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结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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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结同心-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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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防之后,正好是冬至节,户所也给将士放了一天假,离家近的,赶回去过节了,远的,就留在营所内过节。
  莫尽言独自一人回到江口渔村,给爹娘和聂世翁祭扫。天上飘着小雨,朔风萧瑟,仿佛迎合莫尽言的心思似的。他小心地将坟头的草拔掉,又给坟头添了点土,焚香烧纸,磕头行礼,在雨中哀思良久。
  细密的雨丝落下来,粘在头发上,仿佛是白了头一样。他浑然不觉,只是看着眼前的黄色土包,突然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就像是这世上可有可无的尘埃,亲人们一个个都离他去了,还会有人需要他吗?
  转念又想到了师父和庄大哥,是了,就算是师父和庄大哥不需要自己,但也肯定会关心惦念他的,他并不是那粒可有可无的尘埃。也或许,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俞大哥也偶尔会想起他来的。
  莫尽言想得不错,就在他不知道的某个角落,俞思冕正在思念他。
  冬至节,衙署里放了假,一应官员公差都回家过节去了。俞思冕回到府邸,陈良迎上来:“大人,祭品都备好了,这就给老夫人他们祭上么?”
  俞思冕淡淡道:“我来吧,你去忙你的。”
  俞思冕并非是他同莫尽言所说的茶商,事实上,他是福建行都司建宁府的卫指挥使,朝廷四品武官,辖管闽西北一带安危。在赴任途中遭人暗算,几乎折命于闽江之上,天不绝他,幸被莫尽言所救,得以逃出生天。然而这一次遭遇,虽然不曾让他失了性命,却让他丢了一颗心。
  俞思冕洗了手,回来亲自将果品三牲摆上,焚香祭拜。供桌上摆放着四个牌位,前三个牌位上的人名身份都写得清清楚楚,母亲的,恩人聂大夫的,义妹聂芸的,唯有第四个牌位,上面只简简单单写着“妻莫氏尽言之神位”。外人一看,便以为莫尽言是俞思冕的亡妻。
  这是俞思冕为了弥补自己的遗憾,也为了补偿莫尽言的心愿,特意立的牌位。外人只知道俞思冕已经成过亲,夫人在赴任途中遭遇了意外,俞大人情深,日夜悼念亡妻,不再论婚姻。
  只有陈良对自家大人此举有些稀里糊涂,当初让去找的莫尽言明明是个少年,怎么又成了大人的亡妻了呢?难道是莫家还有一个姑娘?但是俞思冕一向冷漠寡言,形容又十分严肃,所以也不敢问得太详细。
  祭祀完毕,俞思冕跪坐在蒲团上,将莫尽言的牌位捧在手里,用袖子轻轻地拭去上面的灰尘,手指轻轻地摩挲上面的每一个字。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灰尘,牌位几乎每天都要擦拭一遍,摩挲得都光滑发亮了。
  他将牌位放在腿上,眼睛盯着香炉上的袅袅烟雾,神思却飘到了闽江的小船上,眼前恍惚出现一道前俯后仰的身影,一下又一下有节奏地摇着桨,偶尔会回过头来,对着自己一笑,灿烂而明亮。那些寒冷的夜晚,狭窄的船舱里,那个倔强又好强的孩子,手脚僵硬地躺在自己身边,因为羞涩与窘困,不肯靠近自己半分,呼吸深深浅浅极不平静,自己怎么会不知道这孩子的小心思呢。可是自己当时竟然宁愿装糊涂。
  那音容笑貌和温热的呼吸,仿佛就是眼前耳边,让人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人已经去了。
  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自己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没有看见那具冰冷残破的身体,就能让他继续活在自己的记忆中,永远都是鲜活的,生动的,充满各种喜怒哀乐,一直都是温热着的。
  俞思冕的眼睛模糊了,喃喃道:“小莫,你回来好不好,哥答应你,你说什么哥答应你。你是不是还在记恨哥,所以从来都不肯出现在我的梦里?你若是肯原谅我,入我梦中一见可好?”
