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朝中多变故,汗皇也顾不上这个女儿了,就由着她胡闹,不过为了皇家颜面,老汗皇也忍痛下了圣旨,不准醇容再进宫门。
不少人说是汗皇此举,乃是任其自生自灭,实则不然,醇容公主的月例银两,依旧是所有公主中最多的,甚至比不受宠的皇子,还要多上好些,这也让她有了在君子楼一掷千金的资本。
像醇容这样的女子,北辰烨是不屑提及的,然洛青岚却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侯爷,夫人,小碗姑娘醒了。”前来通报的是席连身边的侍卫,脑门都低到举起的拳头上了,声音倒还洪亮得很。
“这么快便醒了?”洛青岚绝美的容颜染上喜色,更是美得夺目,拉起身边人,道,“我要去看看小碗。”
“岚儿,席连为了那丫头那般求本侯,想必也不希望我们此时去打扰他二人,你还是陪本侯用膳妥当些。”
“是这样吗?”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洛青岚笑道,“那好吧,你且和我说说昨夜是何人买了楚南。”
“楚南公子不是好好的……”侍卫不明所以,喃喃自语道。
夫人这话他听不明白,楚南公子今日不还在城门口施粥济贫吗?何时被卖了?
他当然不知道,城门口的大善人不过是他家侯爷下的令,拿着楚南公子的钱财挥霍呢。
“退下。”北辰烨冷眸一扫,两个字掷地有声。
那侍卫一走,定北侯脸上有温暖如春了,一面拉着佳人,一面柔柔的说,“岚儿,明日宫中有宴,你随本侯一道去,如何?”
他的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杯盏落地的破碎声。
北辰琬让人炖了参汤,想着讨好自己哥哥,让她得以去宫宴,便是去不成,能见见彦晞哥哥也好,却不料一来就听到这话,手下一滑,白瓷盅就落了地。
冒冒失失是大忌,北辰烨不喜被人打扰,出入满宸阁都是要通传的,北辰琬是扯了谎说他准了,才骗过了门外守卫,端了参汤进来的。
“郡主,你没事吧?”跟着的锦绣也是个机灵的,跪在地上讨饶道:“奴婢该死,弄洒了郡主亲手为侯爷熬制的参汤,还请郡主责罚。”
这汤是厨房里的婆子熬的,打破瓷盅的是北辰琬,可被锦绣这么一说,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定北侯府是有规矩的,饶是北辰琬身为郡主,冲撞了定北侯也是要受罚的,特别是近日受了冷落的她,就更是害怕哥哥发火。
但若是出于好心为取悦哥哥而来,丫头的无心之失,又另当别论了。
听得锦绣这么说,锦瑟也会意,道:“锦绣,你怎生如此不小心,这参汤郡主紧张得很,若然后也怪罪下来,你如何担当得起。”
“罢了,锦绣也不是有心的,我想哥哥知晓我心意,也断然不会怪罪的,”说话间,北辰琬将得体大度演绎到了极致,抬眸对走过来的北辰烨洛青岚二人盈盈一笑,道,“婉儿见过大哥。”
“郡主这出主仆情深的戏码,倒是好看得很,只是不知郡主还有这般好厨艺,这地上的汤水,都是你做的?”洛青岚当然不会对她行礼,瞅着地上的参汤淡淡的问道。
“夫人何出此言,莫非是怀疑我们郡主,这参汤是郡主为侯爷熬制的,我与锦瑟都是亲眼见了,请侯爷明鉴。”
主仆三人原就是说好了,一口咬定这汤是北辰琬炖的,厨房也是打点好了的,只是没想到北辰琬硬要自己端着显示诚意,反倒弄巧成拙打翻了瓷盅。
“北辰烨,你说,她们若是看花了眼,或是睁着眼说瞎话,应当如何处置?”
“剜去双眼,割了舌头。”心知自家夫人又玩心大起,他倒是乐意帮衬着她。
果然,一见那两个丫头脸色发白浑身发颤,洛青岚就捂唇笑了,道:“你们怕什么,是看花了眼,还是睁眼说了瞎话?”
“大哥,你不信琬儿吗?”北辰琬这回学乖了,也不跟洛青岚呛声,泪眼蒙蒙的问自家哥哥。
“郡主这是哪里话,没人不信你啊,”洛青岚蹲下身子,指着碎瓷片中几点红色,笑问,“既然这汤是郡主炖的,敢问这是什么?”
“枸杞。”北辰琬虽然养尊处优,但识得药理,见洛青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神情也跟着桀骜了起来。
“呵呵,这就怪了,郡主难道不知,北辰烨食枸杞会有不适吗?这加了此物的参汤,也不适合你哥哥吧。”洛青岚也不算是信口开河,至少北辰烨不喜枸杞是真。
“洛青岚,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以为我要害哥哥不成?”北辰琬脸上的笑意挂不住了,她哪里知道厨房会犯这样的小错误?
“北辰烨,我有这个意思吗?”
