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刚上山,立刻有个年轻人迎过来,一见洛清岚容貌,顿时愣住了,好半天才缓过来,讷讷的问道:“公子,这两位是……”
凌跃迟疑了一下,竟然又语出惊人,指着洛清岚说:“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原来是嫂子啊,”那年轻人笑了,又问,“那这位貌若天仙的姑娘,又是何人?”
凌跃转头才发现洛青岚与冰儿调换了位置,那人想是误会了。
不过谁是他妻子不都是个误会?凌跃暗自扯唇,恼恨自己这张胡言的嘴,告诫自己,她不是轩的心上人,她是定北侯的妻子。
“这是我家小姐。”冰儿嘴快,退口而出。
那年轻人点头,嘴上的笑意变得有点奇怪了,看向凌跃的目光,也有了点莫名其妙的怜悯。
后来的几个人也听到了这边的谈话,纷纷向凌跃投去不解的眼神,有的甚至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将他们的话听了个明白。
原来,几人只是惊诧,凌公子是他们公认的豪杰,没想到竟然和一个丫鬟订了亲,还是个相貌平平的,凌公子当配那个国色天香的小姐啊。
冰儿的眼神又黯淡了,不过倒也不曾流露出绝望,相反地,她坦荡得很。
洛青岚就想,若然小碗有她这样的勇气,也不至于与席连将军天人永隔了。
整支商队都是男人,大多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年纪都不大,最年长的不过三十出头,突然来了两个风华正茂的女子,一个个的眼睛都看直了。
头一个跟凌跃打招呼的年轻男人,名唤苏良,乃是这些人中管事的,也是这批货主人家的二儿子,大伙儿都叫他二当家。
凌跃是个闷葫芦,但说起谎来却是一套一套的,最后所有人都信了冰儿是他未过门的妻,乃是某大家小姐,而洛青岚是偶遇的女子,与冰儿结伴而行而已。
寒暄过后,二当家的就收了满脸笑意,面色凝重的问道:“公子,又让它给跑了吗?”
凌跃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在一片死寂中,洛青岚就问:“你们在捉雪怪吗?”
她的声音好听得紧,虽然这过于轻松的语调有些不合时宜,但也没人会生她的气。
对着那样一张绝色的脸,也没人能气得起来。
“是不是雪怪,我们也不晓得,不过倒是个难对付的,好几天了,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曾见过,”二当家的有些气馁,“再这么下去,只怕我们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大雪封山是常有的事,你们怎么就断定了是雪怪作祟?”问话的是冰儿,她害怕雪怪,当然希望是这些人弄错了。
“嫂子有所不知,这回封山可不寻常,我带出来的原本有一百多兄弟,可现在,就剩下这四十多人了。”二当家的叹了口气,无奈的在一个大箱子上坐下,颓然的揉了揉为束的及肩头发。
“他们都被雪怪吃了?”冰儿抓着自己的斗篷,紧张地问道。
“那哪能啊?说来也没见着什么吃人的怪物,只是夜里能听到些声音罢了。”
搭话的是一个少年,和大多数男人不同,他给人的感觉不似送货人的威武,圆圆的脸蛋冻得通红,看起来有几分可爱。
洛青岚问:“那人都去哪儿了?”
少年瞄了眼当家的,把手搭在嘴边,低声道:“被雪埋了。”
凌跃是知情的,神色淡淡很自然,而洛青岚的冷静,就让人称奇了,特别是与吓得铁青的冰儿一比,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就更显得奇怪。
寻常女子听到雪怪就该害怕,何况还死了人……
“既然小姐不怕,那我就讲给你听吧,反正离天黑还有些时辰,这么干坐着也无趣。”
二当家的是个性情中人,索性让人拿了酒水和牛肉,围坐着火堆像讲故事一样,把事情的原委讲给洛青岚二人听。
凌跃是冰儿的“丈夫”,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她的身边,见她害怕,便低声道:“不想听就不用听了,反正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反而让自己心里难过。”
冰儿心中一暖,凌公子果然是关心她的。
却不知,凌跃的目光若有若无的飘向洛青岚,显然是在劝她。
倾城女将军
却不知,凌跃的目光若有若无的飘向洛青岚,显然是在劝她。
冰儿摇头说不怕,洛青岚更没有不停的道理,二当家的也就打开了话闸。
“实不相瞒,我们被困这里已经有数日之久,开头两日想了办法,便是用火化雪,在遇到大雪封山时,也就这么个法子,要不就得用手挖开积雪。”
“那为何不选择第二种,我看你们这么多人,用火那要化到什么时候去?”冰儿问。
二当家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道:“看来嫂子是个明白的,我们原先也这么想,后来也试过了,可是不管是哪一种法子,都无济于事。”
“那是为何?”