  然而越是想见,越是不能见到。莫尽言这三个字,就这么成了俞思冕心口那颗永远也去不掉的朱砂痣,终身都会留在那里,时时刻刻都无法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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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小俞同学终于不负众望,跟大家见面了。我撒了点狗血,希望没有被雷着哈。
  今天是我一个很特别的日子,看我这么特殊的日子还勤劳更新的份上,大家多多留言吧,别说我,说小莫和小俞就好了,爱大家^3^


27、第二十七章 造船

  莫尽言郁郁寡欢地回到长乐,此时离过年尚有月余时间。他得了机会上楼船操练,那楼船大则大矣,但是陈旧之极,形制连爹爹做的船模都不如,是最旧式的楼船,而且极为笨重,不知是哪年哪代传下来的。整日停靠在海湾中,不知还能否航行得起来,靠这样的船去御敌,想也是不大可能的。
  莫尽言冒出一股强烈的愿望,想自己造船,哪怕是极小的走舸,也总比在岸上眼睁睁看着倭船从眼前溜走要强。
  但是这年头,普通的大船都是不容许私造的,更何况的战船呢,一个不好,就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他只好将这个念头压在心底。
  过年的时候,兄弟俩放了三天假,回去陪庄进过年。莫尽言得了空,便去钻研他从自家废墟中拯救出来的那几只船模。祖父和爹爹的手艺都极其精巧,做出的船模极漂亮又精致,那么复杂的结构,每一个细微处都不遗漏。
  他端详着祖父做的一只走舸,忍不住动了将它拆开来细看的念头。爹爹以前教他做船模的时候,每一块木板都是十分巧妙地卡在一起的,没用一个钉子,他猜想祖父做的也应该是这样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走舸的每一片木板都拆了下来,一边拆,一边留心细看,默默记忆,拆完后,又将整只船模按原样拼装回去。如此拆装了几次,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觉得要是现在叫自己去做一艘走舸,他能做个十之八|九了。
  庄许推门进来,看见莫尽言坐在桌边捣鼓他的宝贝船模,桌上一桌子碎木片,吃了一惊:“小言你干啥呢?怎么把它拆了?”
  莫尽言正全神贯注地拼装船模,心思正在手头的活上,听见他问话,只摆了摆手,不答话。
  庄许走过来,坐在桌边,看着他将那小小的木片试着一块块装回去。大概过了一刻钟,那些碎片终于变成了一只完整的船模。
  莫尽言长吁了一口气:“许哥,你来了。”
  “你这是做什么?”庄许又问了一句。
  “我祖父做的走舸,我拆来看看构造,然后又给拼了回去。”莫尽言答。
  庄许看看他手里的船模,又看看他:“小言,你想造船吗?”
  “啊?”莫尽言被这句话吓了一跳,仿佛被人窥见了心思一样,脸上浮上一丝红晕,“没啊,我就是想捣鼓一下船模。”
  庄许嘿嘿笑了一声,伸出胳膊圈住他的肩:“你这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跟哥还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想就想呗,有什么大不了的。”庄许料想他祖父当初因造船受过牵连,大概对造船这事比较敏感。
  果然,莫尽言说:“朝廷不是禁令民间私自造船么,更何况这还是战船。”
  庄许哈哈大笑:“你现在是什么?你现在已经入了军营,怎么能够算民间呢,造了船给水师用,还怕担什么私自造船的罪名吗?”
  莫尽言双目熠熠:“许哥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庄许颔首:“那是当然,哥什么时候骗你了?不过我们先需同钟勇商议一下,征得他的同意,造什么船都无后顾之忧了。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这个提议的。”庄许摸着下巴,他曾不止一次听钟勇抱怨过战船太少,常常捉襟见肘,如今有机会添几艘船,应该高兴还来不及吧。
  莫尽言笑逐颜开,举着船模给庄许看:“许哥,咱们就先造这种船。”
  庄许看那船,造型简单,形制小巧:“这是什么船?”
  “这个叫走舸。”莫尽言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走舸比楼船小得多,下面是船舱,上面是甲板,甲板周围设女墙,桨手在船舱中,弓箭手在甲板的女墙后射箭。走舸的速度比楼船快上许多,因为小,行动也极其便利,一个小旗便能够操纵一艘。到时候咱们只需派出几支小旗,在江面与沿海巡游,便能够监视倭贼的动静,必要时我们还能够在倭贼上岸之前就消灭他们。我觉得我们不能一直在岸上干等着,这样防不胜防,效果太微弱了。”
  “听起来非常不错。不过你得确保,你是真的会造船,造船跟船模可不一样啊。”庄许忍不住提醒他。
  莫尽言拍胸脯保证:“我一定会造出来的。”他胸有成竹不是没有理由的,这是他头一回造船,就算是一次不成,多试几次也就成了,况且还有他祖父留给他的宝贝图样呢,上次在柜子底下找出来的铁力木盒子,里面放的就是祖父留下来的造船图样。
  钟勇果真很乐见莫尽言的造船理想,并全力给予支持。莫尽言得了首肯,便开始准备造船各项事宜。他发现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实际上,造一艘战船困难重重。
  首先,他一个人绝对做不来如此庞大的工程。这不是造一条渔船那么简单的事,随便弄上几根木头,锯成段,锯成板,刨一刨,用楔子钉起来,拼起来,船就成了,打上桐油,晾起来,到了时间便下水浸泡,如此便就成了。走舸虽然是战舰中的小型船,但到底还是大船,不是一个人十天半月就能做成的。
  造战船,需要好木,也需要好帮手,说白了,就是需要白花花的银子。这些莫尽言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纵有一身本领和满腔热情,也只能等钟勇将这些都安排好,才能够动手造船。
  为了造好走舸,莫尽言做了很多准备工作,画草样,估算各种材料。他甚至还想过,若能去福州的船厂看一看,跟师傅们学习一段时间,这样就更加轻车熟路了吧。但是这也只能想一想,因为船厂不是外人随随便便可以去的,一切还得自行摸索。
  这日在他练箭场射箭,钟勇来了。
  钟勇看莫尽言射完一筒箭才出声叫他:“莫尽言。”
  莫尽言背上弓箭过来,笑嘻嘻道:“钟大人,比试一下么?”
