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北辰烨淡淡的应道。
洛青岚抬头看他,小心翼翼的说:“可不可以不要去?外面很冷,而且,山里的小动物很可怜……”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大步出了山洞,将她的关心和怜悯全都抛诸脑后。
洛青岚鼻子一酸,过去的他,不会这样对她的。
凌跃跟着一起去了,他可是要照顾两个女子呢。
“呵呵,我说妹妹啊,你可真是善良呢,只是,阿烨猎得食物,也没说就要给你啊,你这么模样,是自作多情了。姐姐我啊,就是喜欢吃这山珍野味,最是那些长了翅膀的山鸡,味道可是好得很呢。”
“照我说,这雪山中狐狸最多,可惜就是骚了些,肉太难吃了。”冰儿意有所指的说。
红纨的脸瞬间青一块白一块的,这丫头是诚心找她难堪呢。
“哼,狐狸灵性聪明,要抓住它可不容易。”
“再聪明再灵性,还不是畜生?这地上爬的畜生怎么能与天上飞的神鸟相提并论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红纨气得瞪眼,然后又笑了,“神鸟?落毛的凤凰还不如鸡呢,何况是飞不起来的鸟?”
“那也比坏狐狸精好!”冰儿气极,还想说什么,却被洛青岚制止了。
“朱雀,流风常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还记得吗?”
红纨冷笑,“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他倒是日行一善,到头来还不是落得个烟消云散的下场?”
“首领他才没有烟消云散!”冰儿气鼓鼓地说。
“你说什么?流风没有死?”红纨听到这话时,竟然先是有些欣喜。
冰儿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她,洛青岚也闭目假寐,洞里安静得出奇。
知道北辰烨回来,也没人再说一句话。
“阿烨,你可让我好等,快让我看看你都抓到什么?怎么就只有一只山鸡啊,这么多蘑菇,我可不喜欢。”
是的,北辰烨到底还是抓了一只活物,而凌跃则只是采了些蘑菇,几人原本是带够了干粮的,连这些也都不过是红纨事先说好了要的……
烤山鸡的香味儿弥漫了整个山洞,冰儿咽了咽口水,狠狠地咬着凌跃烤好的蘑菇。
红纨就得意了,时不时的做着享受的姿态,靠着北辰烨笑靥如花。
“小姐,你怎么不吃?”冰儿担心的问道。
洛青岚摇头,目光一直盯着北辰烨正烤着的山鸡,心头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苦涩,疼痛,酸楚,到最后都变成了失望和落寞。
这个男人,似乎真的不再是她的北辰烨了。
“妹妹一直盯着这只鸡,可是也想尝尝了?”正好也烤得差不多了,红纨矫情的让北辰烨喂着,这么问的时候,就递了一块给洛青岚。
不得不说,北辰烨烤的食物很香,可洛青岚看着眼前的山鸡肉,胃里一阵反酸,靠着墙壁就开始干呕,好像要把腹中一切都吐出来才痛快。
冰儿忙上前帮她顺气,好半天才缓和过来,洛青岚本就苍白的脸色,经过这一下更加难看了。
盼他走还是愿他留
洛青岚问道:“那,我这么穿着,北辰烨见了会不会很喜欢?”
阿四苦着脸,这要他如何作答?
说实话吧,侯爷铁定是喜欢的,就算夫人穿块破布,在他眼里也是金缕玉衣啊,可是,说了喜欢,夫人就会说要去凉城,那不是等于让他违抗主子的命令吗?