冰儿在愚人谷中长大,大雪封山困了人是常有的事,可困着百余人,那就有些滑稽了。
“哎,”二当家又揉揉半长的头发,无奈地说,“这就是我们围困这么久的原因了,山里也不知住着个什么怪物,头天搬开的积雪,次日又全都堵上了,还埋了不少弟兄,不得已现在夜里都留十人守夜,可第二天醒来,人还是会少……”
“都他妈被雪埋了!”有个脾气暴躁的,抓了把雪狠狠地砸向大山。
几个男人仰头喝酒,大有自暴自弃的意味:“方才而为姑娘上山来,我们听到狼嚎,这才差点误伤了。”
“你们说被困多日?”洛青岚看着桌上的牛肉,不解的问,“怎么还有食物?”
“这……”二当家看了看凌跃,见他点头,才道,“我们押送的货物,实为粮草,是以再困上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也不会饿死,只怕是这山中恶寒,等不到饿死,就该冷死了!”
“粮草?”洛青岚略一思索,突然明白了什么,笑道,“想必你们是送这些东西给北辰烨的,可对?”
二当家等人大惊,方才那可爱的少年竟然被酒水呛了一口,咳嗽半天才讶然问道:“姑娘怎么知道?”
“我是北辰烨的……旧识。”街道凌跃的目光,洛青岚才改了口。
她是想凌跃那么冷漠的人,能够和这些人结伴,似乎还交情不浅,想必他们该是有同样的目的。
凌跃是想帮张轩得到北辰烨相助,此前北辰烨的军队粮草不足,那么这些伪装成商队的人,要么是张轩的下属,要么就是北辰烨的势力,毕竟这冰天雪地的,没有商队会选在这个时候行商。
“原来如此,那我们聚在一处也是缘分,来来来,喝酒!”
二当家一呼喊,周围又过来几个人,提了热好的酒水,给洛青岚等人都倒上。
洛青岚可没喝过酒,只听说过,看着热气腾腾却散发着些微刺鼻之气的液体,她摇了摇头,人说喝酒误事,而妖精沾酒,则会暂时失去灵力。
她现在也算是恢复了妖法,只不过巫女的身体,不如曾经那般能呼风唤雨的力量。
“说来也巧,全凭遇上了凌公子,否则我们也不敢这么轻松自在啊。”一个站起的汉子言道。
洛青岚问:“此话怎讲?”
“女子问这么多做什么?”凌跃端过洛清岚面前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是有意岔开话题,洛青岚凝眸,忽然就有些不安,似乎,他在隐瞒的,是她想知道而又害怕知道的。
“诶,公子此言差矣,依在下看来,小姐与嫂子能穿越雪地过来,这气度是多少男儿也没有的,在下佩服得紧,且说我们围困于此,怕是出不去了,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一回,有什么话不能说啊。”
二当家的刚说完,那圆脸的少爷也附和道:“就是啊,小姐是定北侯大人旧识,都是自己人,没什么说不得的,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说不定就是天大的好事呢!”
凌跃皱着眉头,又把冰儿面前的酒一并喝了,虽然冷漠得很,却没有再说什么。
“什么好事?”冰儿也好奇,抢着问,“此路是去往凉城的唯一通道,你们的粮草都被堵在这里了,北辰烨到达凉城也该有大半月了,兵士们还能活着就算不错了,还能有什么好事?”
“呵呵,嫂子莫要听阿莫这小子胡说,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算红纨将军有意,人家侯爷府上不还有个如花似玉的美妻吗?”
二当家拍了下叫阿莫的圆脸少年,语气中尽是对定北侯的崇敬,那句人家侯爷,也让洛青岚清楚了,这队人马果真是凌跃与张轩的部下。
她没空去思考那个看乎一无所有的少年,是从哪里弄到这么多粮草,只是眉头紧蹙,泠然的问道:“红纨是谁?”
二当家等人都是些不拘小节的男人,更不会有什么细腻的心思,对洛青岚突然地情绪变化,竟然毫无察觉。
“嘻嘻,这红纨将军可是夜国出了名的美人,不仅如此,还熟读兵书,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呢,小姐一定听说了九原郡和幽月城陷落之事吧,就是这位红纨将军领的兵呢,她是夜国此次率兵的主帅。”
阿莫的话中,不难听出他对这红纨将军的敬意。
“这位大哥这话,冰儿就有些不认同了,既然是敌军主帅,你这么说,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冰儿听出了这些人话中端倪,唯恐洛青岚听着红纨将军与定北侯大人一起心里会不好受,是以说话时态度也不太客气。
“嫂子此言差矣,是英豪哪还需要分敌我?那红纨将军才貌双全,与定北侯大人一样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一个夜国女将,一个汗国战神,他们若是在一起了……”
“胡说!”冰儿突然激动地站起来,大声道,“英雄不分敌我,但现今两国交战,你夸的那就是敌军主帅!”
“嫂子气的是什么?快些坐下吧,阿莫不过开个玩笑,莫伤了和气才好。”二当家的起身,见凌跃坐在冰儿身旁却无动于衷,心中不免生疑,这夫妻倆莫不是感情不好?