“没有,”北辰烨因她知晓他的小癖好,心情正好,剑眉一挑,神采飞扬的说,“琬儿也不必挂怀,不过是厨房里下人犯下的错,为兄岂会怪你。”
“就知道哥哥对琬儿好。”兴高采烈地应了,北辰琬到忘记了自己的初衷,顺口承认了这参汤是厨房下人里炖的。
“原来,果真是有人看花眼说瞎话呢。”
锦绣锦瑟二人面色苍白如纸,北辰琬这才知道自己失言,正欲开口,却见洛青岚拿出银针来,那雪亮的针尖刚一接近参汤,就乌黑了。
有毒。
“郡主说话可要想清楚了,这参汤是你炖的吗?”
你与何人结仇
“郡主说话可要想清楚了,这参汤是你炖的吗?”
洛青岚的声音像是侵染了冰渣子,眼神也冷得慑人。
这不是一般的毒,北辰琬不是下毒之人,而能让精通毒术的她不察,足见这毒的高明之处。
是谁想要借她之手害北辰烨?
“怎么会这样,这汤……这汤不是我炖的,我没有要害大哥,”北辰琬连连摇头,激动地拉住北辰烨的手,道,“大哥,不是我,你信我,琬儿怎么会害你呢,定是有人想陷害于我。”
怨毒的目光扫向洛青岚,他却无动于衷,冷冷的吩咐道:“今日厨房何人当差?把替郡主炖汤的人带上来。”
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震慑人的霸气,凌厉的眼神傲然的气质,让人甘愿在她脚下臣服。
可这里到底还是定北侯府,侯爷和郡主还在场,谁也不敢领了命令下去,唯恐出了差错为自己招致祸端。
“夫人的话没听到吗?带人上来。”北辰烨沉声道。
他也想知道,是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在他定北侯府里暗中耍这些手段。
“大哥,我……”
“回倾城阁去,大婚之前,不准离开半步。”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若非岚儿谨慎,他也断然不会怀疑琬儿送来的参汤。
“是,琬儿告退。”虽然心有不甘,但北辰琬自知理亏,也不敢多做停留。
其实,便是她也是心有余悸,这参汤还好是打翻了,要是真让大哥用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且慢,郡主可以走,两位侍女要留下,北辰烨,你让她们随我过来,我有话要说。”洛青岚用绢布擦拭了银针上的黑色,又优雅的擦了手,才慢悠悠的进了屋。
“郡主,奴婢不要留下,奴婢不要被剜去双眼割了舌头,求你帮奴婢说说话……”
锦绣跪在地上拽着北辰琬的裙摆不愿放手,现在事态严重,她只得承认了自己说瞎话,可剜眼割舌之痛,她如何承受得来?
“大哥,她们也是一片忠心,你能不能看在玩儿的面上,饶她们这一次?”刚失去红月碧月两个丫头,若是此二人也保不了,那她想找个称心的丫头,就难了。
北辰烨冷眸一扫,道:“来人,送郡主回去。”
“不劳烦哥哥了,琬儿自己会回去,只劝哥哥一句,美色误人,莫为了一个狐媚子,毁了自己一世英名。”最后看了眼两个丫头,北辰琬狠心扯下自己的裙摆,愤然而去。
熬参汤的婆婆,是侯府的老人了,她被带上来的时候坦荡得很,看向洛青岚的眼神带点轻蔑鄙夷,明显是不服的。
洛青岚是不拘泥于什么规矩礼仪的,也不顾一大屋子的人,自顾自的用膳,吃得不亦乐乎。
北辰烨坐在他身边宠溺的看着,时不时的帮她夹些喜欢的菜肴,竟就那么让那老妇人跪着,不闻不问。
“锦绣锦瑟,你二人就帮本夫人对这妇人掌嘴二十。”
这话一出,那厨房管事婆婆不乐意了,嚷道:“侯爷在此,那容得你妇道人家说话,我在侯府三十年,我伺候老侯爷老夫人的时候……”
“三十。”回味似的舔了舔唇瓣,洛青岚的动作神态天真烂漫,比孩子还要纯真几分,任谁也想不到她此时说的话,是要掌嘴下人。
“侯爷,老奴行得端坐得正,今儿夫人冤枉我,老身不服。”她在侯府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再说她还有个做管家的儿子,就不信侯爷真会看她挨打。
“侯爷,妾身在侯府,连说话的权利也没有吗?”眸含秋水,洛青岚放了碗筷秀眉紧蹙,好不委屈。
“没听到夫人的话吗?动手。”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些什么,但她这般模样却是取悦了北辰烨。
锦绣是个狠角色,就怕待会儿被割了舌头剜去双眼,那手下也不留情,把气都撒在了这婆子身上。
锦瑟性子要怯懦一些,但却比妹妹力气大些,一掌一掌的也绝对不好受。
那婆子哀叫着,洛青岚一皱眉头,北辰烨就命人堵了她的嘴,生怕她影响了他夫人的食欲。
“夫人,不多不少三十下,还有何吩咐?”