要是说假话,夫人又该不高兴了。
“当然会喜欢了,夫人这么穿着跟天仙下凡一样,侯爷见了定会喜欢的。”大丫鬟只当是阿四害羞,抢着答道。
倒是她身边的小丫头机灵些,还不待洛青岚开口,便接过话来,道:“好看是好看,不过京都这天儿是越发的暖和了,等侯爷凯旋,这狐裘可就用不上了。”
“这倒也是,不过侯爷素来钟爱梅花,若然夫人穿上这火红狐裘,与侯爷一道踏雪寻梅,想必定是比那傲雪红梅还让人移不开眼去。”
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只把洛青岚往好处夸,阿四也终于放松了些,女人都是喜欢恭维夸耀的,想来夫人不会总记挂着去凉城的事吧。
“阿四……”
“哦,我突然想起来了,郡主约了夫人明日在听琴轩一聚,说是要切磋切磋琴技呢,侯爷走的时候,可是帮夫人应下了的。”阿四急忙打断洛青岚的话,唯恐她再说出他不爱听的话。
洛青岚微微蹙眉,倒不是相信了北辰烨应下邀约,只是,自己若要离京,跟北辰琬知会一声总是好的。
她问道:“也好,明日何时?”
“明日酉时!”阿四不假思索地说。
黄昏时分了,能拖几时算几时吧,他也好差人去皇宫里约郡主啊。
是的,郡主哪里说明日要来听琴轩,只不过是随口说说,日后要切磋琴技,他便信口胡诌的,不过想来郡主在宫中也闷得发慌,正好把她约出来,他还能和锦绣姑娘见见面呢,要是郡主能让夫人绝了去凉城的念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次日,洛青岚早早的去了听琴轩,照例是小睡了一阵,醒来时太阳已西沉,柔和的金光铺在竹林上,风吹动竹叶时,伴随着“哗啦哗啦”的声响,散落了遍地的碎金,斑驳的,很好看。
洛青岚做在亭子里,听着周遭响动,风声鸟语不绝于耳,却偏就让人无来由的伤感。
她想起重生在笙道长身上的流风,那样清冷的坐在竹林间弹琴,又想起重生在黑鬼步伽身上的箫,那样木讷的跟在她身后听从调遣……
最后,她就想到小碗,那个圆润可爱的姑娘,贪财好吃的妞儿,仿佛昨儿还从窗台处爬出来,等着两朵鲜艳的海棠花,撒娇似的对她说,小姐舍不得打小碗骂小碗,就知道小姐最疼小碗了……
转眼间,那个有着甜甜笑容的少女,竟然就那么没了,永远不会出现了。
素手抚起了绿倚琴,许是在听琴轩触景伤情了,她所奏乃是当日初见笙道长时,与北辰琬赌约时的清心咒。
琴声依旧,却不见昔日旧人,便是这能洗涤灵魂的清心咒,也没能消去她心间的惆怅。
司寇彦晞在竹林间驻足,远远地望着亭间抚琴的佳人,心中百味陈杂。
竟然是她,这琴声竟然是她所弹,而非琬儿。
犹记得当日也是在这听琴轩,他的心为了她与北辰烨的亲近起了波澜,便安慰自己道,他的琬儿才情过人,能弹得如此琴声者,当是要许她一世情深的,却不想,这琴也是洛青岚所弹。
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好像总和她失之交臂,也和自己心中所追求的福祉失之交臂,他不知道,是否还能挽回,或者,他是不知道,是否该去挽回……
如今他有了琬儿,而她亦是北辰烨的妻。
他清楚的是,他或许是有能力让她回到自己身边的,只是,她的心,却再也无法如曾经那般只为他一人而情牵。
昨日定北侯府派人来说,定北侯夫人约见皇太子妃,当时琬儿正好被他母后叫去了,且次日也有了安排,和宫中几个娘娘约着要赏花论诗。
他本该帮她拒绝的,可是,洛青岚的邀约,他又不忍拒绝,或者说,他是不想拒绝,他想见她。
那日见了她在紫樱花树下酣睡,他过后更思念得凶了,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他要见她,见这个曾经被他抛弃,现在疯狂爱恋的女人。
琴声戛然而止,洛青岚抬眸凝视着呆立在竹林中的男人,也是白衣胜雪,还是曾经样貌,却越发的不那么冷漠了,仿佛什么时候,眼里的冰雪,都化开了,便做泉水,甚至还是温热的。
“十七殿下,怎么是你?”