“就是啊,嫂子莫生气,在下不过随便说说,我们犯不着为了他人的事闹得不顺心了,”阿莫也笑了,道,“不过这是敌是友,谁说的清楚呢,若然红纨将军嫁给定北侯,那不就是我们大归汗国的人了,你说是吧?”
倾城绝色
“不过,这是敌是友,谁说的清楚呢,若然红纨将军嫁给定北侯,那不就是我们大归汗国的人了,你说是吧?”
“才不是呢!定北侯大人已经娶了夫人,他才不会和什么女将军好呢。”冰儿素手掐腰,瞪着眼睛却没什么气势,因为阿莫等人听到她提定北侯夫人,表情都带着鄙夷。
是的,那种厌恶的轻视的目光,几乎存在在每一个人的眼里。
他们为何是这样的神情?冰儿看向洛清岚,她只是蹙着眉,看起来棱镜得不像话。
“姑娘,你……”冰儿欲言又止,她难道就不气愤吗?
其实,洛青岚不是不气,她只是,相信北辰烨,他是爱她的,他说过,等他凯旋,就会陪她看尽人间芳菲色。
“嫂子,我原想你是见过世面的,如今听你这么说,才知道你怕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阿莫皮笑肉不笑的说。
“你什么意思?”冰儿微怒,嗔道。
二当家的拉了阿莫一把,对冰儿笑道:“嫂子不要见怪,阿莫年纪不大,净说些不好听的话,你甭理会他就是了。”
因着凌跃的身份在那里,这伙人对冰儿还是很客气的。
阿莫被二当家训斥了几句,就过来道歉,冰儿也不是小气的,也没真和他置气,便问他说:“你们似乎不喜欢定北侯夫人,这是为什么?难不成还有过结?”
她当然知道不会,但也只是想问清楚,毕竟洛青岚就是跟前站着,见她受了委屈,冰儿也不好过。
“嘿,那定北侯夫人远在京都,和我们能有什么过结?”阿莫就笑,道,“不过也不怕说,只怕没人会喜欢她,要我是定北侯,那也选红纨将军,不选她!”
周遭一片哄笑,竟有好些人跟着点头。
“这是为什么?”冰儿小心翼翼的瞄瞄洛青岚,她还是那副样子,淡然得很。
她又说:“你们说那红纨将军美,定北侯夫人那也是倾城绝色啊。”
“是啊,‘倾城’绝色。”阿莫将那两个字咬得很重,面上厌恶更浓。
二当家就解释说:“嫂子却是不知,此次两国交战,就是因这倾城色啊,若不是这个定北侯夫人引诱了夜太子,偏又不愿和亲,这场仗也打不起来。”
冰儿听他语气,刚平息的怒气又上来了,娇叱道:“谁说就是定北侯夫人引诱夜太子,怎么就不说是那夜太子品行不端,**熏心呢?”
阿莫又是一阵大笑,指着冰儿摇头道:“嫂子这就是女儿家女性,难怪都说妇人之仁,这是随便想想就能猜透原委了,你不了解男人,什么美人重江山轻,那都是别人说的,真要是选起来,谁也知道要选江山了,坐拥江山,什么美人没有?要是定北侯夫人无心,那夜太子何必为她大动干戈?”
“你也说江山重美人轻,那夜太子也不是傻子,为何要为了个女子大战?可见他原是有这心思的,只是拿夫人当做借口罢了。”
冰儿说:“但凡是见了夫人的,都知道这是夜国造谣,夫人冰清玉洁,断然不是那些流言中的狐媚子。”
“谁知道呢,嫂子这么说,难道还见过那定北侯夫人了?”阿莫挑眉,认定了冰儿不会见过洛青岚,“我看嫂子并非京都人士,你怕是没听说,那女子原本就是京都最大的青楼妖满楼的花魁娘子,后来做了十七太子妃,是当今皇太子休弃了,又才嫁给了定北侯大人,这中间耍了什么把戏,只怕只有那位第一舞姬才晓得吧,我听说啊,她和汗皇陛下……呵呵……”
阿莫挤眉弄眼的,最后的话没有说下去,但那两声笑,却暧昧不明,想说什么不言而喻。
“你无耻!”冰儿骂道。
“阿莫,休要胡言,净说些不合时宜的。”二当家也训斥他,刚毅的脸微红,给他递了个眼色,示意有女子在场。
阿莫嘿嘿干笑两声,捡了偏牛肉在口中嚼着,不说话了。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二当家找几个人陪我守夜,其他人都休息了吧。”凌跃放下手中酒碗,冷冰冰地说。
“这么早?”阿莫抬头问完,又低下头去,像个犯了错的大孩子。
“反正也都没有睡意,就再等等吧,”二当家道,“今夜就由我守夜吧,嫂子来了,怎好再让凌公子劳累。”
冰儿面色一红,凌跃还是面无表情,道:“无妨。”
二当家的笑笑,转头又对洛青岚说:“小姐若是累了,就先歇下吧,兄弟们给我搭了个帐篷,就让给小姐了。”
洛青岚没有推脱,也没有点头,只是静静地看着火堆,沉