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烨面有忧色,洛青岚却云淡风轻,面色如常,手中棋子还是在看似无关紧要的边角落下。
“殿下所言极是,”洛青岚莞尔,道,“既是约定好的,自然谁都不得违反。”
夜天祁心中一喜,她该知道自己这盘将死之棋,当是必输无疑。
此时还能笑靥如花,莫不是本就对自己有意,不过是碍于北辰烨的身份,不好直言,方才想了这么个委婉的法子,实则心中早已默许了要随他远嫁夜国。
这么想着,夜天祁胜她之心更甚,原本还有些拖延,想着只要过了一炷香,她不能赢,也是要跟他走的。
而现下,他胜利在望,心里直催着她落子快些。
谁输谁赢
而现下,他胜利在望,心里直催着她落子快些。
“凤舞九天果真非同凡响,公主舞姿曼妙,美哉,妙哉。”夜阑一舞终了,司寇煊头一个拍手叫好。
倒不是他如何喜欢这小公主的舞,而是他记挂着夜天祁和洛青岚的棋局。
这舞跳完,一柱香的时间,也就差不多快到了。
“多谢汗皇陛下夸赞,夜阑愧不敢当。”夜阑公主尚在台上,盈盈一拜之后抬起头来,那倨傲之态那如她所言的谦卑,分明是觉得自己当之无愧。
“公主过谦了,本皇可未曾见过比这更美的舞姿了,公主才貌双全,夜王真是好福气啊。”司寇煊一双眼似有似无的飘向棋局边三人,笑道:“公主远道而来,又献上如此动人的舞曲,可要什么赏赐,只要你开得了口,本皇也拿得出手,必定满足公主的要求。”
“汗皇此言当真?”夜阑方才舞了好些时候,现在说话还是娇喘微微。
听得司寇煊的承诺,她足尖一点自台上飞下来,媚眼如丝,好不魅惑。
“君无戏言。”
“那好,本公主还真有事要求陛下恩准。”到底是盛宠之下娇惯长大的公主殿下,也就片刻的收敛,须臾又变得傲慢无礼了。
司寇煊做这皇帝窝囊惯了,也不在乎夜阑的不敬,点头笑道:“公主但说无妨。”
“本公主要你大归汗国的一个男人,”夜阑泼辣大胆,指着北辰烨说,“我要他娶我为妻,我要做你们的定北侯夫人。”
此言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实在有些不妥,甚至可说是不知廉耻了。
大归汗国虽说民风开放,但听到夜国小姑娘这么直白的话,不免听得众人面红耳赤,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个妄语的异国公主。
夜天祁听到皇妹的话,轻轻的哼笑了一声,这个夜阑,还是不改这刁蛮的性子。
“哈哈哈,小公主真性情,本皇甚是佩服啊,不过,北辰爱卿的亲事,便是本皇也做不得主,你还是亲自问问他吧。”北辰烨的婚事,他还真做不了主,若然真做得了主,也断然不会让这夜国公主嫁与他。
“亲自问就亲自问,当我怕他不成?”夜阑下巴微扬,缓缓走到北辰烨面前,全不顾洛青岚和夜天祁,扬声道:“北辰烨,你可愿娶了本公主?”
“不愿。”北辰烨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一心只看着那盘黑子即将战胜的棋局。
“你!”夜阑跺了跺脚,抬手欲掀了期盼,嚷道:“你就只看这个女人,你喜欢她吗?她眼下就要成为我皇兄的太子妃了,你为何自作多情自讨没趣?”
“自讨没趣的,是你吧?”席连施展轻功过来,拽住夜阑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明着他是斥责了她,实际上却是暗中帮了她,她没有自知之明,席连却清楚地看到了主子眼中的杀意。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公主,若是当真毁了这盘棋,那主子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你又是谁?凭什么管本公主的事?快放开本公主的手。”夜阑不悦的看着面前的黑大个子,虽然长得还算俊俏,不过比起北辰烨,还差得远。
“末将席连,乃是大归汗国的将军,定北侯府的家将,无意冒犯,还请见谅。”席连慌乱的收回手,低头对她抱拳。
“定北侯府的将军,那你就是北辰烨的手下咯?”夜阑有不怕死的靠到北辰烨跟前,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以为然的撇嘴道:“北辰烨,你干嘛不理我,这棋局一看便知,白子必输无疑,这个女人一定会成为皇兄的……”
“闭嘴。”北辰烨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眸间寒光乍现。
这女人再这么喋喋不休,他可能真会忍不住扭断她的脖子。
没想到席连会救她,不过,这是好事。
“闭嘴就闭嘴,那么凶干什么?”夜阑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无趣的用手指绾着自己的长卷发,目光随意的一瞥,突然惊喜的指着一处,大嚷道:“快看快看,一炷香时间到了!汗皇陛下,这女人输了,你快封了她做和亲公主,把她许给皇兄带回夜国去吧。”
果然,最后一截香灰打着旋儿落下,时间到了。
“既然时间到了,夜太子殿下,北辰家的,你二人可分出了胜负?”司寇煊远远看着,棋盘上黑子白子散乱得很,他看不真切,然自北辰烨和夜天祁的脸色神态,他不难猜出是何结果。
“自然是我家皇兄赢了,陛下快些下令吧。”夜阑迫不及待的说,只要皇兄娶了这个女人,北辰烨就不会总是这般看着她了。
北辰烨脸色阴沉,死死地盯着棋盘,恍若不曾听到司寇煊的话。
“回汗皇陛下的话,本宫和羽衣姑娘已然分出了胜负。”夜天祁站起身来,满面春风。
是的,他赢了。
洛青岚这个总让他惊喜的女子,很快便是他的太子妃了,北辰烨又当如何作为呢?