“是本宫。”司寇彦晞上前,轻摇折扇,风度翩翩,“夫人不欢迎吗?”
“我说不欢迎,你会走吗?”洛青岚随意的拨弄着琴弦,不成调子的音符轻灵的响在竹林间,有几分纯净的自然韵味。
司寇彦晞在心里揣摩着她的意思,她是盼他走,还是愿他留?
“岚儿希望本宫走,还是留?”他把问题丢给她,却没意识到对她的称呼,有些过于亲密了。
洛青岚瞟了他一眼,道:“既然北辰琬没有来,你就坐下吧。”
那语气间的疏离,让司寇彦晞眸色一暗,但还是不动声色的坐到了洛青岚对面,问:“你找琬儿何事?”
称她做夫人他心里难受,叫她为琬儿又恐她不悦,索性他就什么也不叫了。
不是北辰琬约了她弹琴吗?
眼角的余光瞥道不远处贼头贼脑的阿四,洛青岚了然,这厮是当真不愿让她离开侯府呢,竟然说起谎话来了。
“我要去凉城了,”她说,“不日便会动身。”
他惊得站起身来,撑着石桌问她:“你说什么?你要去凉城?”
“对啊,我要去找北辰烨,所以,只是想想北辰琬道声保重……”
“不行,”司寇彦晞把折扇重重的往石桌上一放,薄怒道,“你不能去!”
“十七殿下这话,似乎有些不妥,本夫人去找自己的丈夫,你凭什么阻止?”
怪她太美太太好
洛青岚轻轻的推开张轩,看着怀中吊着红纨的北辰烨,嫣然一笑,一字一顿地说:“北辰烨,这样就算是回答了,你要她,不要我。”
她抚着微凸的腹部,憔悴的模样凄美,仿佛是昙花绽放的最后一刻,极尽繁华。
“小姐……”冰儿低低地唤她。
张轩也满目心疼,甚至连凌跃,都于心不忍。
可是,她眼里的那个人,却低着头没有看她,不管她的美她的伤,似乎全然与他无关,他只在乎怀中的女子。
寻走到她身边,蹭蹭她的脸,舔她脸颊上的泪水,没曾想她突然抓着它颈脖上的皮毛,一个利落的翻身,坐到了寻背上。
所有人都惊愕了,且不论她哪里来的力气,光是她面上的冷傲就叫人心悸,方才泪流满面的女子,瞬间像是换了个人,虽然面色还是那么苍白。
“寻,我们回雪域吧。”
雪狼也顿了顿,然后就听主人的话,迅速地出了山洞,冲进了黑暗的夜色里。
紧接着洞口又闪过一道黑影,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北辰烨已经追出去了,他跑得太急,原本在他怀中的红纨猝不及防,被他带出几步,重重的嗑在洞口旁的石壁上,疼得龇牙咧嘴。
冰儿等人见了她的狼狈模样,也没心思窃喜了,匆匆的施展轻功追着雪狼的脚印子出了山洞。
因着冰儿武功最弱,没追多远就跟丢了,凌跃担心小丫头安危,不得不折了回来,和她一起回山洞了。
红纨正在火堆旁边着这脾气,见他们回来,就冷笑着问道:“怎么样,找到你们的圣女殿下了吗?”