“现在,反过来,婆婆你各打她二人二十下。”
这一回没人敢质疑了,尽管锦绣心里只把洛青岚骂了个通透,但面上却是一点不敢显露,谁知道忤逆了她,会不会也多打她们几下。
刚挨了打的婆子顿时来了精神,浑浊的老眼闪过狠戾,抡圆了胳膊结结实实的为自己报了仇,只打得两个如花似玉的丫头眼冒金星,跪着的身子也晕晕乎乎的摇摇欲坠。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三个肿了脸的下人都惊愕的抬头,不明白这位新夫人的意思,这就完了她会这么好心放走她们?
“岚儿,本侯倒是糊涂了,她们若是犯了错,你这惩罚未免儿戏了。”北辰烨将侍女盛好的汤递过去,不免也有些好奇。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这仨人都与下毒之人无关,我打她们不过是小惩大诫,叫她们目中无人,看不到我。”像是任性的孩子,洛青岚皱了皱鼻子,道:“这样,不该罚吗?”
“该罚,该罚,”他爽朗的笑开了,又说,“不过,这下毒之人,岚儿不想为本侯找出来吗?”
“定北侯府的下人,谁也没这个胆子谋害主子,这幕后之人定不会是府中下人,便是找到下毒之人,也断然也问不出指使之人,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静观其变。”
“噢?本侯倒是想听听,如何个静观其变法?”
“你附耳过来,我说与你听。”她神秘的笑笑,对他勾勾玉指,慵懒之姿像极了猫儿。
北辰烨刚靠近她,便有人前来通报,是府中的暗卫,眼中只有他一人,冷冰冰的开口道:“爷,后院有人离奇死亡,身中剧毒。”
“呵,倒是巧了,我也不必说什么了,这死者怕就是下毒之人了,只是不知这背后黑手心肠这般狠毒,动手也快得很,北辰烨,你与何人结仇,让人想置你于死地?”
当局者迷
“北辰烨,你与何人结仇,让人想置你于死地?”
“本侯的仇人,这天下多了去了,不过胆大妄为有所动作的,这倒是头一个。”北辰烨说完,又觉得不妥,伸出手臂揽住她的肩头,道:“本侯四处结仇,跟着本侯身边必定危机四伏,岚儿可是怕了?”
“该怕的人是你,你都不怕,我为何要怕?”她不怕,只是心吃紧,有点为他担忧。
危机四伏,他岂不是要时时防着?那样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吧,这个风光无限的男人,其实也有很多无奈和身不由己吧。
“不愧是我北辰烨的女人,有胆识,”挥退了暗卫和侍者,他自笑道,“岚儿放心,鼠辈宵小,能奈我何?”
“北辰烨,带我去看看死去那人吧。”她在幽迷雪域,常年与死者打交道,要知其死因,自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岚儿不怕?”在他的印象中,女儿家都是怕极了这些不吉利的,似乎是信了亡灵魂魄恶鬼传说的。
这个看来柔弱的女人,到底还要给他多少震撼?
“为什么要怕,不过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过不了多久也就是一抔黄土,你见过有人害怕泥土的吗?”她连埋葬那些有意识的冤魂都驾轻就熟,又怎么会害怕尸体呢。
“呵呵,岚儿这番见解倒是独特得很,不过,死者已矣,想必该是送出府去,办案有专门的仵作,本侯命人跟着,有消息就带回来便是了,岚儿吃过饭,本侯便陪你去看看小碗,然后好好睡上一觉,明日随本侯进宫,到时候本侯请汗皇赐婚,让我二人喜结连理,可好?”
北辰烨话是说给她听的,却句句容不得人拒绝,洛青岚也是个冷淡慵懒的性子,就点头依了他,也省得麻烦了。
不过那毒参汤的事,却在她脑海中烙上了深深的印子,到底是谁,想和她抢北辰烨的性命?
也不晓得是灵丹妙药好,还是该归功于阿笙的医术,总之,小碗倒是神采奕奕,精神得很。
只是,床边无微不至的席连将军,脸色似乎就不太好了。
“爷,夫人……”
北辰烨抬手制止了他行礼的动作,拍拍他的肩膀和他一道先离开了,他有些事要席连去做,而他的夫人应该也有话想对小碗说。
“你娘子药到病除了,反倒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怎么,变心了?”
本就是那么一说,没想到席连脸色大变,连笑容都像是吃了黄连,苦涩得让人见了心酸。
“爷,您叫属下出来,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吧,这几日属下耽误了好些事,爷不要怪罪才好。”他就是有意在逃避,主子明察秋毫,可不就是有人变心了吗?
那人自然不是他,而是刚刚苏醒的小碗姑娘。
明明之前还会亲切自然的叫他黑大个子,现在却爱理不理的,倒是对笙道长感激不尽笑容可掬。
他心里嫉妒,也无处诉说,也无从说起,人家小碗姑娘从头到尾也没说喜欢他这木头疙瘩啊,她心里原就住着什么离月哥哥,也确实仰慕倾城公子笙道长。
而他席连,不过是个一厢情愿的大个子,没有出色的容貌,也不善花言巧语的本事,凭什么能得人姑娘的垂青?
“却是误了好些事,你即刻前往浮沉殿,传本侯命令追查今日府中一猝死丫鬟,明日我要知道她是受谁指使,胆敢起了毒害主子之心。”
北辰烨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便觉着不过问反而更好,免得他为难。
“毒害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