他比夜阑更要急迫几分,忍不住想要亲眼看看,这江山与美人,英雄又当如何抉择。
“哦?那是谁赢了?快快说与本皇听来。”司寇煊心下有了答案,但还是明知故问,仿佛只有问了,方能显示出他的王者风范来。
“本宫不才,险胜了姑娘,这场比试……”
“夜太子确实不才,竟然连棋局胜负也分不清了,”洛青岚悦耳动人的细腻嗓音,柔柔的打断了夜天祁的话,道,“你且看清楚些,这盘棋,赢的人是你,还是我?”
经她这么一说,北辰烨夜天祁二人均细细看起了棋局,却见白子看似进入了绝境,却因最后一子而另有玄机,出现了绝地逢生的奇迹。
黑子原本是处于优势,此时却寸步难行,反观白子,却逆转了局势,这棋再下下去,白子稳胜不输。
对棋艺稍有涉猎者,都能一眼看透,赢的人并非夜天祁,而是洛青岚。
好奇围上来的朝臣无不啧啧称奇,洛青岚不过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般反败为胜化腐朽为神奇的棋艺,真叫人佩服。
“姑娘棋艺精湛,本宫佩服,不过,这棋胜负之势虽已定,但本宫尚可落子,方才汗皇已定下规矩,在一炷香之内,本宫未能与姑娘分出胜负,那便算是姑娘输了。”
狮子大开口
“在一炷香之内,本宫未能与姑娘分出胜负,那便算是姑娘输了。”
“我输了?”洛青岚抿唇一笑,拍了拍素手站起来,打了个哈欠靠在北辰烨身上,懒懒地说,“没有分出胜负吗?那殿下大可再走一步棋试试,若你真能落子不输,那我便认输,随你去夜国。”
夜天祁拈一枚黑子在手,在棋局上盘桓良久,才叹了口气,道:“呵,竟是本宫输了。”
正如她所说的,这盘棋看似他胜了,却再也不知往何处落子,而白子恰好相反,好像四面楚歌,却已经是赢了。
他虽不是什么正直刚毅的男子,但单是对她这神乎其技的棋艺,他就甘拜下风。
原来被周遭情势分了心的人,不是她,而是处心积虑的他。
她这般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下法,其实是为了让他松懈,让他以为自己胜利在望,料准了他出于大男子心性,断然不会拖延时间。
也正因他如此,她才得以以最后一步棋险胜于她。
“是,你输了。”她慵懒的勾起朱唇,其实夜太子也不是那么不堪,这局棋他若有意不认输,那汗皇必定会向着他。
“本宫愿赌服输,方才许下允姑娘一件事,不知是何事?只要本宫力所能及,定会尽力而为。”
认输对他来说,还真是新鲜事,打从娘胎里出来,他这是头一遭落败,还是败给一个姑娘。
若说原来招惹她,仅仅是为了与北辰烨较劲,那么如今,他是真对她生出兴趣了。
能得如此聪慧睿智且美貌如花的女子为妃,与他于夜国,都是件莫大的好事情。
“殿下不必紧张,并不需要你做什么,我只是想向殿下索要些你不缺的东西。”洛青岚挽着北辰烨的手臂,全不管朝臣如何看,只对他笑得娇艳。
北辰烨当然知道当众搂搂抱抱不成体统,但又如何?
他喜欢她这么依赖着他,他的夫人不需要循规蹈矩,他愿意由着她的性子,离经叛道也好,大逆不道也罢,她要做红颜祸水,他也甘心被她祸害。
“北辰家的,今儿你可真叫本皇长了见识,你这局反败为胜,着实精彩,你要什么快快说来,便是夜太子做不到,本皇也帮你达成。”
司寇煊不得不重新审视洛青岚,原来却也不是个虚有其表的女子,这次见她,比上回她劫了他催眠求赐婚时,可要玲珑剔透好些。
他从不怀疑大祭司的预言,现在见她才华过人,心下更肯定了她乃是凤凰转世,当配得起他大归汗国未来的国君。
只是,如今形势却由不得他,洛青岚赢了这盘棋,打乱的可不只是他的计划。
相信场上势力,除了北辰烨是真心欣喜,便没个高兴的了。
哦,还有一个,他那个茅塞顿开突然迷上这女子的痴情皇儿,心里也是盼着洛青岚得胜的吧。
司寇彦晞还是喝着闷酒,他是松了口气,不过赢了棋又能怎样,她终究还不是他的女人,嫁给北辰烨或是夜天祁,也不过是个距离长远。
越是想得透彻,越是让他徒添烦恼。
“我要的东西,还非夜太子不能给,汗皇陛下可没有。”洛青岚不喜欢这个汗皇,他不老实,分明是指精明的狐狸,偏要装作无害蠢笨的猪,且还装得不像。
“哦?”司寇煊眸中寒光一闪,也不怪罪她冒犯他的威严,依然像个慈祥的长者,问道,“本皇没有夜太子有的,那是何物?北辰家的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我要六座城池,”洛青岚语出惊人,“包括前几日北辰烨予你的平城、洛城、香川,在加夜国比邻大归汗国的三座城池,夜太子可允我?”