“怎么样,撞得鼻青脸肿的滋味儿不好受吧?”冰儿不答反问,心里还牵挂着洛青岚,嘴上却不愿放过这个讨厌的罪魁祸首。
红纨也不生气,拿着一根棍子扒拉着柴火,“普天之下,能追到雪狼的,除了道行高深的妖魔神仙,我还真没听说过有什么凡人做得到。”
她的言外之意,无非是想说北辰烨等人追不到洛青岚。
“那可未必,定北侯大人可不是一般的凡人。”冰儿说。
“再不一般,如今不也是个凡人?再不一般,还不是被我玩弄于鼓掌之间?只要是个男人,就没有什么一般不一般。”
冰儿听着就怒了,随手拣了枝干树桠,打开红纨手中的那根棍子,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侯爷对你好,定是你耍了花招,他心里分明是喜欢小姐的,而不是你这只狐狸精。”
凌跃看着满脸愤慨的少女,心头有些莫名的悸动,原以为她就是个胆小卑微的傻丫头,现在看来,她却是个机灵睿智的,好像越是和她待在一起,她就越是吸引着他。
“是吗?那你倒是说说,我耍了什么花样?”红纨扔下小棍子,邪笑着问她。
冰儿一时语塞,她不过是方才见了侯爷对小姐的着急程度,才胡乱猜出来的,哪里晓得侯爷是为什么伤害小姐呢。
“我所知的定北侯大人没有弱点,而现在却多了条软肋,”凌跃背靠着石壁,闭着眼冷冰冰地说,“将军耍了什么花样,就不必我明说了吧?”
“定北侯的软肋……”冰儿歪着头想了好久,恍然大悟道,“凌大哥,你说的是不是小姐?”
凌跃点头,唇边带着些许赞赏,这丫头果真聪明。
“定北侯夫人沉睡三个月的缘由,可不仅仅是体质特殊天性嗜睡这么简单吧?”
他是个医者,对洛青岚的沉睡原因多少是有点眉目的,她苏醒后的虚弱,较之原来惊人的本事,也显得有些不合情理了。
而北辰烨的冷漠也只在表面,他猜想,这个女人握着洛青岚的命,再以此威胁北辰烨了。
之前凉城军情紧急,北辰烨虽然动摇过,但却不曾屈服,红纨也只能用洛青岚的性命,方能让北辰烨对她唯命是从吧。
那日在凉城外战场,红纨对北辰烨说的话,应该不仅是说洛青岚是只妖精吧。
世上有妖不足为奇,几百年以前不还是人妖共存的时代吗?
或许有人害怕妖精,但不可否认,即便洛青岚是妖,那也是只不会害人的,相比之下,有些人才更加可怕呢,比如面前这个女人。
“凌公子真是观察入微,我的确在洛青岚体内种了蛊虫,她的生死就握在我的手中。我早知道北辰烨会出尔反尔,所以在治疗箭伤之时,就给她下了蛊,果不其然,一见她大破夜军,北辰烨就心软了,后来怎么样,还不是要听我的?”
“你明知定北侯无意于你,这么做又有何意义?”
“我要的可不是意义,他不爱我,那又如何?只要能让洛青岚痛苦,做再多没有意义的事,我也愿意。”说着,红纨的的脸又开始扭曲了。
“威胁定北侯是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呵呵,他能奈我何?我若死了,洛青岚就活不成,他怎么舍得杀我呢?”
“你卑鄙!”冰儿怒骂,“小姐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折磨她?”
她那里对不起她?红纨迟疑了片刻,突然仰头大笑,“不,她没有对不起我,怪只怪她太美太好,怪只怪流风爱她不爱我!她让我得不到所爱,我也不过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样有什么错?”
“听起来是没错。”凌跃说。
冰儿诧异的看着他,“凌大哥,你怎么帮她说话?她这么做哪里没错了?首领喜欢小姐,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才不是像她这样用阴谋诡计折磨人呢。”
凌跃摇头不语,为情所困的,都是可怜的。
相比之下,洛青岚反倒要幸运些,至少她爱的人也爱她,而红纨,再怎么折腾也毫无意义。
“你二人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洛青岚真要是有个好歹,那你们可就是害死她的帮凶呢。”
红纨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起身向洞外走去,“本夫人也去找找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