  钟勇笑看着他,这小子,就是这么自信,令人欣赏得紧:“好,三箭定胜负。”
  莫尽言扬起头:“三箭就三箭。”
  钟勇伸手,马上有人给他递上了弓箭:“如何比?”
  莫尽言自然知道钟勇的厉害,简单的肯定难不倒他,便指着最远处的那个标靶道:“从这里,射最远处的那个靶子。”
  他们所站之处,距离最远的那处标靶大约是四十丈,四十丈差不多是普通射手的最大射程,而要想射中标靶,就必须射得比这更远,这就对弓的韧性和弓箭手的臂力有着极高的要求。
  钟勇咧嘴一笑,这小子就喜欢挑战高难度,太对自己胃口了:“成,最远的就最远的。”
  射箭场里所有正在练习的士卒们都围过来了,莫尽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要挑战他们弓弩营的神箭手,真是胆大包天!
  莫尽言又道:“大人,咱们每人一箭,轮流着来?”
  “行啊,你先来还是我先来?”钟勇面色始终挂着微笑,似乎全然不是挑战。
  “那大人您先来吧。”莫尽言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不少与钟勇关系好的士卒笑道:“大人,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瞧瞧。”原来莫尽言来到弓弩营不出三个月,就挑战了所有的弓弩手,竟没有一人能够胜过他,这让弓弩营的一帮老兵们对他恨得牙痒痒,巴不得有人来教训一下这小子。
  孟长龄站在一干新兵中,脸兴奋得通红,他挥挥拳头:“尽言兄,我支持你!”
  莫尽言笑得露出了白牙,冲他摆摆手,表示感谢。
  钟勇就站在原处,搭箭、弯弓、瞄准,那张弓几乎被拉成了满月状,周围的人都散开了,屏住呼吸等他放箭。箭“嗖”地一声,便稳稳直朝目标飞去,眨眼间便插在了靶心上。众人都拊掌欢呼,好整以暇地等着莫尽言射箭。
  莫尽言笑了一下,眼睛弯弯的,那笑容煞是自信,一干老兵看了都忍不住想上去揍他一拳。
  而孟长龄满脸通红,有一种看自家哥哥教训欺负他的顽童的得意与自豪。
  莫尽言稍微换了一下位置,站好,取弓,拿箭,搭箭,弯弓,瞄准,时间比钟勇多花了一倍。他还做不到像钟勇那样随心所欲地朝目标放箭,其实从这点看,他就已经逊于钟勇了。
  但是现在谁在乎这个细节呢,大家都关注的是结果,因为无论你花了多少时间,短也好,长也罢,只要你射中了,那就是胜利。
  莫尽言的箭飞出去了,稳稳地,紧随钟勇的箭,也插在了标靶上,正中红心。老兵叹气,新兵雀跃。没办法,谁叫这群老兵总是仗着资历老,欺负他们一群新人,也只有莫尽言能够以压倒性的优势让老兵们折服。
  钟勇看他射中了,微微一笑,继续下一箭,又中了,紧接着莫尽言也中了。到第三箭的时候,莫尽言失了准头,射得稍微偏了些。“我输了,还是大人神勇。”他笑着收起弓。
  钟勇看着那偏了一分的最后一箭,笑了,这小子居然还懂得奉承人:“承让承让。走,有事找你呢。”
  莫尽言一喜,知道是造船的师傅请来了,连忙跟上,压低声音问:“可是师傅们到了?”造船这事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有上层的几个人知道。
  钟勇点点头:“正是。”
  莫尽言笑逐颜开:“那我们明天就可以开工了?”前几日木材、工具等均已经采买齐备,就等师傅了。
  钟勇看着他肩上的弓:“可以是可以,只是你不操练了?”
  莫尽言抓抓后脑勺,这是个很难取舍的问题,要造船,就不能操练了,莫尽言认为自己还没有到无需操练的地步:“那怎么办?”
  钟勇道:“你不是画了草图,看看那群师傅有没有懂的,若是懂,那就无需你操心了,都交给他们便是,若是不懂,那还得你自己去主持。”
  莫尽言点点头:“先看看再说。”


28、第二十八章 成功

  钟勇请来的师傅共有五人,都是从长乐与连江请来的老船匠和老木匠师傅,有着丰富的经验和精湛的技艺,做个小船、打个家具什么的都不在话下,但是没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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