这三座城池均是定北侯的封地,洛青岚赌上自己的婚姻也要帮他拿回,足见其对定北侯的痴情。
那之前十七太子妃钟情十七太子的种种传言,倒是假的不成?
这些情爱还是其次,最让人称奇的是洛青岚的胆量与气度,她那份淡然大气,饶是男子也鲜少有之。
宴上鸦雀无声,仅一盘棋,就要夜国六座城池,这小姑娘好大的口气。
北辰烨眉眼染了笑意,岚儿答应与夜天祁的比试,其实是为了他吗?
她最是慵懒,想来是烦透了这般无聊的比试,此时为了帮他拿回交换了火焰凤凰木果实的城池,她竟冒如此大险。
他心口升起丝丝暖意,自母亲过世,这是头一遭有人为他而大费周章,他的岚儿,真叫他惊喜。
“呵。”司寇彦晞轻轻哼笑了一声,引得近旁几人侧目,见他神色如常,皆是莫名其妙,这十七殿下今夜种种,实在古怪得很。
汗皇昏庸也就罢了,十七殿下可是有气节有谋略的主,此番他的太子妃在宴上大出风头,还公然与别的男人搂抱,他非但恬不为怪,还由着汗皇将其许给他人而不闻不问。
说他是无动于衷也不尽然,十七殿下从不贪杯,光是看那一杯接着一杯的酒水下肚,就知其是闷闷不乐。
不过,是什么让殿下这般隐忍?
朝中个别有心人暗忖,十七殿下过去对政事兴味索然,近日却颇为上心,二殿下出事不能上朝,汗皇殿下对十七殿下也格外看重,每每议事总要问他意见,莫非老汗皇心里的皇位人选,其实已定为他?
“你这女人好生大胆,不过侥幸赢了皇兄一盘棋,竟然肖想要六座城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六座城池何其重要?”夜阑最先沉不住气,对洛青岚怒目而视,厉声相斥。
夜国女子不得参政,甚至推行女子无才便是德,夜阑自幼得圣宠,贪玩好耍荒废学业,不知气跑了多少先生太傅,但她也知道城池对一个国家而言,意味着什么。
因为地处漠北苦寒之地,夜国地旷人稀,故城池也数量少且占地广,洛青岚狮子大开口,张嘴就要六座城池,真当她夜国可欺了不成?
“自然知道。”洛青岚淡淡的说。
“知道还提这么无礼的要求?夜国的三座城池可是相当于你大归汗国三城的数倍,仅仅输了盘棋,皇兄凭什么要答应你?”
愿为你倾尽所有
“知道还提这么无礼的要求?夜国的三座城池可是相当于你大归汗国三城的数倍,仅仅输了盘棋,皇兄凭什么要答应你?”
洛青岚无所谓的态度,让夜阑怒气更甚,这女人作何这般嚣张,这架子倒比她这公主还要大了。
最是她柔若无骨的趴在北辰烨身上,而男人也满脸纵容宠溺,一扫对众人的漠然,看着着实碍眼。
她夜阑看上的男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就凭,他输了,”洛青岚轻抬素手,指着那棋局道,“难道堂堂夜国皇太子,还要出尔反尔背信弃义?”
“有何不可?”夜阑上前掀了棋盘,傲慢的笑道,“如今没有棋局了,皇兄也不曾许你什么城池,你自忘了吧。”
黑白子凌乱的洒了一地,发出细细碎碎的一阵响动,洛青岚低头去看,脚边落下好几粒白子,宫灯之下,晶莹剔透。
她弯腰拾起一粒,拿给北辰烨看,二人相视一笑。
“公主殿下这话真有意思,这存在过的事实,便是忘记了,那也不能抹去,你说是吧,夜太子殿下?”
“夜阑,不得无礼,你这般耍赖行径,岂不是陷本宫于不义?”
夜天祁倒不是在乎几座城池,不过是碍于这皇太子的面子,希望夜阑真能闹下去,最好免了这输了城池的屈辱。
输了三座城池于一个女子,他日回国,若能带了洛青岚回去还好,如若不成,那他有何颜面面对夜国臣民?
“皇兄,我说的又没错,无礼的是那个女人,一国之城池可是大事,你是输了棋,可这些小玩意儿岂能与国事相提并论?她只是大归汗国一介草民,根本就没资格对你提出这样的要求。”
“公主殿下此言差矣,你皇兄与我的比试众人有目共睹,愿赌服输也是他说的,我不曾逼迫于他,再说这城池,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