿让他人学了去,可是他却毫不隐瞒,只是想着让前人的技艺再流传下去。
  莫尽言没有注意到俞思冕眼中闪动的水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兴奋地说:“俞大哥,那些船模我也可以重新再做一份的。还有我自己做的那些船,我也可以做成船模的。”
  俞思冕喉头滑动了一下,有些哽咽,他笑道:“好,想做多少都成,我给你打下手。”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这一章的时候有些话想说,当初动念头写这个造船的故事,源于我看的一本说古代航海与造船的书,我国古代的造船技术曾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但是后来却偏偏在航海上输给了西方,原因就是明清时期的禁海,造成造船技艺的流失与止步不前。
  我们古代匠人有无数优秀的技能,但都是凭着口耳相传,甚至是家族传承,从不外传,也几乎没有文字记载,以至于许多东西都变成了千古绝唱。我想如果当时大家能够高瞻远瞩一些,无私一些,胸怀广阔一些,他们的心血也就不会消失,我们后人就能够受益无穷了。
  为今,只有对那些早已湮没在历史中的文艺与技艺表示深切的怀念与遗憾。


72、第七十二章 成亲

  他们从福州回到福清之后;关龙飞正式被任命为昭信校尉,统领五百关家子弟和关家的海船;负责海上巡防。
  除了关龙飞,大部分关家子弟都不在朝廷的编制之中;军饷全都由关龙飞自行解决。至于军饷的来历,俞思冕说了;只要不打家劫舍,不明目张胆走私;余下的方式任取。
  这就是说;关龙飞可以从别的走私船中收取保护费,可以打劫别国的船只,如倭船。甚至还可以私下走私。
  其实关龙飞做的还是跟以前差不多的事;只不过是合法化了,对监视倭贼的责任更重大了一些。
  关龙飞对这种现状很满意,他非常感激莫尽言,自打知道莫尽言是自己的小舅子之后,更是欢喜无比。俞思冕算起来也是自己的大舅子,这大小舅子又成了一家人,自己总算是有了保障了,无需再像以前那般像老鼠一般躲着官兵了。
  莫尽言提前几天回到了长乐福安街的庄家宅子里,陈平生早已回来将院子收拾得焕然一新,俨然就像是一座新房了。
  莫尽言看着自家崭新的屋子,拘束得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幸亏有聂芸替他安排着,他们夫妇现在是莫尽言的娘家人,也随着他一起到了长乐。并且采买了许多物品,将屋子里的家具全都换了一遍,莫尽言直说浪费,这屋子他也回来住不了几天。
  聂芸表示,既然是新房,就该有新房的样子。莫尽言和俞思冕帮了他们这么大的忙,他们岂能省这点小钱。
  莫尽言的待遇现在与众不同,大家都拿他当新人对待。
  他拿起扫帚扫院子,给陈平生一把夺下来:“歇着去,我来扫。”
  他只好去洗自己的衣服,被聂芸抢过去:“我来我来。”
  莫尽言要去打水,被关龙飞拦住了:“尽言,去陪鸿儿玩吧,我来打水。”
  莫尽言只好去抱孩子,乳母赶紧过来:“小舅爷,还是我来抱,鸿儿身上都是泥灰,免得蹭脏了您。”
  莫尽言站在那儿,有些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只是结个契兄弟,又不是胳膊腿折了,怎么成了人人都照顾的对象?
  苦闷之际,只好去逗许哥。许哥估计是做了爹了,最近也很忙,三天两头不着家,陪媳妇孩子去了。
  莫尽言想一想,这忙人闲下来真要命,得,还是去做船模吧,这个谁也帮不了忙,总不会有人来拦着了吧。
  一边想就一边干了起来。他这一忙活,所有人都过来看了一圈,但这是细致活,又是技术活,别人还真帮不上忙。
  只有聂芸说了一句:“小言,你不能先放着,等仪式过了之后再忙?”
  莫尽言哭笑不得地看着聂芸:“芸姐姐,你就让我忙吧。我都闲得快长毛了。”早知道回来这么拘束,还不如等着和俞大哥一起过来了。这话幸亏没说出来,要是被聂芸听到了,非要笑掉大牙不可,哪有新人跟着对方一起回自家的。
  莫尽言总算是找到一件让他能够静心的事来,他在院子的走廊下架上木凳,摆上门板,开始锯木头、削木片、刨木板。大家各忙各的,只有刚好会走路的鸿儿无事,对着满地的锯木屑和刨花兴趣浓厚。
  莫尽言兴致一来,先给鸿儿做了一艘简单的小木船,这孩子天天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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